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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已经被人超越了。”郑岩的手指在电脑的屏幕上划过,像要把眼前的画面扫掉一样。
“我想知道教授最近都和哪些中国的号码有过电话或者邮件联系。查到后发到这个邮箱,不要给我打电话。”郑岩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然后合上了电脑,站起了身。他把电脑和手机放进了洗手盆,拧开了水龙头。
“真有你的,不过上个厕所,还能把手机和电脑全都弄坏了,你怎么没把自己脑袋也灌进水呢?”
从郑岩抱着已经烧坏的手机和电脑从洗手间出来开始,直到现在马上就要进入案发现场,唐贺功就一直没停止损他。
郑岩除了报以苦笑,没给过任何正面回复。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配的电脑和手机都是不防水的?”当唐贺功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郑岩终于忍不住反问道,“作为关键部门的职员,我们的设备不应该是最好的吗?”
“别吵了,你们看看这个有什么不同,我没参与过这个案子,不太熟悉。”秦玲推开了案发现场的大门,说道。
“咦?”郑岩和唐贺功把目光投向了案发现场,却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被害人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女性,身材完美,面容姣好,这符合“厨师”选择目标的标准,但案发现场却又与以往“厨师”作案不同。
以往“厨师”作案,会在杀害被害人之后摘除其子宫,然后便离开现场,剩余的工作完全由“厨师长”来完成。
但是眼下的这个案子却有少许的不同。
被害人浑身赤裸地躺在餐桌上,身体上摆满了银制的餐盘,在那些餐盘里,盛放着样式精美的菜肴,其中一个餐盘是空的。
“像不像日本那道名菜,叫什么来着?”唐贺功问道。
“女体盛?确实很像。”郑岩点了点头,“不过我打赌,那些餐盘里的菜,原材料就是这个被害人的内脏。”
就在他们讨论得正热闹的时候,那具女尸突然动了动,身上的餐盘当啷当啷地掉到了地上。她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嘴巴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她还活着?”郑岩和唐贺功一愣,秦玲已经迅速跑了过去,抓住了这个女人的手,检查着她的心跳和脉搏,开始对她进行急救,唐贺功也掏出了电话。
五分钟之后,秦玲回过头,向郑岩和唐贺功摇了摇头。餐桌上的女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她到底死没死?”唐贺功惊魂未定地问道。
“现在是真死了。”秦玲叹了一口气,“但是我猜之前她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进入了假死状态。”
“D市这群人是怎么搞的?”唐贺功皱了皱眉。
“不能怪他们。”秦玲摇了摇头,“经验最丰富的医生也没把握分辨真死还是假死,有时候,一具医学上已经宣告死亡的尸体在送进火化炉后,在高温下还会突然醒来呢。她只是运气不够好。”
“先做个初步的尸检吧。”唐贺功也叹了一口气。
秦玲点了点头,打开了工具箱,仔细检查着这具尸体。重点放在了已经被打开的胸腔和腹腔上,这个位置的检查花费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时间。这已经很快了,因为凶手帮助秦玲完成了很多前期的工作,至少不用再对尸体进行解剖。
“凶手有两个人。”秦玲收起了工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第一个人的手法粗糙,用的是很普通的刀,大概是水果刀之类的刀具,刃口不太锋利,造成的创壁有明显的皮瓣,子宫应该也是这个人硬扯下来的。这个人应该就是‘厨师’。”
郑岩和唐贺功点了点头,等着秦玲继续说下去。
“第二个人的手法就精湛多了,用的是锋利的手术刀,而且细心地给创口做过缝合,他没有取下全部的内脏,只是在每个内脏上摘下了一部分,做成了这些菜。被害人的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创口虽然做过缝合,但是并没有给被害人输过血。”
“这人是‘厨师长’,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你怎么看?”唐贺功目光转向郑岩。
“他进步了。”郑岩从口袋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两片药吃了下去,“他不再单纯地用滚油淋上去这种简单的烹饪手法,而是开始用更精致的手法来烹饪食物,他也在寻找如何超越自己。不过……”郑岩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技止于此,不可能有更大的突破了。”
“他的时间规律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其他的规律我认为也可以确认了。”唐贺功看了一眼郑岩,“不杀够三个人,‘厨师’和‘厨师长’是不会收手的,要抓住他,这次是最好的机会,错过的话,我们可能还要等上三年。”
