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社长向躺在后座底下的搜查员问道。
“可能是犯人打来的。先把车停在路边吧,接电话。”
搜查员回答。
中岛社长接起了电话,不出所料,的确是犯人打来的。
“8点10分之前开到千叶县我孙子市的市政府门口。”
像是用氦气变声了的高亢声音在下达完指令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搜查员立刻通过无线对讲机把对话的内容报告给了搜查本部。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搜查本部大大缩小了犯人的可能范围。犯人知道社长的私人手机号码,说明他是社长身边的人物,而他刻意变声也恰好应证了这一点。
雷克萨斯遵从犯人的指令驶向我孙子市。追踪组换了几辆车,继续尾行。
晚上8点2分,车子到达了我孙子市市政府门口。然后在8点10分,犯人给社长的手机打来了第二个电话。
“告诉你最终目的地。穿过手贺大桥,从县道八号线南下,在大岛田的路口左转进入国道十六号线,然后在第三个路口左转。稍微往前开一点就能看到右手边有一间废屋,进去就行。”
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断了。收到来自后座底下搜查员的报告之后,搜查本部紧张了起来,开始在地图上寻找目的地,并指示现场监视组的成员抢先赶往目的地进行调查。
社长开动了雷克萨斯。8点20分,社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把车停在路边,接起了电话。
“五亿元现金,确实是带过来了吧?”
高亢的声音问道。
“当然了。事关公司一万七千人的生计,我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那就好,务必送来。”
电话挂断了。
晚上8点30分,雷克萨斯到达了指定的废屋。那间屋子与道路隔着一片田地,距离大概有二十米。二层洋房,靠山而建,看起来已经有半个世纪以上的历史了。周围是广阔的田地和树林,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基本没有车辆会路过这里,可谓人迹罕至。
此时,废屋旁已经埋伏好了两名现场监视组的搜查员,他们趴伏在田地里,留心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那,我去了。”
社长的声音颤抖着。
“请多加留心。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就立即大声喊叫。那间屋子离这有二十米,虽然微型麦克的信号收不到,但是大声喊的话我肯定能听到。而且附近已经有搜查员埋伏好了,我们会立刻赶去帮你,请放心。”
“……多谢你们了。”
中岛社长下了车,提着手提箱,朝田间小道走去。躺着后座底下的搜查员悄悄地从车窗探出头,目送着社长的背影。
终于要到大结局了。现场监视组的两人,雷克萨斯后座的搜查员,全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守望着废屋。
然而,走入废屋的社长,一直都没有出来。废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隔着二十米的距离,没法接受到微型麦克风的信号。尽管已经叮嘱社长一旦发生紧急情况就高声喊叫了,却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搜查本部很是焦急,想命令搜查员进入废屋确认事态,又害怕这是犯人精心布下的陷阱。比如说,犯人有可能在屋中留下纸条,要求社长安静地在废屋里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此时莽撞地让搜查员进屋调查的话,就会暴露警察已经介入此事件的事实。
如此僵持了三十分钟之后,搜查本部终于忍不住了,命令在场的三位搜查员进入废屋确认情况。埋伏在屋旁的两名现场监视组成员先行进屋,躲藏在二十米外的雷克萨斯内的搜查员随后赶到。
废屋的地板上,赫然放着一个手提箱。里面的五亿元现金一点没少,可是哪里都找不到社长的身影。微型麦克风里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得知现场情况后,搜查本部一片哗然。
经过近三十分钟的地毯式搜索,终于确定在废屋附近有一个防空洞。其中一个入口就在废屋后门前方的小丘下。搜查员们打开了入口的门,里面一片漆黑。打开手电,发现门内是一个将近十平米的空荡荡的房间,社长并不在里面。入口的正对面,还有一条通道向黑暗中延伸。搜查员们沿着通道前进,走了十米左右,又碰到了一扇门。开门一看,发现已然来到了树林之中。不远处有一条两车道的马路。搜查员们分头搜索社长的下落,依旧一无所获。犯人是开车把社长带走了吗?搜查本部对这个防空洞的存在一无所知,被犯人耍得团团转。
