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是日本的国花之一,很多日本人都爱樱花,外国游客认为到日本如果不赏樱花就像到中国没去爬长城一样。但是他们不知道一件事,越是艳丽的樱花,樱花树下埋藏的尸体就越多,所以樱花又被称为‘残忍之花’,它从尸体中汲取养分。”
“你说的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樱花在2000多年前的秦汉时期,就已经在中国宫苑内栽培。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当时万国来朝,日本朝拜者将樱花带回了日本,樱花在日本只有1000多年的历史,结果现在却成了人家的国花,就连《中国植物志》新修订的名称中,樱花也专指东京樱花了。”唐贺功叹了一口气,“别告诉我凶手把樱花树种在这些人的身体里,是为了得到最美的樱花。”
“没错。”郑岩点了点头,“凶手认为只用尸体培育出来的樱花还不是最好的,必须用活体来供养这些樱花。”
“她有一栋独立的房子,她在那里将他们制作成植物人;她有一辆车,把他们送到这里;她非常喜欢樱花,是一种狂热的病态的喜欢,她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培养樱花上;她还有一定的外科手术的功底,可以轻易地给人做一些比较复杂的手术,还能弄到注射液。”郑岩在现场来回走着,不停地在脑子里进行着推测,越来越多的信息汇聚起来,凶手的形象也渐渐清晰。
“她还懂脑科。”唐贺功挂断了电话走了过来,“刚刚接到秦玲的电话,虽然还没有完全鉴定完,不过她发现每具尸体的头都被打开过,从已经检查完的三具尸体来看,他们的大脑皮层和脑干都被不同程度地处理过。你说得没错,她亲手制造了这些植物人。”
“那需要非常精湛的技术。”杜丽也走了过来,沉着脸说道,“一不小心,那些人就会真正死去,她可能是个脑科医生,技术精湛的脑科医生。”
“也许她平时用这种技术救人,但是在这里,她用这个技术制造了一个樱花园。”
郑岩看向唐贺功的眼神有些难看。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黑暗里闪过了一点强光,还有一声清晰的快门声。
“谁在那儿?”唐贺功喊道,拔出了枪,“自己走过来,别逼我开枪。”
“别开枪,是我。”一个恐惧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一个矮胖的男人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但是唐贺功可没有笑的心情,他认识这个人,土肥圆记者胡三强,不久前他还警告过他。
他走过去一把扯下了胡三强脖子上的相机,递给了杜丽,“把里面的东西清空。”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胡三强,“我不管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但是我现在认为你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麻烦,我要给你一些警告。”
“别这样说,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胡三强看着唐贺功,说道,“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且我没进入过现场,我知道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破坏。”
“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说得没错。”杜丽突然说道,“他拍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她把相机递到了唐贺功的面前,“有一个女人,在晚上的时候来过,开一辆皮卡。”
“一个女人开一辆皮卡?”唐贺功有点不敢置信,这在国外也许很平常,但是在中国,这种景象可很奇怪。
“她用那辆车来运送那些人。”郑岩说,“一个女性脑外科医生,家里有一辆皮卡,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没错,但这些信息现在在我们手里了。”唐贺功看了一眼胡三强,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是怎么做到的?”郑岩突然皱紧了眉头,“她只是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她需要把那个失去自主意识的人弄上车,再搬下来,没人帮她的话,我不认为她能独自完成。”
“你觉得还有一个人?”唐贺功看着郑岩,问道。
