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落花成阵
葬狗坡里,黑雾升腾,气象神秘。两树之间,是光线照不到的死角,一副圆木悬棺,横在两树之间,在黑幕中,时隐时现。棺木早已风化干裂,从裂缝中“哗”地闪出一样惨白之物,如鬼似魅。而何晓筝与狄康正站在树下,竟然都未发觉。
何晓筝自觉走不出这迷魂之眼,只好等狄康解释地阵玄机。狄康拿出纸笔,边画边说:“我爸常年痴迷古代战争,他常说,商场如战场。其中,阵法是古代战争中最常见也是最重要的,岳飞明确说过:阵而后战,兵法之常。那时候,我老爸叫我看兵书,是想我能成为商业龙头,没想到,如今用在这葬区狗坡里。”
何晓筝见狄康一本正经,自己反而笑了:“什么阵法?是诸葛亮巧布的八阵图,还是杨家将大破的天门阵?”
狄康见何晓筝不怎么信他,便让何晓筝看他的草图,说:“咱们刚才走了将近一小时,实打实是在绕圈子,这一点你绝不会反驳我的,对不对?”何晓筝点头称是:“没错,是在绕圈子,可是…”
狄康得到了何晓筝的确认,没等她说完,便接口说道:“别可是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已是事实。从现在的情况看,这里的地阵并不奇妙,也不存在神秘。虽然有很多变化,但无暗器,目的就是障眼,并不伤人。想离开这里,只有解开这里的阵势。”
狄康图文并貌,说得是手舞足蹈,可何晓筝却是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便问狄康:“三阵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点,让人容易明白些。”
“当年,武王也问过姜太公什么是三阵,姜太公是这么回答的:日月、星辰、斗杓,一左一右,一向一背,此谓天阵。丘陵水泉,亦有前后左右之利,此谓地阵。用车用马,用文用武,此谓人阵。这样一来,不仅人是兵,武器是兵,天地水火、山川灵气皆可为兵,也就人们常说的:落花成阵。”
“量敌用兵,料敌制胜?”何晓筝只顾看狄康手上的草图,却不知道头顶那惨白之物,“哗”地又露出半截,从高往下俯瞰。
狄康低着头,全神贯注在纸上,继续说道:“不错,古今绝大多数仗都是这么打的。三国演义里的‘火烧赤壁’、‘水淹七军’、‘火烧博望’就是天地阵的典型战例。斯巴达三百勇士守住路口,挡住几十万大军,还把对方军队挤下悬崖,这个算是地阵。拿破仑败于莫斯科,希特勒败于斯大林格勒,这些可以算是俄国利用了天阵。蓝玉冒着大雪奔袭蒙古大军,这种出其不意、天降奇兵的震撼效果,也算是借助了天阵。朱棣起兵时八百多人,通过诱杀敌军将领的方式获取首战胜利,可以算是人阵。蒙古兵进攻南宋城池,时常把南宋百姓赶在军队前面,或者士兵混杂于百姓中,让南宋守军下手也不是,不下手也不是,这也算是人阵。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出了坡以后,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何晓筝又看了看狄康手里画的草图,全然不知头顶之物已是十分危险。她只听狄康说得头头是道,顿时傻了眼睛,说:“不用研究,用脑子想想就行了。如果是阵势,就困不住我们。因为阵法的变化,就是军队队形的排列与兵力布置的变化。古人在作战的时候,都要尽力争取登高一望,只要能登高一望,将战场尽收眼底,地方的各种复杂阵势也就一目了然,洞若观火。”
“登高望远,在野外征战或许有用,但在葬狗坡里是没用的。”狄康拿着手电筒朝头顶上照去,这才发现手电光十分微弱,这下四周显得更加黑暗。
狄康只是个警察,没经历过什么野战探险。此时,在这阴森森的露天葬区之中,眼见手电电池就要耗尽,叫他如何不担心害怕。他很清楚,这坡里情况复杂交错,一旦没了光亮,他跟何晓筝就算插上翅膀,也难逃此劫。
于是,他又对何晓筝说:“你看这葬狗坡里,藤树交缠,犹如天网恢恢,哪里还有天日可见,我敢拿脑袋担保,你能找到登高的地方,但绝对不可能有一目了然的机会。”
何晓筝听狄康这么一说,虽然有点发怵,却仍冲着狄康狡辩道:“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不足以证明这里就是战争遗留下来的阵势。另外,用这些眼睛做标记,未免有点夸张。而且龙血树的树液保持时间并不长,除非有人长期潜伏在这里,定期描绘这些眼睛。”
