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也许和被害少女关系亲密的凶手,就在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拿出了凶器——对了,好像是从正面勒死的吧?”
“啊,是的,”虾名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点了点头,“从勒痕上可以看出施力的方向。应该是从正面,用某种布类绕住脖子下手行凶的。因为当时是冬季,所以我们推测使用的可能是围巾。”
现在手边没有合适的替代品,于是香月用哑剧的手法,假装手上拿了一条围巾,身旁的翡翠眼前一亮。翡翠也领会到了香月的意图,睁大了眼睛。
“哇,我要被老师勒死啦。”
“是这样的。”
“还真是有点心脏扑通扑通的呢。”
香月正要将这条想象中的围巾绕上翡翠的脖子,手刚开始动——
“老师,请表演得更逼真一点吧。”
估计是因为香月的动作略带犹豫,所以被翡翠瞪了一眼。
“逼真的演技……”
“老师演的是杀人魔哦。你应该很擅长的呀。”
“什么?”
“你是悬疑小说作家呀。”
“怎么讲,我虽然会写那种场景啦,”香月苦笑着,看着自己逡巡不定的双手,“两个人坐在一起,就算凶手是男的,和被害人的身高差也还是会缩小,要想把围巾绕在脖子上会有点不顺手。而且是从正面,我觉得对方会逃开的。”
“如果是男性给女生围上围巾的话,女生可能会毫无戒心噢。那个……说不定是这样,闭上眼睛呢?这样的话,可以勒死吗?”
翡翠边说边合上了眼帘,下巴微微扬起,宛如在等待一个吻。
她白皙的脖颈绘出一道舒缓的丘陵。
带有褶边的衬衣胸口毫无戒备地敞开着。
这时又传来了虾名的咳嗽声。香月循声望去。
“嗯,城塚小姐说得没错,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推测的。被害人的随身物品中并无围巾,所以这个剧情的可能性很大。可是这样一来的话,第二起案子就让人搞不懂了。”
“你是说,六月不会有人围围巾,对吗?”
“是啊。第二次作案,手法是一模一样的,是从正面勒死的。”
若是从背后突然袭击倒也罢了,但从正面将凶器缠在被害人的脖子上,动作很大,不管怎样都很令人起疑。被害人一定会抵抗或是逃跑的。那样一来,被害人就一定会离开长椅,留下以手撑地,或是跌坐在地的痕迹吧。
香月再次翻开资料,确认其中是否还有值得留意的信息。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呀?这个,地面上的线条状痕迹。”
资料里有一张照片缩小后的图片,尺寸过小,无法看清。
“啊,这是在那边留下的。”
虾名答道,朝边上示意——旁边是一座油漆斑驳的滑梯。
滑梯静静矗立在距离长椅仅两米的地方。
“据说以前还有其他的游乐设施,但被拆得所剩无几了。这个滑梯也不是很高,所以得以幸免。喏,就是这一块。”
虾名朝滑梯的近旁示意道。
“从这里开始,朝向长椅的方向画了一条刚好一米五左右的线。讲老实话,我们也不确定这和案件有没有关系。是一条很浅的线,靠肉眼几乎无从分辨。本来这里就不是那种能留下足迹的地面嘛。鉴识科的人保险起见,还是拍了照片,但大部分人都觉得那是小孩子用树枝之类的东西画出来的线。”
而现在,地面上的痕迹早已消失殆尽。
很遗憾,其他好像没什么值得看的了。
香月二人坐上虾名的车,一起赶往第二起案子的现场。
第二起案子的现场,车程十分钟都不到。他们将汽车停靠在路边,走进一个被围挡隔起来的地方。这里也拉上了警戒线——上面有风吹日晒造成的污迹。
围挡的拐角处,有人供上了花束。
花束好像是在昭告世人一个事实:这里,有一个花季少女殒命。
翡翠停下脚步,双手合十。香月也效仿之,闭上了双眼。
稍过片刻,虾名抬起警戒线的胶带,一面示意两人入内,一面说:
“这片地皮的所有人说这里暂时不会挪作他用,所以允许我们保持原状,直到案件有眉目为止。”
这片原本的建筑计划用地四周被围挡板隔离开来,但为了方便建筑机械和建筑材料进出,进口和出口都留得很宽敞,想要侵入轻而易举。据说这条街的交通量并不大,行人大多是上下学的学生。和第一个案发地一样,这里也是个可以避人耳目、放心进行犯罪活动的场所。
这片地面已经被整平,但工程似乎没进行下去就已经停了。场地一角有一间临时板房,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用于工程的钢筋堆放着而已,如果不是有围挡,看起来倒更像是公园或空地。
可能因为知道这里是杀人现场,令人不免产生了一些奇妙的错觉,好像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总觉得围挡投下的暗影处好像有什么人在窥伺。
这里虽然看不见树木,但能听见树枝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了一些汗珠。
“遗体是倒在这一片的。”
虾名走到临时板房近前,示意脚下的地点。虽然现场保存完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一位少女曾经倒在这里。
“推定死亡时间是十六点到十九点。遗体淋了雨,所以推定的时间范围稍微大了些。这里的地面本来应该可以留下脚印的,但是因为小雨,变得模糊不清,我们只采集到了被害人的脚印。”
“天气预报报了会下雨?”
