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靠着左墙放的一张旧皮沙发外,这是唯一的装饰。
“这么看来,贝尔曼只用了这个房间。”斯特恩对格兰说。
罗莎走进房间,朝电脑走去。格兰伸手拦住了她:“不,最好还是按命令行事。现在,我们所有人都从这里出去,不要改变这个地方的湿度。”然后,他对斯特恩说,“打电话给克莱普,让他带着他的人来采集指纹。我向罗凯报告。”
米拉仔细地观察着格兰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她知道这位犯罪学家确信自己已经很接近某些重要的线索了。
克莱普把手放到头上,就好像他正在梳头一样,但他其实没什么头发,只是脖子后面还有浓密的一簇,那里有根马尾,搭拉到肩上。他的右臂上是一条绿红色的蛇文身,手上的蛇嘴张得大大的。另一只手臂上也有相似的文身,透过衬衣敞开的领口也能隐约见到胸口有文身。在各种文身的中间,是克莱普的脸,他是科学警察。
米拉被他的外貌吸引住了,他远不像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她想,这就是那些朋克一族老了的样子吧。直到几年前,克莱普还是一个极其平常的中年男子,刻板严肃,表情阴郁。从某一天开始,他变了。在所有人确定那个男人丝毫未失去判断力后,没有人对他的新造型多说一句,因为克莱普在他的领域里是最优秀的。
在谢过格兰保持了现场原有的湿度后,克莱普马上开始了工作。他和他的队员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所有人都穿着罩袍,脸上戴着面罩,保护自己不受用来采集指纹的物质侵害。然后,他从地下室走了出来,走到格兰和罗凯那里。此时,罗凯也走到了他们身边。
“怎么样,克莱普?”督察罗凯跟他打招呼。
“这个‘胳膊坟场’的案子快把我弄疯了。”专家开口说,“你们打电话给我们的时候,我们还在分析那些残肢。”
格兰知道从人的皮肤上采集指纹绝对是最困难的,因为皮肤可能受到污染;或者那些被检验物会出汗;或者如果被检验物是尸体上的某个部分,就像这起案子里的胳膊一样,出现了腐烂现象。
“我试过碘烟、玻璃卡,甚至是摄谱术。”
“那是什么?”格兰问。
“是一种用于采集皮肤上指纹的最新方法:一种电子射线……该死的阿尔伯特在不留指纹方面相当厉害。”克莱普说。米拉注意到他是唯一一个还用那个名字指代凶手的人,因为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贝尔曼的身份。
“那么,我们现在有什么呢,克莱普?”罗凯厌倦了听这些毫无用处的消息。
专家戴上手套,一直低着眼,开始描述他们所做的:“我们用了茚三酮,但它的效果完全没有激光清晰,于是我加入了氯化锌提高它的性能。我们在电灯开关附近的墙纸和桌子的多孔涂层上发现了一些系列指纹。电脑更加困难:指纹在其表面,我们需要氰基丙烯酸酯,但我们首先要把键盘搬进气压室,然后……”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没有时间弄个替换键盘来,我们现在就要分析电脑。”罗凯打断他说,他迫不及待地要知道结果了,“总之,指纹属于同一个人……”
“是的,都是贝尔曼的。”
这句话震惊了所有人,除了一个人:他早就知道答案。他从踏入这个地下室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这么看来,普利希拉并不存在。”格兰说。
他肯定了这个判断,没有看米拉,格兰的自傲刺痛了她,让她很不好受。
“还有一件事……”克莱普继续说,“皮沙发。”
“什么?”米拉问,打破了安静。
克莱普看了看她,就像这时他才发现这里有人他是第一次见到,然后他垂下眼睛,看着她绑着绷带的手,流露出了迷茫的表情。米拉不得不觉得这很可笑,克莱普竟然也用那种方式看着她。但她没有慌张。
“沙发上没有指纹。”
“很奇怪吗?”米拉问。
“我不知道,”克莱普说,“我只是说到处都有指纹,但那上面没有。”
“其他所有地方都有贝尔曼的指纹:这很关键,不是吗?”罗凯插进来说,“我们只要够证据定罪就行……呃,我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家伙了。”但米拉却相当喜欢贝尔曼,因为他是所有困惑的答案。
“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那个沙发?继续分析吗?”