会不会是犯人在废屋里留下字条,要求社长独自通过防空洞前往最终的目的地呢?考虑到天色已晚,防空洞里又是一片漆黑,或许连同纸条还一起留下了手电也说不定。还有可能是犯人自己潜入废屋,然后和社长一起前往防空洞。可无论如何,为什么没有把五亿元的现金带走呢?十分令人不解。
搜查本部在千叶县警的协助下,在那条可疑的两车道马路沿线设立了重重关卡,对来往车辆进行讯问调查。可是并没有发现载着中岛社长的车辆。社长走进废屋的时间是8点30分,而搜查员们是在9点20分之后才发现防空洞的,这五十多分钟的时间,足够让犯人带着社长开出相当远的距离了。犯人已经突破讯问网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然后,在第二天,案件迎来了最坏的结局。晚上6点过后,在离废屋三十公里的足立区的荒川岸边,发现了中岛社长死于他杀的尸体。一把小刀刺入了他的左胸。死亡推定时间是前一天的晚上8点到9点之间。现场没有多少血迹,从尸斑的分布状况来看,应该是死后被运来这里的。
社长进入废屋的时候是晚上8点30分,所以可以将死亡推定时间进一步缩小至8点30分到9点之间。社长来到废屋之后,不知是一个人还是和犯人一起去了防空洞,9点左右被害,然后犯人用车载着社长的尸体,来到荒川岸边,弃尸……
最后,当天的工作时间全部消耗在了这份搜查资料上。刚开始还有点心不在焉的聪,越读越入迷。加班研究不说,还把资料带回了家里继续看。午夜一点过后,终于掌握了全部内容。
翌日早晨,聪上班的时候,绯色冴子已经一如既往地坐在馆长室里了。见到聪之后,她连早上好都没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搜查资料读好了吗?”
“读好了。”
“案件的脉络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吗?”
“八九不离十吧。”
“说来听听。”
聪滔滔不绝地从头说到了发现社长尸体的情况。绯色冴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那么,之后的搜查呢?”
“首先调查了那间废屋,它是战前建造的洋房,案发十年之前还是有人住的。防空洞是太平洋战争末期挖掘的。之所以有两个出入口,是因为当时的洋房主人担心如果只有一个出入口的话,万一空袭毁坏了唯一的出入口就糟糕了。防空洞的地板有清扫痕迹,蜘蛛网也被清理过。因为没有留下脚印,所以可能是犯人清理的。
“犯人预料到警察会监视交易现场,才把地点选定在了这里。废屋附近的防空洞有两个出入口,所以不管警方怎么监视废屋,都能通过防空洞掩人耳目地将现金带走。虽然不知道犯人的信息来源,不过他肯定是提前就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关于杀害中岛社长的理由,搜查本部是怎么考虑的?杀害社长对恐吓者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社长被害让中岛面包公司的态度瞬间强硬了起来,拒绝再与恐吓者交易,并且中止了五亿现金的支付。然后,恐吓者的罪名也从恐吓升级成了杀人,恶劣了很多。为什么犯人还要杀害中岛社长呢?”
“搜查本部最初是认为,社长见到恐吓者的时候,认出了恐吓者的身份。然后恐吓者为了封口,杀害了社长。在这种情况下,杀人是一时冲动而非之前计划好的,所以犯人才会在明知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杀害了社长。搜查本部是这么解释的。”
“可是,搜查本部对于恐吓这一事实其实也是存疑的吧?”
“没错。因为五亿元现金被留在了废屋里。如果是犯人留下字条让社长前往防空洞,那应该也会让社长带着手提箱一起去,不可能任由它留在废屋。如果是犯人自己潜入废屋和社长一起去的防空洞,那他只要自己提着箱子不就好了。还有一种可能是犯人在废屋被社长识破了身份,为了封口将其杀害,那也没理由不把现金带走。但是现金依旧留在废屋里,这是铁打的事实。所以不管怎么想,只有一种可能——”
“犯人的真正目的是杀害社长,企业恐吓什么的只是用来隐藏意图的幌子。”
“没错。一目了然,犯人根本就是冲着社长来的。可如果只是杀害社长的话很容易被查出来动机,所以他以企业恐吓为幌子,掩盖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中岛社长的尸体上,有某个应该有的东西不见了,是什么?”
“手机。社长的手机是放在皮带手机套里的,所以很难想象是在犯人搬运尸体的途中遗失了。也就是说,应该是犯人拿走了手机。搜查本部认为犯人带走手机的原因应该是其中有些对犯人不利的信息。比如说,犯人是某个看上去和社长没有什么关系的人物,可实际上却与社长很亲近。为了防止通话记录泄露自己与社长的关系,犯人才带走了手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即使手机没了,通话记录还是保存在手机公司的,只要有搜查令的话很容易就能查到。调查结果是?”
