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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锁的房间 作者:贵志佑介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9-1
ISBN:9787229080952
所属分类:图书 > 小说 > 侦探/悬疑/推理图书 > 小说 > 外国小说 > 日本
编辑推荐
《上锁的房间》第58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本格推理小说获奖系列作品!
新一代本格推理大师贵志佑介,四起密室谋杀事件,撼动密室终极法则。
无数推迷翘首期待!
日本超人气明星大野智&户田惠梨香&佐藤浩市联袂主演。
内容推荐
《上锁的房间》挂有“阿弥陀佛”白布之告别仪式的诡异密室,失踪数天的殡仪馆社长被发现死在家里,但他是站着死去的…
烧炭自杀的房间,职业撬门小偷也一筹莫展的防盗辅助锁,完美的密室,谋杀究竟如何发生。
有严重质量问题的房间已经歪斜,门窗卡死。这不吉利的劣质房屋,就像歪七扭八的箱子,化身无法上锁的双重密室。闹剧一般的舞台表演,无厘头剧情中的杀人事件,竟然弄假成真?
作者简介
贵志佑介(Kishi Yusuke):日本推理作家,1996年以《第十三种人格》获得第三届日本恐怖小说长篇佳作奖。翌年,其作品《黑屋吊影》在评选者交口称赞下,摘取第四届该奖的首奖。其他作品还有《天使的呢喃》、《深红色的迷宫》等。上述作品皆以人性的黑暗面为主轴,营造恐怖惊悚的故事情节。之后的作品《青之炎》则转为青春犯罪小说,由此可看出作者转型之端倪。暌违四年半的《玻璃之锤》一改恐怖悬疑路线,转为正统的本格推理,以严谨的组织构架和巧妙的布局,编制出一部天衣无缝的密室杀人故事。
媒体评论
密室题材一直是推理小说希望挑战的领域,而密室的写作是否已经黔驴技穷,也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孜孜不倦的话题。贵志佑介对于不同推理小说类型的尝试,一直都能够展现出其独特的视角和思考,《上锁的房间》证明了密室题材创作的无限可能。
——女巫老师(豆瓣推理文学推介人)
第一章
圣玛莉亚教堂的钟刚敲了两下,她正好从渥马伊斯古路的地铁站出来。在赶往玛莉亚广场之前,她停下来点了一支烟。
教堂喧闹的钟声回响着,她回想起童年时那些阴沉的星期日。她在离圣玛莉亚教堂仅仅数个街区的地方出生、长大,这个教堂也是她受洗和接受坚信礼。的地方——那已是将近十二年前的事了。有关坚信礼的课,她只记得自己问了教区牧师:斯特林堡。形容圣玛莉亚教堂的钟声有“忧郁的旋律”,那是什么意思?她想不起他是怎么回答的。
①坚信礼,天主教和东正教圣事的一种,也翻译为“坚振礼”。象征着一个人通过洗礼,同上帝建立的关系得到巩固。教徒一般在快到成年人的年纪时,要接受坚信礼,这是继洗礼之后的第二件圣事。
②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1849 1912),瑞典小说家、剧作家、随笔作家。
烈日照在她的背上,穿过圣保罗街之后她放慢了脚步,她不希望弄得大汗淋漓的。突然,她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她后悔在离家之前没有吃颗镇静剂。
她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旁,把手帕浸在冰凉的水里,然后走到树阴下的板凳上坐着。她摘下眼镜,用湿手帕擦了擦脸,再用浅蓝色衬衫的衣角擦了擦眼镜,然后戴上。两片大镜片反射着日光,将她上半部的脸遮住。她摘下宽边蓝丁尼布帽,撩起金色及肩的直发,用手帕擦着颈背。之后她戴上帽子,把它拉低到眉毛上,静静地坐着。她的手帕在手里捏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帕摊在长凳上,双手在牛仔裤上摩擦着。她看了看手表:两点半。在出发之前还有几分钟可以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钟走到两点四十五分时,她打开腿上那个深绿色帆布背包的盖子,拿起手帕。手帕已经完全干了,她折也没有折便直接把它塞进袋子里。然后她站起来,把袋子的皮背带挂上右肩,迈步前行。
快到鹿角街时,她开始不再那么紧张,她说服自己:一切都没问题的。
