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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这些攸关女儿生存的社会基本要求,她认为并不算过分,但是她也清楚知道,只要她们继续住在瑞典,这些希望永远无法实现。然而她不知道如何能弄到钱去移民。她的绝望和沮丧最后变成认命和漠然。
从奥斯陆回来之后,她决定让自己振作起来,努力改变现状。为了要让自己更加自由,也避免莫娜变得太孤立,她尝试——第十次——让女儿到公寓附近的幼儿中心上课。让而被切断时,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关在家里的囚犯,逐渐,这种监禁变成一种保护。对她而言,除了她那栋阴沉的房子之外,其他的世界似乎变得更虚幻和遥远了。
有些夜晚,她读书读烦了,但精神又太紧张而无法入睡,就她惊讶的是竞然有空位,莫娜可以立即开始上课。
莫妮塔开始看招聘广告,询问工作的情况。同时她不断思考一个主要的问题:她怎么去弄点儿钱? 她知道若要彻底改变现况,她需要很多钱,她得赚足出国所需的费用。她越来越不甘心,并且开始憎恨社会,它不断夸耀少数特权阶级的繁荣景象,实际上大多数人的生存机会,却是在运转的机器中重复单调的工作。
她脑子里不断思量着赚钱的方式,但发现无法可想,因为用正当的手段是不可能赚这么多钱的,就算她有工作,扣掉所得税、租金和食物的开销后,大概也所剩无几。
她赌足球彩票赢钱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但是,每个星期她还是继续买个三十二张的联票,只为了要继续保持希望。
当然有的女人当妓女赚了不少钱,她就认识这样一个人。
现在你根本不必站在街上拉客,你只要说自己是模特儿,再租一间工作室,或到按摩院或优雅的色情俱乐部去上班就可以了。
但是她一想到这个就反感。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偷。但是怎么偷? 到哪儿偷? 她太老实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动手。她决定暂时找一份正当的工作,这件事比她预期的容易多了。
她在市中心一家生意兴隆的知名餐厅当服务员。她上班的时间很短,很有弹性,而且靠小费赚钱的机74
会很大。
这家餐厅中的一个常客就是菲利普·费思富尔.毛里松。
有一天他坐到一张莫妮塔服务的桌子上,个子小小的他看来很不起眼却很正派。他点了猪肉和大头菜泥,在她写菜单的时候亲切地和她谈笑,但是他并未特别引起莫妮塔的注意,同样地,莫妮塔也没有激起毛里松的特别兴趣,至少当时没有。
莫妮塔的外表很普通,她自己也知道这点。和她见过一两次面的人甚少在下次又见面时认得出她。她有黑色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洁白的牙齿和端正的五官。她身高中等,五英尺五英寸,体格正常,大约一百二十磅重。有的男人会觉得她很美,但那是在他们和她很熟稔之后说的。
毛里松一个星期内第三次坐到她服务的桌子上时,莫妮塔认出了他,猜想他会点今日特餐:香肠和水煮马铃薯。上一次他吃的是猪肉薄饼。
他真的点了香肠,也点了一杯牛奶。她把东西端来时,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说:“你一定是新来的吧,小姐? ”
她点点头。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话,但是她习惯隐瞒自己的姓名,她的制服上也没有写。
她把账单拿来的时候,他给了她不少小费,说:“希望你会喜欢这里,小姐,因为我很喜欢,而且这里的食物不错,所以好好做吧! ”
在离开之前,他和蔼地对她眨眨眼。
之后的几个星期,莫妮塔开始注意起这个矮小的男人,他总是点最简单的食物,而且从不喝牛奶以外的东西。他专挑她负责的桌子入座,在入席之前他习惯在门边观察一下,看看哪一些是她正在服务的桌子。