听到这句话,郑岩一怔,点了点头,再次从药瓶中倒出了两片药。六年前,他不仅没有抓住凶手,还被设计送进了6号监狱,这次能行吗?他不知道,但必须试试。
“你们出去。”郑岩轻轻地说了这句话,然后闭上了眼睛。
02
半小时之后,唐贺功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叮”的一声,没过一会儿,便又传来了“当啷”一声。精神高度紧张的他一把推开了门,就看到郑岩坐在那张桌子前,满身大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一把餐刀掉落在地上,一把叉子正放在他的嘴边。
他的表情极度痛苦,显然正在挣扎着拒绝吃掉那把叉子上的东西。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餐盘,是从那具女尸上拿下来的,那里面是那个女人的一截小肠。让唐贺功感到恐惧的是,他们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餐盘里的食物都已经凉了,但是现在,郑岩面前那个餐盘里的食物明显是热的,一股奇诡的香气充斥着这间屋子,一旁的微波炉敞开着。
“郑岩,你在干什么?”唐贺功大吼一声,随手抽出了腰间的配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郑岩,“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郑岩缓慢地转过了头,他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异常艰难地说:“这个现场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犯罪行为侧写师也能轻松完成现场的重构,但是只有我能够完美地再现,并且,我能告诉你我是怎么看到行凶过程的。”
“告诉我你是谁,你在哪儿,你来干什么?”唐贺功再次握紧了枪。
“我是郑岩,Z小组犯罪行为侧写师,公安部刑侦局特别顾问,我在D市案发现场,我来……抓捕‘厨师’和‘厨师长’。”
听到郑岩这么说,唐贺功才收起了枪:“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特大发现。”郑岩再次苦笑了一下,“不过,我发现有一个奇怪的现象,血是甜的。”
“血是甜的?”秦玲愣了一下,伸手擦了一点血迹,放进了嘴里,皱了皱眉,“这不正常,血的味道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杂质?”
“是香水。”郑岩点了点头,“凶手用一种很高级的香水,他可能平时就用,也可能只是为了掩盖原本的味道,他手上的香水污染了被害人。”
“为什么不能是被害人用的?”秦玲说道。
“不会。”郑岩摇了摇头,“味道来自于血液里,被害人的身上只有微量的味道,一定是‘厨师’或者‘厨师长’在作案后喷洒或者不小心留下的。”
“关于‘厨师长’和‘厨师’更多的线索呢?”唐贺功问。
“没有更多的线索。”郑岩摇着头,“他留下的信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他就像个绅士,也许他曾在国外生活,他受过优秀的西方教育。”
“老师,”秦玲犹豫了一下,“为什么不从周边走访着手?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信息,‘厨师长’又很有标志性,混血,双瞳异色,就算监控没有拍到,周边也一定有人见到过。”
“他不会让你那么轻易就找到的。”郑岩看着女尸身边的餐具,说道,“他敢向我们挑衅,说明他的外貌特征并不明显,或许他只有1/4甚至更少的西方血统,这让他看起来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双瞳异色也可以用隐形眼镜来遮掩。为什么不从这些餐具上下手?头儿你还记得吗?以前,他们从来不用餐具。”
唐贺功怔了一下,伸手拿过了那套餐具。他不怕留下指纹,他很清楚,事后鉴定的时候这上面只会有两个人的指纹,一个是他的,一个是郑岩的。
“银的?”他看了一眼郑岩,“这一套餐具也值不少钱。”
“这是‘厨师长’的主意。”郑岩想了想,说道,“‘厨师’的目的并不在享用,只有‘厨师长’才会注重这些细节。”
“他在提醒我怎么抓住这个凶手。”郑岩又看了一眼那些餐具,说道。
“提醒你?为什么?他不是一直在和我们作对?”
“因为……”郑岩用力咽了口唾沫,“‘厨师’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那个人会成为他的新继承者。”
“老师?”秦玲打开房门,就看到唐贺功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站在门外。
“帮我一把。”唐贺功根本不管秦玲刚刚出浴,发梢上还带着水滴,身上也只围了一条浴巾,就把手里的资料塞到了她的怀里,“我们不能指望郑岩了,我们得从这些资料里找到‘厨师’和‘厨师长’。”
说着,他又从地上抱起了更多的资料,走进了秦玲的房间。
听说是要找到“厨师”和“厨师长”,秦玲顾不上着装的问题,抱着资料放到了床上,随手拽过了一条浴袍披在了身上。
“老师,怎么找?”
