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两起案件中,哪一起才是友部义男犯下的呢?
“馆长认为友部义男犯下的是这两起案子中的哪一起呢?”
“还不知道。有进行再搜查的必要。”
再搜查——这个词语从绯色冴子口中飞了出来。
聪自今年一月被调任到犯罪资料馆至今,已经目睹了两次她通过再搜查顺利解决案件的英姿。分别是一九九八年发生的迷雾重重的悬案——中岛面包公司恐吓暨社长杀害案以及一九九三年发生的,以嫌疑人死亡收场的八王子市女大学生及大学教授杀害案。绯色冴子两次都是以“赤色博物馆”中保存的证物为基础,做出了极其大胆的推理。那时,代替交流能力欠缺所以不擅长问讯的绯色冴子忙前跑后进行再搜查的人,正是寺田聪。
“了解。”
“友部义男的自白里,有个地方我很在意。他在说到‘不止如此,我还……’之后就断气身亡了,对吧。到底是想说我还怎样了呢?”
“抱歉,当时我实在是听不清楚……话说回来,我觉得有必要把友部义男的自白报告给搜查一课知道,您觉得呢……”
“为什么?如果真的进行了交换杀人,那么案件的时效肯定也就成立了。搜查一课是不会插手时效成立的案件的。因为即使找到了时效成立的案件的犯人,也没法对其进行刑法上的问责,对搜查一课而言毫无意义。”
绯色冴子似乎是无论如何都要在不告知搜查一课的情况下进行再搜查了。
“确实,事到如今就算告诉他们交换杀人的事,搜查一课也不会采取行动。但我觉得不能因此就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隐瞒不报。一切情报都要共享,这是警察组织的铁则。”
可是绯色冴子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与他人共享情报”这个概念。
“那就等再搜查完毕之后告诉他们结果不就好了。”
“我觉得这样会得罪搜查一课的……”
“为什么?是搜查一课自己不去再搜查的啊,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在自己的职责领域,被别人用自己不知道的信息抢了风头,肯定会很没面子的啊——聪想这样向绯色冴子解释,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因为绯色冴子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领域啊、风头啊、面子啊这些词。
“另外,馆长您就不担心我有听错了友部义男的自白,或者是无意中篡改了记忆之类的可能性吗?”
“你觉得自己听错了或者篡改了记忆吗?”
“我觉得没有。”
“你觉得没有,我就相信没有。至少我对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还是相当信赖的。”
犯罪资料馆中保存的不止是证物,还有案件的搜查资料。聪从搜查资料保管室中调取了国分寺市企业家杀害案、调布市肇事逃逸医生杀害案和赤羽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这三起案件的搜查资料。
这次一定要比绯色冴子先发现真相,聪暗暗发誓。虽然她是毫无搜查经验的精英派出身,可是从能力上看,完全可以说是天才搜查官,这一点聪也承认。不过,自己七个月前也是堂堂搜查一课的成员,而且还是在区区三十岁的时候就进入了这个刑警圈人人向往的顶尖部门。必须要让她见识见识自己的气魄。
更何况,自己还是那个亲耳听见了友部义男的临终遗言,从而挖掘出这一尘封二十五年的交换杀人事件的人。亲手解决这个案件,自己责无旁贷。
此前的两起案件中,绯色冴子都是在阅读搜查资料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案件的真相,派聪去进行问讯只不过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那么这次的案件,她也完全有可能光是看看搜查资料就抓住真相。想要和她对抗的话,自己也必须做好仅凭搜查资料就找出真相的觉悟。
聪和绯色冴子互相传阅着三份搜查资料。和雪女共处一室,默默地读着搜查资料,宛如身处零度之下的雪山。
首先是国分寺市企业家杀害案。
受害者友部政义案发当时六十七岁。单身。靠股票交易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九月二十日中午十点多,在他国分寺市富士本的自宅,女佣发现了他的尸体。友部政义似乎是在前往金库的时候遭到殴打,气绝身亡。死亡推定时间是前一天十九日的中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左后脑处有殴打的痕迹,凶器高尔夫球杆就倒在尸体旁边。高尔夫球杆是友部政义自己的东西,擦球杆的布也掉在了一旁。金库的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勘察了现场状况之后,警方认为案件经过应该是友部政义在擦球杆时被闯入的强盗胁迫,让他打开金库,友部政义找准时机想要逃跑,却被强盗拿起球杆从背后击倒。由于伤口在左后脑部,所以可以判断犯人的惯用手是左手。
当时,友部义男正在为自己的健康器材公司的资金周转而烦恼。于是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警方了怀疑对象。然而案发时他和妻子正在美国旅行,不在场证明堪称完美。而且犯人是左利手,友部却是右利手。警方也考虑到犯人为了洗脱嫌疑有可能故意伪装惯用手,可是询问了友部从前的友人后得知,友部一直都是实实在在的右利手。
接下来,是调布市肇事逃逸医生杀害案。
