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对着那个请求帮忙破案的人吗?
“怎么会这样……会这……样……”
站在一旁的翡翠,发出嘶哑的呻吟,站立不稳。
“骗人……骗人的吧,老师……”
香月伸出手臂,将她靠在自己肩头。翡翠坚持一定要来,于是两人一同赶到了现场,但他现在觉得,这个决定也许是错的。
“你还是别看了。”
遗体白皙的脖颈上,残留有已经变色的勒痕,还有看上去像被害人反抗造成的抓挠伤痕。和北野由里的案子一样,水手服也被脱去大半,翠绿色的领巾落在一旁,纤尘未染。她的白嫩肌肤与肚脐眼暴露在外,内裤也被扒下,但仍然缠在双腿,而不是仅仅一侧。
鹫津站起身:“手法一致。”香月认识他。在处理别的案件时,他们曾见过。“解剖结果不出来还不能肯定,但是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十七点到二十点左右。凶器类型也一样,几乎是从正面勒死的。凶手可能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骑在了被害人身上。就现阶段而言,虽然衣物凌乱,但未发现有性暴力的痕迹。肌肤保持完好,没有外伤,指甲也被剪了。可能也查不出体液和汗液。”
案发现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悲痛的沉默,只听见相机的快门声音。
翡翠肩膀抽动,香月抚慰着她的背。
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也许只尽于此。
到底在哪一步搞错了什么呢?
他某种程度上预测到,假如对方是心理异常的连环杀手,一定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犯下第三桩案子。而这一点,警方的搜查人员也心知肚明。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三起案件竟然发生得如此之快……
“为什么……为什么是菜月……”
翡翠将额头贴在香月的胸口,呻吟道。
香月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抱着相机微笑的少女。
“相机……”
香月一个激灵,环视四周。
有一台白色的小相机掉落在遗体不远处。
“虾名先生,那台相机里面有胶卷吗?”
“什么?”站在附近的虾名捡起相机,“没吧,这个相机里应该没有装胶卷吧?你看。”
说着,他将相机翻到背面。LOMO相机机体上有个小窗,可以看出来装了什么胶卷。里面是空的。
“可能是被凶手拿出来了,”香月说,“菜月随身带着这台相机。有可能她在这里拍摄了和她在一起的凶手,被对方察觉,然后凶手将胶卷拆走了。”
“嗯,有道理……说不定能检出指纹。”
虾名小心翼翼地将相机交给了鉴识科同事。
“你可以回去了!”
钟场瞥到了香月,粗声粗气地说。
“但是,钟场先生……”
“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过段时间我们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如果那个灵媒姑娘像你说得那么神的话,我们肯定允许你们进行降灵什么的,只要能抓到这个杀人魔。但是现在,还是请回吧。你送她回去。”
“我明白了。”
钟场对翡翠到底是什么看法呢?
关于翡翠,香月对外的说辞是“一位可以激发自己推理灵感的优秀助手”,从而参与了这个案件。但是,钟场是知道翡翠的底细的。当然,他肯定不相信灵魂的存在,但清楚自从有翡翠参与之后,不光是水镜庄案件,也有好几起别的案子得以破获,在这一事实面前,也许他能感觉到有些不同。
香月老老实实地依言将翡翠送回了她的公寓。
坐在副驾上的翡翠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张着双唇,将身体无力地靠在座椅上。偶尔一瞥,可以看见车窗上倒映出她空虚的表情。这漫长的沉默啊,几乎令人窒息。
走出停车场,两人走向公寓的电梯途中,翡翠好像憋着一口气似的,嘴唇紧闭。香月感觉到她身体有些踉跄,赶紧搀扶住。
“我送你回房吧。”
翡翠的指尖揪住了香月的袖子。
“老师……”翡翠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今天……阿真回来晚。她回来之前,可以陪陪我吗?”
“嗯。”
两人乘电梯上楼,走进翡翠的屋子。
香月被请进了一个从来没进过的房间,一间更大的起居室。和之前造访时的房间不同,这里的家具色调统一,都是柔和的绿色。房间有可以看得见夜景的大窗,看起来很高级的沙发,还有安置在墙壁架子上的大屏幕电视。
两个人在沙发上落座。翡翠低着头,双拳紧握,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香月没有出声,等着她平静下来。
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她的痛苦呢?