这使她感到受宠若惊。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服务周到的服务员,面对挑剔或不耐烦的客人,她很难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每当有客人大吼大叫,她一定会回嘴。她也常常分神,时常会感到烦心,而且挺健忘的。但另一方面她身体强壮,手脚利落,对顺眼的客人很友善,但并不像有些女服务员那般谄媚又愚蠢。
每一次毛里松来了之后,她都会和他说几句话。渐渐地,她把他视为熟客,他的彬彬有礼及些傲古板的态度( 只是与他爱喊“唉哟哟”的说话习惯不太协调) ,令她十分着迷。
虽然莫妮塔对新工作并不满意,但整体来说还不太坏。她的工作可以在幼儿中心关闭之前结束,所以她能够准时去接莫娜。而且她不再感到那么孤单,虽然她还是抱着异想天开的梦想,希望有一天能够离开瑞典,到一个气候怡人的地方。莫娜已经在幼儿中心找到几个新的玩伴,每天早上都迫不及待想去上学。
她最好的朋友就和她们fj 在同一栋公寓里,所以莫妮塔有机会认识她的父母,他们很年轻,也很友善。
如果晚上有事,他们会相互照料彼此的女儿。有几次莫娜的玩伴还在她们家过夜,而莫娜也有两次在她朋友那儿睡觉——虽然有这些空闲莫妮塔也没事好做,不过就是到镇上看个电影罢了,但是,这种安排让她有了自由的感觉,后来也证明这对她用处很大。
四月的某一天,也就是她在新环境里工作两个多月后的某一天,她站在那儿,双手在围裙底下交握着,做着白日梦。毛里松招呼她过去。她走过去,看着他那碟几乎没有动过的豌豆汤问道:“汤有什么问题吗? ”
“汤很好,就像平常一样。”毛里松说,“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每天坐在这里狼吞虎咽,而你却总是在工作。我想问,我是否能够邀请你出去吃个饭,改变一下气氛? 当然在晚上,在你有空的时候,例如明天如何? ”
莫妮塔并未犹豫很久。她很久以前就认为他是个诚实、朴素和努力工作的人,虽然好像哪里有点儿怪,但绝对不是危险人物,甚至相当和善。再说,他做出这个举动其实早有征兆了,她已经决定好当他问她时她要如何回答。她说:“哦,这样啊,可以呀。”
在和毛里松共度某个周五夜晚后,莫妮塔只调整了她对毛里松的两个印象:他不是滴酒不沾的人;他也不是个很努力工作的人。但是这两件事并没有减弱她对他的好感,真的,她发现他很有趣。
那个春天,他们一起到餐厅吃过几次饭。每一次莫妮塔都友善而坚定地拒绝毛里松邀请她到他家喝个睡前酒,她也不让他送她回荷卡兰街的家。
到了那年初夏,她便没有再见到他,而且七月有两个星期她和她姐姐一起到挪威度假。
她回来后的第一天,毛里松就出现了,坐在他平常坐的桌子上。那天傍晚他们再一次见面,这一回莫妮塔跟他回到阿姆菲德斯街的家。这是他们第一次上床,莫妮塔发现他在床上的表现就像平常一样随和。
他们的关系变或相互的满足。毛里松的要求不多,很少在她不愿意的时候还坚持要见面,差不多是一个星期两三次。他对她很体贴。他们很喜欢有彼此为伴。
她也对他很体贴,例如,他绝口不提他的职业,或他如何维生,虽然她相当好奇,但从不开口问。她也不希望他介入自己的生活太多,尤其是有关莫娜的事。她小心地不去过问他的事。他似乎嫉妒心也不怎么重,和她一样。也许他知道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不然就是他不在乎她是否与其他男人约会。他也不过问她以前的事。
到了秋天,他们到城外的时间减少了,他们比较喜欢待在他那儿。在那里他们常有好东西吃,通常一起在床上度过大半时间。
偶尔毛里松会消失一阵子出差去,不过他从来不提要到哪儿或是做什么生意。莫妮塔并不笨,她不久就感觉到他的活动一定和犯罪有关。但是她告诉自己,他基本上是个正直诚实的人,她认为他犯的罪应该是没有什么危害的。她把他当做是罗宾汉,认为他只是为了劫富济贫。她绝对想不到他是个人贩子,还把毒品卖给小孩子。抓住机会她便会暗示他,她并不认为从有钱人身上骗点儿东西,或从这个吃人的社会里捞些好处有何大不了的。她希望这能让他吐出一些秘密。