在何晓筝挑衅的眼光下,狄康并没有被说服,他说:“据我所知,三十年前,这里盛行露天葬的时候,都是由萨满带着村民进来举行仪式,我怀疑这些眼睛很可能是萨满描绘的。”
“老萨满又不是作战将军,怎么会用眼睛布阵?再说冷兵器时代早就过去了,打仗也不用什么阵了,萨满有什么理由在这里描绘眼睛布阵呢?”何晓筝说得确实是个疑点,这点行不通,狄康的古代阵势猜测就不成立。何晓筝见狄康没吭声,继续说道:“行了,别再说什么阵势了,我看这地…什么阵的阵的,也不是什么深奥的玩意儿,咱们身上背着一大一小两副尸骨,在这坡里待的时间越长,对取证就越不利,还是赶快想办法找条道离开这儿算了,它爱是什么阵就什么阵,跟咱没关系。”
狄康傻愣了一会儿,突然又说:“不对,我看这树上眼睛,大有学问,不仅图形诡异,而且它们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要是想找路出去,就必须得搞清楚这些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晓筝见狄康认真起来,从包里找出一些棉纱布,换了一副恭谨的态度,老老实实地走到狄康面前,说:“我觉得还是不看这些眼睛为妙,我这有些纱布,咱们还是边走边做路标吧,就蒙在这些眼睛上。不过,前面那片树林,不知道深浅,恐怕想过去也不太容易。”何晓筝分了一些棉纱给狄康。
俩人前脚刚走,树上的圆木悬棺便开始断裂,只留有一丝连接之处,露出半只人脚,悬在半空中,隐隐有种狰狞可怖之意。
俩人边走,边在树上做路标,大约走了半小时,何晓筝回头说了句:“狄康,我没纱布了。”狄康也应了一句:“我也没纱布了。”何晓筝说:“实在不行,就撕衣服吧。”狄康朝四周望了望,说:“不必了,树上有很多纱布。”
“开什么玩笑?”何晓筝抬头一看,真是活见鬼了。四周的树上,零零散散拴着些纱布,像战败时举的白旗。这走了半天,分明又回到原地树下。何晓筝踮着个脚,不断四处张望,一瞬间心灰意冷,看来,做路标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何晓筝只好走到狄康面前,两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忍不住想骂:“这里究竟是他妈的什么鬼地方?”
何晓筝叹了口气,说:“狄康,趁着手电筒还有点光,你赶紧再想想看还有什么辙没有,我们水、电都快没了,倘若再出不去这坡,就只有闭眼等死。”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何晓筝,望着身处的诡异葬区,也渐渐开始焦躁不安。
现在遇到的这些血眼图腾,何晓筝除了有一些直观的感受之外,一无所知,这方面何晓筝远远不如狄康。虽然狄康不是专业的探险人员,至少他是个警察,有着很沉稳的心态。何晓筝见狄康没吭声,便又对狄康强调了一下:“我看这坡中匪夷所思之事甚多,咱们这么乱走乱转的不是办法,要是这么乱闯,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异状,现下咱们必须想点对策。”
“别担心。常言道:没有过不去坎。”狄康靠在树上,又重新掏出纸笔,连画几张图后,对何晓筝说道,“看来,我判断得一点没错,这就是唐代大军事家李靖制定的著名阵法——六花阵。”
“六花阵…”
何晓筝说到此处,伸手紧紧捂住嘴巴,将下半截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随即她察觉出,在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微微震颤之声。不仅如此,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异响动,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
就在这么一走神的工夫,猛听狄康头顶圆木悬棺,“咔”的一声拦腰断裂,哗的一下,朝狄康天门盖砸下。何晓筝只觉头发根同时竖起,急忙喊道:“狄康,闪开!”