“先别管那个破沙发了,让我的人先看看那台私人电脑吧。”
听到他用这种方式说话,队里的人都不愿看彼此的眼睛,怕笑出声来。有时,罗凯督察的语气能和克莱普的装扮有一拼。
罗凯向汽车走去,车正在建筑物尽头等他,他还不忘鼓励他的手下:“加油,孩子们,靠你们了。”
当他走得相当远时,格兰转向大家。“好了,”他说,“我们看看电脑里有什么。”
在罗莎打开电脑之前,她在USB接口处插入了一个小装置。斯特恩打开录音设备,把它放到键盘旁。罗莎开始描述操作:“我把贝尔曼的电脑与一个外部存储器连接了起来:如果电脑运作停滞,这个装置就能瞬间存储所有内容。”
其他人都站在她身后,周围一片安静。
她打开了电脑。
第一个电子信号闪烁后是典型的装置启动声音,看起来一切正常。在一段时间的停滞后,电脑开始从昏睡中苏醒过来。这是一种老型号,已经停产了。屏幕上依次出现了操作系统的数据,不一会儿后,就出现了桌面的图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天蓝色的屏幕,上面布满了各种程序的图标。
“像我家的电脑一样。”鲍里斯毫不顾忌地说。但没有人笑。
“好了……现在我们看看贝尔曼先生的‘我的文档’里有什么……”
罗莎点击了文档的图标,空的。最近使用的图片和数据也是一样。
“没有文档……很奇怪。”格兰说。
“也许他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清空一次。”斯特恩猜测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尝试恢复它们。”罗莎自信地说。于是,她在光驱里插入了一张光盘,然后迅速复制了一个可以找回任何删除文件的软件。
“什么都没有。”
罗莎沮丧的发现把米拉唤回到了现实中,电脑完全是空的。
格兰并不相信,“还有浏览器。”
“但电脑没有联入互联网。”鲍里斯提醒他说。
但罗莎明白了格兰想说的是什么。她抓起手机,查看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有网络……他可能把电脑连接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罗莎马上打开了互联网浏览器的界面,检查地址栏里的浏览记录。只有一个。
“这就是贝尔曼在这里做的!”
一连串的数字。
“也许这是一个秘密的服务器地址。”罗莎猜测说。
“什么意思?”鲍里斯问。
“我们无法通过搜索引擎进入,而需要密钥。也许它直接载入电脑。如果没有密钥,我们就可能永远无法进入。”
“那么我们得小心一点儿,要完全像贝尔曼做的那样……”格兰说,然后他对斯特恩说,“我们有他的手机吗?”
“有,他的家用电脑和手机都放在汽车里。”
“那你去拿一下吧……”
当斯特恩回来时,他发现大家都一片沉默,他们等着他,显然没有了耐心。斯特恩把贝尔曼的手机递给罗莎。然后,她把手机连接到了电脑上。很快,连接开启。服务器花了一点儿时间识别、连接。它正在检验数据,然后开始加载。
“看来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进入……”
他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显示器,等待着几秒之后即将出现的画面。一切都有可能,米拉想。现在,一股巨大的紧张感把队员们聚集了起来,就像从一个身体流向另一个身体的电能一样,空气中都可以感觉得到。
屏幕黑了。
“应该是一种保护系统。”罗莎说,“它中断了像我们这样入侵者的进入。”
“他隐藏了什么信息吗?”鲍里斯不安地问。
“他当然藏了!”女人愤怒地说,“你以为我没脑子吗?也许有密码或其他的什么……”
“比如‘登入’或‘密码’之类的?”格兰问,他想知道得更多。
“是的。”罗莎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继续说,“我们面前的这个是一个直接连接的地址。登入和密码这种安全机制已经过时了:它们会留下痕迹,往往会指向某个人。而从这里进入的人肯定希望能保持匿名。”
此时,房间里的气氛躁动起来。鲍里斯决定把他的沮丧发泄到罗莎身上。“如果你想到进入时可能会有麻烦,那你为什么没有按照类似的连接程序操作?”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呢?”
“怎么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格兰问。
“当一个系统进入保护模式后,就没有办法再破解了!”
“我们可以试着编辑一个新的密码,然后再试一次。”罗莎建议。
“真的吗?有几百万种组合啊!”鲍里斯嘲弄地说。
“妈的!你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
米拉继续保持着沉默,等着观看这个奇怪的局面该如何收场。
“如果有人有什么建议或意见,那就该提前说!”
