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边大致是明白了啦。那么,社长想要杀的那个人——也就是最终反杀了社长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想想社长那部预付费手机最后一次通话的定位——那是受到反击的社长打电话给鸟井警部补通报情况的地方,记得吗,是在国立市。案发之后死于交通事故的安田俊一的住处,也是在国立市。”
“您是说,是安田反杀了社长?”
“没错。当晚8点10分,社长在国分寺市境内用预付费手机打了电话之后便赶往国立市,造访了安田俊一的住所。社长一进入安田俊一家中,便掏出小刀袭击安田俊一,然而却遭到了安田的反击。社长在用预付费手机告知鸟井警部补自己被反击受伤之后就断了气。之前也说过了,这个电话就是8点20分犯人打给社长手机的那个。没过多久,8点25分,高木祐介为了找安田切磋围棋而登门拜访。安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招待了高木祐介,两人一直下棋下到了11点多。社长的尸体就藏在家中,安田尽管脸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早已慌作一团。高木祐介说他当晚状态很好两战两胜,其实恐怕是因为刚刚杀了人的安田正处于严重的动摇之中,根本无心恋战吧。不过,托高木造访之福,安田的不在场证明也同时成立了。”
原来如此。高木祐介8点25分到11点之间一直在和安田下围棋,这样一来有不在场证明的人不止是高木,其实还有安田。
绯色冴子提出要进行再搜查之后,特意指派聪去见了高木祐介。原来并非是在怀疑高木,而是怀疑和高木共享了不在场证明的安田。追问两人棋局的胜负也是因为如果安田真的出于冲动而杀了人——哪怕只是因为防卫过当——那么他心中的动摇一定会体现在棋局之上,对胜负产生影响。
“深夜,高木祐介回家之后,安田开车载着社长的尸体,运到荒川河岸弃尸。恐怕是鸟井警部补打电话给安田,威胁说我已经知道杀害社长的人是你了,然后逼迫安田这么做的。因为对于鸟井警部补来说,如果不知道社长尸体的下落的话,一定会非常不安。更何况,那部预付费手机还在社长身上,这迫使他不得不参与社长尸体的处理。如果预付费手机在社长的尸体上被发现的话,就说明它的使用者其实是社长,换言之,给驾驶雷克萨斯的‘社长’打去电话的‘犯人’,不是别人,正是社长本人。
“顺带一提,这也就一并解决了为何犯人要把社长的手机带走的问题。社长把手机交给了变装成自己的鸟井警部补,所以说在社长被反击身亡的时候,手机根本就不在他身上。根本就不是被犯人带走了。
“之后,安田死于交通事故。出事前的安田一直陷于神经衰弱的状态,恐怕也不是因为他身为营业部长,要为控制恐吓事件的影响四处奔波而导致的。真正的原因或许是杀害了社长的罪恶感吧。”
“但是,我还有些地方没有搞懂。中岛社长到底为什么要杀安田俊一呢?鸟井警部补又是为什么要给社长做帮凶呢?社长与警部补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交集啊。”
“在恐吓信送来之前,社长和警部补的确是没有交集的。但是恐吓信送到之后,作为受害企业的社长与刑警,交集就产生了。这样一来,社长和鸟井警部补想要杀害安田的理由,也应该是在恐吓信送到之后产生的。动机产生的时刻,安田,社长与警部补应该同时在场。这就让我想起了,安田身为营业部长,要和社长以及特殊犯搜查系的搜查员一起开车去各个发现了被放进钢针的面包的超市进行现场检证的事情。可以确定的是,在前往目标超市的时候,是由特殊犯搜查系的搜查员开着警车带社长和安田去的。那个搜查员,有没有可能就是鸟井警部补呢?这样的话,我能想到的就是,这辆警车会不会肇事逃逸了呢?”
“——肇事逃逸?”
“鸟井警部补请求社长和安田对这起意外事故保持沉默。由于开车的并非自己,加上现在又是恐吓事件的关键时期,万万不能再给中岛面包公司的形象抹黑,两人就答应了警部补的请求,成为了肇事逃逸的共犯者。而且在那之后,还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去超市进行了现场检证。
“然而,安田俊一后来良心发现了,没法再继续沉默下去,便劝说社长和鸟井警部补自首。这样下去的话一切就全完了,鸟井警部补和社长两人商量了一下,于是决定利用这次的企业恐吓事件制造不在场证明,将安田灭口,以绝后患。所以,他们寄出了第二封恐吓信。”
“什么?第二封恐吓信?不是第一封吗?”
