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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批的渔民开始疯狂地捐钱,很快功德箱就满了,后来又摆了几个箱子,也都满了。
此时,乔五妹联络的地保出面了,说既然海神占了这棵树,海神庙就在这棵大树旁边建造,于是一座小神庙在榕树旁拔地而起。
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南粤,也惹得南部五省的“会道门”头头纷纷前来访道,希望乔五妹能透露一二。乔五妹笑而不语。
这是从唐朝武则天时期流传下来的秘密。
公元684年,武则天正紧锣密鼓地为称帝作准备。古人欲行大事,必先造势,以示天命所归。陈胜吴广起义前,从鱼肚子里弄出个帛书:“大楚兴,陈胜王”;张角起义前弄了个“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刘备称帝前,也有“西南有黄气,直立数丈,必有天子出其方”的谣传。像武媚娘这等工于心计的奇才必然更深知这其中的奥秘,于是她先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又请各路神仙作法,制造祥瑞之象,风水大师李淳风为取悦武则天,专门在供武则天沐浴的牡丹池里施了一种法术,武则天脱衣沐浴时,玉足刚踏入牡丹池,四周的鱼儿就纷纷游来,犹如百鸟朝凤一般围绕在武则天的脚丫周围,惊得宫女直呼:“吉兆!吉兆!”
这个法术是唐朝显庆年间,从天竺中部的摩揭陀国传过来的。此法能把方圆几十海里的鱼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汇聚在一起,古法记载如下:
“青壳蛋五枚,于涸藩浸足七日,羖肉三两,精面一瓢,闹阳花、野八角、茴香各两钱,混合捣烂成泥,调羖油二两,值子时,散落水中,念动咒语,则三十里鱼虾尽归足下。”
青壳蛋,是一种鸡蛋,皮色发青,只有一种产自于湖北和印度的乌骨鸡才能产出。
“于涸藩浸足七日”,涸藩,古语,茅房的意思,就是把乌骨鸡下的青壳蛋,放进粪坑里,泡足七天七夜。
羖肉就是羊肉。要取三两羊肉,面粉一瓢,然后再取闹阳花等中草药各二两,把这些东西混合后捣成泥,调上一些羊油,夜半子时,将这些糊糊状的东西撒在水中,念动与之相配的咒语,鱼儿们嗅到腥臭就会纷纷赶来。
为了做这个招鱼的大局,乔五妹费尽心思多方打探“扎飞”之法,最后从云南边境一个巫师那里花重金弄来这个招鱼术。
阿宝们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凡事都能举一反三,乔五妹多次实验后将此法改良,在多种原料中加入了“睡圣散”(相当于现在的安眠药)。鱼儿们将这些糊糊吃下后就醉了,肚子一翻,漂在水面上,任人捕捞!
事后,乔五妹面朝大海放声大笑:“天地万物,唯我独尊,苍茫大地,我主沉浮!”
现在看来,这是很破坏生态平衡的一种捕鱼方法。新中国成立后,80年代沿海和沿江渔政部门坚决取缔了这种残忍的捕鱼方式。
依照惯例,此局事前已跟当地黑帮讲清,要分三成利益给他们。不料正在乔五妹庆祝做局成功之际,有人来报,说对方要求再加两成,并警告乔五妹不要再做这种搅乱事态的大局。
乔五妹一听,怒火上冲:“得寸进尺,敢在老娘头上动土!”乔五妹敢以硬碰硬,还是因为她在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军统局前身)有一些过硬的人脉资源。
对方黑帮老大也是个女的,江湖人称田二嫂。一年前来到南粤,自称青洪帮的嫡系。南粤门派众多,田二嫂来后,散发大量金银组织黑帮,竟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站稳了脚跟!