今天是星期五,六月的最后一天,对许多人来说,暑假才刚开始。在鹿角街以及两侧的人行道上,人车川流不息。走出广场后她左转走进建筑物的阴影里。
她希望自己选择今天是明智的。在权衡得失之后,她知道最好将计划延到下个星期,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希望让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
她比计划中早到了些,所以她在街道另一边的树阴下站了一会儿,观察马路对面那扇反射着日光的大窗户。来往的车辆遮住她的部分视线,不过她仍注意到,窗帘是拉上的。
她假装在逛街,慢慢地在人行道上来回走着。虽然旁边一家钟表店外挂着一面大钟,她还是低头看自己的表,同时不断注意马路对面的状况。
两点五十五分,她走向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四分钟后,她已经站在银行门口了。
推开大门之前,她掀起袋子的上盖。走进银行后,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办公室,这是一家瑞典大银行的分行。这间办公室的格局狭长,前面只有大门和一扇窗户;右手边的柜台从窗户一直连到另一头的墙边,左手边靠墙有四张桌子;更后面是一张圆形的矮桌和两张铺有红色方格布的凳子。最里面是一道非常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到地下室,那儿应该是银行的保险箱存放室。
只有一个客户在她之前进来,是个男人。他正在柜台前面把钱和一些文件装进公文包内。柜台后方坐着两个女办事员,更里面是一位男办事员,他正站着翻阅索引卡。
她走到一张书桌前,从袋子外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枝笔,同时用余光看着那个拎公文包的客户走出大门口。她从架子上拿出一张存款单,开始在上面涂鸦。过了一会儿,她看到男办事员走到门口把门锁上,然后弯下腰去松开那个钩住内门的钩子。
当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并关上时,他又走回柜台后面。
她从袋子里拿出手帕,然后左手握着手帕,右手拿着存款单,假装在擦鼻子,同时走向柜台。
随后她把存款单塞进袋子中,拿出一只空的尼龙购物袋放在柜台上。接着,她掏出一把枪指着那个女出纳员,用手帕遮着嘴说:“这是抢劫。这把枪里面有子弹,如果你给我找麻烦的话我会开枪。把你所有的钱装进这个袋子里。”
那个女人在柜台后面注视着她,慢慢地拿起尼龙袋子,把它放在面前。另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也停下动作,慢慢地放下手,她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柜台里面的那个男人站在书桌后面,突然动了一下。
她立即把枪指向他并且大叫:“别动! 把你的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耐烦地朝面前那个受到惊吓而浑身僵硬的女人挥舞着枪,继续说道:“赶快把钱放进去! 全部都放进去! ”
女出纳员开始把一沓沓的钞票放进袋子里。装完后,她把袋子放到柜台上。
突然,书桌后面的男人说:“你无法脱身的,警察会——”
“闭嘴! ”她尖叫。
她把手帕塞进打开的袋子里,抓起尼龙购物袋。袋子抓起来的感觉很好,也很重。她慢慢地退到门口,枪口轮流指着银行里的每一位员工。
突然,一个人从房间另一边的楼梯口冲向她。那个人很高,4 有一头金发,穿着平整的裤子和有金纽扣的蓝色运动上衣,胸部的口袋上还缝有一枚金色徽章。
一声巨大的枪响震动了整个办公室,余音不断回响着。她的手臂猛然弹向天花板,同时她看见那个穿着运动上衣的人向后倒下。他的鞋子又新又白,橡胶鞋底是红色的,很厚,还刻着花纹。直到他的头敲到地板并发出可怕的撞击声后,她才意识到她射中他了。
她把手枪丢进袋子,双眼凶狠地瞪着柜台后那三个吓呆的人。然后她冲到门口,慌乱地打开门锁。在奔到街上之前她仍在想着:“冷静,我必须十分镇定地走出去??”但是一走到人行道上,她就开始向十字路口半跑起来。
她看不到身边的人群,她只是感觉自己不断地撞到一些人,耳边也一直回响着刚才的枪声。