再去看狄康时,身上挂着几块儿白骨,已是灰头土脸,摇摇欲坠…
第七十五章 水下迷藏
就在悬棺落下之时,龙叔的手在膝盖上猛地哆嗦一下,他长吁一口气。动作虽小,却被谭彪看在眼里。此时,他们已经过了红丹河。谭彪看着路边情形,说:“要不,咱们回去…”
龙叔抬手,打断谭彪问话,暗示他继续前行。谭彪似乎忽想一事,急忙对龙叔说:“我想您的思路是对的,水下最后一关,应该是圆形阴阳阵。因为方阵主要是进攻型阵势,而圆阵则是防御型阵势。石殿隐在水下,尽可能地将阵势团成一个有机的防御体系。若有人误闯,必被困死无疑。”
龙叔没看谭彪,把头垂得很低,整张脸都埋在风衣的领子里,他用食指不断地弹自己膝盖上的潜水电脑,说:“《太白阴经》上说:天圆地方,本乎阴阳。阴阳既形,逆之则败,顺之则成。”
谭彪悄悄瞄了一眼龙叔的手,又说:“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葬狗坡之行,会弄巧成拙。如今萧错只顾着追查那瞎子的死因,盘玉的事情迟迟不能定夺。现在水下的东西基本都腾空,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想尽快把水下最后一阵给破了,再想一个万全之策,逼萧错盘玉。”
龙叔依然低着头,还是不住地在腿上弹手指,谭彪知道,他在想水下的事,又接着说:“葬狗坡上,背后有高山作为依托,摆的是偃月营式六花阵,借草木为兵。而这水下虽说是圆阵,但阵营交融,阵中有营,营中有阵,没有明显的弱点,很难破解。”
“圆阵只是为了进行环形防御,没有进攻性。”
“你可知道,这圆形阴阳阵里,还装置了很多叶轮,如果萧错能盘出玉蝉,雌雄双蝉一旦合并,解开‘天仙配’,就会导致那些叶轮借助甬道风力高速旋转。这时候,河水就会依靠高速旋转的叶轮,在惯性离心力作用下,获得能量以提高压强。最可怕的是,河水会跟着叶轮旋转,当叶轮快速转动时,旋转着的水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会从叶轮中飞去,这样循环不已,就会产生连续抽水,形成急流,不出半个时辰,石殿就会汪洋一片。”
“这个…我倒没考虑到。目前我们还无法推测,石门后面是什么环境,河流、山川、峡谷、森林、野兽等,不管面对哪一种环境,对我们来说,危险性都是极大的,因为我们原路返回的可能性极小。即使叫王二、巴图之类的当替身,打头炮,也是得不偿失。”
“这就是古人的高明之处。破解石门,让萧错开路,这才是上上策。”
“您打算什么时候把驼皮请回来?”
龙叔对谭彪这个问题并不作回答,只是稍稍点头,然后,话锋一转,问了句:“查到张友和是谁的人了吗?”
“查了,没什么背景。”
“我听说,瞎子的车祸很不简单。万事小心,别栽在那瞎子手里…”
“您别多虑,那瞎子死都死了,还能造出什么反来?您说,那瞎子会不会是炒家那边派人干的?”