“每次我们想开口的时候,你就跳脚!”
“听着,鲍里斯,别烦我!我得提醒你……”
“那是什么?”
格兰的声音毫不惊慌,也没有不耐烦,像米拉意料之中的那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格兰正指着前面的什么东西。沿着他伸出的手臂,他们又重新看向了电脑屏幕。
不再是全黑的了。
在与左边边缘相接的上部,出现了一行字。
你在吗?
“噢,该死的!”鲍里斯吼了起来。
“那是什么?你们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格兰又问。
罗莎重新站到显示屏前,双手伸向键盘。“我们进去了。”她说。
其他人都围到她身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行字下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好像在等待着答案。那时,答案还没有出现。
是你吗?
“好了,有人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格兰快失去耐心了。
罗莎快速地作出了解释:“是一个窗口。”
“什么窗口?”
“一个进入窗口。看来,我们已经在一个复杂的系统里了。这是一个对话窗口:一种聊天窗口……另一边有别人,博士。”
“他想和我们说话……”鲍里斯补充说。
“或者是和贝尔曼。”米拉纠正他说。
“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呢?快回答他!”斯特恩急切地说。
格兰看了看鲍里斯:他是谈话专家。年轻的警察鲍里斯点了点头,站到了罗莎身后,为了更好地指导她打些什么字。
“告诉他你在这里。”
于是她开始打字说:是的,是我。
他们等了几秒钟,然后显示屏上出现了另一句话。
你很久没出现了,我很担心。
“OK,他写的‘担心’用了阳性,说明他是男性。”鲍里斯满意地说。然后,他让罗莎打出接下来的回答。但他叮嘱她只用小写,就像他的对话者那样,然后他解释说,有些人害怕使用大写。他们特别希望另一方的人不会觉得不自在。
我很忙,你怎么样?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但我什么都没说。
有人问他很多问题?问了什么呢?
所有人,特别是格兰,马上就认为和他们聊天的这个人有可疑的地方。
“也许他受到了警察的询问,但他们没能扣押他。”罗莎猜想。
“或者也许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斯特恩补充说。
他们的脑海中开始显现出贝尔曼同谋的形象。米拉又想到了在汽车旅馆发生的事,当时她觉得有人在沙子空地上跟踪她。她没对任何人提过,因为害怕别人会认为那只是她个人的感觉而已。
鲍里斯决定向神秘的对话者提问:“谁询问你了?”
停顿了好久之后,出现了一个回答,但只有两个字:他们。
他们是谁?
他没有回答。鲍里斯决定忽略这种沉默,尝试绕过这个障碍,问他点儿别的。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我跟他们说了你让我说的那个故事,奏效了。
除了隐晦的言语外,经常出现的语法错误也让格兰很担心。
“也许是一种识别码。”他解释说,“也许他正等着我们也犯错误。如果我们不犯的话,他可能就会结束这次交谈。”
“有道理。那我们就模仿他的语言,犯下相同的错误。”鲍里斯向罗莎建议。
此时,屏幕上出现: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如你交代的那样,我等不及你告诉我时间了。
这种对话让他们无从入手。于是鲍里斯让罗莎回答他,很快他就会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现在最好能概括一下整个计划,以确定是否完全可行。
米拉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们对对话者一无所知,他们要绕过这个坎。
不久后,他回答:“计划是:我晚上出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我。凌晨两点时,我走到路的尽头。藏到灌木丛里等候。汽车的灯光闪三次后,我就可以出现了。”
没人明白他的意思。鲍里斯看了看周围,想听听别人的猜测。他的目光与格兰的交织在一起:“你怎么想,博士?”
格兰正在思考:“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子里闪过,但我没抓住它。”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鲍里斯说,“这个说话的人好像……好像有心理障碍,或者是心理残缺。”
格兰向鲍里斯走近了几步:“你要让他露脸。”
“怎么露?”
“我不知道……你告诉他你不再信任他,你正在考虑你不能听之任之了。告诉他,‘他们’也在监视你,然后你要让他向你证明……对!让他用一个安全的号码打电话给你!”
