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付悦和莫璐不和,她所谓的“好戏”和莫璐的幺蛾子不是一回事,那会是什么呢?不管怎么样,有一点可以肯定,她那晚并不在宿舍,至少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一直呆在宿舍。大晚上的,付悦能去什么地方?她都干了些什么?还有,她拿走那张彩纸卡……唉?叶羽兴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没错,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就对得上了。
昨夜,她在被窝里辗转难眠,脑子里都是这些年的鸡毛蒜皮,想清了一些来龙去脉但总有些事还是说不清楚。今天和郝子洋通了视频,没想通的总算是想明白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办”。昨晚,她有过一个主意,但思来想去总觉得不保险。可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再不下决心怕是不行了。
“我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杨絮迈过地上的积水。
“啊,想着实验的事。”叶羽兴抬起头,发现已经走到了付悦家的楼下。“你先上去吧。我去买几杯饮料。”
“付悦家应该有饮料。”
“你忘了,她很爱喝街对面那家店里的奶昔。我去买几杯。”
下雨天,小店的客人不多,叶羽兴等了五六分钟就拿到了奶昔。走楼梯来到付悦家门口,从没关严的门中传来的争吵拦住她的脚步。
“你有什么证据?”是杨絮的声音。
“这还不够当证据吗?”付悦尖声道。
唉,怎么搞的!叶羽兴皱眉,用力用肩膀顶开门走进气氛紧张的客厅。杨絮见她进门愣了一秒,啪第一声将一张彩纸卡丢在桌上,扭头背对着气鼓鼓的付悦。
“你们干什么呢?喝奶昔吧。”叶羽兴把三个纸杯放在茶几上,“我特意让店家加了双倍果肉。”她自己拿了杯木瓜口味的。
“我不喝了,不舒服。”付悦依旧挎着脸。
“行啦,给我个面子。”叶羽兴把蓝莓奶昔塞在她手里。她看一眼脸色阴郁的杨絮,鼓起勇气捡起桌上的彩纸卡。“杨絮,这些彩纸卡是你的吧。你喜欢藏书,收集了很多书签,那些送给杨勇的彩纸卡其实就是用书签贴上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做成的。”
“你想太多了。”杨絮抓起草莓奶昔,闷声说。
“其实那天你没去书店,对吧。”叶羽兴继续,“你吃过饭回宿舍,发现书架上少了一套绝版书。因为中午刚刚和莫璐吵过,你认为是莫璐干的就去翻她的柜子,果然发现了一本。”见杨絮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气坏了,给莫璐打电话她不接,所以就到学校周边她常去的餐馆酒吧找人,兜了一大圈,晚上八点多又回到宿舍。”
杨絮咬着习惯,依旧不说话。
“宿舍里没有人,你气的头晕,发疯似的想报复莫璐。”叶羽兴放下纸杯,“那时候,你想到汪梓桐说过的那笔钱。你和莫璐身材差不多,你找了一件她常穿的衣服套上,去活动中心拿走了那笔钱,其实是想嫁祸给莫璐。但是没想到撞上了保安,只好用砸锁的锤子打伤他逃跑。你知道事情闹大了,怕没法收场,所以事后把钱还了回去。出于内疚,你给保安送了花和慰问卡。”
“瞧,叶子也看出来了。你还不承认吗?”付悦冷笑。
“其实这里面有个问题。”叶羽兴抬手打断想继续奚落杨絮的付悦,“杨絮你想过没有,莫璐拿走一套书,为什么要在衣柜里留一本?”