“是的。极有可能是凶手期望着这场雨将证据洗去。”
香月向翡翠望去,只见她伫立在遗体倒地的场所附近闭上了眼睛。她是不是也感受到了这片空间里微妙的扭曲呢?
临时板房的门是关着的。小屋有窗户,但里面几乎空空荡荡。
“房门没上锁,可里面什么都没有。其实这里倒是很适合流浪汉蛰居,但里面积满灰尘,不要说人迹了,连足迹都没有半个。”
小屋的侧面靠着一架梯子。可能是施工需要的工具。
“看起来不太像是因为被凶手追踪而不小心逃进来的样子呢。”
这条街上还有别的建筑、住家,没有必要特意逃进这种地方来。
“这样一来,那就只可能是和朋友或是恋人这样亲密的人一起进来了。”
“到这种地方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是约会,还是幽会……恐怕还是恋人吧。这里有个简易板房,看着不像偶然。”
“噢,也就是说目的是做爱喽?”
虾名脱口而出,但又慌忙闭嘴,朝着翡翠的方向心虚地一瞥——他可能意识到这么直白的语言,不大适合在楚楚动人的女孩子面前说。
不过,翡翠只是抬起下巴,好像凝望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一动不动。
她的神色,好像在探寻着什么。
“就算是以那种事为目的,似乎也不是常有的事。毕竟简易板房里边都是积灰。”
“在搜查会议上也有类似的意见,但还是留有很多疑问。比如,假如凶手是以杀害为目的将被害人带到此处,那么为什么不在室内杀人?如果双方默认要在小屋里亲热的话,在小屋里勒脖子可以减少很多被看见的概率才对呀?”
“说不定是被害人临时犹豫了?她正想离开的时候被凶手袭击,凶手试图剥去她的衣物,领巾落在地上,然后急于逃走的被害人在上面踩了一脚。凶手将凶器缠绕在挣扎的被害人的脖子上,不得已将其杀害了……话说回来,凶手一开始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强奸,但未能实施,最终杀了人。因为准备了凶器,所以可能是想在事后进行杀害。会不会是凶手在犯下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唤醒了倒错的性冲动呢?”
“啊——你是说那种一面勒脖子一面进行的,是吧?”虾名眉头紧锁,“在第一个案子里尝到了勒脖子的快感,唔。于是乎,想尝试在干那种事的同时勒住对方的脖颈。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要去脱被害人的衣服了,对吧。”
但少女的抵抗比预想中激烈得多,凶手不得已,只能迅速将其杀死了。如果按原计划,应该是准备在性行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下手的吧。
香月一边低头翻看资料,一边朝堆放钢筋的地方走去。这里已然经过鉴识科的仔细调查,不至于有什么遗漏,但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细看了。
“前辈……你为什么要这样……”
“嗯——?”
香月循声望去。
只见翡翠站在原地,面色苍白。
她的身体左右摇晃,踉跄起来。
香月慌忙抢步上前,一把将险些要摔倒的翡翠抓住。
“翡翠小姐!”
她的嘴唇张开,好像在大口喘气。
翡翠浑身无力,脸色发青,双膝跪在了地上。
她抬起手,在咽喉处抓挠,好像喘不上气来。接着开始解自己衬衣的扣子。香月托着她的躯体,角度刚好可以窥见领口下、被白色胸罩包覆的胸脯。
“啊,啊……”
在翡翠大大的双眼中,泪水满溢出来。
“没、没事吧?”虾名赶紧跑过来,一脸慌张,“怎么了?”