“不太可能,虽然炒家那边一直想除掉瞎子,但不应该下手这么快,至少那瞎子还有可用之处。”龙叔说这话的时候,眼尾余光扫了一下谭彪,而谭彪却不动声色,面无表情,这使龙叔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一丝内心变化。
龙叔稍微侧头,边看窗外,边说:“水下的事情,万万不能叫她知道,更不能让炒家人见到她,否则就会大动干戈,追查她的底细。”
“她五岁就跟着我,她什么底细我都知道。”
“葬狗坡一行,你也亲眼见到那瞎子的容貌,什么感觉你比我更清楚。说实话,那天也就是在背后,如果是正面,恐怕,你、我都下不了手。”
“仅仅是巧合而已,不用过于谨慎。”
“多长个心眼不是坏事,干完这桩买卖,了了炒家的心愿,我打算带她离开,去过几天安稳日子。龙叔的位置,就全权交给你。”
谭彪听言,硬压着面部表情,他虽然没接龙叔的话茬儿,但龙叔能看到谭彪的喉结在上下抽动,龙叔又接着说:“如果她愿意跟我走,就说明她没问题,如果不愿意跟我走,那问题可就大了。炒家那边一旦查出她与楚宗强有什么关联,她会比那瞎子死得更难看。”
谭彪听到这儿,手下一抖,方向盘竟然失控,他急踩刹车,下巴抵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神,才说:“她虽然姓楚,但绝对不是楚家的后人,她手上开锁的活,是您亲手教的。她不是楚家的人,她父亲几年前才去世的,从山上掉下来,摔成了脑痴,别说叫他开锁,就是给他钥匙,他也不知道怎么用,这些您早就知道。”
“当年,‘偷楚盗安,掘龙藏萧’四大家族,各怀绝技,亲如手足,就连祖传的绝技,也不分你我,彼此传授,相互切磋。为此我祖上也跟楚家学了些开锁的技法,但没人能像她这样发挥得淋漓尽致,包括你、我开锁也没她快。”
“这只能说是天赋,不容置疑的天赋。”
龙叔略微冷哼一声,也不看谭彪,见窗外已经离灯火不远,便用食指敲了敲车窗。谭彪立刻给他开了车门。龙叔站稳以后,便向后备厢走去,他脱下风衣,拿掉帽子,又伸手扯去了嘴上的“一”字浓胡,从后备厢里拿出一双新鞋,换装完毕,才独自离去。
谭彪见龙叔走远,迅速掉转车头,赶回红丹河畔,将车隐在树林暗处,装备好水肺后,“扑通”一声,潜入水下。
谭彪潜入水下时,那女人正在石殿洞口,观察附近环境。她用手探了探洞口,感觉不到太明显的气流,她没敢摘去水肺,只拎着脚蹼,一点一点往上走去。由于脚伤未好,每一步走得都很拘谨。
她想,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条甬道。她稍微目测一下,洞宽约两米左右,斜坡而上,渐行渐宽,一时还望不见尽头。整体就像一个啤酒瓶,斜插在红丹河下。
甬道越走越宽,女人看了看两侧石壁,古朴凝重,不奢华,却另有一番厚重沉稳的王者之气。更让女人吃惊的是,两侧岩壁上,都有一条条均匀整齐的凿痕,犹如刻在岩壁上的岩画。女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摸了摸,距离相当均匀,都说葬狗坡下是狗墓,却没想到,狗墓竟然是这样的精雕细刻,实在叫人触目惊心。
女人疑惑,这狗墓至于这么精雕细琢吗?为什么要在石壁上刻出这些凿痕呢?这与石匠开采石料后,留下条形凿痕非常类似。为了采集石料,专门跑到水下,这岂不比地上开采更为费工、费时、费钱吗?可在取完石料后,为什么要做精加工处理呢?留下这一道道精细的凿痕呢?难道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不管怎样,有一点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水下石洞,是人工的。这就意味着,它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女人顺着台阶,一层一层,往上走着,岩壁上面的空间很大,要是没水的话,存放点东西是没什么问题的。
女人在甬道中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气流,凉飕飕地从脑后吹来,使她忍不住回过头去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干竭的古灯,嵌在石壁之上。女人心想,这灯可能是古代工匠修建石洞时照明用的。她伸手摸向油灯,也不上眼,只凭手感摸探。突然,她感觉灯座下面有个洞眼,她仔细再摸,觉得像个锁眼,她立刻从头发里拿出单勾,小心拨弄。
“啪”的一声,女人心猜油灯要裂开,急忙闪身,往石壁上一靠。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油灯并没有异样发生,只听身后“吱嘎”一声,石壁突然开了。女人一脚踩空,立足不稳,摔了个正着。