“什么意思?”付悦差点被吸到嘴里的奶昔呛到。
“其实拿走书的不是莫璐,那是付悦你干的。”
“什么!”杨絮吞下一口奶昔,瞪大眼睛。
“叶子你乱说!”付悦急了。
“不是我,不是莫璐,杨絮也没理由干这种事,那天付悦你去了校外很晚回来又拿到了一些钱,所以只可能是你干的。你和莫璐一直不对付,总想找机会整莫璐。”
因为书的事,宿舍里大吵一场。付悦肯定觉得如果再丢一套值钱的书,爱书如命的杨絮会和莫璐打得天翻地覆。莫璐一定不会赔自己没拿的东西,她就能借机生事。付悦对郝子洋说的’看戏’就是看杨絮和莫璐打架。付悦那几天手头正好缺钱,这样一石二鸟。
杨絮冷笑了一声。付悦眨眨眼睛。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但是细想起来,还有另一个问题。”叶羽兴站起来看着她们。“大学城里只有一家书店,付悦拿到绝版书只能去那里出手。她那天很晚才回来,说明在书店一定和人家讨价还价很久。如果那天杨絮也去了书店,你们一定会碰面。所以,如果付悦去那家书店卖书又没遇到杨絮,说明你和她一样在行踪上都说了谎。”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杨絮把纸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总之你没有证据。”她的语气中突然有了一点讥诮,“反正说谎的不是我一个人。”她挪了一下身体,面对叶羽兴。“你怎么知道我给莫璐打过电话,她却没有接呢?还有,你怎么能肯定莫璐没有拿走我的书呢?莫璐也喜欢看书的,留一本她自己喜欢的书不算不正常。”
“她……怎么……”叶羽兴突然语塞。
“说不出口了是吧。”杨絮嘴角抖了几下,“其实你猜得没错,是我穿上莫璐的衣服去了活动中心。我当时确实被气疯了,事后很后悔,莫璐失踪了,我怕再留着那笔钱会查到我头上,所以还了回去。”她停顿了一会。“不过正因为我拿了莫璐常穿的衣服,我也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付悦一副震惊的表情,没注意到叶羽兴开始冒冷汗。
“在那件衣服的口袋里,我找到了一张快递的收货单和一张发票。”杨絮说,“莫璐破天荒买了一张演唱会的票,发票是一个票务网站的。这可太奇怪了,我从不知道莫璐和你有一样的喜好。”
“她知道那票值钱,所以买两张倒卖也说不定。”付悦猜测。
“对,我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想一想,急着要票的人很多,她居然只买了一张倒卖,有点说不过去。”
“说的也是。”付悦点头。
“那天和你们在咖啡馆分手后,我找汪梓桐帮忙,联系上了胡萍,不问不知道,她的那张黄牛票原来是莫璐卖给她的!交易时其实莫璐没有加价,只是要求她不要在演唱会前对任何人提起自己倒票的事。这个要求很奇怪,为什么强调’演唱会前’?对于爱财的莫璐而言,牺牲利益换对方闭嘴简直等于太阳从北边出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羽兴口干舌燥。
“时间会让记忆变得模糊和混乱,但一些很重要的事,时间越久就记得越清楚。”杨絮又灌了几口水,“胡萍不记得前天吃了什么,却能记起第一次去看演唱会现场的情境。她告诉我你那天和她一起去的剧院,但你的网友一直没出现。”
“网友遇到堵车迟到了而已。”
“可是胡萍记得你接到一条信息扭头就跑了。她联系不上你只好自己吃饭,看演出。”杨絮烦躁地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直到演出结束,她再也没见过你。”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座位本来就不在一起。”
“叶子,你那天根本没看成演出,对吧?”杨絮盯着叶羽兴,“你从没见过那个网友,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对方说买了票,也只是发给你照片看过一眼,你就兴冲冲地把钱打到了人家指定的账户。你完全没想到那是一个骗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叶羽兴咬紧牙关。
“事到如今你就别死撑了。”杨絮深呼吸,“刚刚听郝子阳提到,莫璐说过要’蛇打七寸’和’第二天看戏’,我总算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
“什么门道?”付悦急着问。
“叶子,你之前通宵刷票搞得莫璐抱怨连天。她很清楚演唱会在你心里的分量。莫璐交际广泛,借两个账号骗你并不难,加上你又容易轻信别人……”
“你越说越离谱了。”叶羽兴尖声打断她。
“你别忘了,胡萍至今还是个狂热的追星族所以留着很多照片。”杨絮烦躁地拿出手机,“我刚刚发消息,请她发了几张过来,终于发现那次演唱会的主题是……红色!为了配合偶像们,很多粉丝也都穿戴了红色。以你当年的热情,你一定会跟着主题走,没有穿红衣服不要紧,配饰也可以啊,比如红……”
“别说了!”叶羽兴脑子里嗡地一下。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感觉前额的汗水如洒落的雨水一般淌下来,模糊了双眼,带来刺痛的感觉。朦胧中,她仿佛又看见那片令人作呕的红色。
笑!笑!笑!莫璐竟然笑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是不是在和那两个男生说如何骗一个傻子掉进陷阱里?