“没错。你之前不也提出了吗,光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就往自家的面包里放针,这手段和目的之间未免有些失衡。确实,真的有些失衡。这样的话,还是假设往面包里放针并寄出第一封恐吓信的不是社长会更为妥当。鸟井警部补和社长只是搭了这起恐吓事件的便车,寄出了第二封恐吓信而已。
“鸟井警部补作为搜查本部的一员,第一封恐吓信使用的信纸、信封、打印机型号乃至使用的字体与排版,这些信息必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他而言,模仿出第二封毫无破绽的恐吓信并没有什么难度。
“第一封恐吓信里虽然写了要支付五亿元现金,却并没有提到支付的方法。第二封恐吓信才终于给出了具体指令。如果两封都是出自同一犯人之手的话,分成两封信寄过来实在有些画蛇添足,直接在第一封信上写清楚不就好了?因为分成两封信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应该认为这两封恐吓信是来自不同的犯人——寄第二封信的人想要利用这起事件。而且这第二封信的体裁与第一封信完全一致,说明寄信人一定出自搜查本部之中。”
“原来如此……”
曾经浮现在聪脑海里的那些对绯色冴子能力的疑惑,如今已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虽然她并非搜查一课的成员,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搜查官,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只是她的交流沟通能力确实存在欠缺,不大适合担任调查问讯之类的工作……
“我认为,寄出第一封恐吓信的犯人没写支付方式的原因是他根本就没想着要什么勒索金,纯粹是想恶心恶心中岛面包公司才在面包里面放针并寄来恐吓信的。可是没成想却出现了第二封恐吓信,而且三天后社长遇害,大众媒体一致认为恐吓者是真凶。他肯定是被吓到了,所以才一直保持沉默。事到如今再想去追查寄出第一封恐吓信的犯人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两天过去了。
助理室,聪正一如往日地在给证物贴标签,然后录入相关信息。突然,手机响了。一看屏幕,是今尾正行打来的电话。他是第三强行犯搜查第八系的系长,聪以前的上司。发生什么事了吗?聪带着些许紧张,接起了电话。
“您好,我是寺田。”
“今早,鸟井警部补提交了辞呈。”
今尾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
“昨天晚上,鸟井来了我家。跟我说他是十五年前中岛面包公司恐吓暨社长杀害案件的凶手。”
聪想起来,鸟井警部补曾说他和今尾是警察学校的同学,关系很好。
“这不是鸟井当年负责的案件吗?我不明所以,就问他详情。然后那家伙就把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了。我问他怎么现在又提起这件事了,干脆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让它石沉大海不就好了?他才告诉我,你的馆长给他打了电话,完美地还原了当时的真相。你们馆长撂下一句让他两天后自己去见督察之后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他和我说,他连辞呈都写好了。”
聪呆呆地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然,当然了,鸟井的所作所为是无法宽恕的。但那家伙真是个很优秀的刑警啊。我们是同期,也一起为事业打拼过。他太热心于工作,没法兼顾家庭,后来和妻子离婚了。那时候女儿还很小,抚养权理所当然地判给了妈妈。而且女儿根本就不想见他,那家伙当时别提多失落了。这件事就发生在十五年前那起案件之前。鸟井之所以惹了那么大的祸,恐怕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聪沉默着。
“那家伙现在一个人住。见不到已经成年的女儿。刑警工作就是他生活价值的全部了。可现在就连这个都被你的馆长剥夺了。那个吊车尾的精英派完全不知道鸟井的优秀之处,只是为了打发自己的空闲时间就把他送上了刑场供人羞辱。而你则是她的帮凶。听好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也许吧。不过,我不可能原谅你。你还盘算着哪天回到搜查岗位来吧?没戏!本来你肯老老实实地待在‘赤色博物馆’的话,我或许还能考虑考虑放你回来。现在你居然和那个吊车尾的精英派沆瀣一气,真是气数已尽啊。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别想回来了。”
“……你没这么大的权力。”
“别小看老子。总之你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就带着没法回来的绝望,在这个破地方一直待到腐烂发臭,然后悲惨地辞职吧。”
电话挂断了。
良久,聪都没有把手机从耳边放下。他突然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隔壁馆长室的门已经打开了,绯色冴子正专注地望着他。冷峻而匀称的面庞比平时更苍白,甚至有些发青。
“——对不起。”
鲜红的嘴唇微微张了张。看来她是听到刚才和今尾正行的对话了。
“不必。馆长您没有需要道歉的地方。发现事件的真相,并将其公之于众,本来就是警察的使命。”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那么……以后你还会和我一起工作吗?”