“调查了过去一整年的通话记录,从结果来看,没有与那种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人的通话。案发当日,社长的手机只接到了三个电话,全部来自于犯人,一个电话都没有拨打。另外,当天也没有收发任何短信。”
“也就是说,犯人没有任何带走社长手机的理由喽。”
“的确如此。虽然现在的手机都能拍照了,但是搭载拍摄功能的手机是案发一年后的1999年才开始发售的,所以犯人不可能是因为被社长拍到之类的理由而带走手机的。当然,那时的手机也没有录音功能,社长也就不可能录下犯人的声音。所以到头来,还是搞不清犯人带走手机的理由。”
“既然去手机公司查了通话记录,也就能查到犯人的电话号码。结果如何?”
“调查发现犯人使用的是预付费手机。虽然查到了手机号码,但是当时购买预付费手机是不需要身份验证的,所以没法锁定购买者。手机店的防盗摄像头会保存一周的影像,可是在调查后发现犯人的手机是一个月之前卖出的,因此也就没法通过影像记录来寻找嫌疑人了。
“还有,让运营商调查了信号之后得知,那部预付费手机打出电话的地点是在不断变化的。犯人给中岛社长打了三个电话,7点10分的电话是在大井打的,8点10分的电话是在国分寺市打的,8点20分的电话则是在国立市打的。也就是说,犯人的移动路线是从大井到国分寺市再到国立市。”
“犯人在给中岛面包公司发恐吓信之后,到2月21日晚上7点10分给社长的手机打电话的这段期间,一直没有主动与中岛面包公司的人取得过联系。这是为什么?”
“因为直接给社长家打电话的话,会被等在那里的警察逆向侦测到位置,声音也会被录下来。氦气虽然可以改变声调,但是没法改变声纹。只要犯人在搜查范围内,就有可能因为声纹一致而暴露身份。
“给手机打电话的话,虽然逆向侦测技术没法用了,但是可以通过运营商的信号调查来锁定位置。而且手机只要连接录音设备的话也是可以录音的。所以犯人也不会在那段时间内给手机打电话。之所以在2月21日晚上7点10分开始联络社长的手机,是因为车子已经出发了,没法连接录音设备——这样犯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打电话了。
“不过,给手机打电话这一点,对犯人来说其实是把双刃剑。因为这同时也把犯人的嫌疑范围缩小到了知道中岛社长私人手机号码的限定人群之中。而犯人使用氦气变声的事实,更加说明他就是社长的身边人。”
“嫌疑最大的是谁?”
“高木祐介专务。虽然他是被害者的表弟,不过两人在公司内部的对立极其严重。高木祐介肯定知道社长的私人手机号,也有动机。在社长死后,他坐上了社长之位。为了隐藏这个显而易见的动机,他才耍了个企业恐吓的把戏。搜查本部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高木祐介有着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晚8点25分,他造访了中岛面包公司的营业部长——安田俊一的住处,之后一直待到11点。高木和安田是围棋棋友,每个周六都要对弈几局。根据安田的证词,高木来了之后两人就一直在下围棋。中途虽然各有离席过几次,但都是为了拿酒、拿下酒菜以及上厕所之类小事,也就离开两三分钟的样子。
“社长的死亡推定时间是8点30分到9点,所以高木祐介是没法杀人的。就算社长来到了安田家附近,高木在离席的两三分钟内将其杀害,从时间上来看也不可能。因为安田家在国立市,距离手贺沼的废屋足足有五十公里的距离。8点30分进入废屋的社长,无论怎样也没法在9点左右赶到安田家附近。
“当然,搜查本部也讨论了安田俊一作伪证的可能性。会不会是专务以升迁为诱饵,串通安田俊一作伪证的呢?安田自两年前离婚之后一直独居,关于高木祐介来访时间的证言全是他的一面之辞。搜查本部之后也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追问,可是他嘴很硬,丝毫不肯翻供。
“不久之后,一件令搜查本部备受打击的事发生了——社长被害一个月后,安田俊一在开车时不小心驶入对向车道,与逆向行驶的来车相撞,当场身亡。这样一来,高木祐介的不在场证明就死无对证了。加上又没有别的能够指证高木祐介罪行的证物,对他的怀疑可谓彻底触礁。”
“中岛面包公司内似乎有传言说是专务在安田的车上做了手脚才导致安田车祸身亡的啊。”
“没错。不过在交通课非常缜密地检查之后,确定了安田的车祸是一场纯粹的交通事故。自从有超市报告在中岛面包中发现钢针以来,身为营业部长的安田就为了控制事态而不停四处奔波。还经常要和特殊犯搜查系的搜查员以及社长一起去事发超市进行现场检证。这些工作是非常劳心费力的,再加上因为伪证嫌疑被搜查本部严厉地追问调查,事发之时他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这大概才是事故的真正原因。”
“除了专务之外,还有其他的对社长怀有明确杀人动机的嫌疑人吗?”