菜月遇害身亡,香月觉得自己的责任也很大。
会不会是因为香月等人去学校进行了查访,导致凶手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凶手是不是发觉查案的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身边?香月似乎可以理解这一心理。在他自己写的作品里,最为得意的就是细致入微的凶手心理活动描写。可是这一次犯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全都怪我……”
过了一会儿,翡翠喃喃说道。
“不是的。”
“不,都是我的错。本来可以救她的,可是什么都没做成。凶手是高三女生——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可是……如果我说的话能让大家都相信的话……”
翡翠仰起脸喊道。
或许是错觉,湿润的眼睛里,好像有闪亮的泪花飞溅。
的确。通过灵视,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缩小了怀疑范围。
说不定可以提醒学校和警方,注意观察三年级女生。如果那么做,菜月或许不至于殒命。可是这些话是毫无根据的,谁又会当真呢?
这样沉重的责任,为什么偏偏要由她一个人来承受?
“为什么你要将别人死去的责任统统背负到自己的身上呢?”
这就是城塚翡翠。她向来如此。
她一直在为之前的一系列案子自己没能尽到最大力量而悔恨。
“我……”翡翠咬着嘴唇,眼眉低垂。被泪水打湿的长长睫毛微微颤抖。香月凝视着她。
“老师,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这种被世上所有人拒绝、被所有人反复否定的痛苦……”
她的手抬起,如痉挛一般,开始抓自己的身体。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你是错的。你不对头。你生病了。但是,只有我知道真相。我本来,是拥有挽救她们的能力的……”
翡翠缓缓抬起脸。
她紧咬双唇,浮现出不自然的笑容。每一次眨眼,翠绿的眼眸里都有泪珠滴落。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总是什么都做不了啊!我只是一心想要帮助别人而已呀。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错!只是想让别人知道我没有说谎!所以我必须用自己的力量来证明!可是,可是在最最关键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于非命……”
香月静静地凝视着翡翠,那哆哆嗦嗦的嘴唇——她悔恨地咬住嘴唇,拼命想要笑出来。
他开始思考城塚翡翠这个女子。他想象着她幼年时代经历过的痛苦。不被任何人相信,经常被人冷眼相待的少女,默默将帮助别人当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这么决意,恐怕精神上难以支撑得下去吧。为什么自己拥有这种能力?少女需要一个理由。她一定真心相信,只要去帮助别人,就能融入这个世界吧。
“全都怪我。都是因为我,被诅咒的血脉……是的……把我……如果把我杀掉,就没事了。如果是因为这血脉遭受的报应,我今天就该死!我这种……这种毫无价值的人……”
夏天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翡翠曾经对香月这么说过。
一场无法避免的死亡,已然悄悄来到了她的身边。
那是被诅咒的血脉带来的,绝不会失误的预感。
从翡翠的能力来看,这个预感多半是真的。
话虽如此——
香月将翡翠拥入了怀中。
他将手放在翡翠背上,抱紧了她温热的躯体。
手指穿过凌乱的黑发,轻轻地抚摸。
“老、老师……?”
声音好像愣住了,搔动着香月的耳朵。
“你说自己没有价值——你想错了。你在战斗,一直在战斗。我都看在眼里,你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可、可是……”
“我不会去别处,我不会离开你,我会相信你,直到最后一刻。我要成为你的力量。我会一直陪着你。”
香月轻轻松开手,盯住翡翠的脸。
一双美目带着困惑,回视着香月的眼睛。
“所以现在,就请为她哭泣吧。”
翡翠的脸皱了起来,变得泪眼婆娑。
“我真的好想……和她更加……亲近一些……”
“嗯。”
“好想一起拍照片啊。还要一起聊天。还要一起聊好多、好多……”
接着,她开始放声大哭。
好像一个孩子,揪着香月的手,大颗的泪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哇哇地哭了个痛快。
现在,怀想着藤间菜月,哭泣吧。
“但是明天,要开始战斗。”
香月温柔地轻抚着翡翠的背。她的指甲深深地扣进了香月的衣服。
他就像下了一个决心似的说:
“有些事情,只有我们可以做到。”
*
在搜查本部所在的辖区警署内,香月一行四人聚在了一间小房间里。
钟场,虾名,当然还有翡翠。今天的翡翠,表情举止比以往看起来更加凛然干练。翠绿色的眼底里藏着坚定的决意,她正对冷静叙述案情的虾名侧耳倾听。
“首先,是藤间菜月的推定死亡时间,根据解剖的结果,搞清楚了更精确的时间段,是十七点到十九点之间。死因,和之前的案子一样,凶器也是一致的。没有性侵痕迹,未能采集到疑犯的DNA。不过——采集到了指纹。”
这个结果令人意外。毕竟凶手在过往案件中都没留下过痕迹。
“是从被害人的肌肤上提取到的。遗体的上臂附近。我们认为是凶手捉住她手臂、想要剥她的衣服时留下的。”
“指纹,可以从皮肤上提取到?”