她转过街角,开始快跑起来,手中的购物袋和沉重的背包不断地碰撞着她的臀部。匆忙推开儿时住所的大门后,她循着熟悉的道路进到院子里,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放慢了脚步。她穿过露台的门廊,直接进到另一个后院,走下陡斜的楼梯进到地窖,然后坐在最下面的阶梯上。
她想把尼龙购物袋塞进袋子里盖住手枪,但是没有足够的空间。她脱掉帽子、摘下眼镜和金色假发,把它们全部塞进背包里。她原本是黑色的短发。她站起来,解开衬衫的扣子并脱下来,也放进袋子里。在衬衫里面她还穿着一件短袖黑色棉毛衣。把袋子甩上左肩后,她捡起尼龙购物袋,走上楼梯回到院子。她翻过几道墙,最后终于到了街区另一端的街上。
她走进一家小杂货店,买了两公升牛奶,把那些纸盒放在大纸袋内,再把尼龙购物袋放在上面。
之后她走到闸门广场,搭乘地铁回家。
第二章
贡瓦尔.拉尔森开着他自己的车到达了犯罪现场,那是辆红色的BMW ,在瑞典这种车并不多见,而且在许多人眼里,这种车对一位侦查员来说也太豪华了些,尤其是他上班时还开着它。
这个美丽的星期五午后,他正坐上车准备回家,而埃纳尔.勒恩却跑到警察总部来,破坏了他想在波莫拉的家中度过一个安静夜晚的计划。埃纳尔·勒恩也是警政署刑事组的侦查员,而且很可能是贡瓦尔·拉尔森唯一的朋友,所以当他说他很抱歉,但是贡瓦尔.拉尔森必须牺牲这个晚上的时候,他是非常认真的。
勒恩开了一辆警车去鹿角街,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车和一些人从南区赶到,而且贡瓦尔,拉尔森也进到银行里了。
银行外面聚集了一4 、群人,当勒恩穿过人行道时,一个原来站在那里看着围观人群的巡警走过来对他说:“我找到几个证人,他们说他们听到枪声。我要怎么处理他们? ”
“把他们留下来,”勒恩说,“然后驱散人群。”
巡警点点头,勒恩继续往银行走。
柜台和书桌之间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死者,他双臂张开,左膝弯曲,一只裤管向上滑了一截,露出雪白的奥龙短袜,上面还绣有深蓝色的铁锚,还有一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腿,腿上有些金色的毛。子弹正好击中他的脸部,血和脑浆都从脑后溅了出来。
银行的职员都坐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贡瓦尔’拉尔森坐在他们前面,一条腿跨在书桌的一角上半站半坐着,一位女士正在用尖利而愤怒的声调描述着,他则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贡瓦尔.拉尔森看到勒恩后,举起右手对那个女人示意,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但立即停了下来。贡瓦尔。 拉尔森站了起来,拿着笔记本,走到柜台后面,到勒恩那儿去。他朝那个躺在地板上的男人点了一下,说:“他的样子实在不好看。如果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带那些证人到别的地方,也许会到玫瑰园街那个老警察局去,你可以安静地在这里干活。”
勒恩点点头。
“他们说是一个女人干的,”他说,“而且她带了现金离开。
有人看到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
“反正银行里的人都不知道。”贡瓦尔。 拉尔森说,“当时有个家伙站在外面,他确定看见一辆汽车开走,但是他没有看到车牌号,也不确定是什么牌子的车,所以我没有多问。我晚些会再找他问话。”
“这是谁? ”勒恩对着那个死人微微点头问道。
“一个想当英雄的白痴。他当时想扑向劫匪,当然,在极度惊慌下她开了枪。他是银行的一个客户,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他来这儿处理他的保险箱,从那边的楼梯走上来,正好遇到这件事。”贡瓦尔.拉尔森看了看笔记本。“他是一个健身协会的主任,名字是葛登。”
“他大概以为自己是‘闪电侠高登‘ 。”勒恩说。
贡瓦尔.拉尔森露出了质疑的眼神,勒恩的脸红了起来,立刻换个话题说:“噢,我猜想那里面可能会有她的影像。”他指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影机。
“如果焦点对实,里面也有胶片的话,”贡瓦尔’拉尔森不太有信心地说,“而且还得出纳员记得踩了按钮。”