“应该还有一个人。”郑岩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是个男人,而且那个人更小心,也更有反侦查的能力,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所以他并没有来,只有那个女人来了。头儿,恐怕在这个案子里,那个男人才是重点,他策划了整个案子,他指导这个女人来完成这个樱花园,他就像个导师,他……”
“就像‘厨师长’指导‘厨师’那样。”唐贺功神色冷峻地说道,“没错,‘厨师长’绝不会只培养一个‘厨师’。务必尽快找到这个人,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厨师长’这么近,无论如何,我们得再找到一些信息,就算抓不住他,也要掌握更多的线索。”唐贺功激动地交代着,完全没意识到郑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小子,别那副表情,庆幸吧,他没在这里给我们留下陷阱。”他拍了拍郑岩的肩膀。
“或许他只是觉得没有意义。”郑岩看了看现场,他总觉得,在远离车灯之外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这个案子太复杂,就算给我留下了线索和工具,我也没办法现场作案,他没阻止那个女人的出现就是在告诉我,他在别的地方等着我。”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了变,“也许,他是想通过那个女人告诉我什么。”
04
茶余饭后是B市一家并不太大的报社,甚至连办公室都设在了民居里。
但这并不代表这份报纸的销量就不好,如果有人统计过该报纸的销量图就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它平时的销量的确不太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但是在某一期,则会莫名其妙地呈现井喷式爆发,往往需要不断地加印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报社主编是一个50多岁的秃顶男人,经常穿着一件老头衫,踩着一双拖鞋来上班。
不过今天他的形象有些不同,难得地换上了一身西服,仅剩的几根头发也小心地打理过,甚至涂了发蜡。办公室的职员们看到他这副打扮就知道,报社又要出大事了,肯定是发行会先跑来说需要加印,然后,就会有审查部门的人来检查,说不定又要关门一阵子。不过大家只会认为这是放了一个长假,还是带薪的。最多三个月,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就会重新招呼他们回来上班。
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主编在应付新闻审查上很有一套办法,他最常用的就是临时改版,放到审查官面前的那份报纸和最终出现在市面上的那份永远不是同一份。除非是影响特别恶劣,否则新闻审查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天的这个不行,他很清楚没那么容易就混过去。
他走到办公室前,助理的眼神告诉他,新闻审查官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里了。他理了理胸前并不存在的领带,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愣在了门口。
坐在他惯常坐的那个位置的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那个人看上去50岁左右,身材微胖,一脸的疲惫,但是那双眼睛却好像能看穿他的一切,让他不寒而栗。
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政府高官,也有杀人凶手,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警方用疯子做顾问来侦破案件,用一个神经病去寻找另一个神经病。这还真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眼球的标题。”看到主编进来,那个人拿起了面前的报纸,念道,“还有这个,杀人凶手:法医现场解剖,误将幸存被害人残杀。这两条新闻是怎么通过审查的?”
果然是这件事。主编暗暗出了一口气,他早知道这两条报道一定会带来麻烦,但是麻烦之余,却会是报纸销量的大幅提升。所以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而且如果仅仅因为这件事的话,处理起来并不困难。
“这个……事实上……”主编感到汗水正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浸透了他的衣服。
“事实上,你们送审的根本就不是这份报纸。”那个人笑了一下,“我不想和你谈这个,新闻审查不归我管,我只是想知道,在刊发这两条新闻之前,你们对内容的真实性做过核查吗?”
“事实上……”
“事实上没有对吧?”那个人又笑了一下,“这也和我没有关系,你的上级主管部门会来处理这件事,我来只是想问你,胡三强是你们报社的记者吧?”