渔民打鱼的海域是被黑帮控制的,渔民出海或者赶海,是要抽头的。有时出去几天也捕不到多少鱼,回来还要交保护费,渔民们敢怒不敢言。
结果最近被乔五妹这一折腾,黑帮在渔民心目中的地位大大降低了,渔民们觉得有事求乔五妹就行了,她是活神仙,黑帮就是白吃白拿的吸血鬼,所以,后来黑帮去收保护费,很多渔民不配合,拿着鱼叉要和黑帮拼命。所以,田二嫂不干了,来找乔五妹算账。
无常二鬼到,生死一瞬间。两个堂口僵持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乔五妹心脏病突发,一命呜呼了。
人生有两件事不能自己做主:一个是生,一个是死。工于心计的人,天天都在算计,殚精竭虑,心脏负荷超重,说不定哪天就玩完,当乔五妹踌躇满志地喊出“苍茫大地,我主沉浮”时,也不会想到阎王爷就站在她身后。
葬礼上的闹事者
乔五妹死得太疾,她生前也曾多次强调,如果哪天她遭遇不测,堂口则由大徒弟江飞燕接任。
江飞燕匆忙上任,随后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并迅速差人给东、北、西三大堂口报送丧信,这是“江相派”的规矩,掌门人去世,其他堂口都要到场吊孝。
古代交通不便利,送信的人舟马劳顿,有时要折腾一个多月,才能将丧信送到其他掌门人手里,如果停尸等人,尸体就会腐败变臭,所以“江相派”的掌门人死后,都要立马烧掉,只留下骨灰,中国历史上的火葬源头有两个,一个是佛教,一个是“江相派”。
江飞燕不敢明目张胆地在院中烧人,万一让田二嫂知道乔五妹死了,肯定会前来捣乱。况且“越海棠”纵横南粤这么多年,结怨不少,如果田二嫂振臂一呼,众仇家借机闹事,那就更麻烦了。
她想了个办法,以做祈福法会为名,让小脚们大张声势地在堂口周围搭台造势,深夜,她和几个坝头将乔五妹的尸体用绸缎包裹了从后门运出,悄悄拉至码头,又搭上早已安排好的船只,出了珠江口,绕到大亚湾一侧,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山坳,将乔五妹匆匆烧掉了。第二天天没亮,带着骨灰,悄悄返回堂口。
那段时间,淞沪抗战刚刚结束,祖爷刚做完和“特商”贾四爷一起偷运烟土的赶尸局,回到堂口没几日,就收到江飞燕发来的丧帖,便匆忙带着几个坝头赶往南粤了。
赶到“越海棠”时,已经是乔五妹死后半个月。很快,北派和西派的人也来了,这才准备发丧。
江飞燕说:“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田二嫂那边总是挑事,我给了她们银子,她们还是不领情。估计已经知道五娘死了。”
田二嫂的确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她本来只是想灭灭乔五妹的锐气,乔五妹盘踞广州已久,而她刚到广州没多少年,根本斗不过乔五妹,这次是迫不得已,才硬着头皮往上顶。没想到僵持了一段时间后,乔五妹那边没声息了,都是她的徒弟江飞燕出面交涉,而且还乖乖地把银子送来了,田二嫂的直觉告诉自己:乔五妹出大事了!
后来探子来报:乔五妹死了!田二嫂听后大喜,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要借机一举铲除“越海棠”,踏平南粤!
于是,乔五妹发丧之日,她纠集了二百多号人包围了“越海棠”,故意挑事,试图引发血战。
江飞燕伤感地对祖爷说:“无论如何,必须让五娘平平安安地下葬!她老人家操劳一生、受尽苦累,死后火化还要躲躲藏藏,如今下葬对方又苦苦相逼,五娘命苦啊!”
祖爷听后也备感凄凉,叹口气,说:“对方有备而来,如果硬要抬着棺材往外冲,正中了对方的圈套,到时候一片混战,损失的还是我们自己。这个田二嫂是什么来头?背后给她撑腰的人是谁?”
江飞燕说:“此人一年前突然来到南粤,自称江淮人,还说与青洪帮有联系。”
祖爷一听,觉得这事儿或许有解:“燕姐不要慌,我前去会会她。”
江飞燕说:“不可,你只身前往,万一出事…”
祖爷笑了笑,说:“燕姐放心,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祖爷依照江飞燕的提示,带着二坝头,绕过几个巷子,来到了田二嫂的堂口。
门口几个守卫把祖爷拦了下来。祖爷那时三十来岁,个子高,风华正茂,一看就不是凡人,门口那几个人虽然不让进,也不敢怠慢,一直客气地问:“先生哪里人?有何事?”