“没有了。案发十五年来陆续有两万多名搜查员参与了这起案件的调查。在案发七年后的2005年2月,恐吓罪的公诉时效成立。至于杀人罪嘛,2010年的刑事诉讼法改正草案废止了杀人罪时效,所以继续搜查班仍在继续调查。只不过,实在是没啥进展啊——”
“掌握得不错。”
绯色冴子面无表情地说。这还是第一次受到馆长的表扬,聪有些受宠若惊。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更为惊讶。绯色冴子大大的眼睛转向聪,说道。
“那么,开始再搜查吧。”
“——再搜查?什么意思,是要重新调查吗?”
“没错。”
“可是,这起案件的调查是继续搜查班的任务啊。”
“继续搜查班已经走进死胡同了,他们找不出真相的。”
“这倒也不假啦——不过,为什么我们犯罪资料馆要进行再搜查呢?”
“我一直把赤色博物馆视作防止犯人逃脱法律制裁的最后一座要塞。每当有陷入迷宫的疑案的证物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我都会重新整理一遍案件的脉络。当然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什么新发现的。可是偶尔也会找到一些新的视角。从新的视角去眺望整个案件的话,可能就会发现通向终点的路。我要赌一赌那个可能性。”
终于真相大白了,原来绯色冴子是想对悬而未决的案件进行再搜查,才每时每刻都阅读着搜查资料。不过,她是精英派出身,精英派的主要职务是负责警察的组织管理,并不从事具体的搜查工作。充其量也就是实习期间被分配到所辖警署的搜查科或者地域科待个半年左右,被奉为上宾,偶尔出出勤去呼吸一下案发现场的空气。让这样的人进行再搜查?真是痴人说梦啊,聪差点笑出声来。被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推动,每天阅读大量的搜查资料也就罢了,毕竟这是你个人的自由,可是想将这种妄想付诸实践就太愚蠢了。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劝说馆长放弃再搜查的念头。
“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案件呢?这个案件的搜查前前后后动用了两万名搜查员,耗费了十五年的时光。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找到最后的真相。我们昨天才刚刚接手这个案件,真的能派上什么用场吗?继续搜查班那帮人都办不到的事情,我们恐怕也没戏。还是说,您已经找到什么‘新的视角’了?”
聪语气里的讥讽已经显露无遗,可是绯色冴子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完全不为所动。
“没错。看到证物之后,注意到了一些东西。”
“注意到了一些东西?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
聪无语了。这是在假装名侦探故弄玄虚吗。秘密主义真是害人不浅。
“总之,再搜查什么的,行不通啦。说到底,馆长您有过进行再搜查的经验吗?”
“以前,有优秀的助理在身边的时候曾经进行过几次。也取得了一定成果。”
真的假的。
“您说了是以前啦,最近呢?”
“最近没有。优秀的人才都不会被派来这里。即使下达了再搜查的指示,也会喊着办不到之类的拒绝执行,然后辞职走人。”
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反应了。聪终于搞清了助理一个接一个辞职的原因。
“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调来了一名优秀的搜查员来这里成为我的助理。真正优秀的搜查员,不管在什么岗位都不会自暴自弃。一般来说,被调到我们这里的都是和原部门关系破裂了的人。那么,又要优秀,又要被原部门抛弃,综合在一起考虑就只有一种可能——在工作中犯下重大失误的人才。为了找到这样的人才,我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哟。”
“……您说的,是我吗?”
“没错。你是优秀的搜查员,所以才被调来了这里。”
聪感觉到,自从被调任“赤色博物馆”以来,心中冻结已久的某种东西突然又跃动了一下。虽然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下,一小下。
“那么,你会按照我的指令去进行再搜查吗?”