时下多数瑞典的银行都装有摄影机,只要值班的出纳员踩地板上的按钮,它就开始拍摄,这也是银行职员遇到抢劫时唯一要做的事情。由于近来携械枪劫银行的案子越来越多,银行遂下令工作人员在遇劫时听从劫匪的要求,不要有阻止劫匪的举动,以免危害自己的生命。这个命令可能会让人以为银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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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①。闪电侠高登”是漫画家埃里克斯·雷蒙德自1934 年推出的系列作品的主角。
基于人道主义或顾及员工的安全,其实不然,这是经验累积的结果。对银行和保险公司而言,让劫匪带着他们的钱逃离现场,要比赔偿客户损失或受伤人员的个人、家庭所需( 如果有人受到伤害或被杀,就有此可能) 更划算。
这时法医来了,勒恩于是走到他的车子里去拿处理凶杀案用的袋子。他用老方法来办案,也常常奏效。
贡瓦尔’拉尔森走了出去,准备到玫瑰园街的旧警察局,他还带着银行的工作人员及四个自称是目击者的证人。
他借了一间审讯室。进去之后他脱掉小牛皮夹克,把它挂在椅背上,然后开始初步的调查。刚开始时,三个先被询问的银行职员的说法非常一致,但是后面那四个证人的陈述就有些各说各话了。
第一个证人是名四十二岁的男人,枪声响起时他正站在距离银行门口五码的地方。他看到一个戴着黑色帽子和墨镜的女人冲过去。半分钟后,根据他的说法,他看到街上有一辆绿色轿车,大概是欧宝,从十五码远的人行道外冲出来,飞速开往鹿角广场的方向,然后就不见了,而他认为他看到那个戴着帽子的女人坐在后座。他来不及看车牌号,但是他相信它是“AB”
开头的。
下一个证人是一个女人,女装店的老板。她听到枪声时就站在自己的店门口,她的店面与银行只有一墙之隔。刚开始她以为声音是从店里的餐具室传出来的,她担心是煤气炉爆炸,所以冲到里面去,发现没事后,她又回到店门口。随后她望着街道,看到一辆蓝色的大车猛然拐进车流中——车胎发出尖利的磨擦声,就在此时,一个女人从银行出来,大叫有人中弹了。
她没有看清楚车里坐的人,也不知道车号,但她说看来有些像出租车。
第三个证人是三十二岁的铁匠,他的描述比较详尽。他没有听到枪声,完全没注意到。当那个女人从银行出来时他正沿人行道走着,她很匆忙,跑过他身边时还撞了他一下。他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猜测她大约是三十岁左右。她穿着蓝色的裤子、衬衫,戴着帽子,还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他看到她坐进一辆车牌标有tcA ”的车子里,车牌号里有两个三,那是一辆淡黄色的雷诺十六。一个瘦瘦的男人,大概二十到二十五岁,坐在驾驶座上,他一头长直黑发,穿着短袖棉布圆领汗衫,脸色苍白得吓人。另外一个男人看来年纪较大,他站在人行道上为那个女人打开后门,关上后他就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这个男人体格健硕,大约五英尺十英寸高,有一头灰发,又乱又多。他肤色红润,穿着一件黑色长裤,外八字脚,上身穿着一件黑色圆领衫,上面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那辆车调头后向闸门广场的方向开走了。
听完证词后,贡瓦尔.拉尔森觉得有些迷惑。在召唤最后一个证人进来之前,他仔细地读了笔记本。
最后这个证人是个五十岁的钟表匠。当时他正坐在银行外的汽车里等他的妻子,而她在街道另一头的鞋店里。他的车窗开着,所以听到了枪声,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在鹿角街这样熙熙攘攘的地方,到处都是噪音。他在三点过五分时看到那个女人从银行出来。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她似乎非常匆忙,连撞到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也没道歉。他认为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人,总是匆匆忙忙的,而且不太友善。