祖爷说:“我是田二嫂的朋友,有大事相商,你们不要误事!”
一个人赶紧进去通禀了,说道上一个自称是“祖爷”的家伙想要见二嫂。
田二嫂不知道祖爷是谁,但一听是道上的人,不妨见见。
进屋后,祖爷一看,这个田二嫂不过三十出头,柳叶弯眉,丹凤眼,乌发后盘,目光冷峻,天然一股风流气,英姿飒飒不输男。
祖爷心下暗忖:这可不是一般人!忙施礼说:“拜见二嫂。”
田二嫂不认识祖爷,上下打量一番,问:“阁下是?”
祖爷说:“我乃九爷门下,江湖中人抬爱,叫我一声祖爷,今日特来拜会二嫂。”
田二嫂一听,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祖爷是谁她不知道,但九爷这个名号太响了,中国人、日本人没有不知道的,就是那个在上海暗杀了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的王亚樵!
祖爷故意说自己是王亚樵门下,就是想借九爷的名号试探一下此人的来路,如果这个田二嫂真的是青洪帮的人,必然知道九爷,而且会很尊敬,当年九爷一百把斧头砍遍上海滩,号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连青洪帮的头子黄金荣、杜月笙都对他退让三分,何况这个田二嫂!
田二嫂迟疑了一下,说:“祖爷说是九爷门下…”
祖爷看她有所怀疑,忙从袖中拿出一柄折扇:“二嫂请看,这是九爷亲笔题词的折扇。”
民国十一年,张丹成弥留之际请求王亚樵帮扶祖爷一把,但王亚樵不可能天天陪在祖爷身边,就送给祖爷一把折扇,并亲笔题词:“肝胆仁义”,落上自己的名号,说:“以后道上如有人为难,可把此扇交予对方,或许有用。”
多年来,祖爷每次出行,必将此扇藏于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田二嫂打开白纸扇,王亚樵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田二嫂眉头微颤,嘴角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祖爷不寒而栗,这冷艳的笑容中透出一股杀气。
祖爷说:“我这次来南粤,是奉九爷之命,来给乔五娘吊唁。刚才在堂口看到很多人寻衅滋事,一打听是二嫂的门下,这就不对了,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五娘生前也和九爷多有交情,不知二嫂缘何行此敌对之事?”
田二嫂一听,明白了,随即冷冷地说:“乔五妹生前做局太过,搞得我们没法做了。”
祖爷说:“都是同道中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妨看在九爷面子上,放她们一马。”
田二嫂眉头一皱,敷衍说:“祖爷所言极是,但我已经将口令发出,兄弟们都出动了,大家对乔五妹恨之入骨,我是一堂之主,如果此时叫停,如何向兄弟们交代!”
祖爷笑了笑,说:“无须叫停。我有一计,既能化解这场危机,又不失二嫂在兄弟们面前的面子!”
祖爷俯身细语,田二嫂边听边点头。
于是依照祖爷的安排,田二嫂、祖爷、二坝头出了门,搭上黄包车去了一个茶楼。走前,田二嫂对手下兄弟说:“看好堂口,我和祖爷有要事商谈。”
手下问:“去哪儿?要不要带几个兄弟?”
田二嫂说:“不必担心。”
三人绕来绕去,到了一个茶楼,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落座叫茶。茶过三道,祖爷便交代二坝头前往“越海棠”。
此时,“越海棠”里的江飞燕正等得焦急,突然见二坝头跑回来了,忙问:“情况如何?祖爷呢?”
二坝头跑得满身是汗,擦了擦额头,将一块玉玦和一封书信交给江飞燕,并在江飞燕耳边密语几句。
江飞燕疑惑地望了望二坝头。
二坝头气喘吁吁地说:“放…放心吧,祖爷都安排妥当了。”
围魏救赵
江飞燕款动身躯,走了出来。她本就是貌美如花之人,此时身着孝衣,眼中含泪,更添几丝哀婉之美。
江飞燕面对门口那两百多个混混,问:“哪个是领头的?”
