卡洛琳却显得冷静而理智。在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的那个周末,我有好几个钟头都沉浸在对我们下次幽会的想象中——想得我心醉神迷、无法自拔,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在她家门口,她吻了我的手,对我说了一句再见。那么简单一句话,对我而言,却早已无力抵抗。
星期一早上,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出现在她办公室的门口。我的姿势、我的步伐,都经过了无数次反复的计划。我要不慌不忙,我要靠在门框上,微笑着,故作镇静。卡洛琳坐在桌子前。一首莫扎特交响曲的音乐正放到最高潮。
“关于那个纳格尔的案子。”我说。
纳格尔夫妻的案子再一次证明,平静的小镇生活也有着不可告人的阴暗面:丈夫和妻子合伙犯下强奸案。妻子在大街上接近女性受害者,帮助丈夫绑架她们,甚至戴上假的阳具强奸受害者。卡洛琳打算让纳格尔主动认罪,以换取他妻子获得轻判的机会。
检察院这边能接受认罪,我告诉她,但我觉得有两项罪是一定要判的。
到了这个时候,卡洛琳才把头抬起来。她显得很淡然,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笑得像个温柔的女大学生。
“谁是她的辩护律师?”我问。
“斯特恩。”卡洛琳回答。桑迪·斯特恩,在我们这个州,几乎每个出身上流社会的被告都是由他代理的。
“告诉斯特恩。”我说,“她必须还要认下严重伤害罪,我们不想让法官认为我们对她格外手下留情。”
“媒体也会认为我们是在对女性罪犯网开一面。”她说。
“说得对!”我说,“我们检察官应该一视同仁。”
我笑了,她也笑了。我不想走,我已经讨论完了公事,但我的心还在怦怦直跳,我的表情一定是紧张又拘谨。
“好吧。”我把手里的文件往大腿上一拍,转过身正要离去。
“我们应该喝一杯。”她说。
我咬紧嘴唇,点点头。“要不去吉尔酒吧?”我问。
“要不然。”她说,“去我们上周五最后去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她家。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膨胀,她露出浅浅的一抹微笑,但还没等我离开,她又低下头,去看桌上的文件了。
“后来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站在门口的时候,是那么可怜。我满怀着希望,甚至带着一种感恩戴德的心态。但我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我对卡洛琳的爱充满激情,但并不快乐。从那一刻开始,我意识到这样的状态还将持续下去,我就像是古代神话里的曼德拉草,被人从泥土中一拔出来,就开始惊声尖叫。我被自己的激情折磨着,支离破碎、神魂颠倒、不知所措。每一刻,我都处于混乱和焦虑之中。我陷入一种古老、阴暗而又深邃的感觉里,我看不到自己。我像一个失明的鬼魂,摸索着城堡的方向,祈求着爱情的来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卡洛琳,想她带给我的那种感觉,更甚于她的模样。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那种欲望是持久的、强烈的,也正因为如此,是不道德的。我想到了潘多拉,小时候,我总是把她和彼得·潘(彼得·潘是苏格兰小说家詹姆斯·巴利的小说中的主人公,是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男孩。——译者注)弄混。我觉得我就像是打开了盒子的潘多拉,放出了各种痛苦的灾难。
“在另一个女人的肉体中,有一种很真实的东西。”我对心理医生说。
在和巴巴拉同床共枕近二十年后,和我躺在床上的已经不再仅仅是她了。我躺在她身边时,心里还有其他无数个念头:回忆那些年轻女子的身体,想着我们生活中的各种烦心事,例如,需要整修的排水槽,奈特不愿意学数学,思考着多年来雷蒙德对我工作的吹毛求疵,还有,当我的丈母娘谈起我、谈起她们家人以外的人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高傲和不屑。当我和巴巴拉睡在一起的时候,所有这些就像幽灵一样,干扰着我们,而且一直都是如此。
卡洛琳却是一种纯粹的存在。在十七年忠诚的婚姻关系之后,在为了平静的家庭生活而压抑自己的冲动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切就像是梦想成真,那么真实。我细细打量着她裸露的身体,她的细腰、她的乳头,她从小腹到大腿的肌肉,是那么完美。我仿佛是迷失了方向,但又很兴奋,我走入了一片不受束缚的禁区,我从乏味无聊、循环往复的生活中被拯救了出来。每一次,我进入她身体的时候,都感觉像是掌控了整个世界。