而他是从索德拉来来的。那个女人穿着长裤,头上戴着一顶会让人联想到牛仔的帽子,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购物袋。她跑到街口之后就在转角消失了。没有,她没有坐上任何汽车,也没有停下来过,她一路跑到街角就消失了。
贡瓦尔.拉尔森打电话说明了雷诺汽车里那两个男人的特征,然后站起来,整理好纸张,看了看时钟。
已经六点了。他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无用功。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巡警早说过这些目击者对汽车有各自不同的描述,除此之外,每个证人对过程的描述也不太一致。
毫无头绪。当然,通常都是这样的。
有一会儿,他犹豫是否应该留下最后那个证人,但还是作罢了。每个人看来都归心似箭,而且老实说,他是最心急的,虽然这可能是奢望。所以他还是让所有的证人回去了。
穿上夹克后,他回到银行。
那个勇敢的健身教练的尸体已被移走了。一个年轻的无线电通讯巡警从汽车里出来,礼貌地通知他勒恩警官正在办公室等着他。贡瓦尔.拉尔森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向他的车子。
第三章
他很惊讶自己还活着。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过去十五个月来,他每天都带着相同的困惑醒来:怎么我还活着? 睡醒之前他都会做梦,这已经持续十五个月了。虽然梦境经常改变,不过还是有相同的模式:他骑着车,凛冽的寒风扯着他的头发,他疾速飞驰,身体向前倾斜。然后他又沿着铁路月台跑,看到前面有个男人举起枪来,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个男人是夏尔·吉托,手上拿着神射手用的哈默里国际牌手枪。那个男人一扣下扳机,他就扑身向前用他的身体挡子弹,那颗子弹像个重锤似的打中了他,①夏尔.吉托(CharIes Guteray,1841—1882)1881 年刺杀了美国第二十任总统詹姆斯·加菲尔德,1882 年6 月被处以绞| 刑。
正中胸口。显然他是要牺牲自己,然而同时意识到他的行动徒劳无功,总统已经躺在地上缩成一团,那顶光滑的帽子从他头上翻落,在旁边滚动着,画出一个半圆。
每次都一样,他总在子弹打中他的那一刻醒来。刚开始会是一片漆黑,接着一股灼热感扫过他的脑部,而后他便睁开了眼睛。
马丁.贝克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房间很明亮,他想着那个梦。它似乎没有特别的意义,至少今天这个版本没有,而且,这个梦还充满了荒谬的情节。例如那把枪,它应该是左轮手枪或者德林加枪;还有加菲尔德怎么可能躺在那儿,还伤得那么重,尤其是在他已经用他的胸部挡下子弹之后? 他记不起来那个凶手长什么样子。就算他看过那个男人的相片,那些影像也早就消失无踪了。通常吉托的眼睛是蓝色的,胡须则是金黄色的,油亮的头发往后梳。但是今天他看来像是一个演员,扮演着一个著名的角色。
他马上想到是哪一个角色—— 《驿马车》。里的赌徒约翰。 卡拉丹。真是浪漫得惊人。
不过想到他的胸膛里多了一颗子弹,这诗意便瞬间破灭了。
经验告诉他,如果这颗子弹贯穿右肺然后停在脊髓附近,那一定时不时有间歇性的疼痛,就长远看来,这情况相当恼人。
①《驿马车》,1939 年发行的美国经典西部片,由约翰。 韦恩主演。
②约翰卡拉丹(John Carradine ,1906—1988) ,美国演员。
但是梦中也还是有与现实吻合的事情,例如神射手的那把枪。它原本属于一个蓝眼、金色胡须、头发也向后梳的巡警。
一个寒冷阴暗的春日,他们在一栋大楼的屋顶上交手,两人没有交谈,彼此间只发出一声枪响。
那天傍晚他在一个四面白墙的房间里醒来——也就是御林军医院的胸外科病房。院方向他表示,他没有生命危险。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断地问,自己怎么还活着? 后来院方说这个伤不会再威胁到他的性命,只是子弹的位置不太好。他领会了‘‘不会再”这个小小用词的巧妙之处,但并不欣赏。在那些外科医生从他的身体里拿出异物之前,已经拍好几个星期的x 光片,他们说这个伤绝对不会为他带来危险,正好相反,他会完全康复——假如他凡事看得开的话。从此以后他便不再相信他们了。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凡事看开。他别无选择。