一个小子提着枪走了过来:“飞燕姐姐,有何吩咐啊?”
江飞燕说:“你上前来说话。”
那小子用枪顶了顶帽檐,看了看周围的兄弟,有点心虚。江飞燕是一个气场很强的人,高贵优雅、落落大方,《相书》有云:“夭贱之辈难望贵雅之人,见之自惭形秽,猥琐顿生。”
意思是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高贵之人气场十足,而卑贱之人寒酸殆露,以寒酸之气见大雅之人,则瞬间自惭形秽,所以古人告诫世人,自己气场不足,就不要去那些富贵场合见富贵之人,那只会让你显得更加寒酸和自卑。
在江飞燕面前,那小子就显得很猥琐。
江飞燕低声说:“你现在马上带着你的兄弟滚开!否则田二嫂脑袋立马搬家!”
那小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眨着色眯眯的小眼睛说:“飞燕姐姐,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今天没命的恐怕是你吧!”
江飞燕冷冷一笑,说:“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将书信和玉玦交给那小子。
那小子接过一看,吓得倒退两步,脸都绿了,这玉玦正是田二嫂每日手腕上佩戴的,和田籽料所雕,龙凤对舞,光泽明亮,兄弟们都认识!
“怎么会在她手上?难道二嫂的手被剁了?”那小子心里一阵打鼓,黑道之人的思维方式都跟正常人不一样,再看那张信纸,上面也清清楚楚地显示着田二嫂的笔迹:勿轻举妄动!“坏了,二嫂被绑架了!”那小子想。
想到这,那小子面露惊恐:“你…”
江飞燕说:“我们要发丧了,你敢闹事,田二嫂必死无疑!”
那小子不知该怎么办了,没接到命令,他也不敢撤,赶紧叫过来一个混混,让他回堂口看看田二嫂还在不在,他自己则带着兄弟守在这里,不敢进,也不敢退。
江飞燕传令堂口:发丧!
江飞燕和几个坝头打着丧幡走在前面,小脚们抬着棺材从正门缓缓走出来,那黑帮的二百来号人分列两排,冷冷注视,不敢造次。
发丧队伍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坟地,将乔五妹轰轰烈烈地下葬了。一代巾帼枭雄,就此长眠。
这期间,领头的那小子也得到了田二嫂确实没在堂口的消息,于是,眼睁睁地看着乔五妹下葬了。
丧事结束后,江飞燕对领头的那小子说:“拿着东西回去吧,田二嫂也安全到家了。”
那小子已经被搞晕了,带着手下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到了堂口一看,田二嫂果真回来了,忙问怎么回事。
田二嫂故作愁容:“王亚樵那边来人了,弄了个鸿门宴,说请我喝茶商议要事,却是围魏救赵。乔五妹和王亚樵关系不一般,此事需从长计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要轻举妄动!”其实,田二嫂心里明白,她有自己的局。
在茶楼上喝茶时,田二嫂曾多次向祖爷打听王亚樵的信息,说:“九爷侠骨柔肠,久闻其名,却不曾相见,还望祖爷引荐。”
祖爷点头应允:“这段时间风声太紧,过些时间,我带二嫂去九爷府上拜会!”