我们每周有三四个晚上都在一起。我们之间好像是形成了一个约定,她会帮我把门留着,我到她家的时候,电视里一定是在播新闻。而她可能是在打扫卫生,或者是在喝酒,或者是在拆邮件。厨房桌上会放着一瓶打开了的白葡萄酒,冰冰的,瓶身湿湿的,像是河底的一块石头。她从来不会跑出来迎接我,而总是在专心做她自己的事情。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会跟我说些检察院里的事,或是当前的政局形势。当时,大家都在纷纷传言,说雷蒙德不会参与竞选,卡洛琳对此非常感兴趣,她从检察院、警局、律师协会等各个渠道积极搜集着消息。
过了一会儿,她才会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她会张开双臂,抱着我,欢迎我。我发现她已经洗过了澡,我会和她做爱。有一次,她洗完澡正在穿衣服的时候,我走了进去。但一般,我们都是先各忙各的,各想各的事,过一会儿,她才把我带进卧室,我便在卧室里开始对她女神般的崇拜。
我对她是虔诚的,我发现自己经常会双膝下跪。我脱掉她的裙子、她的丝袜、她的内裤,让那完美的大腿和可爱的私处都展露在我的面前,还不等我把脸埋在她身上,她那女性特有的气息就已经弥漫在了整个空气中。那些真是完美又疯狂的时刻,我跪在地上,用尽全力,把头伏在她身上,我的舌头发烫,仿佛是在发出无声的呐喊,我往上伸出手,在她衣服里摸着她的胸部。在这样的时候,我的激情就像音乐一样纯粹。
然后,慢慢地,卡洛琳会开始掌握控制权。她喜欢粗暴的方式,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让我用力再用力。我站在床边,用手扶住她的腰,开始摇动她的身体。
“她一直说个不停。”
“说什么?”罗宾森医生问。
“你知道的,就是喃喃自语。什么‘好’,‘还要’,‘对了,对了’,‘哦,再用力’,‘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哦,亲爱的,对了’。”
我后来才意识到,我们其实并不是那种满足对方生理需要的情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卡洛琳对我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她表面成熟优雅,内心却是狂野而放荡的。她喜欢说脏话,喜欢说大话。她喜欢说我身体的各个部位,“我要给你口交了啊!你的阴茎好硬好多毛啊!”这些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感到震惊。有一次,我笑了,她明显流露出了不悦,甚至是恼怒,我只好去尝试接受这些露骨的语言。我尽量让着她,一天天过去,我发现,她也开始渐渐变了。我们的做爱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使命、一种目的,她必须自己掌握控制权。她会漫不经心地把我的阴茎含在嘴里,然后又松开,用手在我的阴囊上来回抚摸。有一天晚上,她对我说,“巴巴拉也会给你这么做吗?”当时,她正在我下面忙着,她抬起头看着我,又问了一遍,显得很真诚,但也很霸道,“巴巴拉会给你做这个吗?”她没有丝毫犹豫、丝毫害怕。这个时候,卡洛琳其实已经知道,我就算是听到巴巴拉的名字,也不会有任何惺惺作态的愧疚了。她知道她甚至可以把我妻子带到我们偷情的床边,让她亲眼看看我有多么负心。
一般我们都会叫中餐外卖。每次都是同一个小孩来送餐,他总是斜着眼,贪婪地看着穿着橘色丝绸睡袍的卡洛琳。他走了以后,我们会躺在床上,一起吃东西。电视机是开着的,一直开着,不管她在哪里,她总会开着电视或是收音机,我觉得,这是她多年单身生活养成的习惯。我们会在床上聊天,卡洛琳对本市政坛的风云变幻有着深刻的了解,也很清楚其中各人对权势地位的欲望。她暗中观察着,比我对政治更有热情,态度更严肃,更渴望追逐属于自己的荣耀光环。她觉得这是每个人,包括她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
在我和卡洛琳偷情期间,尼可也开始了他参与竞选的初期活动。那时候,我并没有把他当回事,没有人觉得他会赢,包括卡洛琳。但是,卡洛琳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潜力。有一天晚上,就在我们快要结束时,她解释给了我听,我当时正在给她分析尼可的动机。
“尼可就是想渔翁得利。”我告诉卡洛琳,“他在等着雷蒙德其他的对手行动。在金德区,首先挑起初选的对峙并非明智之举。看看雷蒙德就知道了,雷蒙德和波尔卡罗竞选市长失败后,波尔卡罗就从来没让雷蒙德忘记过这件事。”
“如果波尔卡罗想要报复呢?”