罗莎马上打出了疑问。但很长一段时间,回复框里只有指示灯在闪烁。
随后屏幕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字:我不能打电话,他们会监听。
很明显,要么他非常狡猾,要么他真的害怕被监听。
“继续坚持。绕个弯子。我想知道‘他们’是谁。”格兰说,“问他‘他们’现在在哪儿……”
回答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他们就在附近。
“问他,有多近?”格兰坚持问。
就在我身边。
“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鲍里斯喘着气说,他用手摸着脖子后面,以表示愤怒。
罗莎靠到椅子背上,灰心地摇摇头。
如果“他们”那么近,而且正在监视着他的话,那为什么他们会看不到他正在敲打的文字?
“因为他们看不到我们看到的东西。”
这句话是米拉说的。她很高兴地发现他们没有扭头看她,就好像刚刚说话的是一个幽灵一样。但她的想法再次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什么意思?”格兰问道。
“我们原以为他像我们一样,也在一个黑屏前面。但我觉得他的对话框嵌入在网页中,里面还有其他元素,也许是图形动画、文字或某些类型的图片……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尽管在他附近,但也发现不了他正在和我们聊天。”
“说得对!”斯特恩说。
房间里又充满了奇怪的快乐。格兰对罗莎说:“我们可以看到他看到的东西吗?”
“当然。”她说,“我给他发一个识别信号,当他的计算机把信号反给我时,我们就能知道他连接的互联网地址了。”罗莎一边解释,一边打开电脑新建第二个网络连接。
不久以后,主屏幕上显示:你还在吗?
鲍里斯看看格兰,问道:“我们怎么回答?”
“拖延时间。但不要让他起疑。”
鲍里斯让他等一会儿,因为有人敲门,他要去开门。
此时,罗莎在电脑上成功地复制了对方正在访问的互联网地址。“就是这个,我们拿到了……”
她在地址栏里输入了数据,然后点击了访问。
几秒之后,出现了一个网页。
没人知道到底是惊讶还是恐惧让他们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屏幕上,熊和长颈鹿翩翩起舞,河马有节奏地拍打着手鼓,一只黑猩猩弹奏着尤克里里琴。房间里,音乐声飘荡开来。树林里四处生机勃勃,一只七彩的蝴蝶欢迎他们来到这个网站。
这个网站叫普利希拉。
他们所有的人都震惊了,难以置信。然后,鲍里斯把目光从主屏幕上挪开,屏幕上又出现了那个问题:
你还在吗?
直到这时,鲍里斯才沉重地说出了六个字:“该死……是个孩子!”


第10章
格兰第一次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他妻子的名字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突然想到,出于本能。他并不觉得能找到她,事实上,他也没有找到。但网络是最后一个他能想到去寻找她的地方。
他明白他为什么要追寻她。
格兰从没怀疑过妻子会抛弃他。没有迹象,没有征兆,连记忆里可以搜寻到的争吵也没有。
天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已经有了这个主意。天知道每晚在他睡在她身旁时,她有多少无法说出来的梦,有多少隐瞒的想法。作为母亲和妻子,她把这种渴望编织进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之中,直到她把幻想变成方案和计划。蛹紧紧地保守着变形的秘密,同时继续和他们——他和汤米——生活在一起。她安静地作着准备,准备蜕变。
她现在在哪里?她的生活在继续,但在别处,在一个平行世界,那里也有像格兰这样的男男女女,每天相遇,有可以安身的房子,有养家的丈夫,有需要照料的孩子。一个雷同又平凡的世界,但远离了他和汤米,披上了新的色彩,她结交了新的朋友,有新的面孔,新的名字。她在那个世界里追求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她如此迫切需要,而在这个世界当中是求而不得的?“归根结底,我们是在一个平行宇宙中寻找答案。”格兰这么想。就像有些人在网上寻找答案。
但贝尔曼是在网上捕猎儿童。
很快,一切都浮出了水面。从打开贝尔曼的电脑上的普利希拉蝴蝶网站到确定管理这一网站的国际服务器,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显现出了轮廓。
这是分布在很多州的一个恋童癖网站。
米拉说得对:里面还有那位音乐老师。
网络犯罪部门确定了一百多个嫌疑犯。第一批逮捕已经完成,其他的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进行。用户很少,但都经过了精心挑选。他们都有可靠的身份,生活优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他们能投入大笔资金保持匿名。
这些人中,就有贝尔曼。