事实上在圣诞节左右,毛里松不得不让莫妮塔参与一些工作。在毛里松从事的这类行业中,圣诞节是最忙碌的,他一向不愿错过任何赚钱机会,因此他所接下的工作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是的,他一个人是绝对做不了。圣诞节隔天,一笔复杂的交易需要他到汉堡一趟,然而他也答应人家那一天要送货到奥斯陆的福尼布机场。莫妮塔刚好和以前一样要到奥所陆去过圣诞节,这促使他要求她充当他的同伙,替他去送信。这工作没有什么大风险,但是递送方式非常奇特且牵涉甚广,所以他骗她说,这次要她送的只是一般的圣诞礼物。他告诉她详细的过程,但是他也知道她对贩卖毒品相当不屑,所以只跟她说包裹里面是一些伪造的邮件。
莫妮塔没有理由拒绝他,也顺利地完成了这份工作。他替她付了旅费,而且给了她几百克朗当做酬劳。
这笔意外之财来得很容易,也如一场及时雨般缓解了她的困境,她应该会食髓知味才对。但莫妮塔仔细考虑过后认为,以后如果还有类似的工作,还是应该先弄清楚内容才对。
她对金钱并无反感,但是如果因它而入狱,她至少要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她很后悔没有偷看一下包裹里是什么,也开始怀疑毛里松骗了她。下次他再要求她充当密使时,她绝对要拒绝。拿着一个神秘包裹到处跑,里面装的可能是鸦片,也可能是定时炸弹,这绝非她所愿意的。
毛里松一定也了解这一点,就没再要求她做什么。虽然他的态度和以前没有不同,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开始留意到一些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事。她发现他时常说谎,这很没有必要,因为她从不过问他做的事,也不会当场逼问他什么。她开始怀疑他不是个绅士大盗,而是个会为钱出卖灵魂的卑微罪犯。
隔年的一月,他们见面的时间减少了。不仅是因为莫妮塔拒绝他,也是因为毛里松变得异常忙碌,时常要出远门。
莫妮塔不认为他已对她感到厌烦了,因为只要晚上有时间,他都盼望与她共度良宵。有一次她在他那儿时,碰巧他有一些访客,那是三月初的一个晚上。他的客人叫莫斯壮和莫伦,他们比毛里松年轻,似乎是他生意上的伙伴。她对其中一个人挺有好感,但是他们后来没再见过面。
对莫妮塔而言,一九七一年的冬季是非常严酷的。她原来工作的那家餐厅换了老板,也变成一家酒馆,他们没有努力去吸引新客人,又流失掉老顾客,最后只能裁员,将原有的地方变成博彩游乐场。现在她又失业了。莫娜白天都在幼儿中心,周末又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因此她感觉比以前更孤单。
她觉得自己无法断绝和毛里松的关系,这令她很生气,但看不到他更增加她的愤怒。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能尽情享受与他为伴,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莫娜之外唯一需要她的人。他很明显爱上她了,这当然让她很高兴。
有时白天没事,又知道他不会在家时,她会去他阿姆菲德斯街的家。她喜欢独自坐在着,看书、听音乐或只是沉浸在属于他的事物之中。虽然她已经习惯了里面的摆设,但是对她而言它们还是有些陌生。除76
了几本书和一些唱片,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她不敢奢求的。然而很奇妙,她觉得那儿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
他没有给过她钥匙,那是有一次他借给她的时候她拿去复制的。这是她唯一一件未征求他同意的事,刚开始时这的确让她良心不安。