主编被这一系列的“和我没有关系”弄得晕头转向,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胡三强已经因为涉嫌破坏案发现场,被以妨碍公务罪暂时拘留,他的记者证也被吊销,至于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他站起身,“提醒你一下,胡三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这两条新闻,如果你们不进行更正并公开道歉的话,我会向司法机关对你们提出指控的。正式的函件会在稍后有人给你们送过来,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说完,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拍了拍额头:“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和你们合作的印刷厂涉嫌偷税漏税,工商局正在对他们进行查封,给你们提供纸张的那家公司涉嫌非法排污,环保局正在调查,暂时停止生产了。当然,这些都只是涉嫌,还没有最终定论。哦,对了,还有你们这里所有记者的记者证,上面也要调查一下有没有非法使用的情况,这个只是常规的调查,没有特别针对你们的意思。”
主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可不像是新闻审查机关的作风,这要严重得多。他突然明白,这次惹了一群惹不起的人。
“哦,你们的报纸做得不错,挺有意思,希望我明天还能看到。”
这个人说完就走了出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但是茶余饭后报社的麻烦还没有结束,财务部的人突然走了进来,一脸的恐慌:“主编,工商局的人来了,说我们的财务报告有问题,他们要暂时冻结我们的账号,对过往的所有账务重新稽查。”
T市公安局射击场。
郑岩端着枪,瞄准着十米外的那块靶子。他竭力想让枪口对准靶心,但是枪口却在不停地抖动着。他闭起眼睛扣动了扳机,十发子弹在眨眼间就被射空。然后他按动开关,靶子滑到了面前,除了一枪打中了纸人的肩膀外,其他九发子弹全部脱靶。
他叹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新的靶纸,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夹了上去。《茶余饭后》的主编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给他带来麻烦的正是这张报纸。
郑岩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双脚前后叉开,重新端起了枪。但是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靶纸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了那个位置,是个女人,她冰冷的眼神紧盯着郑岩。
“你找到了吗?”她说。
郑岩喘着粗气,放下了枪。是杜婧,她又来了。
他用力晃了晃头,让眼前的景象重新恢复正常,再度举起了枪,但是那张靶纸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土肥圆。
郑岩没有犹豫,接连扣动扳机,十发子弹再次倾倒了出去。
“枪法真烂。”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一个人站到了他的身边,装弹、上膛、举枪、瞄准、射击,一系列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弹着点以那份报纸上的标题为圆心,向外扩散的程度非常小。
秦玲按动开关,让那份靶纸滑到眼前。
“看不出来,你的枪法还不错。”郑岩侧头看着秦玲。
“必训科目,老师肯定没告诉过你,除了解剖,我还是学校射击冠军。”秦玲得意扬扬地说道。
“对了,头儿去哪了?一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他。”郑岩收拾着枪械,问道。
“不知道,老师没跟我说。”秦玲耸了耸肩,“好了,我来找你们不是为了这件事,T市警方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我想,我们就要抓住凶手了。”
T市警方在对被害人的身份进行调查的时候,接到了群众提供的线索,暂时确认了其中三具尸体的身份,其中一具尸体正是失踪许久的那户大棚的原主人。凶手在租下大棚后,选择这个人为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但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已经无法调查到更多的线索,警方决定将主要精力放在另外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姓何,有个很武侠的名字,不归;女人是某通信运营商的客服人员。
之所以最先确认了这两个人的身份是因为他们在警方留有案底。
一年前,这两个人同时在一家医院接受治疗,住在同一个病房里。随着交流的增多,两个人之间慢慢产生了感情。如果事情按照正常的程序发展下去,这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他们一个是已经成家立业的成功人士,一个只是底层的工作人员,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决定了他们的感情只能在地下慢慢发展。
一个深夜,值班的女医生例行查房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人不见了。医生焦急地开始寻找,这两个人都是头部发现了肿瘤,还不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随时有爆裂的可能,一旦肿瘤破裂,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们。
等这个医生走到洗手间附近的时候,却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医生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就看到何不归正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辛勤地劳作着,医生的出现让这两个人也是一惊。