“波尔卡罗一个人并不能代表整个政党。总有一天,他要离开的,尼可绝对没有胆子自立门户。”
卡洛琳不同意我的看法。她看得比我更加清楚,她看到了尼可的决心。
“尼可觉得雷蒙德已经累了。”她说,“或者他觉得可以让雷蒙德发觉自己已经累了,很多人都认为雷蒙德不应该再次参加竞选了。”
“党内的人吗?”我问。
在那之前,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话。很多人都说雷蒙德大概不会参选了,但大家并不是不喜欢他。
“党内的人,市长的人,尼可宣布竞选的举动就已经对雷蒙德形成了打击。他们都在说,雷蒙德应该让位了。”
她又伸出手拿另一个快餐盒,她裹在身上的床单滑落,一侧的胸口露了出来。
“雷蒙德自己有说过吗?”她问。
“反正没有对我说过。”
“如果他听到了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他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吗?”
我做了个鬼脸。其实,那些日子,我并不太知道雷蒙德到底在想什么。他自从离婚后,就变得越来越孤僻。虽然他任命我为他的副手,但对我说的真话却越来越少了。
卡洛琳说:“如果雷蒙德同意让位,也许党内会让他建议一个后备人选,他还可以讨价还价一番。因为他们知道,他绝对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尼可的。”
“那是当然。”
“他会选谁呢?”她问。
“可能就是检察院的谁吧,能继续他的传统的人。”
“你吗?”她问。
“也许是梅可。她可是残疾人士,如果参选,非常有利。”
“不可能。”卡洛琳一边说,一边用筷子将一块木须肉夹起来,“现阶段是不可能的。她坐着轮椅的样子不适合上电视,我觉得他会选你,你天生就适合。”
我摇摇头。这是条件反射,在那一刻,也许我也真的是那样想的。我当时躺在卡洛琳的床上,我觉得,我已经满足了一个欲望,就已经够了。
卡洛琳把吃的东西放下,她抓住我的手臂,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拉斯迪,如果你能让他知道你也想,他就一定会选你的。”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是说,你觉得我应该去找雷蒙德,告诉他他该下台了?”
“你可以说得委婉一点儿。”卡洛琳说。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不可能?”
“我不会忘恩负义的。如果他想退出,那也必须是他自己做决定。如果他来问我的意见,我不会建议他放弃,他仍然是尼可·德拉·戈迪亚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摇摇头。
“如果雷蒙德退出,那尼可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如果能把党内的人和雷蒙德的人联合起来,一起去支持另外某个人,那个人一定能当上检察长。”
“你还真认真想过了。”我说。
“他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她对我说。
“要推你自己去推,我反正不会去。”我告诉她。
卡洛琳从床上站起来,没有穿衣服。她赤脚站着,全身的肌肉很结实,显得很灵活。她披上浴袍,我发现,她有点生气了。
“你怎么不高兴了?”我问,“你不是早就想当副检察长了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上一次我和卡洛琳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做爱做到一半,她突然把我推开,转过身,背对着我。
一开始,我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她用屁股顶着我,我才明白她是想让我从她后面进去。
“不要。”我说。
“试试嘛。”她扭过头看着我,“求求你了。”
我从后面朝她靠过去。
“放松点。”她说,“一点点就好了。”
我进去得太快了。
“哎哟!不要那么多。”她说。
我又往里面推进一些,停下来,开始抽动。她弓起身,显然是有点疼。
我突然发现,我兴奋了。
她把头朝后仰着,眼里还有泪水。然后,她睁开眼,回过头直直地盯着我,她的脸上容光焕发。
她悄声说:“巴巴拉会让你做这个吗?”