翡翠好像对此略有吃惊。
“是,如果状态好的话,偶尔可以,”虾名翻看手中的笔记,答道,“这一回留下来了,堪称奇迹。指纹与她家人的不符。”
“不过,”钟场在一旁插嘴,“若是和大作家的剧本一致,也就是说凶手是和被害人熟识的女生,那这就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只要说是和被害人戏耍打闹时摸到的,就万事大吉了。”
“是啊,”香月点点头,“但是,如果可以通过指纹盯上嫌疑人,就可以监视其行踪来收集证据。但问题是,收集相关人员的指纹会有点困难吧?”
凶手在将被害人带到杀人现场之际,没有遭到任何反抗。毫无疑问,这是熟人作案。武中遥香与凶手曾并肩而坐,而北野由里则被带到了人迹罕至的荒凉建筑工地,这都是和凶手关系特殊的表征。而与这三人有共通联系的人——
虾名说道:“今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我也陈述了意见。就现在而言,和这三个被害人共通的关系人,是莲见绫子对吧?她担任图书委员,从而与北野由里相识,而摄影部活动又和武中、藤间两人有接触。”
话说回来,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和这三人有接触,只不过香月等人不知道而已。搜查本部的成员想要找到这个人物,可是在学校这样一个封闭环境内探求人际关系非常花时间。对被害人的手机通话记录进行的排查结果显示,似乎未曾与可疑人物通过话。恐怕凶手是在学校内直接与她们搭话,然后将其带出校园,从而避免留下证据。
“我们的方针是优先以莲见为嫌疑人进行侦察,但是,仅仅凭‘与凶手的侧写吻合’这一点是不能随便拘捕的,毕竟现在不存在任何实打实的证据。而且媒体会大肆报道,对方是未成年人,所以警方的管理官相当慎重。也许和莲见的父母见面交流,让其自愿提供指纹会比较好吧?”
“关于此事,我还有点疑虑,”香月说,“最开始,我也是怀疑和凶手侧写一致的莲见绫子的,但是现在又有点不确定了。”
“请问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这个嘛……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先查看一下菜月同学的电脑?”
“嗯,请便。我还把一些其他可以用于调查人际关系的东西也借来了。”
长条桌上,已经放着不少经菜月父母允许的接受警方调查的私人物品。今天香月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调查这些东西。
香月将笔记本电脑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启动电源。幸好,电脑没有设置开机密码。接着,他开始寻找可能保存着照片的文件夹。
很快他就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这个文件夹很郑重地被命名为:“Haruka”[7]。
这就是本属于武中遥香,但被菜月误操作拷贝到自己电脑上的照片。
“请问你在找什么?”
“我还不知道。希望照片里有人出现。”
假如莲见绫子不是真凶,那么她们一定还与其他的高三女生有接触。而这些照片里,一定藏有揭示这种关系的线索。香月仔细地翻看着照片。在一旁的翡翠也将身体凑过来,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遗憾的是,照片里全都是小径风景,几乎没有人物照。
可是——
“老师……这张照片,不是那个地方吗?”
翡翠说。
“啊。”
照片上拍摄的,正是那个废弃的建筑工地。武中遥香所拍摄的照片一向没有什么小女生趣味,反而非常喜欢拍摄小街小巷、电线杆甚至墙壁,等等,这个工地也算是该风格的延长。彩色照片上,那个临时板房质朴而荒废的质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可是,问题在于——
“这是……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了?”
钟场和虾名站起身,一脸疑惑地盯着屏幕。
“啊,”虾名说,“这个……这里没有梯子啊。”
“是的。我们去查看现场的时候,这个临时板房上架着一把梯子。可是,在这张去年拍摄的照片里,梯子并不存在。”
“你的意思是说,是凶手把梯子摆在那里的吗?”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但如果是这样,我的假说就成立了。这样啊……这样一来,莲见绫子恐怕真的不是凶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香月先生,你为什么觉得莲见不是凶手?”
