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五米之内。”
“病毒如何激活你查到了吗?”阚文哲问。
“我得具体研究它的代码,暂时还不清楚。”
“咱们就别在这里耽误他研究了。”阚文哲拉一下罗琛的胳膊,“我看孟医生那边也该结束了。带学生的老师不见了,他们可能会着急。”
“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高思如看表,“手环的病毒就拜托了,孙工。”
三个人离开忙碌的孙浩清,走楼梯来到地下一层。早就完成测试的孟医生举着打印出来的报告,正打算给高老师打电话。甘伟豪和应佳妮、肖梦杰坐在楼道的长椅上,低声聊着什么。和甘伟豪一起来的三个他的同班同学站在一旁,时不时搭上一句话。洪薇薇没精打采地独自坐在他们对面,不停地按手机,大概是在向守在医院的老师和同学们询问方以瑞的病情。
“从测试结果看,除了洪薇薇情绪很不稳定,其他学生都没大事。”孟医生把两个辅导员拉到一边,压低声音。
“我把报告送到她们学院去。”高老师谢过医生,“洪薇薇还需要单独接受疏导吗?”
“她主要疲劳和紧张过度,情绪发泄出来或许就好了,先休息几天再看。”孟医生建议,“我一会儿给她开个假条,传到你们学校去。”
“那我先带学生们回去。”高思如略松了口气,招呼甘伟豪帮忙叫两辆车。
“我想去医院。”洪薇薇耷拉着脸站起来。
“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吧。”高思如耐心地劝导,“你们老师拜托我带你和应佳妮过来,我得完成任务嘛。”
“你休息好了再去医院。”应佳妮扶着洪薇薇的胳膊,“你看你脸色这么不好,可别病倒了。”
“金子东刚刚给我发消息,医院把老师和同学都劝回去了。”甘伟豪对洪薇薇说,“方以瑞需要静养,你得听医生的。”
“对嘛,孟医生说了,你需要休息。”高思如和蔼地说。
“那先回去吧。”洪薇薇伸手抓脖子,“昨晚没洗澡,身上是挺难受的。”她从领子里抽出手,一直藏在T恤衫领子里的项链挂坠被带了出来。那是一个镂刻了五六个四叶草图案的银色的小圈。
“这坠子……”应佳妮脑袋里嗡地一声。它太像昨晚看到的那只手上戴着的尾戒了。
“哦,这是方以瑞的一个戒指。”疲惫不堪的洪薇薇没看出应佳妮脸色有异,“我觉得挺好看的,他就送我了。”她把戒指套在食指上,“他平时是戴小手指的,我只能戴食指上。你知道我不怎么戴戒指的啦,总觉得麻烦,就挂着当项坠了。咋了?”
“没事,之前没见你戴过。”应佳妮掩饰着不安,朝肖梦杰抛了个眼神。阚文哲看在眼里,知道这戒指可能有事,但没吱声。
“老师,车到研究所门外了。”甘伟豪晃一下手机。
“那个,我先不回学校……”应佳妮拽了一下肖梦杰的衣襟。
“啊,对,佳妮帮我设计的心理剧入围省里的大赛了。我们得改本子,有点着急。”肖梦杰朝罗琛使眼色。
“啊,那佳妮跟我们去农林大吧。”罗琛对高思如说,“有我在,您放心。”
把高老师和同学们送上车,应佳妮抬头看着万里晴空大喊头疼。
“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阚文哲问。
“昨晚太惊悚了,我差点给忘了。”应佳妮拿出手机给他和罗琛看图。
“这个戒指就是你刚刚看到洪薇薇戴的那个?”肖梦杰一下子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昨晚跟我说,这手表像是侯逸翔的。”应佳妮也是满脑子迷雾,“我还要问你呢?怎么回事啊!”