“这是‘厨师’作案以来的全部资料,就从这里面找。”唐贺功将一半资料递给秦玲,同时拿起了另外一半资料,“分头行动,我找‘厨师’,你找‘厨师长’。”
秦玲点了点头,翻开了手头的资料。
但是她很快发现,这些资料中关于“厨师长”的信息少得可怜,郑岩在多次追踪之后,只是给出了“他是个讲究生活品位的人,冷漠,冷静,有高超的外科手术技术和厨艺,以人为食物,善于利用手边的一切东西误导试图猜测他心思的人,尤其是我”这样一句简单的评价。甚至还没有自己手里掌握的资料多。
她看了一眼唐贺功,发现他也是眉头紧锁,翻阅资料的速度快得惊人。她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完整地看过一份资料。
“‘厨师’在进行一个仪式。”十分钟之后,唐贺功放下了手里的资料,点上了一支烟,“他现在大概35岁,他只想要被害人的子宫,他作案的规律性与一般连环杀人案不同,他会严格地在中秋节当天夜里杀完最后一个人。”
“可是……”唐贺功看着那一堆资料,叹了一口气,“关于‘厨师’的线索太少了,只有杜婧当初在第一具尸体上发现的指纹和血样,当时杜婧曾判断厨师受了伤,应该是划破了手,但是没有证据。指纹和血样是否属于厨师她没有做最终定论,因为在后续的案子中我们没发现可以进行匹配的资料。从‘厨师’第二次作案开始,‘厨师长’就介入了,他抹去了关于‘厨师’的所有痕迹。”
“难道让我在全市范围内对‘厨师’可能的作案地点进行布控吗?”他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对全市所有的妓女进行登记就好了,那样我能筛选出‘厨师’可能选择的目标。”
“厨师”的目标从来都是应召女郎,但他绝不会去随便找一个站街女或者出台的女人,他找的都是良家妇女,这些人平时都有正式工作,因为某种原因,身体的欲望,对金钱的欲望,才让她们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这也是“厨师”作案的规律之一。
发现这条线索,还是因为警方在搜查这些人的物品时发现了她们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重要客户的电话。
“这些暗娼会不会也有一个蛇头呢?她们通过这些蛇头来领取任务!”唐贺功看着秦玲,问道。
“我不知道。”秦玲脸色通红,迅速地摇了摇头。
“一定有。”唐贺功肯定地点了点头,“怎么才能联系上这个蛇头?他和一般夜总会的蛇头不一样,他藏在暗处,甚至,可能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
唐贺功拽过了电脑,打开了搜索引擎,快速地在搜索栏中输入了“兼职女”三个字,网页刷新了一下。看着搜索结果,唐贺功瞪大了眼睛。
关键词“兼职女”在百度的搜索页竟有几千万条信息,那后面一排密密麻麻的“0”差点闪花了他的眼睛,要从浩如烟海的网络平台中找到凶手可能利用的那个蛇头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老师,为什么我们不能从‘厨师长’的角度入手?”秦玲想了想,说道,“‘厨师’的信息虽然多,但是大多支离破碎,不成系统,除了指纹。在最新的这个案子中,我在被害人的身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纹,经过比对已经可以确认,和当年‘厨师’第一次作案现场留下的指纹一致,和我们目前认为的‘厨师长’的指纹不同。但是这只能作为甄别信息,也从侧面证实了‘厨师’是连环杀手。其他的信息我们没有。但是‘厨师长’不同,我们知道他很多特征性的东西。”
“比如双瞳异色?”唐贺功看着秦玲笑了一下,“双瞳异色完全可以通过戴隐形眼镜来遮掩。”
“不。”秦玲却摇了摇头,“双瞳异色并不是普通的特征。我刚刚在洗澡的时候想到的,双瞳异色并不是一种正常的瞳孔颜色,出现这种情况和基因变异有很大关系,而基因变异往往伴随着疾病。所以我查了一下资料,发现双瞳异色实际上是一种虹膜异色症,是一种眼底疾病。”
“你是说?”唐贺功瞪大了眼睛,“他可能在医院进行过治疗?”