翡翠静静地摇了摇头。
她缓缓地恢复了正常呼吸的频率。
“我,没事的……不好意思,站久了,有点头重脚轻。”
虾名有些奇怪地盯着翡翠。
“是老毛病,”翡翠脸带泪痕,微笑道,“已经没事了。”
“是、是吗?”
就在这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
虾名从西装外套里掏出手机,确认了一眼屏幕。
“抱歉,是别的事情。”
他朝出入口走去,接起了电话——可能是有关别的案件,不想被外人听见。趁此机会,香月对翡翠说:
“你能站起来吗?要不在那里坐一下吧。”
堆积在场地内的钢筋,高度刚好可以落座。
翡翠点了点头。香月搀扶着她,在钢筋上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听闻此言,翡翠抚摸着脖颈,面带痛苦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很激烈。”
她抬起被泪水沾湿的双眼,仰视着香月。
“老师……凶手,是女孩子。”
*
香月大惑不解。
他仰面朝向阴云密布的天空,思索着翡翠话中的含义。
从凶手迅速与被害人建立起亲密关系的情形来看,他一开始推测的凶手侧写是与被害人同校的男生,他从来没考虑过女生这种可能性。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
“老师,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听见翡翠略带不安的声音,香月点点头。
“嗯……不过,那个,你还是,先把领口扣起来吧,如果不是那么闷了的话……”
“咦?”
他听见某种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稍过片刻,他望向翡翠。
她的脸颊红彤彤的,低头不语。
带有褶边的衬衫胸口已经扣严实了,嘴唇似乎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对、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不不,别这样。”
香月心想,总不能说——有幸得见魅力十足的风光,几乎心痒难抑——吧。
他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合适,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这样的奇妙沉默又保持了一段时间。
“那个,”香月咳嗽一声,说道,“刚才发生的,是所谓的共振,对吧?”
“是的,可能是因为我和死者的各种属性比较合拍。”
“刚刚你和结花那时候一样说了些话,你还记得内容吗?”
“不。但看见的、感觉到的东西我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前辈……你为什么要这样……’”
翡翠低下了头。
可能是因为还残存着感觉,她一面抚摸着白皙的脖子,一面答道:
“是吗……我感觉到的内容类似于某种画面,有自己脖子被勒住的感觉,和……站在面前的一个女子身影。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
“能看清脸吗?”
“对不起,画面不是那么清晰……但是,我觉得应该是和被害的女孩子同一所高中的制服。”
“如果你刚刚的话是从在这里被杀害的北野由里的口中说出,她是高二学生,那所谓的前辈,也就是高三女生了吧。”
翡翠点点头。
“你看见凶器了吗?”
“没有……作案现场的话,是这里没错……”
这时,虾名回来了。
“城塚小姐,你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翡翠站起身,对虾名略施一礼。
“虾名先生,我根据现在的信息,对凶手进行了一个侧写,你愿意听听吗?”香月说。
“啊,那当然,欢迎之至。”
他赶忙掏出了笔记本。
“凶手选择了人迹罕至的杀人地点、容易销毁的布质凶器,同时没有留下指纹和脚印,从以上迹象推断,凶手是一个智力极高、同时非常自律的连环杀人犯。这个人接近女生时可以让对方不起疑心,并与之建立起某种程度的信任,可以认为其立场容易获得信赖,同时具备某种吸引那个年代少女的魅力。但是,我有些介怀的是,犯案场所都集中于学校周边:容易引起少女注意的类型之一,是持有驾照的成年男性,但如果是这样,大可以将她们带到更远一些的地方,选择更加偏僻的地点,尽量拖延发现时间。在遗体上,凶手没有留下任何透露出自我表现欲的信息,可以认为,凶手并不想让遗体被人发现。由此我认为,凶手并不持有驾照。再加上,案发现场周边没有可疑人物的目击报告,同时被害人没有对凶手抱有顾虑,两个被害人的推定死亡时间介于学校放学至回家之间的傍晚,综上考虑,凶手是未成年人的可能性极高。我怀疑,是同一所高中的男生——不,更有可能是女生。”
听着香月将他的侧写娓娓道来,虾名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来,第二个被害人的衣着凌乱——”
“是死后进行的伪装,抑或是内心有某种性冲动的萌芽,但如果凶手是女生,没有留下性行为痕迹,也没有采集到体液都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搜查本部有没有考虑过凶手是未满二十岁的少女的可能性,对被害人的交友关系进行筛查呢?”