第十三节
在三十二区分局,你看不到普通警局里那种常见的混乱局面。差不多七年前,我们当时正在调查“暗夜圣徒”的案子。有一个人穿着防风夹克,带着一支短枪,走进了这里。他把枪揣在怀里,像在保护一个婴儿不受冷风吹拂,他走到接待处的警员面前,把夹克的拉链拉下来,把枪口抵在警员的下巴上。那个警员名叫杰克·兰欣,只有二十八岁,当时正在写报告。据说,这个带着短枪的年轻人笑了笑,一枪就崩烂了杰克·兰欣的脸,而他到底姓什名谁直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从那以后,这家警局的警员就待在了十五厘米厚的防弹玻璃后面与公众打交道,相互之间的交谈通过对讲机进行,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月球上传来的信号。来投诉的人、来报案的受害者也会和警察一起在公共区域来回走动,但一旦你踏过了十厘米厚的铁门,铁门的电子锁自动上锁以后,你就像是来到了一片荒漠。犯人被关在楼下的封闭区,无论什么理由,都绝对不能踏上楼梯半步。在楼上,缺少了警局常见的那种熙熙攘攘,让人感觉有点像是在某个保险公司。警员的办公桌在公开区域,可以通往其他的办公室,上了级别的警官的办公室则靠着后面的墙壁。在其中的一间大办公室里,我找到了利昂内尔·肯尼利。我们自从“暗夜圣徒”的案子结束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他说:“你这个家伙。”他掐灭了手里的香烟,拍着我的后背。
利昂内尔·肯尼利是那种正常人都会讨厌的警察。他说话粗鲁、固执沉闷、自私自利,还是个毫不掩饰的种族主义者。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良知,但我喜欢他,因为他很纯粹,不虚伪做作,也不会主动认错,他是警察中的警察,一辈子都献给了外面这个三教九流的世界。他能一眼认出街上的地痞流氓,就像一条狗,只要把鼻子伸到微风中,就能嗅出最细微的气味。在调查“暗夜圣徒”案子期间,每当我想找到什么人的时候,我都会求助于他,而他也绝对不会犹豫推托。他会从各种场馆会所里把嫌疑人揪出来,或是凌晨四点跑到格雷斯大街的贫民区去捶门,只有在那个时候,警察才能在那里安全走动。有一两次我看到他一米九的大个子使劲地捶着门,门板都已经弯曲变形了。
“是谁啊?”
“快点开门,泰伦,我是你他妈的神仙姐姐。”
我们一起回忆着往事,他告诉了我关于莫里斯·杜德利的近况。虽然我已经听其他人说过了,但我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莫里斯是个二百五十斤的大胖子,一个杀人凶手,一个无赖浑蛋,现在在鲁德亚德监狱,居然钻研起了《圣经》,还即将被授予牧师的职位。“这事把‘暗夜圣徒’组织的头目哈鲁坎气得要死,他说,他连话都不同莫里斯说了,你想象的出来吗?”
“谁说没有重新做人这回事呢?”这句话让我们俩都觉得很好笑。也许,我们都想起了莫里斯曾经犯下的血腥罪行,他用菜刀杀死了一个女人,还在她的胳膊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警局办案的警察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个滑稽的传闻罢了。
“你是路过我这里呢,还是怎样?”肯尼利终于问我了。
“我也不确定。”我说,“我想弄清楚一点儿事。”
“这回是什么事?卡洛琳的案子?”
我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尼利问我,“上次,我从市警局听说,他们认为并不是强奸案。”
我用两分钟时间给他解释了我们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
“所以,你怎么看?”他问,“那个和她一起喝酒的人杀了她?”
“可能是,但我还在思考。我们之前不是办过一个偷窥狂的案子吗?好像是十年前,那个犯人对两口子进行偷窥,然后悄悄潜入他们家,拿着手枪威胁妻子就范。”
“天哪!”肯尼利说,“你还真没搞清状况。在卡洛琳的这个案子里,你要找的犯人绝对是一个执法系统里的人——警察、检察官,或是私家侦探之类——一个杀了人还知道如何布置犯罪现场的人。这是我的想法。如果那天晚上,她真的和某个男朋友在一起,后来才被偷窥狂杀了,那这个男朋友听到了她的死讯后一定会来报案的,他会希望帮警方破案。”
“但如果他已经有了老婆,可能是怕没办法跟老婆解释,所以才没有报案呢?”
肯尼利认真想了一会儿,他朝我耸耸肩,我可能说对了。
“你上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我问。
“好像是四个多月之前,她跑到我这里来了。”
“干吗?”
“跟你现在差不多,调查什么事情吧,而且还不想让人知道。”
我笑了。肯尼利不愧是警察中的警察。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一堆档案旁边。
“她让一个实习警员帮她看这些资料,她怕刮花了自己的指甲,弄脏了衣服。”
“让我猜猜。”我说,“她让实习警员看的是九年前那个夏天的逮捕记录。”
“猜对了。”他说。
“她是在找哪个人吗?”