“你们等一等。”罗琛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佳妮昨晚看到的,是戴着尾戒的方以瑞拿着侯逸翔的手表。只能这样解释。”
“难道说,方以瑞提到的是他?”阚文哲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们同一届,同时军训,真的有可能。”罗琛捂嘴,“我的天,不会这么巧吧?”
“你们在说什么……”应佳妮和肖梦杰不懂。
“方以瑞曾经给甘伟豪的班主任高老师发消息,透露说甘伟豪被打时,有两个目击证人。”罗琛给他们解释,“照这么说,他所谓的目击证人之一很可能是侯逸翔。”
“梦杰,侯逸翔和你提过军训时的事吗?”阚文哲问。
“没有,他们学校军训出事,我还是昨晚在医院时听佳妮说的呢。”肖梦杰摇头。
“我们学校不让说。因为甘伟豪的事,我们这一届的军训都推迟了。”
“我也没听说他认识方以瑞或者甘伟豪啊。搞错了吧……”
“佳妮看到的不会有假。”
“假设目击者之一是侯逸翔,那另个一人是谁?”罗琛连珠炮似的发问,“如果侯逸翔是目击者,他在不久后坠楼,会不会和甘伟豪被打有关系呢?我们现在相信想要说出真相的方以瑞是被人暗算了。暗算他的是谁?另一个不愿意出头的目击者,还是打伤甘伟豪的真凶?”
“方以瑞应该并不知道真凶。”阚文哲说,“否则他应该直接告诉高老师真凶是谁才对。”
“这也不好说啊。或许他不认识真凶,但目击者知道呢。一旦目击者被揪出来,那真凶露馅儿就不远了。”
“那样的话,真凶该先对付目击者呀。”
“说的就是啊,如果侯逸翔是目击者之一,说不定他是被真凶给算计了呢。”
“会吗?”肖梦杰和应佳妮看着两位老师相持不下,脑子里越发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咱们先别着急,这事里的疑点挺多的。”阚文哲知道这么讨论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我觉得最想不通的是凶手大甘伟豪的动机。”
“那倒是。”罗琛同意,“看着是临时起了争执,但若是学生之间,有什么理由把人打成那样呢?毕竟都是刚到学校不久,彼此之间不会有多少怨恨。我相信工商大和警方在事后对甘伟豪的人际关系做过调查,没查出什么说明他真的没和什么人结过梁子。”
“可惜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阚文哲犹豫了一会儿,没把自己发现陌生女人的事说出来。侯逸翔竟然卷进甘伟豪被打一案,事情已经够糊涂的,若是再把至今不知身份的陌生女人牵扯进来,那就成了一团乱麻,根本解不开了。
“甘伟豪真的没恢复记忆吗?”罗琛好奇,“按说过了这么久,有什么创伤也该愈合了。我看小伙子挺精神的,都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
“这事只能去问顾依珩。”阚文哲耸肩,“话说回来,甘伟豪一直在心理互助组,他真要恢复了记忆,顾依珩不会毫无察觉。”
“如果他想起来是谁打伤的他,为什么不说出来,抓住凶手呢?”应佳妮觉得罗老师想多了。
“那就要回到我刚才的问题,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打伤的。”阚文哲说,“也难说那孩子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记得明天就是互助小组活动的日子,可以请顾医生留意下甘伟豪。”肖梦杰提议。
“说起互助小组,我听顾医生说你这学期开学就退出了。”罗琛向他求证。
“我和佳妮现在是志愿者。”肖梦杰没由来的自豪,“跟您说了嘛,我们的心理剧都入围省里大赛的决赛了呢。原来是因为翔子的事想不开,现在我没啥可纠结的了。”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有更大的纠结呢。”阚文哲微微一笑。
“嗯,我也觉得是。”罗琛挤眼,“不过顾医生应该解决不了,需要佳妮多帮助你。”
“我能干啥。”应佳妮谦虚,“杰哥有什么纠结啊?我看他挺好。”
“没啥纠结,他们都不专业,瞎猜。”肖梦杰脸色微红。
“你看不出来,他才纠结呢。”阚文哲和罗琛笑了起来。
“孙工约顾医生明天晚上看歌剧,你看出来了吗?”肖梦杰使出杀手锏,“艺术学院请了国家歌剧院的大师们来演出,一票难求。孙工可搞定了贵宾席呢。”
“他是怎么做到的?”阚文哲没听顾依珩提过这事,顿时汗颜。
“那我哪能知道。”肖梦杰斜眼笑,“阚老师,不是我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抓点紧,光知道拿我开玩笑。”
“您是得来几个大招了。”应佳妮一副大人教育小孩的语气,“不过这次不用担心,顾医生不喜欢歌剧。孙工前天已经把票送我了。”
“你这孩子,不早说!”