受害者滝井弘在医院的职务是内科医生,案发时三十四岁。九月十二日晚上十点左右,他在回家途中于调布市杜鹃丘遭到肇事逃逸,当场身亡。很快,最大嫌疑人浮出了水面——东京自来水管理局的员工君原信。君原有个比他年轻十岁的妹妹,名叫史子,在滝井弘工作的医院当护士。她原本是滝井弘的恋人,可是滝井为了向医院理事长的女儿提亲把她给甩了。而且就在不久前滝井还以现在结婚太早为由骗她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史子的精神状态变得非常不稳定,最后以大量服用强效医用安眠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君原一直很疼爱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妹妹,在她自杀后,便燃起了对滝井的极度怨恨。可是君原有不在场证明。从十二日下午六点到翌日凌晨三点,他在自来水管理局值夜班。有好几个同事都作证说一直在和他一起工作。
最后,赤羽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
杉山早雄是杉山不动产公司的社长,案发当时三十五岁。十二日晚上九点多,他刚刚离开位于北区赤羽的公司,便被人用小刀刺杀,当场身亡。警方很快锁定了最大嫌疑人。是比他年轻三岁的弟弟庆介。庆介是同一公司的专务,经营方针却总是和哥哥起冲突。可是庆介有不在场证明。他下班后乘JR琦京线到池袋下车散步,恰巧遇上了高中时代的友人,晚上九点他们正在池袋站前的居酒屋喝酒。居酒屋的店员还能回忆起庆介的脸。
整整一天,两人都在读着这三份搜查资料。只有吃午饭的时候中断了一下。清洁工中川美贵子中午在馆长室露了个面,看到两人默默翻阅着搜查资料的样子,吃惊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聪读完最后一份赤羽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的搜查资料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眼睛因过度使用而疼痛不已。平常只要一到下午五点半,聪就立刻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从来没有留下来加班过,而这次因为憋着一股劲要在绯色冴子之前解决案件,甚至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聪朝绯色冴子看去,她似乎也读完了搜查资料。她把调布市肇事逃逸医生杀害案的搜查资料放在桌面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肇事逃逸医生杀害案的君原信,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的弟弟庆介,两人都是相当有力的嫌疑人呢。可是他俩都被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保护着。虽然有动机,但不在场证明却很完美——也就是说,君原信和杉山庆介都满足交换杀人的条件。这两起案件中的两个嫌疑人都有可能是交换杀人的共犯啊。”
馆长点了点头。
“您觉得是哪个呢?”
对聪的询问,绯色冴子给出了“还不知道”的答复。看来即使聪明如她,也没法和之前一样,光靠读读搜查资料就看破真相了。
“我觉得共犯应该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在友部政义遇害的九月十九日没有不在场证明;第二,考虑到友部政义的受伤部位,应该是左利手;第三,应该和友部义男有某种交集。”
“和友部义男有某种交集?”
“推理小说中描写的交换杀人,无外乎偶然认识了陌生的同伴,聊天后发现彼此都有想要杀死的对象,便约定好进行交换杀人——虽然一般都是这种套路,但是其中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很难想象彼此陌生的两人能把话题推进到杀人的程度。比较合理的情形应该是原本就认识却很久没有联系的两人再会时,聊着聊着就谈到了杀人的话题。也就是说,友部义男与君原信和杉山庆介两者中的一人本来就认识。”
“的确有道理。可是光从搜查资料里的信息来看,友部义男和这两人都没有什么共同点。读的学校不一样。职业不一样。兴趣爱好不一样。也没有共同的熟人。没有证据能证明友部义男和君原信或者杉山庆介之前就认识。”
“那是因为没有以他们之间有交集为前提进行搜查。所以才忽视了可能的交集。如果以有交集为前提进行搜查的话,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总之,要进行再搜查的话,我想先去见见友部真纪子,听听她的说法。然后再找机会与君原信和杉山庆介会面。”
次日早上九点,聪拨通了友部真纪子的手机,得知她还在新宿的派翠西亚酒店。于是聪去了离犯罪资料馆最近的JR三鹰站,搭乘中央线前往新宿。
真纪子说,她昨天从中央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领回了尸体,并进行了火化。
“葬礼安排在后天,回奄美大岛举办。我们夫妻俩对于东京都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不想在这里举行葬礼。正如前天说过的,我丈夫经营的公司两年前因为业绩不好倒闭了,那段日子我们真是吃尽了苦头……”
“不难想象……”
“不说那些了。今天又是有何贵干?”