她总是注意不留下来过的痕迹,而且只有非常确定他不在时,她才会去那儿。如果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有时她当然会偷偷地到处乱翻,但是她从来没有发现任何违禁品。她复制这把钥匙并不是为了查探,只是希望能有个属于自己的隐蔽处所——没有人会找她,也没有人对她的来去有~,III 。虽然如此,这里还是给她一种很难亲近的感觉,一种主导一切的感觉。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玩捉迷藏时,她总是会挑一个全世界没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躲起来。如果她要求的话,他应该会给她一把钥匙,但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乐趣了。
四月中旬的某一天,莫妮塔觉得坐立难安、心情烦躁,就到阿姆菲德斯街去。她准备坐在毛里松那张最丑却也最舒服的安乐椅上,放上维瓦尔第的音乐,忘却世间的一切,让那种美好详和的感觉紧紧包围着自己。
毛里松到西班牙去了,明天才会回来。
她把外套和背包挂在走廊的吊架上,一边走入客厅,一边拿出香烟和火柴。房间里和平常一样整齐。
毛里松总是自己动手收拾房间,他们刚认识时,有一次她问他为什么不请佣人,他回答说他喜欢收拾东西,不想把这份h 夹乐让给别人。
她把烟和火柴放在安乐椅宽大的扶手上,然后走到另一个房间去放唱片,她放的是《四季》。在第一乐章的音乐声中,她走进厨房,从壁橱里拿出一个烟灰缸,然后回到客厅。她整个人蜷曲在安乐椅中,烟灰缸就放在扶手上。
她想着自己和毛里松这种基础薄弱的关系。虽然他们认识一年了,但对彼此的了解并没有加深,关系也不成熟,反而越来越淡。她总记不起来他们见面的时候都谈些什么,那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没有谈到重要的事情吧。她坐在他最喜爱的椅子上,看着摆满了滑稽小花瓶和小罐子的书桌,更觉得他的个性相当古怪,非常荒谬。她第一百次问自己,为什么她还和他混在一起? 为什么不替自己找个更合适的男人? 她点了根烟,把烟吐向天花板形成一缕白色烟柱。她觉得自己必须停止这些不明智的想法,.以免又陷入低潮。
她舒服地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手慢慢地随- 着音乐摆动。到了慢板的时候她敲着烟灰缸,结果它不小心跌落到地板上打碎了。
“该死。”她喃喃自语。
她起身走进厨房,打开水槽底下的柜子,摸索着刷子。它通常都摆在垃圾袋的右边,但现在却不在那里。她弯下身去看。
原来刷子倒了下来。她去拿的时候,瞥见一个公文包竞放在塑料垃圾袋后面,看起来很旧,磨损得也很严重。她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公文包,他一定是暂时放在那儿,准备拿到地下室去的。
它看起来太大了,应该放不进垃圾滑道里。
她注意到公文包被一条粗绳子缠绕了好几圈,上面还打了许多活结。她把公文包提出来,放在厨房的地板上。它很沉。
她很好奇。她十9-d,心地解开那些结,努力记住结的打法。
她解开绳子,打开了公文包。
里面装满了石头,平板状的黑页岩。她认得这种岩石,她依稀记得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石头。她皱着眉头,伸直了腰,把烟蒂丢进水槽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公文包。他为什么要在一个旧公文包里装满了石头,还用绳子绑好,放在水槽底下呢? 她更为仔细地检查了公文包。它是真皮的,刚买来的时候应该很有质感,价钱估计也不低。她打开盖子检查,没有名字。
她注意到一件奇特的事:有人用锐利的小刀或剃刀把底部四个角切开过,而且这好像是最近的事,因为切口相当新。
突然,她想到他准备处理这个公文包的方式:把它丢到海里。为什么? 她弯下身,把那些页岩拿出来放在地板上叠成一堆。这时她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些石头了——在门廊里,就在通向庭院的门口里边,原本有一堆这样的石头,是用来将庭院围住的。他一定是从那儿搬过来的。