“早说您印象不深刻。”应佳妮学着老师批评她们作业时的语气。
“你要约谁去看歌剧呢?“肖梦杰赶紧问。
“没想好呢,本来约了洪薇薇,看来她是没心思了。”
“佳妮你可要想好,有人会很纠结的。”罗琛大笑起来。
四个人边说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工商大学门口。罗琛和肖梦杰搭车回农林大。阚文哲赶回南大都宾馆,上午的培训已经过半。他从后门溜进会议室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半个来小时,趁着茶歇的时间和同事聊了两句,上楼回房间拿电脑,做样子也得做全了嘛。
街对面楼上的咨询公司此刻正是营业时间,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到不少职员坐在办公桌后忙碌,打电话的打电话,敲电脑的敲电脑。阚文哲特别留意那天晚上透出光线的人影的房间,发现那里还是拉着百叶窗,看不出里面有人。他观察了一会儿,咨询公司里人出出进进,时不时有人起身招呼来访的客人,但没见有人进那间房,也没见有人从那间屋里出来。那是个什么房间?看百叶窗的数量,大概占了公司办公室区的接近三分之一。奇怪。
带着满腹疑窦,阚文哲培训时隔三差五就走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每次回过神就举着手机猛拍老师的PPT,虽然知道回去也不会看,留几天删了了事。
好容易熬到下午5点半下课,他抱着电脑懵懵懂懂地走出会议室,想回房间先睡一觉。刚走到电梯间,顾依珩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在南大都宾馆楼下的茶餐厅,你培训结束了吗?”
“刚完事儿。”阚文哲忍着哈欠。
“好啊,要不要下来吃饭?”
“你等我五分钟。”阚文哲来了精神。他顾不上等电梯,跑楼梯从二楼上了五楼,匆匆洗脸,换了件干净的T恤,出门前后退一步,对着穿衣镜理了理头发。
还不到晚餐高峰,茶餐厅里人不多。顾依珩已经点了两个菜,一边喝茶一边回复手机上的消息。
“听肖梦杰说,你们怀疑方以瑞受伤不是意外?”她推给小跑进门的阚文哲一杯凉茶。
“好苦啊。”阚文哲一边喝一边皱眉,“肯定不是意外,孙浩清还在分析手环的病毒呢。”
等着上菜的时候,两个人天一句第一句地聊着,从甘伟豪的失忆到应佳妮看到的手表,顾依珩和阚文哲一样地困惑,理不清其中的原委。天色渐渐暗下来,街灯亮了。她看一眼对面的霓虹,眼神自然而然地瞟向已经熄灯的五楼的位置。
“不知道那个女人今天会不会出现。”阚文哲知道她的心思。
“你说黑灯瞎火的,在一家咨询公司能做什么?”