“还是关于前天提到的,您丈夫临终前留下的遗言的事。前天我说您丈夫只留下了‘二十五年前……’这一句话就去世了,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其实,您丈夫做了一番非常惊人的自白。”
“惊人的自白?我丈夫吗?”
聪挑明了自白的内容。真纪子脸色大变。
“真的不是你听错了吗?”
“没有。你丈夫确实是这么说的,千真万确。事实上,一九八八年九月十二日真的发生了两起与他自白内容吻合的杀人案。”
聪介绍了调布市肇事逃逸杀害医师案和赤羽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的基本情况,真纪子的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可是,我丈夫和伯父的关系非常好。杀人这种恐怖的事情,他肯定做不到的。”
“您丈夫经营的公司,当时好像在资金周转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是说我丈夫有对伯父下手的动机吗?”
“很抱歉,就是这个意思。您还记得您丈夫九月十二日做了些什么吗?”
“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此话不假。伯父遇害的九月十九号发生的事情,因为在之后的搜查中肯定会被无数次地问及,所以在美国旅行的记忆会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脑子里。而那天之外的日子,确实没有什么能够留下记忆的理由。这也正是再搜查的最大障碍所在。
“伯父遇害之后,您丈夫的状态如何?”
“那还用说,他伤心得不行。我们是二十号的晚上从美国回来的,刚刚到家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告诉我们伯父去世了……我丈夫当时就像孩子一样地哭了起来,那一幕我记忆犹新。他被哀思压垮了,第二天就因为盲肠的问题进了医院,要住院一周,也没法担任葬礼的丧主了,都是由我代劳的。之后很久他都没能打起精神来,一直非常消沉。”
妻子会不会知道丈夫的计划呢。丈夫会不会把计划向妻子坦白呢。聪心生疑窦。 不,应该不会坦白的。如果丈夫把一切都告诉了妻子,让妻子知道自己打算杀人,而妻子也接受了这一点的话,友部义男就应该会想办法让妻子来做他的共犯。一边是已经结成命运共同体的妻子,一边是随时有可能背叛自己的交换杀人的拍档,哪边更值得信赖自然不言而喻。反过来说,友部义男没有选择让妻子成为共犯,应该可以说明他没有向妻子坦白自己的计划。
聪察觉到友部义男和真纪子之间的夫妻关系似乎有些冷淡,她虽然因友部义男之死而大受冲击,可是却没有那种浓厚的悲伤。她在得知丈夫的自白时的那种大惊失色,仿佛也不是出于对丈夫的爱,而是担心丈夫是杀人犯这一事实会给自己抹黑。
“野口小区”是东村山市野口町的一座五层公寓楼。据说建成至今已有三十多年,相当古旧。
按响304号室的门铃,一个五官端正的白发男子打开了门。他应该只有五十多岁,但一头白发让他显得苍老了许多。那种无情的白色,不禁让人想象眼前的这个男子究竟经受了命运何等残酷的折磨。
您是君原信先生吗,聪问道。男子默默点了点头。
“我是给您打过电话的警视厅附属犯罪资料馆的寺田聪。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见面的机会。”
在调布市肇事逃逸医生杀害案的搜查资料中,记录了最大嫌疑人君原信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因为是二十五年前的公寓地址,聪觉得即使君原已经搬家了也很正常。可是拨打电话后,那边的声音竟回复道“我是君原”。经过确认,正是君原信本人。聪说自己是警视厅附属犯罪资料馆的人,如今正在构建案件数据库,可是滝井弘杀害案的记录中有些形式性的内容遗失了,希望能向您重新确认下。以此为由,约好和君原信见面。
“请进吧。”
君原说完,聪便走进了一体式厨房。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总觉得有些凄凉。聪取出名片,递给君原。君原伸出右手接了下来,兴趣缺缺地扫了一眼就放在了餐桌上。
看来君原是右利手。这一点与友部政义杀害案的犯人有出入。不过也有可能是知道了警方认定那起案件的犯人是左撇子,所以在其后二十五年的岁月里刻意改变了用手习惯。有二十五年这么充裕的时间,一定可以练得和天生右利手的人别无二致。
“遗失的形式性内容是什么?”