叶羽兴站在路边,透过饭馆的玻璃窗,看着松松垮垮地坐在桌边,大吃特吃的莫璐。三月的夜风依旧寒意森森,一阵阵略过她汗津津的后背,那冰凉的感觉渗透到骨髓里,她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咯地打架,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愤怒。
玻璃上映着她僵硬的身影,刺眼的红丝巾被夜风撩起,逗弄着她被气得变形的脸。
两个小时前,她满心欢喜地坐在剧院对面人满为患的快餐厅,憧憬着现场的各种梦幻画面,直到被一张网友发来的自拍照吓得几乎晕倒。是莫璐!她奸诈的笑容配合着“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没想到是我吧,傻瓜!”的留言,让叶羽兴觉得挨了当头一棒,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演唱会此刻应该正是如火如荼,自己却只能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想到这里,叶羽兴只觉得怒火撞击着大脑,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十几分钟后,莫璐他们出来了。一个男生好像开了个什么玩笑,几个人捂着肚子狂笑不知,相互推搡了几下,挥手告别。莫璐晃着膀子哼着歌,走进饭馆旁边的便利店,几分钟后拿着一瓶饮料两包饼干溜达出来,朝校门走去。
叶羽兴一声不吭地跟着她,眼见她走到工地边,用力把被不知什么人掀开的铁皮向外拉了拉,钻进缝隙里。
工地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叶羽兴拉铁皮的声音惊到了前面的莫璐。回头看清是谁,她的脸上又挤出一丝鄙夷的笑。
“演唱会这么快就完了?你没追到酒店守夜等着看偶像一眼?”她故意大声地咂嘴,“干什么盯着我,我脸上有现场直播?”
“你为什么要骗我?”叶羽兴气得舌头打结,满心的愤懑压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开个玩笑而已,不用那么激动。”莫璐满不在乎的样子,“上学期注册那个账号加你好友的时候,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这些人有什么毛病。那些个唱歌的、跳舞的不知道有什么特异功能,能迷得你头晕眼花。谁知道你还真把我当知己了。哈,不过每天看你变着花样发花痴还真是挺有趣的。”
“你变态!”叶羽兴攥紧拳头。想到几个月来几乎天天对着莫璐说心里话,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在人前不好意思说的通通都说了出来,叶羽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我说叶子,我也没想到你会主动约我看演出啊。”莫璐伸手拨了一下叶羽兴胸前的丝巾,“哟,新买的?哦,想起来了,演唱会的主题是红色。啧啧,是不是人家一句话,让你去死你也会去?”
“你太过分!”叶羽兴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快要喷火了。
“行了,行了,改天我把钱还给你就是了。”莫璐看着她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她把扁扁的书包扛在肩上。“前几天花钱有点狠,等我赔了杨絮那劳什子小说的钱,过几天有了余粮就还你票钱。你够了吧,犯得着哭哭啼啼吗?搞得好像我杀了你全家似的。”说罢她又鄙夷地哼了两声,转身向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叶羽兴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抓起那只铁铲,大概是因为它就躺在围墙边吧。她也记不清自己打了莫璐的脑袋几下,三下还是四下?那都不重要了。看那个讨厌的身躯倒在地上呻吟,积压了很久的恶气在一瞬间如地狱的岩浆喷涌而出,竟然有了一丝痛快的错觉。
莫璐挣扎着要爬起来。叶羽兴扑上去,扯下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地拉紧……拉紧……再拉紧……月光下,叶羽兴只觉得一抹红色在眼前摇晃,不知道是围巾的色彩,还是从莫璐的头上和嘴角里涌出的血浆。
“看你这表情,我猜对了。”杨絮盯着沉浸在恐怖回忆中的叶羽兴。“那天你一怒之下杀了莫璐,就在工地扒开一些土把她埋了。第二天早起开工的工人没发现异常,继续工作,那土堆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彻底把莫璐压在了下面。”
叶羽兴咬着嘴唇,眼睛里渗出了几滴泪水。
“我给莫璐打电话时她已经死了。”杨絮不理会她的内心戏,“你看到了来电显示,也看到她书包里的东西,所以你肯定她没拿我的书。”
“够了!”叶羽兴捂住耳朵。