她正想着里面不可能再放其他东西了,手指就碰到一个坚硬且光滑的东西。她把它拿出来,然后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它,开始沉思。慢慢地,她知道长久以来一直藏在心里的计划(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 ,终于要成真了。
从这个黑色的金属管上,她得到了问题的解答及她梦想已久的自由。
这把枪大约七英寸半长,大El 径,有重的枪托。在闪烁着蓝光的钢柄上刻着一个名字:骆马。她用手掂了掂,很沉。
莫妮塔走到衣帽间,把枪放进她的袋子里。然后她回到厨房,把石头放回公文包内,再把绳子绑回原来的样子——尽量和原来的一模一样——最后,她把公文包放回原处。
她拿了刷子把客厅里的烟灰缸碎片扫干净,然后拿到走廊的垃圾滑道丢掉。她做完之后关掉电唱机,把唱片放回原处,再走到厨房,把烟蒂丢到水槽里,打开水龙头冲掉。接着她穿上外套,把袋子的盖好,背到肩上。在离开公寓之前,她迅速看过每一个房间,确定一切物品都归位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用力关上门,走下楼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决定认真地思索一些事情。
第二十五章
七月七日星期五早晨,贡瓦尔·拉尔森很早就起床了。不过也并非太阳一出来他就起了,因为这样未免太早了些——这一天在瑞典叫做“克拉斯”(Klas),太阳会在凌晨两点四十九分就出现在斯德哥尔摩的地平线上。
六点半时他冲了澡,然后吃早餐、着装。半小时后,他已经站在索隆涂纳桑加一栋小房子前的台阶上。
埃纳尔‘勒恩四天前来拜访过这里。
这是万箭齐发的那个星期五。毛里松将再一次面对“推土机”,预料这次的场面不会像上次那么热络了。也许这将是他们抓住莫斯壮和莫伦并破坏他们那个庞大计划的时刻。
但在特别小组行动之前,贡瓦尔·拉尔森心里有一件事情要先解决,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一个礼拜。
从大范围来看,这也许只是件小事,但却很恼人。他现在想一次解决掉,同时也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并做了正确的结论。
斯特恩’斯约格并未跟着太阳起床。五分钟前他才打着哈欠忙乱地摸索着睡衣带子走下来开门。
贡瓦尔‘拉尔森口气还算友善,他单刀直入地说:“你对警方说谎。”他说。
“我吗? ”
“一个星期之前你两次描述那位银行劫匪,说他乍看之下是个女人,你还对他们逃脱用的汽车和坐在车里的两个男人做了详细的描述。你说是雷诺十六? ”
“没错。”
“星期一你一字不漏地向一个来这里找你的警察重复相同的故事。”
“这也是真的。”
“还有一件事情是真的,就是你说的完全是谎话。”
“我已经尽量描述那个金发女郎的样子了。”
“是的,因为你知道另外有几个人见过劫匪。你也很聪明,想到银行里面的摄影机大概拍到了些东西。”
“可是我可以确定那是个女人。”
“哦,为什么? ”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本能,知道什么事和女人有关。”
“不过这一回你的本能失效了。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只是要你承认汽车和那两个男人的事是你捏造的。”
“你为什么要我承诺? ”
“我的理由与这件事没有任何瓜葛,纯粹是私人原因。”
斯约格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好奇地看着贡瓦尔‘拉尔森,然后慢慢说道:“就我所知,提供不完整或78
错误的消息,应该不算是犯罪,只要没有宣誓过。”
“完全正确。”
“这样的话我们的谈话是毫无意义的。”
“对我而言很有意义,我非常希望弄清楚这件事。这么说吧,我已经得出某些结论,我想确定那是正确的。”