君原问道。聪一边回想着搜查资料的内容,一边挑选出合适的细节询问君原。君原如流水账般一一作答。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积极性。君原很疼爱他的妹妹。恐怕在二十五年前他妹妹去世的那一天,他的时间也就随之停止了吧。
问了许久之后,聪施了一礼,说:“非常感谢,这样一来就没有遗漏了。”
聪被墙壁上贴着的照片吸引了目光。照片中,年轻的君原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在一起,两人无忧无虑地笑着。
“……是我妹妹。”
似乎是注意到了聪的视线,君原小声地说。
“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她有些烦恼,但却没能好好地问她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如果我能更上点心的话,或许她就不会自杀了吧……”
聪感到非常难以开口,最后还是狠下心,问了出来。
“得知滝井被杀的时候,您的心情如何?”
“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我想对他道谢。同时也很懊悔没有亲手干掉那家伙。”
居然在警察面前说出如此大胆的话。
“滝井被杀一周后的九月十九日您在做什么,还记得吗?”
“——九月十九日?为什么要问九月十九日的事?”
“其实,杀害滝井弘的犯人出现了。”
君原信缺乏生机的脸上有了些变化。
“杀害滝井的犯人出现了?”
“是的。”
“那,又和九月十九日有什么关系?我没弄懂你想说什么……”
“犯人说他进行了交换杀人。作为杀害滝井的代价,有个人在九月十九日帮他杀掉了他的伯父。”
君原又回到了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没有表露出得知交换杀人的共犯将自己出卖后应有的那种狼狈与焦急。
“原来如此,你是在怀疑我参与了那什么交换杀人是吧。那个人在交代共犯的时候说出了我的名字吗?”
“没有,他没提到你的名字。只是说他在交换杀人中杀掉了滝井弘而已。”
“如果是我的话,可不会交换杀人的哦。我恨不得把滝井食之而后快。真要杀他的话,我一定会自己下手的。交给别人动手完全没法平息我的愤怒,你明白吧?”
杉山不动产公司的总部位于北区赤羽,是一幢六层高的崭新建筑。好像是在二十五年前案发时的公司大楼的基础上改建的。大环境如此不景气,还能改建大楼,看来公司的业绩相当不错。
聪被带往六楼的社长室,一位六十岁上下,大腹便便却精力充沛的男子从书桌后起身,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要与聪握手。手劲大得惊人。这个男子就是二十五年前不动产公司社长杀害案的最大嫌疑人,现任社长杉山庆介。
聪一边说“我是警视厅附属犯罪资料馆的寺田聪”一边递上了名片。庆介用左手接过。他多半是左利手。
“犯罪资料馆?是负责什么的呢?”
聪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业务范围。
“二十五年前您哥哥遇害的案件中,有一些形式性的内容遗漏了,所以想向您确认一下。”
和与君原信见面时一样,聪一边回忆着搜查资料的内容,一边挑出合适的细节问题询问杉山庆介。
杉山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闭上了眼。
“那一天啊,我和高中时的朋友喝完酒就回家了,然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警察半夜打来电话,说是发现哥哥在公司附近被杀了……我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如果有人向警察煽风点火说是我杀了哥哥,让警察怀疑到我头上的话,我就怎么都洗不清了。没错,在公司经营方针的问题上我的确是和哥哥有分歧,但我们可是从吃奶的时候就一起长大的兄弟啊,只要不在公司,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万幸和朋友在池袋喝酒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案发之后,要举行哥哥的葬礼,还得接手公司里各种各样的事务,那段时间您肯定很繁忙吧。”
“那可不,应接不暇了都。”
“请问您还记得案发一周后,也就是九月十九日那天,您在忙些什么吗?”
“九月十九日?怎么问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来了。根本就不可能记得的吧。大概是在处理公司的各种事务,至于具体做了什么就想不起来了。”
这反应也是意料之中。
“九月十九日怎么了吗?”
“其实,杀害您哥哥的犯人出现了。”
杉山庆介瞪圆了眼睛。
“——杀了哥哥的人?是哪个混蛋?”