“当然了。”
这一刻,聪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笑容。虽然有些笨拙,但却是真正的笑容。
谢谢,她说。


第二章 复仇日记
九月一日
麻衣子被杀了。
今天下午两点,我在宿舍接到了一个电话。
“那个,我是是枝麻衣子,还记得我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已经半年没有听见这个令人怀念的声音了,我甚至觉得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听见了。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能呆呆地握着听筒。
“……抱歉,打扰了。”
或许是误解了我的沉默,她似乎想要挂断电话。
我立刻叫住了她。怎么可能忘记你呢——虽然心里是想这么说的,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再平淡也不过的话语。
“好久不见啊。怎么了?”
“——其实,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虽然现在已经不该再来麻烦你了……今天下午5点,我们能见一面吗?”
“——见面?”
“对不起,这么任性的请求。明明是我提出分手的,现在又说这种话……但是现在能和我商量的人就只有你了。”
“没问题,见一面吧。哪里比较方便?”
麻衣子踌躇地问道:“来我的公寓可以吗?”
“可以。”
“那,就待会见了。自顾自地拜托你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了,可我依然握着听筒。刚才的电话真是麻衣子打来的吗,还是由于我思念过度产生的幻听呢?
不,不是幻听。真的是她。那熟悉的声音仍不容置疑地在我耳中回响。
不过我很纳闷,她说有事想找我商量,究竟是什么事?商量什么的,会不是其实只是一个想要重归于好的借口呢。
你可真是自恋啊,明明就不是那么有魅力的男人。我自嘲道。
又想起了半年前和麻衣子分手的时候。
那是三月初,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我们在参观完东京都美术馆之后,一边在上野公园散步,一边交流着对展品的感想。我们约好的,要一起看遍所有的美术馆。
那一天,麻衣子有点不对劲。尽管她的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但明显能察觉到有些强作欢颜,而且眼角还时不时泛着泪光。说不对劲,其实在几周以前她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只不过那一天尤其明显。
我们走累了,找了个长椅坐下。麻衣子突然看向我,开口了。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已经不能再和你交往下去了。”
我一时间没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呆望着她。却发现她小鹿般的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为什么?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不是的。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我。”
“怎么了,为什么错的是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明白,能说清楚吗?”
可是,不管怎么问麻衣子,她都只是不断重申着“我已经不能再和你交往下去了,是我的错”这一点。我很担心,担心到怒火中烧,从长椅上起身,丢下麻衣子一个人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回头,看到她还是独坐在长椅上,一边啜泣一边抹着眼泪。那样子实在是太孤独了,我想要回到她身边,但最终还是输给了怒意,离开了公园。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她,请求重归于好,可她并没有回心转意。还告诉我,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询问理由,她依然只说是她的错。
我追问她,是不是喜欢上其他人了?哪怕我再愚鲁,也该意识到这一点了。麻衣子沉默了,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问她那个人是谁,但她只是不停地道歉。我摔上了电话。
就这样,我们分手了。我就读于法学院,麻衣子是教育学院的,我们平时在学校基本碰不上。曾经在食堂和学生会见过她一两次,可是一看到她我就心如刀绞,只好悄悄地躲开……