那晚,格兰回到家时,他又想到了那个谜一般的男人。贝尔曼总是微笑着,有着无可挑剔的品德,他的朋友和熟识者都这样描述他。但这是一张完美的面具。天知道为什么他会由贝尔曼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许他知道,但他不愿意承认。不管怎样,一旦跨过了门槛,他就会把这些思考置于一边,全身心地投入到汤米身上,就像他在电话里承诺的那样。那时他对汤米说,他会早点儿回家。他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兴奋极了,还问他们能不能订个披萨。格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知道这个小小的让步就能让汤米很高兴。孩子能从周围的一切事物中挤出幸福。
格兰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的脑海里仍然闪现着那个完美的策划。网络犯罪部门找到了一个拥有三千多个孩子资料的数据库,包括姓名、地址和照片。网络提供了适于儿童浏览的虚假域名,吸引受害者落入陷阱。蝴蝶普利希拉,还有动画,色彩鲜艳的视频游戏和悠扬的音乐……与格兰和汤米晚饭后一起在卫星频道上看的动画片如此相似。蓝色的老虎,白色的狮子。儿子蜷伏在他身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树林里的两个朋友历险,而格兰就看着他。
“我要保护他。”他对自己说。
汤米做完作业后,格兰走进了书房。还没到七点,于是他又开始翻起贝尔曼的卷宗,寻找一些可能对调查有用的线索。
皮沙发在地下室,克莱普在上面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他肯定其中有原因,但每次他觉得要抓住一个念头的时候,他的思绪就飞到了别的地方,飞到了他儿子身边。
格兰是一个犯罪学家,他知道邪恶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但他总是从学术的角度远远地观察着,从来没有想过那种邪恶会用某种方式把它那瘦骨嶙峋的手伸向他。现在他想到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怪物”的?
贝尔曼属于一个有等级、有相关规章的完美组织,他是大学期间加入该组织的。那时,互联网还没有被当做狩猎区域,它需要隐藏在阴影里而不引起任何怀疑。因此,组织建议追随者为自己创造一个安定的模范人生,以隐藏他们的本性、压抑他们的冲动。伪装、混淆和消失:这是那个战略的关键词。
贝尔曼从大学毕业后,脑中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非常清晰,他也这么做了。首先,他开始寻找以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维罗妮卡并没有漂亮到让男生——包括他——对她感兴趣。他让她相信,他暗恋了她很久,只是羞于表达。而她,如预料中的一样,很快就同意了嫁给他。婚后的前几年,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生活,有起有落。他常常会因工作出差。事实上,他常利用旅行结识像他一样的人,或者引诱他的小猎物上钩。
但贝尔曼没能完成他那完美的伪装计划,因为维罗妮卡无法为他生个孩子。这就是那缺失的一块,一处让他完全免受怀疑的细节。因为一个父亲是不会对别的孩子感兴趣的。
格兰压制住了已经上升到喉咙的愤怒,他合上了因为最近几小时的发现不断增厚的卷宗。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只想上床,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
谁知道贝尔曼是不是阿尔伯特?尽管他们仍然把他与“胳膊坟场”和六个女孩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仍要找到缺失的尸体,但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刽子手的称号了。
但他越想,就越不确定。
晚上八点的时候,罗凯会在拥挤的新闻发布会上正式宣布抓获了罪犯。格兰意识到这个想法很折磨他,事实上,在他发现贝尔曼的秘密后,它就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嗡嗡作响。它整个下午都蜷伏在他大脑的某个角落里,徘徊着,模糊得如雾一般。在它藏匿的阴影里,它继续跳动着,以向他表明它还在那里,它是鲜活的。现在,格兰待在安静的家里,他决定坚持这种想法。
“这个故事中有些细节不对头……你认为贝尔曼不是罪犯?哦,当然了,他是,他有罪,他是个恋童癖。但不是他杀了六名女孩。他和这起案件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呢?”
“因为假如贝尔曼就是阿尔伯特,我们就会在后备厢里找到最后一个女孩的尸体——六号——而不是一号,黛比·格尔丹。他应该早就把她处理掉了……”
正当格兰做出这个推论时,他看了看时间:离八点的新闻发布会只剩下几分钟了。
他必须阻止罗凯。
罗凯一得知贝尔曼的案子出现转机的消息后,就召集了各大主流媒体。官方的借口是不希望记者报道二手消息,而且要过滤掉不良的信息来源。事实上,他担心的是消息会从其他渠道泄漏出去,这样就会把他排除在聚光灯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