“抱歉,现阶段还不能告诉您更多信息。”
“为什么啊,我可是哥哥唯一的弟弟。就连知道是谁杀了我哥哥的权利都没有吗?”
“不好意思,现在还不行。我们还在调查那个人的证言是否属实。”
杉山又抱怨了几句,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我没搞懂啊,杀害哥哥的犯人出现了,为什么要问我九月十九日做了什么?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人说自己进行了交换杀人。作为十二日杀死您哥哥的代价,有人在十九日帮那个人杀了欲除之而后快的伯父。”
怒意涌上杉山庆介的面庞。
“——好啊,原来如此,你们是怀疑我杀了那个男人的伯父是吧?”
“您怎么知道那是个男人的?”
“少跟我抠字眼,稍微动动脑子不就懂了吗。女人没有理由要杀死我哥哥吧?肯定是男人。那个男人说我是他交换杀人的共犯是吗?到底是谁啊,这该死的骗子!”
“他没说您是交换杀人的共犯。只说了作为交换杀人的一部分,他杀死了您哥哥。”
不能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要让他去猜测那个人还会吐露多少真相,从而给他造成压力。
“请让我见见那个骗子,我要当面把他的厚脸皮给扯下来。”
看起来,杉山只是单纯地在发怒。并没有表露出得知交换杀人的共犯出卖了自己后应有的那种狼狈与焦急。但这或许只是他在拼了命地虚张声势。也有可能是他已经从新闻中得知友部义男车祸身亡,所以清楚警察绝对不可能让他和犯人当面对质。
“很抱歉,暂时还不能安排你们见面。我们还在调查他是不是真的杀了您哥哥。”
“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只要离开公司,我和哥哥就还是好兄弟。你们警察居然事到如今还在怀疑我,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我们不是在怀疑您,只是为了将您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才要问您一些问题。话说回来,九月十九日那天您做了什么,还是想不起来吗?”
“废话,怎么可能记得起来!”
到头来,还是没能调查清楚九月十九日那天君原信和杉山庆介的行踪。分别告诉了他们两人交换杀人的共犯已经坦白了真相,但是他们俩都没有表现出事实即将败露的狼狈与焦急。虽然君原信看起来是右利手,不过有二十五年的充裕时间,改变用手习惯也绝非什么困难的事。
真凶绝对就在这两人之中,但是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能加以佐证。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被选为交换杀人的共犯呢?在回程的JR京崎线电车中,聪思索着这个问题。交换杀人的共犯,其实是一对基于对彼此的信任而结成的命运共同体,从这个层面来说,和夫妻有些相似。不,这种羁绊的牢固程度应该更胜夫妻。夫妻之间如果不信任彼此了,还可以离婚,可是交换杀人的共犯却没法离开对方。离开,就意味着背叛,也就意味着罪行败露。直到死亡将两人分开——这句用在结婚典礼上的誓词,比起夫妻,其实更适合交换杀人的共犯才对。
不过,与夫妻不同的是,交换杀人的共犯几乎没有多少接触彼此的机会。犯案之前自不必说,犯案之后共犯间极力避免接触也是交换杀人的铁则。一旦不小心接触了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就会被警方察觉共犯的存在,交换杀人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无论如何,都必须装作陌生人。
交换杀人的共犯之间,不仅要缔结比夫妻更加坚固的羁绊,还得像一年只能相会一次的牛郎织女那样,严守不能接触的禁令。
不,也不能完全断绝联络。两人之间应该时常会涌现被对方背叛的不安。为了缓解这种不安,不惹人耳目的联络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如果是用电话联系的话,那么查查友部义男的手机和固话通话记录,说不定能找出那个共犯。
然而,再多想想就会发现这行不通。友部义男的智能手机已经在事故中坏掉了,没法查找通话记录。如果要调查通讯公司保存的通话记录的话,就得去申请搜查令,可是这个案子的时效已经成立了,法院不会批搜查令下来。绯色冴子和聪现在在做的事情,说破天也只能算是研究活动,根本算不上搜查。
共犯间的联络,还会留下别的什么记录吗?聪绞尽脑汁琢磨着。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有没有联络的记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行了联络这一事实。
君原信和杉山庆介之中谁才是那个共犯,聪已经有了分晓。
聪返回犯罪资料馆,来到馆长室,报告了与友部真纪子、君原信和杉山庆介的对话内容。
“辛苦了。”
“您有什么想法了吗?”
“倒还真有一个正在考虑的事情,是关于惯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