田二嫂哪知道祖爷是在扯谎,祖爷根本不知道王亚樵在哪儿。那段时间,王亚樵炸死白川义则后就隐藏了。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等风声不紧了,王亚樵单线和祖爷联系,祖爷只是坐等消息。祖爷只想拖住田二嫂,等乔五妹下葬后,一切都好说。
不久后,国民党“复兴社”内组“力行社”。力行社的特务们窃听到了日本特务在广州发出的电台信号,马上清查了特务的老窝。报纸公布消息后,举世哗然,原来这个所谓的田二嫂竟是日本军方潜伏在广州的特务,真名叫西田美子,直属日本右翼头子儿玉誉士夫。
儿玉誉士夫是日本二战时期的特务鼻祖,早年加入日本的右翼组织“建国会”,后来潜入中国,在东北活动期间,精心培养大批特务,渗透到上海、广州等地,建立了三点一线的特务联络系统,西田美子就是他布下的一颗棋子。报纸称,西田美子身份暴露后,饮弹自尽了。
祖爷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一提王亚樵的名号,对方马上停止了对“越海棠”的攻击,并几度打听王亚樵的信息。白川义则被炸死后,日本人曾疯狂地追查王亚樵,西田美子作为特务骨干自然责无旁贷,可王亚樵就像幽灵一样在人间蒸发了。不料却突然冒出一个祖爷,还有王亚樵亲笔题词的白纸扇,这让西田美子欣喜若狂,和追查王亚樵相比,乔五妹的事就是芝麻大小。
想到这些,祖爷惊出一身冷汗!祖爷更想不到的是,他从此进入了日本人的视线…
扎飞术的集大成者
这趟南粤行,有惊无险,祖爷更添一丝惆怅,乔五妹不愧是“越海棠”的掌门人,这种招鱼法术都能搞到,革新技术,适时出千,大捞一笔。东派向来以“扎飞”手段高超著称,但祖爷经营堂口这几年,却未曾有过什么“扎飞”大局,他总感觉《扎飞秘本》里的“扎飞术”有些过时,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做大局。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命运的指挥棒牵引着四坝头出场了。
四坝头是民国五年生,姓张,名自沾,直隶保定人,五岁时死了母亲,后举家迁到江淮。
张自沾从小喜欢道学,酷爱炼丹之术,启蒙思想家严复先生将英国赫胥黎的《天演论》翻译到中国后,张自沾知道了达尔文的进化论思想,又对物种学和生物进化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此,他专门趴在骡子屁股底下观察马骡和驴骡的区别,结果被骡子一蹶子蹬在额头上,留下一道永恒的伤疤。
张自沾天资聪颖,很多知识都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十五岁就名扬十里洋场。那时正值淞沪抗战,张自沾的大哥和二哥都是军人。淞沪会战,大哥战死沙场,二哥侥幸生存。战后,张自沾背负国耻家仇,在报纸上发表了《敌我武器对比及洋务革新之现状》,通过对淞沪抗战失利的分析,总结了洋务运动以来中国科技发展滞后的原因及教训。
英雄出少年,十多岁的张自沾竟能写下如此思维缜密的文章,洋洋洒洒,气势磅礴,文中直指中国弊病,同时还引经据典,推理出日本人是乱伦的产物,上海滩一片哗然!
日本人看了这篇文章后气得哇哇直叫:“除掉此人!”
祖爷得知,拍案称绝:“此人不简单,我一定要见见!”
祖爷当时的堂口还不在上海,为此,他专程赶到闸北,以“铁卜子道门传人”的身份,拜谒这位神童。
那时的张自沾,年轻气盛,崇尚西学,对祖爷这种所谓的算命先生根本看不起。祖爷跟他谈风水,他不理,后来祖爷跟他谈道学,谈炼丹,他才接腔。于是两人从炼丹术谈到吃仙丹吃死的皇帝,又谈到炼丹与火药的关系及洋务运动,进而又谈到西方的物理学和化学。
祖爷问他将来的打算,他说:“当科学家。”
祖爷不禁心下发笑:日本人马上就要找到你了,还满脑子幻想呢,这就是年轻啊!但通过张自沾讲的那些物理和化学知识,祖爷隐约觉得如果把这些知识用在“扎飞”上,“扎飞术”必然能够前进一大步!
祖爷迫不及待地要收了这小子。但祖爷明白,直接收肯定不行,人家是书香门第、行伍之家,别说张自沾自己不愿意,就是张自沾的父亲也有些看不起祖爷。
祖爷要等机会。
话不投机半句多,临走时,祖爷对张自沾的父亲说:“令郎才华横溢,但才气过于外泄,招摇过度,日久恐生灾祸。”
张自沾的父亲说:“晓得,晓得。我们注意就是了。”
祖爷知道,这家子人现在还看不清时事,属于茅坑里的砖,又臭又硬,于是再次提醒:“最近令郎在报纸上发了文章,势必招来灾祸,不得不防。”
张自沾插嘴说:“不怕,怕就不发了。”
祖爷苦笑,摇摇头,施礼告别。
回到堂口后,祖爷命令大坝头带几个弟兄日夜监守在张自沾住所周围,并发布口谕:“如有外人入侵,一定要救出那个小子!”