越发地在意她要找我商量的事情,就越发地难以忍受只有一个电风扇的房间里的暑气。我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
奥村小组的研究室的空调制冷效果非常好,只不过适逢暑假,研究室里只有研二的小早川学姐一个人在。
“奥村老师来过吗?”我问她。
“十点前过来取了些资料,露了个面,然后就回家去了。他说七号有个学术发表会,但他到现在还什么准备都没做,所以不得不回家好好准备。奥村老师啊,看上去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哦。根本就对不起他的A型血嘛,哈哈。”
“上次研究小组慰劳会的时候老师不是还用自己的血型当证据,说通过血型判断性格根本就不科学吗。”
“非也非也,血型性格判断可是很尖端的科学哟。”
小早川学姐嘟嘴抗议。
“对了对了,老师好像在找九零年五月号的《国际法学》呢。说是里面有想要用在学术发表会上的资料,但是家里和这里都没找到。”
“九零年五月号吗?搞不好被我借走了。我回去找找看。”
“好嘞。”
虽然小早川学姐的书桌上摊开了书和笔记本,不过她看上去已经没有继续学习的兴致了,开始和我聊了起来。能打发掉五点之前的这段百无聊赖的时间,我自然也是非常欢迎。
从两点半到三点半的一个小时,就这么在研究室闲聊之中过去了。终于,小早川学姐正色道:“不行,必须得继续看书了。”重新转向书桌。我也就识趣地离开了研究室。
想要确认一下奥村老师正在找的资料是不是被我借走了,我又回到了公寓。找了一通之后,发现了那本九零年五月号的《国际法学》。我把杂志装进包里,前往位于大和田町的“月桂庄园”。老师住在那里的603号室。
老师桌上堆满了各种翻开的书籍与资料,看来他的确是正为准备学术发表会而忙碌着。我把杂志递给了他,他喜形于色,说了声“真是帮大忙了!”便转身去为我泡咖啡。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杯想着五点和麻衣子的约定,不停地看手表。老师可能是注意到了,便问我:“怎么,马上有约会吗?”
“不好意思,其实,我五点钟要和一个朋友见面……”
老师心领神会地笑了。
“你且去吧,痴心人甘愿落于人后,皆因奉心上人事事为先。”
“什么?”
“诗里的一节啦。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个姑娘吧?”
我害羞地笑了,点了点头。
“对了,说起来,大概一年之前,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你们还跟我打招呼来着。难道说,就是那个女孩子吗?”
“是的。”
老师闭上了眼,仿佛在唤醒那段记忆。
“嗯,想起来了,我还记得她的姓氏挺罕见的。是枝小姐,对吗?”
“您的记忆力真厉害啊。她叫是枝麻衣子,是我们学校教育学院大三的学生。”
“原来如此。好吧,把咖啡喝完就赶快赴约去吧。”
我又笑了笑,把咖啡一饮而尽,说了声“失礼了”,便离开了老师的房间。
我用力踩着踏板,自行车朝着中野上町麻衣子的公寓疾驰而去。澄澈的天空万里无云,猛烈的阳光直射让我汗如雨下。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五点了。麻衣子到底要和我商量什么事呢?我疑惑着,同时感到胸腔中仿佛有一颗少年的心正在跃动。
“永井小区”是一幢五层公寓楼。靠近之后,发现公寓前挤满了人,还站着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我不明就里,停下车,向警察打听情况。
“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四楼的一个住户,从自家房间坠楼,摔到了后院里。”
四楼的住户?
不详的预感爬满了全身。
“名字是?”
“好像是叫是枝麻衣子。”
回过神来,我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警察,朝着公寓的入口拼命跑去。身后不断传来怒吼声,我冲过走廊,推开后门,跑进了后院。
后院将近有一百七十五平米。到处都是花坛,向日葵正在盛放。离公寓楼大概一米的地面上,横着一个白色的物体。
那是麻衣子。麻衣子仰面倒在地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拖鞋。
我正要靠近她的时候,现场的警察们冲了过来,压倒了我。我的右手被扭到了背后,顿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你是什么人!”
四十岁左右的马脸刑警咆哮着。
“麻衣子——是枝麻衣子的朋友。我们约好五点钟见面的。”
“——被害者的朋友?”
抓住我右臂的手松开了,我揉了揉胳膊。
“姓名?”
“高见恭一。”
我把下午两点接到麻衣子电话的事情告诉了马脸刑警。
“有事商量?知道是什么事吗?”