聪叹了一口气,答道:“遵命。”
尽管针对中岛面包股份公司的恐吓罪名已经过了时效期,但是杀害中岛弘树社长的杀人罪时效已经在2010年公布并实施的刑事诉讼法改正草案中被废止。所以,品川警署成立了继续搜查班,仍在追查杀害社长的真凶。
聪向前台接待员出示了警察手册,说:“麻烦找一下中岛面包公司社长杀害案件继续搜查班的鸟井警部补,谢谢。”接待员似乎还记得昨天就来过一趟的聪,眼神中满是好奇。她把聪带到了接待室。
将近三分钟之后,接待室的门开了,走进了一位五十岁上下,身材中等的男性。板寸头,相貌平平,是那种丢进人群之中立刻就找不到了的类型。不过聪心里很清楚,这种平凡的外形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的必要因素之一。
“我是继续搜查班的鸟井。”
“我是犯罪资料馆的寺田聪。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配合我们的工作。”
聪迅速从沙发上起身问好。
绯色冴子的第一道指示,就是让聪来见这位鸟井警部补。据她所说,鸟井警部补正是案发当时那位藏身于社长的雷克萨斯后座之下的搜查员,时任搜查一课特殊犯搜查一系的主任。每当有绑架或者企业恐吓案件发生,他都会乘上运送现金的车辆,担起向搜查本部传达现场情况的重要使命。
馆长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掌握得一清二楚,聪大为震撼。向她打听消息来源时,绯色冴子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我也是有各式各样的情报网的。”
“昨天不是已经把案件的证物送去你们‘赤色博物馆’了吗,今天找我又有何贵干?”
鸟井警部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侮蔑。
“虽然我们的工作是证物的保管和整理,但是对案件概要的了解也是有必要的。为此,有些问题想向警部补您请教一下。”
“你们还需要了解案件概要吗?那样的话去看看搜查资料就足够了。搜查资料应该也已经交给你们了吧?”
“没错,交给我们了。不过我家馆长说有些问题还是当面问您一下会比较好……”
为什么我非得这么低声下气不可呢?聪有点开始讨厌自己了。
“馆长?是绯色冴子那个怪女人吧。明明是精英派却跑到‘赤色博物馆’那种地方,好像还一待就不走了。”
就“怪人”这一点而言,聪深有同感。
“那么,你们具体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案发当晚,您和社长一起上了现金运送车对吧。犯人的指示是,晚上7点,社长开着装有五亿现金的车出发,从第一京滨向北开。首先我想向您确认一下出发之前的情况。去开车的时候,是只有您和社长两个人在场吗?”
“是的。7点差5分的时候,社长拎着装有五亿现金的手提箱,和我一起去的车库。社长衣领下装了微型麦克风,我戴着接收用的耳机。我在车后座下铺了一层毯子,躺在上面。到了7点,社长就开车出发了。”
“当时社长的状态如何?”
“好像很不安,不停念叨着‘行不行啊,行不行啊’。这也难免。手上提着装有五亿现金的手提箱,肩上还担负着一万七千名职工的生计嘛。”
“这份不安里,有没有对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畏惧呢?”
“不,我想没有。当时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被杀害吧。”
“晚上7点10分,犯人给中岛社长的手机打了第一个电话是吧。”
“嗯。社长急忙把车停在路边接了电话。我还记得他当时小声说了句‘什么玩意啊,这个声音’。因为犯人用氦气把自己的声调变得很高。社长在回答完‘我知道了’之后就回头告诉我‘犯人让我8点10分之前开到千叶县我孙子市市政府门口’。我就立刻用无线对讲机向搜查本部报告了。犯人考虑得很周密,等车开出社长家再给他的手机打电话。手边没有录音装置,就没法给犯人录音了。如果是现在的话用手机录音就好,可是当时没这个功能啊。”
“在那之后,就一直朝我孙子市市政府开了吧。”
“对的。社长在导航里设定了目的地,然后就一直照着导航的路线开。”
“期间您和社长有什么交流吗?”
“基本没有。我这边一直在和搜查本部保持着联络。虽然也抽空和社长说了追踪组正伪装成普通车辆跟踪我们的事,告诉他那些不是可疑车辆,请他放心。不过他好像满脑子都是和犯人的交易,没怎么听进去。”
“晚上8点2分到达了我孙子市市政府门口,没错吧。”
“嗯。社长把车停在路边等待犯人的联络。8点10分左右犯人打来电话,让社长前往县道八号线和国道十六号线交口,指定了附近的一座废屋为交易地点。我立刻用对讲机向搜查本部报告。本部急忙调查了现场地图,并派去了两名现场监视组的搜查员。”
“犯人在8点20分的时候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呢。”
“犯人问社长是不是真的带了五亿现金过来,社长回答说当然带了。两分钟之后,我就收到了现场监视组的联络,说他们已经开始监视那间废屋了。社长非常担心,问我犯人会不会发现搜查员。我回答说现场监视组的搜查员都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分子,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登场的,请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