女人倒地之后,竟觉出身下有样东西,她往下一看,冷汗顿时冒了一身。原来,她竟趴在了一具干尸上,刚好和干尸鼻子对鼻子,脸对脸,算她平日胆大,这时也是吓得不轻。干尸也不知死了有多久了,张着黑漆漆的大口,双眼位置,只剩下两个大窟窿,狰狞恐怖,直勾勾地对着女人的脸。好在还有水肺护着,不然她非把五脏全吐出来不可。
女人胡乱找个地方,想支撑起身子,却无意间从干尸的身上,扯下一样东西。她举起观看,上面土锈蒙面,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物件。这个女人想起葬狗坡下,一直流传着很多玄乎其玄的传说,听闻常有人畜失踪的事情发生,现在看来都与这个石殿脱不了关系。刚才那具干尸,定是陷在这洞窟中,被活活困死的。
这个推断不无道理,但女人并没有想到,自己正向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一点一点地靠近。而隐藏着这个秘密的洞窟,却是深不可测,危机重重。女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也不敢再继续往前行动。俗话说:贼不走空趟,她将手上的东西,塞进潜水包里,转身往石洞外走去。她穿上脚蹼后,慢慢潜回水里。却不知,谭彪正往石洞处,慢慢游来了…
再说萧错,此时已经跟着雪鸮,进入葬狗坡里。他不用猜也知道,何晓筝与狄康肯定是被困在迷魂眼里。但他怕惊动野兽,不敢大声呼喊这两人的名字,只能拿着手电四处寻找。一边找,一边不断提醒自己,这葬狗坡里,到处都是陷阱,要谨慎慢行,否则掉在坑里,就等于是给野兽送粮食来了。
萧错心里念叨着,念叨着,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已经不在地面上,只留一声闷响,在树林里回荡…
第七十六章 三界隐语
“什么动静?”待狄康被何晓筝从悬棺下拖出来后,只听到树林里传来一声闷叫,顾不上拍去身上的腐烂木渣和白骨,便朝前面望去。
“没什么动静!”何晓筝也仔细看过,四野寂静,只有漆黑一片。狄康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被棺材盖头,疼得直吸凉气,那可是天大的晦气。但他越急,越是束手无策,只得连吐几口唾沫,本想骂几句粗口,却被何晓筝打断:“行了,别说了,省点力气想办法脱困行不行?咱们就按你说的,先破这六花阵。”
何晓筝把狄康扶到安全地方,擦去他额头灰尘,让他歇脚。稍后,狄康便缓过神来,又掏出纸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六花阵的审图,说:“六花阵,有圆阵、方阵、曲阵、纵阵、锐阵等阵形,这五种阵形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是大唐李靖根据诸葛亮八阵法创制的阵法。之所以叫六花阵,是因为它的形状像六朵花一样。实际上它的结构是六边形,就目前科学发现,密封的蜂巢就是一个六边形的,它的特点是稳固,节省材料。可能当时李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所创造的六边形,却暗合了这种科学道理。你看,如果把树木,按照这么一种形状的军阵种植,那么人一旦进去,必困无疑…”
何晓筝看到阵图上方阵组成的六花形,有点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顿时对这个六边形的古代军阵兴趣盎然,她问道:“狄康,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要有就快说,别卖关子行不行,我们进坡,毫无准备,现在连口水都没了。我也不瞒你,我现在真有点害怕。”
狄康知道何晓筝不是胆小之人,她要说出害怕两字,那是因为她急了,因为目前的处境,虽然生命没受到威胁,但是神经几乎快要崩溃。于是,狄康安慰她说:“别担心,我看咱们虽然处在一个古怪的环境中,但暂时还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要理清头绪,走出去不是问题。六花阵由边角组成,每两条边,就会形成一把锐利的尖刀,如果以草木为兵的,势必会在尖刀处留下记号,以迷惑敌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弄清楚这些眼睛的门道。你刚才说,这些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代表什么?”