“什么结论? ”
“你为了自己的利益,编了一堆谎言骗警方。”
“这个社会中,大多数的人只考虑到自己的利益。”
“你不是吗? ”
“至少我试着不这样。这没有几个人能了解。就像我妻子,那就是我留不住她的原因。”
“你觉得抢银行是正确的? 而且视警察为人民的公敌? ”
“差不多吧。是的,虽然未必那么单纯。”
“抢劫并且开枪打死一个健身协会的主任并不是一项政治行动。”
“不是,当然不是。但是你也可以从意识形态和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有的时候抢银行就是一种政治观念驱动下的产物,例如爱尔兰发生问题的期间。这种抗议很可能是下意识的。”
“那么,你的看法是,可以把罪犯看做是革命分子,是吗? ”
“这也是一种看法,”斯约格说,“虽然一些卓越的社会主义者不太赞同。你读过阿图尔·伦德奎斯特。
的书吗? “没有。”
贡瓦尔·拉尔森大概只读尤勒斯·雷吉斯。和此类作家的书,目前则在钻研杜塞。的作品。然而这与这件事无关,他对文学的兴趣是基于娱乐上的需要,并不想研究文学。
“伦德奎斯特得过列宁奖。”斯特恩·斯约格说,“在一本叫《社会主义分子》的选集中,他是这样写的——我记得是这样的:‘有时情况离谱得连普通罪犯看起来都像是有意地反抗这个悲惨的社会,仿佛他们就是革命家似的——这是社会主义国家完全无法忍受的。一“继续。”贡瓦尔·拉尔森说。
“就是这样了,”斯约格说,“伦德奎斯特是个笨蛋,他的推论非常愚蠢。首先,人民也有可能在意识未觉醒的情况下挺身反抗周围环境;第二,这些观点,根本毫无逻辑可言。人为什么要抢他们自己? ”
贡瓦尔·拉尔森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说:“根本没有什么米色的雷诺汽车? ”
“没有。”
“也没有什么脸色苍白、穿白色T 恤的司机和穿着黑衣、看①阿图尔伦德奎斯特(Artur Nils Lundkvist ,1906—1991) ,瑞典诗人、小说家及文学评论家。
②尤勒斯·雷吉斯(JuJes REgis) ,瑞典小说家,其推理小说以福尔摩斯为范本。
③杜塞(s.A .Duse) ,瑞典小说家,其推理小说深受柯南道尔的影响。
起来像哈波- 马克斯的人? ”
“没有。”
贡瓦尔·拉尔森对自己点点头,然后说:‘‘事实上,闯进银行的那个男人就要被捕了。他并不是你所谓的无意识的革命家,他是个搭资本主义便车,靠兜售毒品和色情图片为生、唯利是图的无赖。也就是说,他是自我利益至上。而且他出卖了他的朋友以换取自己的自由。”
斯约格耸耸肩。
“这类事屡见不鲜。”他说,“随你怎么说吧。但是这个抢银行的人只是个弱者,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完全懂你的意思。”
“你怎么猜到我说的都是谎话? ”
“你自己猜,”贡瓦尔·拉尔森说,“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你为什么会当警察? ”斯约格问他。
“完全是巧合。事实上我以前是个船员。总之,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很多事已经昨是今非。
但这无关紧要,现在我已经拥有我想要的了。”
“就这样? ”
“是的,再见。”
“再见。”斯约格说。
他看起来非常害怕,但是贡瓦尔·拉尔森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径直走向他的车子。他也没有听到斯约格临别时喊的话:“无论如何,我发誓那是个女人。”
差不多同一时间,西尔维亚·毛里松太太在延雪平皮尔街上的厨房里烤面包。她那个放荡的儿子回家了,她准备端上刚出炉的肉桂圆面包和咖啡款待他。还好她不知道就在一百八十英里外有个警察用了某些字眼来形容她的儿子。如果她听到别人说她的宝贝是一个无赖,她一定立即让那个人尝尝擀面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