“……这是个完全的盲点。”
真是个滑稽的推理,完全是个倒推的过程。
谁能想到香月事先已经知道凶手是个女生,所谓的侧写都是为了导出这个结论而胡乱编造的呢?
这种甚至都称不上推理。
只是在拼凑答案罢了。
可是,翡翠的灵视并不能作为证据,所以必须经过这个过程。
“香月老师,这类连环杀手是不是都会带走什么纪念品?这次你怎么看?”
“是啊,这个嘛……凶手确实有可能从现场带走了被害人的所有物之类的,如果能知道拿走了什么,也许可以帮助锁定凶手……”
“话说回来,是同一所高中的学生吗?真头疼啊。”
“此话怎讲?”
“在学校内部梳理交友关系,可是相当麻烦的事。学校属于一种比较封闭的空间嘛……校方当然会协助我们,但一旦知道警方怀疑同校的女生是嫌疑人,成为被调查的对象了,马上就会变得不情不愿。所以我们必须伪装,以调查外部的可疑人物为名义,进行随访。如果破案的关键藏在少女们的交际圈里,那还需要消除她们的警惕心理。总之收集信息的过程会很头疼。”
确实。现有的证据,完全不足以向校方提出“贵校学生涉嫌本案,请配合我们办案”。校方是否肯配合,还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少女们,也可能对警察不信任,从而不吐露秘密。
“这样的话,我觉得不妨通过别的途径试试看。”
香月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递上独特粉丝来信的少女的脸。
*
根据信中的内容看来,藤间菜月是该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从属于摄影部,她与两个被害人均有交集。
藤间菜月与第一个被害人武中遥香同年级,二人在摄影部相识,关系相当亲密。而她与第二个被害人北野由里也在同一年级,虽然几乎没有交流,但两人是同班同学。菜月在信中写了不少关于武中遥香的事情。她们两人可称得上是挚友,而武中被补习班老师吸引是事实,但二人并没有在交往,以及,她绝不会轻易跟着可疑男子走掉等等——
假如翡翠的灵视正确,凶手是一个女生。
北野由里称呼她为“前辈”,因此怀疑对象缩小成了高三学生。
可是,如果没有明确的理由,就无法向校方要求对全体高三女生进行问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从两个被害人共同的交友圈子里找出特定的高三女生。首先可以询问摄影部部员,这个主意应该不坏。向学校方面请求协助,就说是为了调查外部可疑人物犯案的线索,实际上摸查两人的人际关系。时间不等人,虾名立刻和校方取得了联系,安排了几天后的访问日程。
“哇,原来这就是高中啊……”
翡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仰望着放学后的校舍感叹道。
今天她的装束也偏职业:衬衣配着一条窄裙。香月也穿上了久违的西服,向着警方相关人士的风格靠拢。虾名去做访客登记了,香月和翡翠两人干等着,还没有踏进校舍。现在正值放学,下课的学生们踏上归途,三三两两地出现在楼梯口,一面向惹人注目的翡翠投以好奇的目光,一面向校门方向走去。这里的女生都穿着水手服,男生都是立领式制服,乍一看有点像初中。
只见翡翠满面憧憬,凝望着校舍、操场和无忧无虑的学生,香月瞧着她的侧脸,不禁问道。
“你好像对这里非常感兴趣啊?”
翡翠回望了香月一眼,表情有点忸怩。
“让你见笑了,”她低下头说,“我……其实没有上过高中。”
“原来如此,”香月斟词酌句,“不过,和初中的校舍相比,其实也差不多吧?”
“不,我十五岁的时候来到日本,之前一直住在纽约。我真正在日本的初中上学不过三个月而已。”
翡翠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今天你就当短暂地体验一下高中生的滋味吧?”