“详细的情况她没有说。比起那些,能不能先告诉我麻衣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自家的阳台上被推了下来。下午四点半左右,公寓管理员例行浇花的时候发现了尸体,拨打了110。”
刑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话说回来,你自称是被害者的朋友,具体是什么关系呢?你叫她麻衣子是吧,你们是恋人?”
“——曾经是。半年前分手了。”
“前男友是吗?被害者要找前男友商量事情啊……”
刑警的脸上十分露骨地浮现出怀疑之色。
“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头脑一热。
“——下午三点左右是吗。也就是说,麻衣子是三点左右坠楼的吧。”
“是啊。经过法医鉴定,死亡推定时间是三点前后。”
“怀疑是我干的?”
“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而已。”
“下午三点左右的话,我在大学的研究室。有位学姐可以为我作证。”
“研究室啊,几点到几点?”
“两点半到三点半,待了一个小时。”
“并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哦,只是既然问了就问清楚一点。请问是哪所大学,哪个研究室?”
“明央大学法学部的国际法研究室。导师是奥村淳一郎。”
马脸刑警离开了,留我在酷热的后院一角独自等待。
看不见一丝云朵的湛蓝天空不知不觉地被暮色浸染。时不时吹起微风,花坛里的向日葵随之摆动。花坛附近,鉴证科的成员还在到处拍着照片,刑警们也行色匆匆地来来往往。
麻衣子的尸体似乎已经检视完毕了,被抬上担架运了出去。我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她。
不敢相信。就三个多小时之前,我还亲耳听见了她那令人怀念的声音。音犹在耳,可是斯人已去。再也听不到那个清亮又温柔的声音了。
“我们去验证了一下你的证词。”
三十分钟后,再次出现的马脸刑警说道。
“确实,两点半到三点半你都在研究室。那个姓小早川的研究生是这么作证的。”
“犯人是谁?”
“现在还不清楚。已经对公寓的住户进行过问讯了,但是没有得到任何目击情报。这里的住户都是学生和单身工薪族,没有拖家带口的,这个点基本都在家里了。而且对面的公寓正在装修,朝这里的一侧正好全都覆盖了防火布,也就不用期待能从那里获得什么目击情报了。”
我在后院环顾了一圈。附近的建筑物大致上环绕出了一个长方形的空间。“永井小区”和对面的公寓楼是长方形的两条长边,另外的两条宽边则都是二层的低矮民房。而且除了正对面的一侧以外,“永井小区”的其他三边都围着高高的水泥墙。所以确实是不用期待来自周边的目击情报了。
“犯人有在现场留下指纹吗?”
“很遗憾,没有。犯人仔细地擦拭了玄关的门把手,消去了自己的指纹。而且,被害者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盛有麦茶的玻璃杯,厨房的水槽里有一个洗好的玻璃杯。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吧。”
“麻衣子把犯人请进门,给自己和犯人准备了两杯麦茶。犯人在作案后担心杯子上留下自己的指纹,去厨房把自己用过的杯子洗掉了。是吗?”
“是的。本以为犯人敢在大白天把人推下阳台,应该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没想到也有这么心细的一面啊。”
“麻衣子她,死前很痛苦吗?”
我之前已经暗自观察过了,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暴行的痕迹。
“衣着和身体上都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犯人应该是在一起站在阳台的时候,突然把她推下来的。”
马脸刑警说也许之后还要找我问话,让我留下了住址,电话号码和学号。然后便放我离开了。
现在,时钟的指针指向了八点零五分。黑夜已经包裹住了一切,只有电风扇转动的声音还清晰可闻。
从麻衣子的公寓回来以后,我去文具店买了这个笔记本。然后,开始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写这本日记,是为了找出杀害麻衣子的犯人。冷静地回顾日记里所记载的事情的话,或许可以理出一些头绪。
警察是靠不住的。那个马脸刑警一听说我和麻衣子在半年前分手了,就立刻怀疑起我来。这样的警察根本不值得信任。
作为法学部的学生,我已经积累了很多逻辑推理的经验。是时候学以致用了。
麻衣子到底要和我商量什么呢?或许她想说的事情就关乎她遇害的真相。
一定要找到杀害麻衣子的犯人,一定。
九月二日
上午九点多,麻衣子的母亲扶美子阿姨打来了电话。
“好久不见了”扶美子阿姨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昨天,麻衣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