“我最开始这么想的理由,主要是因为菜月同学的玩具相机。”
“玩具相机?是那个凶手把胶卷拿走了的?”
“对,就是那台玩具相机。假如是凶手将相机的胶卷拿走了,那么凶手一定打开过那台相机的后盖。可是,LOMO相机的后盖不是一按按钮就能打开的,而需要拉动机关。假如是毫无知识背景的外行,恐怕很难打开。而且就算打开了,取出胶卷又要经过一番折腾。如果想要把拍到一半的胶卷强行拉出,卷在胶片轴上的胶卷会断裂,从而残存在相机内部……你们也查看了相机里边,对吧?”
“啊,是的,胶卷取得很干净,没有留下破碎的底片。”
“想要在底片不破碎的前提下取出胶卷,需要对胶片机具备一定程度的了解才行。”
“所以,为什么凭这个就说莲见绫子不是凶手呢?”
“她可是完全没碰过胶片机哦,石内老师说的。她用的是数码相机。现如今的高中生知道如何操作胶片机的属于凤毛麟角。”
“但是,难道没可能是假装不会吗?石内老师只是自以为是,其实她是会一点的,也有这种可能吧?甚至也有可能,虽然没碰过,但知道一些理论知识之类的。”
“你说得对。如果是在菜月出事之后如此自称倒也罢了,但在我们谈话的时候,她没有理由要伪装。不过你说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所以我当时的想法停留在‘她有可能不是凶手’。但是后来我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在我看来,她不是真凶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
“新的证据?”钟场眉头紧锁着问道。
“就是这把梯子。假定凶手动过这把梯子,那么很自然就要产生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把梯子,当然是为了上到高处才用的,凶手是想要上到临时板房的屋顶去。”
“爬到临时板房的屋顶?为什么?”
“请仔细回想一下。在另外两个案件的现场,都有一处比较高的地方。公园里有滑梯,还有攀爬架。”
“凶手爬到了那上面吗?”
“到底是为什么?”
两个刑警目瞪口呆地问道。
香月还没开口,一旁的翡翠打破了沉默,轻轻地说:
“莫非是……想要拍照吗?”
“拍照?莫非,凶手拍了遗体的照片?”
“是的。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我猜,凶手将被害人横放在长椅上,将其衣物弄乱,并拍成了照片。凶手可能为了构图,也从近距离拍摄了照片。但是想要拍摄全身照,上到高处是最理想的。所以她移动梯子,上到了临时板房的屋顶。而拍摄下来的照片,就是这个连环杀手拿走的纪念物品了。”
“但是老师……”翡翠有点困惑地问道,“这为什么可以成为莲见同学不是凶手的另一佐证呢?”
“你好好回忆一下。在第一个杀人现场,残留有一处奇怪的痕迹。滑梯附近有一条细细的线,延伸到长椅的方向。”
“那个难道不是小孩子画出来的线吗?”
钟场问道。香月摇了摇头。
“我如果早一点意识到就好了。其实我也有过好几次经验——那是镜头盖从滑梯上滚落时留下的痕迹。”
“镜头盖——你是说单反相机镜头的盖子?”
“对。那玩意儿掉落的时候,会滚得老远。凶手一定是想要从滑梯上拍摄遗体,取下长焦镜头的盖子之后失手滑落了吧。镜头盖从滑梯上滚落后,画出一道直线。单凭这一点痕迹并不能查出凶手,凶手觉得,将其擦除可能反而会留下脚印,故而没有处理。的确,至今为止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痕迹。”
“这又如何可以成为排除莲见绫子的理由呢?”
“可以成为。莲见绫子的爱机,是镜头和机身无法拆分的单反相机。请注意,既然凶手是在滑梯上将镜头盖弄丢的,那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是在滑梯上打开了镜头。当然,凶手在地面上也对遗体进行了拍摄,那时候肯定也打开了镜头盖,并将其放在了口袋之类的地方。在这之后,凶手想要在高处摄影,于是爬上了滑梯。这时候镜头盖当然是关着的,因为镜头盖是从滑梯上滚落的,所以滑梯上一定有过打开或关上镜头盖的动作。那么你们觉得,为什么会在滑梯上将曾经打开过的镜头盖重新盖上又取下呢?”