肯尼利想了一会儿,“我记得是,但我想不起来那人到底叫什么了,那名字好像有点奇怪。”
“是叫尼奥吗?”我问。
肯尼利打了个响指。“想起来了。”他说,“她找的是没有登记姓、只登记了名的人。所以我觉得不太对劲,她是想暗中进行调查,不让人知道她到底在查什么。”
“那她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
“你确定?”
“当然确定!不过她并没有怎么花精力,她把绝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观察那些对她示好的男人了,差不多就是警局里的每个人,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么说吧,她又回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又回到?”
“她还在当警员的时候,就是在北区分局工作。她那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像个社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雷蒙德会让她当检察官。”
我都忘了,卡洛琳确实在北区分局当过一段时间警察。我想起了举报信里提到的那个秘书,信里没有说秘书是白人还是黑人,是胖还是瘦,但说了是个女孩。九年前的卡洛琳不就是个“女孩”吗?
“你不太喜欢她吧?”
“她就是个荡妇。”肯尼利一针见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她从最底层一路睡了上去,谁都看得出来。”
我朝四周看了看,我们的谈话似乎已经快到尾声了。我又问了一遍,他是不是能够确定卡洛琳什么都没有找到。
“什么都没有。不过,你可以去和那个帮她找资料的小警员谈谈。”
“如果你不介意,我确实想和他谈谈。”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他拿起电话,把一个叫古尔拉什的警察叫了进来,“你为什么还要操心这个事?”我们在等古尔拉什的时候,他开口问我,“很快,这就是别人的问题了,你不觉得吗?”
“你是说,到时候这就是尼可的事了吗?”
“我觉得他已经稳操胜券了。”上周,警察们都是这样说的,他们一直都不喜欢雷蒙德,也从来没有假装过喜欢他。
“说不好。说不定我破了这案子,就能帮雷蒙德扳回局面了。”
“从我听说的消息来看,上帝降临也救不了雷蒙德了。他们都说,今天下午波尔卡罗就会去找尼可。”
我仔细想了想他的话。如果波尔卡罗在竞选的前六天表示支持尼可,那雷蒙德真要成为政坛上的历史人物了。
这个时候,古尔拉什走进来了。他和这里大多数的年轻警察差不多,中规中矩,帅气、笔挺,带着一种军人的气质。鞋子擦得锃亮,外套上的纽扣光亮闪闪,头发分得很整齐。
肯尼利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还记得那天在这里的那个女检察官波尔希莫斯吗?”
“记得,身材很好的那个女人。”古尔拉什说。
肯尼科转过身对我说:“看吧,这孩子会成为一个好警察的,女人胸的大小他都不会忘记。”
“她是在河边公寓里被杀的那个女人吗?”古尔拉什问我。
我告诉他:“是的。”
肯尼利接着问古尔拉什,“好了,这位是拉斯迪,是副检察长。他想知道,那位女士从我们这里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带走什么资料?”
“据我所知,没有。”古尔拉什说。
“她看了些什么资料?”我问。
“有一天,她说想看所有公众场合行为不端的犯罪记录。她告诉我,应该有六十到七十个人在我们警局留下过这方面的案底,要往回查八九年的时间。总之,我把所有的资料都找了出来,就放在那边。”
“她怎么知道要找哪一天的?”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她似乎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她告诉我,让我找逮捕人数最多的那一天,所以,我就去找了。我差不多花了一周时间才翻完那堆资料,因为违反第四十二条例被逮捕的一共有五百多个人。”第四十二条例也就是公众场合行为不端罪。
是哪一天呢?我又想了想那封举报信,信里并没有任何线索能帮我缩小时间范围。也许卡洛琳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放弃了,那些调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觉得找到了。我打电话叫她来,她也来看了。我把资料就放在这里留给她看,她却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还记得你给她看的是什么吗?那些被逮捕的人有什么共同特点吗?”
“所有的人都是在城郊树林里被逮捕的。我想,他们是不是那天在那里搞什么示威活动啊?!”
“天哪!”肯尼利带着厌恶的表情对古尔拉什说,“这些人都是公众场合行为不端罪?他们都是同性恋吧?”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