“抓住她。”在女人和医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不归突然喊道,然后一把抓住了医生,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女人惊恐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何不归露出了狰狞的神色,“被她撞见了我们的事,说出去我们俩都没好日子过,干脆让她也加入进来,到时候她就不敢说了。”
这个荒唐到了极点的主意却被那个女人接受了,她毫不犹豫地向医生伸出了罪恶之手。
天亮之后,这个女医生向警察报了案,留在医生体内的证据和她身上的伤痕让这个案子毫无悬念,警方将这两个人抓捕归案。
戏剧性的一幕在开庭前再次上演。医生突然请求撤销对这两个人的起诉,甚至出具了刑事谅解书,她认为,这两个人都是病人,他们的病情正在逐步恶化,作为一名医生,有义务完成对他们的治疗。
这个决定不仅让两名当事人痛哭流涕,更让警方敬佩不已。
但是鉴于案件的性质,公诉机关并没有撤诉,而是在与法院进行充分的协商后,决定先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判决,之后进行保外就医。
法院最终判决何不归20年有期徒刑,那个女职员则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两人从法庭离开后,就被一辆救护车接走,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负责押运的警察也失踪了。
T市警方迅速安排警力在全市范围内排查,但是,他们只找到了已经被遗弃的救护车。
进一步调查发现,那辆救护车并不属于那个被害医生所属的医院,而是属于T市急救中心,且在一年前就已经丢失。至此,关于此案的线索全部中断。
“我们也怀疑过那个医生,但是当天她一直在医院给一个病人进行手术,没有作案时间。在那之前,我们也没通知过她在哪天开庭,更不确定那个案子会当庭宣判。”T市警方的负责人说道,“这个案子现在还是悬案。”
“医生是脑科医生?”听完T市警方的报告,郑岩问道。
“对,我们市脑科的权威。”
“这个案子也要破了。”郑岩笑了一下。然后,他不理会T市警方的追问,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知道,已经找到了凶手,他得赶在T市警方之前找到这个人,他相信,她一定有话对自己说。
05
郑岩蹲在一排灌木丛后,勉强遮住了身形。他透过灌木丛的缝隙观察着20米之外的那栋别墅。
他并不奇怪她有一栋别墅,她可是T市首屈一指的脑科专家,而且经常在各地讲学,她的收入足够支撑供养这样一栋别墅。最重要的是,她要做那种事情,必须有一栋独立的房子,这样她才有足够的空间设置一间手术室,制作需要的植物人。
那辆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皮卡现在就停在院子里。这让郑岩判断,她现在可能在家。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郑岩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十分钟了。再过十分钟,T市公安局就会组织好力量也赶到这里,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且他更清楚必须在T市的警方赶到之前和这栋别墅的主人见上一面,但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着急。
他需要保持冷静。
郑岩不知道“厨师长”是不是也在这栋别墅里,他看到了一双男士的皮鞋就摆在别墅的门边,晾衣架上也有几件男士的衣服。如果他也在,郑岩就得改变行动计划。杜婧曾经根据现场的一些痕迹推断过,“厨师长”是个身强体壮的人,而且冷静得可怕。就算郑岩手里有枪,面对“厨师长”的突袭,想要取胜也没那么容易。
在来这里之前,郑岩去了那家医院,问了护士长得知她今天休息,问明了她家的地址之后才赶了过来。
但他忘了一件事,忘了嘱咐护士长不要告诉这个医生,现在说不定护士长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又过了5分钟,郑岩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15分钟的观察里,他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人走动的迹象,但是窗户开着,家里一定有人。
他弓着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向那栋别墅接近。他不打算走正门,他要从那扇开着的窗户跳进去。然后……
郑岩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他对这栋别墅的格局一点都不清楚,但是他必须进去,必须找到那个医生,必须将她绳之以法。
但是就在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看起来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体重不到90斤的女人站在门边,脸上带着微笑,她身上那件浅绿色的手术服上还沾着血。
郑岩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但是那个女人对他的出现却好像并不意外。
“你来了。”她说,“快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一个人没法完成手术。”
郑岩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没有做出任何敌对的举动,跟着她走进了别墅。他有一种感觉,她没有说谎,的确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你好像并不害怕。”郑岩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女人不解地看着郑岩,“他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郑岩犹豫了一下,问道。
“这个问题我稍后再回答你,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刚给那个人做了麻醉,再拖下去,麻醉的剂量就不够了。”她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手术服扔到了郑岩的面前,“换上,我需要你给我做助手。”
郑岩拿着那件衣服,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营救面前的受害者。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推开了一扇门,手术台上,一个男人躺在那里,头发已经被剃光,那个女人手里的手术刀正在男人的头顶比画着,随时都会划下去。