“想不明白,那间屋白天没人,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阚文哲拿起筷子又扔在桌上。见了鬼了!那个女人从对面的楼门里走出来,双手插在浅灰色风衣的口袋里,在街边停了几秒钟等红灯,随即从容地穿过斑马线朝正北的方向走去。
“看看她要去哪里。”顾依珩从钱包里抓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丢下热气腾腾的饭菜,拔腿就往外跑。
“慢点,别让她发现。”阚文哲拉着她的胳膊,笑声提示要保持足够的距离。
陌生女人没有叫车也没有坐公交,看来她要去的地方是步行比较方便的距离。
夜色朦胧里的大学城,比忙碌的白天反而显得更加热闹。暖风阵阵吹醒了年轻的热情,街上随处可见手拉手的小情侣,空气中隐约是躁动的气息。远远地跟着那灰色的身影,阚文哲和顾依珩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左转再过马路,右转。
人呢?前方的便道上只有一条人龙,从一家店铺门口延伸出十多米远。走近才发现原来是那家网红布丁店又在推新品。怪了,阚文哲快走两步跑到队尾,四下看看没找到目标。刚刚明明看她转过街角,他们只慢了十几秒的时间,怎么会跟丢呢?这条街上没什么人,除非……她进了哪个店铺。哪个?街上有一排店铺,但除了布丁店人都不算多,一眼可以数清有几个人头。看来看去她都不在里面。
“她总不会钻地下去了吧。”顾依珩赶上来,满脸写着“不甘心”和“为什么”。
“同学,打扰一下。”阚文哲走进队尾的男生,拿出手机照片,“你刚才看见这位女士了吗?”
“呃……看到了啊,她进店里去了。”男生指指挂着彩虹霓虹灯的店门。
进店了?顾依珩和阚文哲走到小店的落地玻璃墙边往里看。几位糕点师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一个个新鲜出炉的糕点被传送带送进打包机,穿上精美的外衣再被送入一排自动贩卖机,交给早就扫码付款、选货并且等候多时的客人。
客人取出自己的糕点,附送的优惠券会从出货口上方的小口打印出来。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又带着点热火朝天的激情,只是看不到他们想要找的人。
活见鬼!这家店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阚文哲拉着顾依珩后退几步,看着队伍里有说有笑的学生们,难言的忐忑涌上心头。
4
晨曦托起朝阳,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有一点清甜的爽朗气息,阚文哲揉揉眼睛坐起来,掀开搭在腿上的毛毯。在单人沙发上窝了半宿,他觉得胳膊和腿都像灌了石膏一样地硬。
“醒醒,口水流一地了。”他推了推歪在转椅上打呼噜的刘凯。
“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刘凯用手背抹抹嘴角,捶两下腿,抬头看着面前书桌上还在滚动数据的电脑屏幕。
“找到什么没?”
“布丁店的职员不到二十个人,大部分都是糕点师。”刘凯在屏幕上打开一串照片,“他们的产品说是先做现卖,其实在远郊有个小工厂,每天送来半成品。”
“鬼才信他现场制作。”阚文哲睡眼朦胧,凑近看照片,“没有可疑的人。”
“店里和工厂里都没发现陌生女人。”刘凯拿起桌上打印的照片,“这个幽灵似的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找到她了?”顾依珩探头往书房里看,头发乱糟糟的像树上的鸟窝。
“没,毫无进展。”