她还记得自己慌乱掸掉身上的泥土,傻乎乎地跑回宿舍想换件衣服的情景。宿舍里没人。是的,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后来付悦说自己在屋里闷了一晚上时,叶羽兴就知道她在说谎,只是怕暴露自己的谎言所以不敢揭穿。冷静下来后,她想到不能呆在宿舍,因为演唱会预计半夜结束,有人撞见自己早早回来必定生疑。于是,趁着夜色她匆匆离开,去了提前订好的旅馆。
“第二天你坐早班车回来的。”杨絮还在唠叨,“我当时是以为你多爱学习怕耽误课。现在想想,你是怕我们看你身上脏兮兮的觉得可疑,趁我们没起床回来换衣服。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在大一之后就没了追明星的热情。因为你每次拿起写真集、听歌或者看到演唱会之类的消息,都会想到莫璐的死。”
“叶子,是你……”付悦从沙发上跳起来,身体突然抽搐,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你……你……”杨絮看一眼桌上的奶昔,明白了什么。强烈的眩晕感伴袭来,她感到喉咙被一只手死死扼住,挣扎着倒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叶羽兴低头喃喃地说,“但事到如今,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掏出皮包里的小药瓶,用手绢擦了擦,放进如触电般战栗的付悦手中沾上指纹,再丢进垃圾桶。同学们都看见付悦昨天去了实验室,可以说她趁大家不注意偷了毒药。理由呢?当年是付悦和莫璐起了争执,失手杀了她埋在情人坡下。尸骨被挖出来后,付悦发现了杨絮抢走活动中心的七千多元钱,打伤保安企图嫁祸给莫璐的事,于是想毒死杨絮,把莫璐的死也栽赃在她头上。嗯……之后付悦发觉自己还是逃不过去,选择了自尽。不知道警方会不会信?叶羽兴双手捂着额头,不管了,要赶紧离开这里。刚刚自己上楼走的楼梯,那里没有监控。所以警方查监控只能查到杨絮独自乘电梯上楼来找付悦。对,就说自己不太舒服,和杨絮分手后回宿舍了。
她哆哆嗦嗦地撑开手提袋,把自己喝过的奶昔装进去。糟了,小店的店员知道自己买了奶昔!得把三杯都拿走……不行,万一警察验尸发现她们喝过奶昔……怎么办……就在叶羽兴乱了手脚的时候,趴在沙发上喘息的杨絮突然拼尽全力抓起茶几上的一柄裁纸刀向她刺去。
叶羽兴没想到杨絮竟然还有力气进攻,躲闪不及被一刀深深地刺入大腿,血花四溅。剧烈的疼痛将她拽倒在地,叶羽兴胡乱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瓷摆件把杨絮砸倒,转身艰难地爬向门口。
为什么会这样?她已经没有能力想明白,因为她的脑子和身体都已经不听使唤。房子好像在旋转,不多时,楼下隐隐传来了警笛声。看来还是没法逃过去啊,叶羽兴泄气地想,不知这算不算是宿命?闭上眼睛的瞬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在夜风中飘零的红丝巾。
6
下午3点,顾依珩的办公室里飘着线香的宜人气味。应佳妮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手该放在何处。顾依珩靠在窗边看着阚文哲嗯嗯啊啊地打电话,一脸无法掩饰的焦躁不安。
“三个人都已经脱离危险了。”阚文哲放下电话,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顾依珩走到沙发边坐下,“幸好及时把消息给了警方。”
在橱窗里看到戴着红丝巾的叶羽兴,应佳妮虽然还想不明白四年前的来龙去脉,但凶手是谁已经一目了然。她和肖梦杰找到阚文哲,让他想办法报警。为了不暴露他们的“消息来源”,阚文哲思考良久用了刘凯教给他的办法,在网上搜索叶羽兴社交网的图片,果然找到一张多年前她带着红丝巾在校门口拍的照片。他把照片传给在警局工作的同学,只说是自己无意间的发现,没引起什么怀疑。
中午时分,阚文哲接到同学的回复,警方在找叶羽兴询问情况时发现她在付悦的家中。他们赶到现场时被客厅里的景象吓了一跳,杨絮和付悦中毒不省人事,叶羽兴倒在血泊之中。三人当时还都有呼吸,警方紧急联络医院将她们拉走救治。
“听说叶羽兴已经交待了杀死莫璐的罪行。”阚文哲说,“具体的情况,晚点等警方核实后会发通报。”
同学感谢他及时提供了线索,否则那三个女孩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警方已经从莫璐尸体上的丝巾里提取了另一个人的DNA,但这两天忙着处理各种证物还没来得及寻找匹配的样本。
“得谢谢佳妮。”顾依珩握住应佳妮的手。
“唉,同学之间能有啥深仇大恨。”没有再出人命,应佳妮松了口气,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破案后的喜悦。想起自己平时和室友打打闹闹的,虽然偶尔也吵嘴,但一直其乐融融,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梦杰又跑哪里去了?”阚文哲问应佳妮,“我给他打电话时,他说和你一起过来。”
“他是要和我一起来的,路上接到老乡的电话又去师大那边了。”应佳妮摊手。
“又是师大的老乡?”阚文哲觉得奇怪。
“我猜啊,是杰哥找了个女朋友,但还不是很靠谱,所以没跟咱们说。”应佳妮看着阚文哲把喝到嘴里的咖啡都喷到了地上。“老师没事吧?呛到没?”