秦玲点了点头。
“太好了!”唐贺功一把将秦玲抱进了怀里,“我就知道,让你进Z小组一定会给我带来惊喜的。我这就去找郑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哈哈一笑,跑出了秦玲的房间,留下秦玲一个人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然而,几分钟之后,唐贺功脸色阴沉地跑了回来。
“郑岩不见了。”
03
杜丽起得有点晚,快到天亮的时候她才睡下。
原本以为6号监狱的事情并不麻烦,当她赶到办公室之后才知道,院长临时出差,去做一个非常重要的鉴定,临出差前却将所有的资料都锁进了保险柜,这让她不得不从头开始熟悉这个新“患者”。
本来四小时就能够结束的工作却拖到了后半夜才完成。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个患者突然发狂,对杜丽进行了攻击,幸好他们之间隔着一道铁门,即便如此,杜丽还是受到了惊吓。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患者将胳膊从那个细小的孔洞里伸了出来,挤压让他胳膊上的血肉碎裂,甚至露出了白骨,可是这个患者却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看向杜丽的目光中充满了狂热。
他是个恋尸癖,无论多漂亮的女人,在夺取她们的贞操前,他都会先杀掉,他喜欢穿着短裙丝袜的女孩儿,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儿,尤其喜欢杜丽这种高傲冷漠的女孩儿。
这些在资料里都有提到,可是因为院长的失误,却让杜丽险些丧命。
当她怒气冲冲地拨通院长的电话兴师问罪时,院长却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给你发了邮件。”
杜丽确实收到了一封邮件,她的手机提示过她,可是她并没有来得及查看。这让她无话可说,只能自认倒霉。
她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拉开了窗帘。天有些阴沉,树叶已经凋落,一场寒流悄无声息地袭击了这座城市。
秋天很快就要过去,也许下个月的这个时候,第一场雪就要到来了。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莫名地低落了下来,杜婧活着的时候最喜欢下雪,然而在她被害不久,第一片雪花才姗姗来迟。
最爱雪的杜婧没有看到那年的第一场雪。同样最爱雪的杜丽自那之后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杜丽叹了一口气,然后愣住了,目光定格在了一盏路灯下,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只穿着睡衣的人。
是郑岩。
杜丽匆匆穿好衣服跑下了楼。
五分钟后,郑岩已经坐在了熟悉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白酒,身上裹着一条毯子。杜丽找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脚上还穿着拖鞋。在冰冷的寒风中,他的皮肤已经通红,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了。
“你怎么来了?”郑岩无神的目光也渐渐恢复了焦点。
“郑岩,告诉我,你在哪儿?”杜丽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然在D市,我在办一个很重要的案子,你知道。”对杜丽的问题,郑岩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
“现在是几点?”
“晚上8点,我刚洗完澡。”郑岩随口说道。
杜丽却痛苦地摇了摇头:“现在是早晨9点,你现在在家。”
郑岩愣住了:“那怎么可能?我明明……”他没有再说下去,他看清了目前所处的地方,这是即便他忘记了一切,条件反射也会带他回来的地方。
“我……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郑岩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记得在案发现场再次陷入了“厨师长”的陷阱,但是因为唐贺功和秦玲的帮助,他成功抵制住了诱惑。他记得自己回到了宾馆,进了洗手间,拼命想洗掉身上的味道。然后,他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头儿,是我。”杜丽拿起了电话。
“杜医生,我正要打给你,听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郑岩不见了,我们查到他买了回去的车票,他可能会去找你,他现在很危险,他可能会杀了你……”唐贺功急急地说道。
“他就在我身边。”杜丽看了一眼郑岩,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之后,唐贺功才接着说道:“照顾好他,我这就安排人去陪你。”
“不用了,他现在很好,我想,我需要带他去医院。”杜丽说道,“他恐怕不能继续参与这个案子了。”
“我知道。”唐贺功叹了一口气,“尽你最大的努力,帮帮他。”
杜丽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郑岩。
“他说得没错。”他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白酒,“我现在的确很危险。”
“你需要休息。”杜丽尽量保持平静,“我会陪着你,就在你身边。”