现在他们说他已经完全恢复了。不过这一回也同样有个附注:就生理上而言。此外他不能抽烟,他的气管原本就不好,现在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肺更是雪上加霜。伤口愈合之后,在疤痕附近已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马丁.贝克下了床。他穿过客厅走到厅廊上,拾起门口踏脚垫上的报纸,然后进到厨房,同时眼光扫过了头版的标题。外面天气不错,根据气象预报员的说法,这种天候会持续下去。然而除了天气,一如往常地,其他的事物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把报纸放到餐桌上之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优酪乳。它的味道依旧不好,也不怎么坏,只是有点儿发霉及加工过的味道。大概放得太久了,可能在他买回来之前就放了很久了。从前在斯德哥尔摩,你不必花费很多精神和钱就可以买到新鲜的东西,但是那种好景早已不再。他到浴室洗脸、刷牙,之后回到卧室整理床铺,脱掉睡裤,开始穿衣。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无精打采地环顾他的屋子。这是科曼街上一栋建筑的顶楼,在旧斯坦里。大多数住在斯德哥尔摩的人称它为“梦幻之屋”。他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多,日子过得自在舒适,直到在那个屋顶上出事的春日。
如今他觉得自己既封闭又孤单,就算有人来访时也是如此。
这应该不是房子的问题。最近他发觉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即使在户外时也是。
他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抽根烟。没错,那些医生曾经告诫他必须戒烟,但是他没放在心上。不抽的最主要原因是他抽惯的那家烟草公司停产了。现在市场上完全没有硬纸的滤嘴香烟,有两三回他尝试其他的牌子,但就是抽不习惯。他系着领带,疲倦地端详着模型船。有三艘模型船放在床上方的书架上,两艘成品,一艘半成品。他八年多前就开始组装模型,但是从去年四月开始他就没再碰过这些东西了。
从那时起,这些船就开始积了灰尘。他女儿提过几次要把它们处理掉,不过他都叫她不要动。
现在是一九七二年七月三号上午八点三十分,星期一,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他要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
他仍是一名警察——准确地说是个刑事组长,警政署凶杀组的头头。
马丁.贝克穿上夹克,把报纸塞进口袋里,打算坐地铁时看——这不过是他即将重新开始的一小项例行活动罢了。
他顶着日光沿斯克邦街走,吸进了不少污浊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又老又空虚,但是这些都没有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相反,他看起来健康且精力充沛,举止也迅速灵活。马丁。 贝克黝黑,下巴坚毅,宽阔的额头下有一对冷静的灰蓝色眼睛。他今年四十九岁,不久就要五十了,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他更年轻些。
第四章
一走进瓦斯贝加路南区警察总部的这个房间,便可看出那位代理凶杀组组长已进驻此地甚久了。虽然它的内部保持得很干净整齐,而且还有人不嫌烦地在桌上放了一盆蓝色矢车菊和廷命菊,但整体风格还是隐隐让人觉得有些粗枝大叶、表面化及一目了然,而且挺随意的,有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尤其是书桌抽屉——显然那人已清出许多东西,但还是有很多物件遗留下来,例如到期的出租车收据和电影票,坏掉的圆珠笔和空糖果盒,在一些笔筒里还有曲别针做的雏菊链、橡皮圈、方糖块和数盒糖精丸。还有两盒湿纸巾、一包可丽舒面纸、三个弹壳及一只坏掉的伊蕾塔手表,以及一大堆字条,上面胡乱写了一堆笔记,字迹相当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