“是因为更换镜头吗——”
钟场好像明白了,嗓门里憋出一句。
“对了。在滑梯上拍照,需要将标准镜头更换为长焦镜头。这时候就有必要盖上、取下镜头盖了。然后凶手失手将其滑落。可是请注意,她的单反相机,镜头和机身是一体的,不能更换镜头——”
“即便如此……”虾名小心翼翼地说,“即便无法更换镜头,镜头盖也有可能不小心掉落呀。上滑梯的时候身体是前屈的,镜头盖有可能从口袋里滑落出来。”
“对,我也思考过这个可能性,但回想起来,其实是不可能的。莲见绫子拍摄翡翠小姐的时候,我观察过她使用的相机。那台相机上,机身和镜头盖之间连了一条挂绳。所以,镜头盖掉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有没有可能是在第一个案子之后,为了防止掉落而系上的呢?”
“去年摄影部的合影里面,也有她相机的影像。所以至少从去年起,她就一直在使用防止镜头盖掉落的挂绳了。在其他部员拍摄的莲见绫子的照片里,不论哪张照片,拿的都是那台相机。所以,她同时拥有其他相机的可能性很低,手上这台对于高中生而言性能已经足够好,我不认为她会在犯案时使用别的相机。”
“原来如此……我理解了,虽然并不是百分之一百。”
“嗯。”
香月也只是觉得,她并非凶手的可能性极高而已,但并不认为可以完全将她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她说不定碰巧知道后盖的打开方式,又碰巧完整无缺地抽出了胶卷。然后,在犯案的时候,碰巧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一台相机。可是,碰巧会如此集中地叠加吗?
确实,如此凶残的凶手,有必要将其尽早绳之以法,但也不能用并不确实的证据进行审问和逮捕,这样会伤害到一个少女的名誉。
“光是进行推理,但又没有其他的嫌疑人,这岂不是搜查工作的倒退?”
“你说得是。如果能找到别的和三个被害人有共同接触的人物就好了……”
香月摸摸下巴,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册MOLESKINE笔记本。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更喜欢非电子化的操作。他写下了三个人简单的关系图,试着分析她们的接触信息。
第一个被害人,武中遥香,摄影部。美化委员。课后上补习班。
第二个被害人,北野由里,藤间菜月的同班同学,图书委员。放学后直接回家。
第三个被害人,藤间菜月,摄影部。广播委员。
“先找到两人共通的事项,然后再找第三个人与她们的关联就可以了,但……”
“这样看来,北野由里怎么分析都很离群啊,”翡翠说,“其他两个人都是摄影部。”
“是的。如果莲见绫子是凶手,那么三个人正好可以串起来了。我觉得,应该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关系存在……”
“有没有可能她们在高一的时候曾经是同班同学,或者曾经上过同一所初中之类的?”
“她们去年不是一个班,”虾名翻阅着笔记,回答了钟场的问题,“三个人都是从附近的初中升学来的,但各自的学校也都不同。而且三个人都没有在外面打工。”
不是同班,也不是同班级委员,初中母校也不一样。
归根结底,三个人里只有两个人的兴趣班一致。
会不会有什么细节被我们忽略了?
“那个——”
翡翠忽然弱弱地说。
“你们有没有查过……照相馆?这个怎么样?”
“照相馆?”
“嗯。那个……老师你刚刚说,要从三个人当中两个人的共通项开始找……所以我想,除了摄影部的活动之外,两个人的共通项是不是还有照相馆呢……”
“照相馆……有道理……”
香月深吸一口气。他的脑子一直在学校里打转,没能跳出框框。
菜月说过,她误将存有遥香照片的CD拿回了家,两个人冲洗的是彩色照片。在学校的暗房里只能冲洗黑白照片,如果想要冲洗彩照,必须委托照相馆,所以两个人去的应该是同一家照相馆。菜月说过,她在学校附近的照相馆里买了那台LOMO。接下去,只要能找到北野由里和那里的关系——
钟场微微点头,虾名立刻掏出智能手机,开始查阅什么。
“嗯——这所高中附近的照相馆,我来搜搜看。”
稍过片刻,虾名叹道:
“香月先生……恐怕是中了。”
虾名将手机画面递了过来,三人一齐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