“三道横线代表三界。萨满教将宇宙分上、中、下三界,上层为天堂,众神所居。中界是人和动植物所在。下界是阴间,分别为祖灵、一般亡灵和大小鬼魂所住。人类夹在中间,受着神灵福佑和鬼魂作祟的影响…”
“行了,行了,三界…上、中、下…”狄康摸着树上的眼睛,又问:“我觉得咱们现在所面临的处境,与这些眼睛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些眼睛象征着什么呢?你看这图腾有分别吗?”
“眼睛都不在一起,怎么对比不同?”
“你是不是肚子一饿,脑袋就不好使?你刚才不是拍了些眼睛照片吗?赶紧调出来对比。”
何晓筝赶紧拿起相机,调出眼图腾,说:“这些眼睛形状都是一样的,神情也一样,除了描绘时出现的毛边现象,没看出异样之处。”
狄康一边看相机,一边在纸上画出图形。连画了十几双眼睛,这些眼睛凶悍透着诡异,威严透着高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狄康看到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时,突然一拍大腿,说了句:“古人高明!”
“你怎么了?”
“你瞧这些眼睛虽然在形状、神情上不尽相同,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有一个地方是在变化的。”
“什么地方?”
“你看这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从宗教的意义上说,他们是代表着萨满的三界,但从感观上说,它们还代表着方向。你看,这三条横线以中间线为坐标,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现在迷失了方向,自然是找不到北。但你再仔细看就会明白,这三条线虽然长短不齐,却呈凸形。我基本可以确定,眼睛是迷惑人的标志,而这三道横线,就是这阵势的指路标。”
何晓筝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树上的眼睛,完完整整不漏一个细节地看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还是你眼毒啊,那赶紧走吧。”何晓筝心急如焚,狄康却不慌不忙,只知道盯着树上的眼睛。何晓筝又催促道:“你快点行不行,再待下去,没准这里再出现什么变化。”
何晓筝拉着狄康往前走,俩人一前一后,跟得很紧,但仍是提心吊胆。狄康在定夺方向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何晓筝:“你刚才说,这些眼睛是萨满画的,他们为什么要画这些眼睛?”
“很久以前,这里有任县太爷,家中连死了几房姨太太,他认为是中邪,想请萨满给他驱魔。谁知道那位老萨满死活不去,县太爷一怒之下将她斩首。”
“斩首了?死人能画眼睛吗?”
“老萨满死后,被人拖进坡里行葬,据当时参加仪式的人说,在萨满拖尸的路上,发现了很多抓痕,人们突然意识到,那个老萨满被斩首后,还能活动。后来,人们再进林子来的时候,就发现林子里有很多眼睛。”
狄康冷笑了一声:“难道那位老萨满想借眼寻头?”
“听说,那老萨满经常在葬狗坡里出没,寻找她被砍掉的头,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左手拿刀,右手拿石,边走边敲,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这证明你和老萨满有过谈话?我想,她在没了头之后,说话一定非常困难。”
“你——我只是告诉你我听到的而已。”何晓筝刚要动怒,却听身后转来几声“嘭嘭嘭”的声音…
“什么声音?”何晓筝不由地抬头向四周看去。
“一定是无头萨满,你听,她好像正朝这边走来,‘嘭嘭嘭’…”
何晓筝紧张地朝四周看去,前方显得很模糊,没有风,整个坡里都显得十分寂静。她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她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正严重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嘭嘭嘭…”
何晓筝猛然回头,却见狄康一手拿着“钢鹰”,一手拿着一个石头,边走边敲。何晓筝怒了,冲过去,抢下狄康手里的石头,对着树丛远远地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