昨晚发现陌生女人的踪迹后,阚文哲和顾依珩在街对面的一家小吃店坐到晚上10点。布丁店关门打烊,他们吃了一肚子的土豆丸子、酸辣粉,始终没见到目标再出现。晚上11点半,小吃店要关门,他们也再吃不下去什么,只好出去围着黑灯瞎火的布丁店转了两圈,什么都没找到还差点被街上巡逻的治安员当坏人扣住。无奈之下,两个人跑来刘凯家求助,可查了一夜的资料,一无所获。
“你俩还得上班,赶紧回家洗个脸吧。”刘凯拄着一支拐杖起身,走出书房,从冰箱里拿出三盒速食自热面条。
“我看你这腿没事了,为什么还不回去上班?”阚文哲现在看到食物仍然有反胃的感觉。
“我这是见义勇为受的伤,所里让我愿意歇多久都行,工资照发。”刘凯叼着叉子,“再说我也没闲着,帮你找坏人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顾依珩挠一挠发痒的脖子,“唉,不吃了,昨晚把半个月的热量都吃下去了。”
“我这份带给孙浩清。”阚文哲给她看手机,“他在办公室忙了一夜,让我叫上你这会儿过去。应该是查清楚病毒的来龙去脉了。”
不到早上6点,清扫干净的街道上还残留着水痕和清洁车的印记。心理研究所只有一楼的一间办公室亮着灯光。
“破坏方以瑞手环的病毒是利用手环本身的数据激活的。”孙浩清勉强咽下一口咖啡,“不行了,这是昨晚到现在的第5杯。”他打开电脑上的几份分析文档,“你们都知道,手环可以监测心跳。当方以瑞的心跳超过每分钟140次,病毒就会激活,对他进行电击。”
“为什么要这么设计?”顾依珩不懂技术,只觉得这个手段非常狠毒。
“我问了高老师,同学们证实方以瑞有夜跑的习惯。”孙浩清放下咖啡杯,“我猜测,凶手是希望他在夜跑时受电击,诱发他的心脏病。”
“那样大家都会认为方以瑞是因为跑步时运动量过大引发的心脏病。”阚文哲摸了摸自热餐盒的盖子,“你先吃两口吧。再次证明凶手是方以瑞的熟人。只是他没想到那天晚上看流星雨,方以瑞先是爬上六层楼,又立刻跑去实验室给女朋友拿衣服,心率骤然上升激发了病毒。”
“哎呦,我是饿坏了,昨晚只吃了个外卖的煎饼。”孙浩清用叉子搅拌面条,“你俩怎么也灰头土脸的?看着比我还惨。”
“我晚上失眠,没睡好。”顾依珩糊弄道,“能查到是谁下毒……不是,谁给方以瑞的手环装了病毒?”
“这个就得请阚老师帮忙了。”孙浩清吃了一大口面条。
“我能做什么?”
“因为我没法拿到学生们的手机和电脑,所以虽然得到了传输病毒的固件地址,但没法再查下去。不过你们来看。”孙浩清打开手环上传到云的数据,“在被载入病毒的时间点,手环定位显示方以瑞在工商大4号教学楼。我查了课表当时他没课。”
“所以他在实验室。”阚文哲明白了,“我去找工商大的保卫处,各个实验室为了安全起见都有监控,查一下就知道当时谁和他在一起。”
“我赌三碗面,是甘伟豪。”孙浩清很认真地说,“这面不错啊,你哪儿买的?”
“改天我送你一箱。”阚文哲不知道刘凯在哪里买的面,只能假装大方。“你为什么会怀疑甘伟豪呢?”
“你想,方以瑞知道他被打时有目击证人,但两年了都不说,害得凶手至今没抓到。甘伟豪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的。”
“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不好说,他和方以瑞这学期一起做项目,没准那孩子说漏嘴了。”
“不对啊,如果甘伟豪知道方以瑞有所隐瞒,应该是让他交代清楚。”顾依珩觉得他的想法有点离谱,“伤了方以瑞,事情就更说不清了嘛。”
“如果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呢?”
“不,那样我不会不知道。”顾依珩对自己很有信心。“为了打消你这个念头,我决定今天做个实验。”
“你要做什么?”阚文哲看她脸上一抹神秘的笑,不大放心。
“今天方以瑞同宿舍的同学还有他参加的项目组的同学会一起来做心理测试。
我跟小孟说一声,请他把甘伟豪再叫过来一趟,就说昨天的测试中有些数据丢失,需要重新做一下。”
“他不会起疑吧?”