大坝头问:“其他人救不救?”
祖爷低头不语。
大坝头点头:“明白了。”
果然,三天后的一个雨夜,大坝头正披着雨披抱着枪和兄弟们在树后蹲守,突然看到几个人从巷子深处鬼鬼祟祟地奔来。
大坝头一看事情不妙,纵身翻墙进了张自沾家,冲进屋子大喊:“快跑,有人来杀你们了!”
话音未落,巷子里已响起枪声,几个小脚已与日本杀手交火了。
张自沾一家听到枪响,傻乎乎地发愣,大坝头伸手拽过张自沾,大喊:“快跑啊,还愣什么!”
一家人慌忙从后门跑出,刚溜到巷子中,不料日本人在这边也有埋伏,砰砰几枪,张自沾的父亲应声倒下。
大坝头开枪还击,双方对打,砰!砰!砰!火星子崩在雨中,一闪一闪的。
张自沾大喊:“爹!”
大坝头扯着张自沾说:“还他妈叫什么啊,人都死了!快走!”
张自沾死死抓住父亲的手,就是不走,大坝头急了,使劲一拉,将他拖到巷子拐角里,“你想死在这里啊!走!走了才能报仇!”说着,又甩手对巷子里开了几枪,回头大喊:“快!你踩着我的肩,从这墙上翻过去!”
张自沾还是一味地哭,大坝头真急了,“你他妈想把我也害死啊!”说完,不顾张自沾哭喊,一哈腰,竟将张自沾抱了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奋力一举,将张自沾从墙头上扔了过去,随后自己也纵身翻墙而过。
墙后是一个居民院,墙根处有一个鸡窝,张自沾被甩在了鸡窝上。
“没死吧?”大坝头看了看趴在鸡窝上惊魂未定的张自沾,“没死快跟我走!”说着,扯着张自沾一路逃去。
张自沾总算是被救出来了,那几个和大坝头一起行动的小脚,死了一个。
大坝头很不悦,指着张自沾的鼻子说:“就是为了救你,折我一个兄弟!”
祖爷看了大坝头一眼,大坝头不作声了,闷闷地退下。
祖爷为张自沾擦去泪水,说:“上次我去府上,就告诉你们注意,令尊无视我的忠告,如今闹成这般结果,唉…今后你有何打算?”
张自沾说:“父亲死了,我要去找我二哥,我二哥在十九路军当兵,我也去投军,打小日本!”
祖爷叹了口气说:“这是个好想法…但你要想好了,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大哥前不久刚战死,如果你也去投军,万一有不测,你们家连个香火都没人续…”
张自沾哽咽着说:“人都死了,续什么香火啊!”
祖爷点点头,说:“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家族着想啊,令尊如此疼爱你,让你学贯东西,不就是想让你将来光耀门楣、造福国人吗?你一死了之,令尊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张自沾不说话了,想起父亲,又呜呜哭起来。
祖爷一看机会到了,说:“跟我一起替天行道吧!”
张自沾一惊:“替…天行道?”
祖爷说:“我们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我们是‘江相派’!”
张自沾说:“‘江相派’?”
祖爷将“江相派”的来历讲给他听。
听完后,张自沾才回过味来,挠挠头:“骗子团伙啊?”
祖爷点点头:“骗子也有好有坏,我们只骗恶人,不骗善人。”
张自沾说:“那也是骗子!”
还没等祖爷说话,大坝头和二坝头从屋外冲了进来:“你这个小杂种!祖爷为了救你,煞费苦心,我们还死了一个弟兄,你还骂我们是骗子?骗子怎么了?骗子救了你!那些不是骗子的人谁能保护你!国民党能吗?老百姓能吗?”
张自沾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