她扶着郑岩躺倒在了沙发上,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你放心,我不会走。等你醒了之后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郑岩笑了一下,浓浓的倦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熟睡的郑岩,杜丽的神色有些复杂。她说不好自己对郑岩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恨他,毋庸置疑,他杀了她的姐姐,她想杀了他为姐姐报仇。但是看着他心怀愧疚,一次又一次不顾危险地进入那种可能让他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状态中,她又感到一阵阵刻骨蚀心的疼。
他爱她。因为爱,他不得不坚持着活下来,他比任何人都想亲手抓住“厨师长”。甚至有时候杜丽觉得,郑岩就是在找死,他想和杜婧一样,死在一个人的手里,完成最后的团圆。
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才能用笑容和轻佻遮掩住内心的伤痛?杜丽突然发现,她并不了解郑岩,尽管她用了六年的时间来研究这个人。
看着他在睡梦中紧锁的眉头,杜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抹平他眉宇间的愁容。也许这时候的郑岩,才是真正的郑岩。他向杜丽敞开了心扉,但却从未让她直面他内心的痛苦。
半小时后,郑岩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杜丽站起身,走到一边,掏出了电话,拨通了医院的号码。
“杜医生,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电话那头的医生犹豫了一下,“之前我们已经对他进行过所有项目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引起他头疼的可能是某种神经性的原因。”
“还是再检查一次吧。”杜丽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弄错了方向,他的头疼只是某种副作用,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的大脑曾经受过损伤,这导致他能够轻易地模仿别人,却始终没有自己的标准?”
“你说的这种情况……”医生沉吟了一下,“有一种可能,不过不是损伤。你带他再来一次,我这就安排时间。”
“谢谢你,医生。”杜丽挂断了电话,猛然发现头上笼罩了一团阴影,回过头就看到郑岩正站在身后,阴冷的目光笼罩着她的全身。
“郑岩,你吓死我了!”她拍打着胸脯抱怨道。
“你在给谁打电话?”郑岩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医院,我们有必要再对你进行一次更细致的检查,也许能帮你摆脱目前这种困境。”
“哦。”郑岩点了点头,突然说道,“那个人又出现了。”
“什么?”杜丽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厨师长”,“我已经知道了,你在现场都发现了什么?”
“他的手法又精进了。”郑岩抹了一把脸。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一种感觉,‘厨师长’不认为我们和你们是同一类人,对我们来说,你们只是食物,是食物链中的一环,而且是在我们下面的那一环。”郑岩面带着微笑,说出了这些话。
“这些能帮助我们辨别出‘厨师长’是个精神极度变态的人。”杜丽想了想,“但这并不能帮助我们抓到他。他是个智商和情商都极高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只有在作案的时候才是这种状态。”
郑岩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杜丽看着郑岩,期待着他说下去。
“他没有。”郑岩却摇了摇头,“他不同于‘厨师’,他只是单纯地为了食物,为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一些精致的食物。”
“那我们就从‘厨师’的身上下手。这两个人终归都是我们的目标。”
郑岩点了点头:“我觉得‘厨师’的作案更像是一种仪式。史上没有任何一个连环杀手会在固定的时间开始杀人,又严格在某一天完成这一次的作案,而且只对被害人的某一部分特别感兴趣,甚至要吃掉它。虽然在西历上我们看不出什么来,但在农历上却是完全一致的,我认为,这个日期对厨师非常重要,应该是在纪念某个人,生日或者祭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习惯,说明‘厨师’应该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被害人的职业呢?”
“兼职女,无一例外。”
“他是怎样吃掉那些被害人的子宫的?”
“很虔诚。”郑岩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他不会对子宫做任何加工,原汁原味地吃下去,而且……他并不是坐着或者站着,而是面对西方跪着。”
“我觉得……”杜丽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这是个祭日,厨师专杀兼职女,又吃掉她们的子宫,可能他的母亲就是个兼职女,在他完成作案的那一天去世。吃掉子宫因为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他认为这样是对母亲最大的尊重,那是母亲给他的最有安全感的地方,现在他也要保护那个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比保护在自己的身体里更安全。每次只杀三个人,是为了一次性完成三年的祭奠,他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