“我可以叫罗琛把肖梦杰叫过来,这样人很多,也不止他一个人的数据不全,甘伟豪应该不会在意。”
“但是心理测试是看他们心理健康状态,看不出他是否真的失忆。”孙浩清不知顾依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们所里有一批P深层脑纹探测头带,等所长上班了我去找他。”
“那是测潜意识的啊,不是日常测试用的。”孙浩清更晕了。
“你还知道这些啊。”顾依珩意外。
“我们研究人工智能,对脑科学之类都有涉猎,也包括一些心理学知识。”孙浩清说,“了解人脑的机制,了解人的情感、认知规律,是为了把这些用在AI开发上。”
“那你应该知道,人的记忆是不能被抹去的。就算遗忘了,实际上它是在潜意识中。”
“我知道,但你要怎么实验呢?”孙浩清依旧似懂非懂,“深脑纹只能证明一个人的潜意识中是否留有某个事物的痕迹,不管他有没有失忆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依珩挠头,“我得回办公室躺会儿,再去实验室的小浴室洗个澡。”
“阚老师要不要一起做实验?”孙浩清问。
“我很想知道你们要做什么黑科技的实验,但工作一大堆啊。”阚文哲看表,朝他们气馁地摆手,“我得走了,今天估计会忙到天黑。”
太阳慢吞吞地爬上天顶,陷在厚厚的云层里休息。街边怒放的月季如绿丝绒上镶嵌了大颗的红宝石,耀眼的色彩散发着馥郁芬芳,引来早起的蜜蜂。
上午10点,罗琛带着肖梦杰到心理研究所的地一下一层与顾依珩碰面。得知甘伟豪要再做一次测试,工商大学领导委托高老师带所有要测试的学生一起过来。孙浩清已经等候多时,按照顾依珩的安排,他给甘伟豪和肖梦杰分配了深度脑纹扫描头带,给其他学生的是普通的测试头带。
“你现在该告诉我怎么实验了吧?”播放音乐帮学生们放松下来,孙浩清悄声问推到操作台边的顾依珩。
“先做例行测试。”顾依珩故意吊胃口,伸手按下开始键。
房间里光线暗下来,电脑上显示测试进度。孙浩清打开监测窗口,观察AI的表现。顾依珩拿起扣在桌面的平板,切换到每个学生的小窗口,查看他们的心跳、血压以及对和AI交互的反应。甘伟豪的数据和昨天比起来没太大变化,其他人看起来情绪也相对积极健康。
二十分钟后,测试结束,灯光亮起。顾依珩请大家稍安勿躁,从操作台下搬出一箱智能眼镜分给学生们。
“今天还有另一项测试,请大家戴好眼镜。”她退回操作台,调暗灯光,交给孙浩清一个U盘。“播放这里面的照片。”
“这是什么?”孙浩清把照片倒入播放器,按下播放键。
先几张跳出来的都是大学城里的风景照和各学校的宣传照。第二组的四张是年轻人的照片,看着都是学生的模样但是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能问顾依珩是什么人。
“我也不认识,拖各学校找来的早就毕业的学生的照片。”顾依珩让他打开智能眼镜的监控平台,“看到没有,第一组照片是他们都见过的景色,第二组是他们都不认识的人。智能眼镜可以捕捉到他们目光焦点、聚焦速度、眼球转动还有眨眼之类的细微动作。”
“每个人对两组照片的反应确实不同。他们有印象的和没印象的,从眼睛的活动就能看出来。”孙浩清这才知道顾依珩的用意,这两组照片是用来做参照组的。
“下面正式开始。”顾依珩按下播放键,给学生们看侯逸翔的照片。
肖梦杰的脑纹和眼睛活动最为剧烈,毕竟侯逸翔是他的好友,从心跳监测能看出他明显的情绪波动。相比之下,其他人对侯逸翔的反应没那么强烈,但都认识,因为侯逸翔和他们同一届,又在入学后不久跳楼,成了那一年的新闻。唯独甘伟豪对侯逸翔的反应有些特殊,脑纹有强烈反应,但心跳和眼神毫无波动,所以他见过侯逸翔但记不起来了。这符合顾依珩看过的资料,甘伟豪在医院躺了很久,等他出院时侯逸翔的风波早已过去,学校也不愿意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