“放下刀。”郑岩猛地清醒了过来,从腰间抽出了从射击场里带出来的枪,扣动了扳机。
女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肩膀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郑岩,“为什么?”她问他,“我以为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他说过你和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坚信不疑,我看过关于你的报道,报纸上说你是个疯子,可是我和他都不这么认为,我们觉得你是个天才,你对艺术有着天然的敏锐的洞察力。”
“我不懂艺术,我只知道我是警察。”郑岩举着枪,同时猛然惊觉,“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女人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他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没有找到自己,是我太着急了,我爱他,我希望能由我亲手把你带到他的面前,可惜……我太着急了。”
女人的双眼开始变得无神,她努力转过头,看着身后。她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拉开了窗帘,窗外,是一株株茁壮成长的樱花树。
郑岩一惊,这才发现,那把原本掉落在地上的手术刀现在已经插进了她的胸膛,血正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淤积在她的脚下。
他丢下枪,蹲在女人的身边,用力按压着她的伤口,阻止血液的流失。他不敢拔出她胸前的手术刀,那样她只会死得更快。但是她自己却在努力把刀拔出来。
“你救不了我。”女人笑了一下,“我知道把刀插在那里能让我还有时间跟你说话,但你们却救不了我。”
说完,她再次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多好的樱花树啊,可惜,我再也看不到明年盛开的樱花了。”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郑岩焦急地说道,手忙脚乱地处理着她的伤口,可是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樱花。”女人没有接郑岩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最美的樱花也是最残忍的樱花,因为那株樱花树下一定埋藏着最多的尸体。
“我想拥有自己的樱花树,我偷偷拿了家里的钱买了樱花树的种子,可是我的爸爸却对我大打出手,因为那是给他治病的钱,他生气了,然后摔倒了,再也没有醒过来,我把他埋在了地里,和樱花树的种子一起,可是那株樱花树却一直没有发芽。
“后来的后来,我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我只知道,每天我都翻开土,看看樱花树有没有发芽,直到爸爸的尸体都腐烂了,种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然后我认识了他,他说,要种出最美的樱花,就一定要用活体供养,他愿意帮我。那时候,他看上去才30多岁,我只有10岁,可是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就因为他那句话,我知道,他是真心帮我的。
“我努力学习,用他给我的钱,和他生活在一起,然后出国进修,回国工作,他会经常来看我,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休息,一起做爱,一起制造樱花树。我多希望有一天能够嫁给他,可是他说,除非我们能成为同一类人。”她突然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开始吃他吃的东西。你知道吗?他有一手极好的厨艺,他总是能找来稀奇古怪的食材,做出让我毕生难忘的食物,能这样陪在他的身边,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他是谁?”
“我不知道。”对郑岩的提问,女人却给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答案。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我不知道他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多大,我问过,他从来不说。他说,到我知道的那天,要么就是我要死了,要么就是我和他成为了同一类人。我一直在努力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可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原本已经苍白的脸突然有了红晕,伸手抓住了郑岩的胳膊:“记得去找他,你一定能找到他,他说只有你能找到他,因为你们是同一类人,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在暗中看着你。”
“好想被埋在樱花树下啊。”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樱花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T市公安局的车里,唐贺功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郑岩。
“我找到这里,她正试图再杀害一个人,所以我向她开了枪。”
“但是那一枪并没有打中要害,她是自杀的,那把手术刀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这个你怎么解释?”
“她不想接受审判,我想过要制止她,但是我失败了,就这样。”
“我会去核实你说过的话。”唐贺功冷冷地看着郑岩,最终却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能的话,我一定会这样做的。杜医生说得对,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你不应该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