“嗯……校服可真可爱呀。”
翡翠紧盯着放学的少女们的身影,眼神里满是艳羡。
虾名带着一个好似教职员的人走了过来。
领着虾名、香月、翡翠三个人去教室的,是摄影部的顾问石内老师。他四十多岁,眼神温和,一看就知道深受学生们的信任。摄影部有一间活动室,但那里太小了,坐不下所有的人,于是他安排了一间空教室,用来给大家谈话。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十来个学生,男生很少,女生占多数。藤间菜月也在其中,她看见香月,吃惊地睁圆了眼睛,接着略微低头示意。
“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今天有几位警察会向大家询问那两起案件。这可能会唤起大家悲伤的回忆,但为了两位逝者,还希望大家多多配合。”
长着一副娃娃脸的虾名,无疑是让学生们解除戒心的最佳人选。他首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又介绍了香月和翡翠,说他们是调查行动的合作者。让学生们兴趣高涨的,自然是翡翠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了。学生们大多都看呆了,有些男生甚至看得合不拢嘴。在这紧张的气氛里,一个女生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城塚小姐是警官吗?”
“不,准确来说不是……”
“你是混血儿吗?”
“啊,不,但我的祖母是英国人……”
“那就是四分之一混血!真是好可爱呀!好像模特一样。”
“哎,啊,是、是吗?”
“结束后请让我们拍照吧!”
最后这句话是菜月说的。其他女生也毫不示弱,嚷嚷道:
“啊,太狡猾了,我也要拍!”
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非凡。香月也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女生们纷纷举手表示我也要我也要,翡翠慌作一团。
“这个这个……我知道了,你们好好配合调查的话……”
就在这时,石内老师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好好,大家请安静。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吧?别忘了警官是为了破案才来的,到这里是为了工作哦。”
经过这段小插曲,现场的气氛变得缓和多了。
这样一来,学生们也更容易开口了吧。
首先他们让所有的学生逐个做了自我介绍。发言的主导权由虾名安排,香月则集中注意力观察每个人的神态。女生有七个,男生有三个。相对而言多数男生看起来偏内向,而女生看起来都很开朗。但话说回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高三女生。不同学年的女生,制服的领巾颜色是不同的:朱红色的是三年级,翠绿色的是二年级,而藏青色的是一年级。也就是说,只需要特别注意朱红色领巾的女生就可以了。
然而——
“我是摄影部的部长,三年级,叫莲见绫子。”
摄影部里,三年级的学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尽管坐在椅子上,但仍然可以看得出她是个身材高挑的美人。
和其他学生雀跃的神情相比,她的表情往好了说是老练成熟,往坏了说,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她留着一头短发,几乎能看见耳朵和脖子。也许是肩膀较宽的缘故,她看起来带着点宝塚歌剧团男角的感觉。只有她没有参与刚才的喧闹,也没有和其他女孩子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大家——香月和其他人,仿佛在进行某种观察。
“我和武中同学平时交流并不多。我觉得比起我来,她和其他人更亲近一些。但是,她好像很喜欢我的作品,在没有摄影活动的时候,她有时会向我请教怎样才能拍出那么好看的照片。”
绫子泰然自若地回答了虾名的提问。
“我和北野由里同学是同一个委员会的——图书委员。我们有时候会遇见,但并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我们曾有几次就读书的话题聊得还算投机。”
和北野由里的交集也有了。
如此说来,借着翡翠之口,由里说出的“前辈”莫非就是她吗?
香月看了一眼翡翠。她注意到了香月的视线,神色困惑地摇了摇头。两人之前约定好:如果她弄明白了些什么,会打个手势,两人一同告退。然而,翡翠可能还没能嗅到杀人者的气味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虾名继续问道,“不过,你们记不记得自己二月十五号的十六点半到十八点半,还有六月十七号的十六点到十九点左右在哪里吗?啊,这并不是要问不在场证明什么的。两名被害人是在这两个时间段遇害的,所以我想大家有没有在那个时间段见过她们,或者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男人?”
“不记得了。我基本上傍晚一放学就回家。我骑自行车上学,有的时候会为了拍照晃晃悠悠回去,但稍微晚了一些就会挨父母唠叨。”
他们继续问了其他几个同学,结果相差无几:能问出同属摄影部的武中遥香的一些信息,但几乎没有人认识北野由里。
“还有谁认识和北野同学比较熟的人?”
香月问道。所有人都微微摇头。
“她好像不是那么热衷社交,看着很文静,怎么说呢,有些拒人千里的感觉。朋友好像也不多,”菜月说道,“她在教室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看书吧?如果她喜欢读悬疑小说的话,说不定会和我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