“梦杰不会找什么女朋友的。”顾依珩拿纸巾给阚文哲。
“为啥不会?”应佳妮不懂他们的表现,“他找女朋友很正常嘛。杰哥人很好的。”
“可是他……”
说曹操曹操到,肖梦杰敲门进屋,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担心。
“你不是见老乡去了吗?”阚文哲问他,“怎么?吵架了?”
“我在师大没老乡。”肖梦杰低着头,“是个高中同学,来医科大的针灸研究所看病。我是去见她。”
“女同学吧?”应佳妮胸有成竹的样子。
“对,女同学。”肖梦杰抬头看见他们几个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唉,不是,你们千万别多想。我这个同学,她……她和翔子有点瓜葛,所以我才没对你们说。”
“你的同学应该也是侯逸翔的同学。”顾依珩好奇,“他们有什么瓜葛?”
“她叫钟敏,和我们同一届但不是一个班。”肖梦杰喝了半杯热咖啡,缓缓地讲起让他心神不宁的往事。
高中时代的侯逸翔,学习不错,不怎么热衷文体活动也不太在意人际交往,在上百个学生里只能算是默默无闻。于是他和肖梦杰都没想到,会收到女生传来的小纸条。没错,是货真价实的小纸条,娟秀的字写在一张粉色带着桃花图案,闻起来还有点香味的纸上。文字嘛就是那种有点肉麻又有点幼稚的倾诉,只是递纸条的人让他有点激动。
钟敏和他们不在一个班,人长得清秀灵动,是学习委员。老师们曾经认为,他们这一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考上全国重点那肯定是钟敏。她平日里不善言辞,和同班同学交往都不太多,居然会给侯逸翔写小纸条?一开始侯逸翔找肖梦杰商量,认为这会不会是拿他开玩笑。直到收到第三张纸条,他才相信钟敏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喜欢他。
“侯逸翔接受钟敏的表白了?”应佳妮和普通的小女生一样,虽然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是对爱情故事最有兴趣。
“翔子并不喜欢钟敏。”肖梦杰摇头,“他啊,喜欢强势一些,性格豪爽的女生,不喜欢柔弱乖乖女。”
考虑了一阵子,为了不伤和气,侯逸翔决定不接受也不拒绝,托肖梦杰给钟敏送了一盒巧克力,聊表心意。当时他们已经是高三的第一学期,高考的压力挺大,于是侯逸翔在巧克力盒子里附了一张小条,意思是高考后有时间慢慢聊。他是想着反正考上了大学大家各奔东西,也不会在这个要较劲的节骨眼上闹得彼此尴尬。
“他这处理没啥问题。”顾依珩说,“直接拒绝女孩面子过去不去,影响学习就不好了。毕竟高考很重要。”
“是,我也觉得他没做错,谁知道事情突然就闹大了。”肖梦杰叹气。
收到巧克力的钟敏很开心,第二天又给侯逸翔写了“热情洋溢”的小纸条,还附送了一支漂亮的钢笔。没想到同学传递时被教导主任撞见,连纸条带钢笔都被缴获,成了“罪证”。
“这也没多大事啊。”阚文哲说,“十来岁的学生,很正常。”
“是,我估计教导主任也没想搞事情。”肖梦杰做出哭脸,“她把纸条给了钟敏的家长。”
钟敏家一向家教严格,父母望女成凤心切,指望她一心扑在学习上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看到纸条之后,钟敏的父母气不打一处来,找到侯逸翔家,数落他的不是。侯逸翔觉得自己完全是无辜受害,于是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他并不知道钟敏就在门外,小女生一下子受到几重打击,哭着离家出走了。
“哟,那这事可就大了。”应佳妮露出担心的样子。
“也得说钟敏心事太重。”肖梦杰摇头,“当时全年纪同学动员起来到处找她,还是晚了一步。”
那天夜里,学校值班的保安看到高中教学楼顶楼女厕所窗户上有一个人影,飞奔过去,在楼下草丛里找到了浑身是血的钟敏。
“她跳楼了?”顾依珩惊诧,“从女厕所的窗户?”
“嗯,命保住了,但钟敏瘫痪了。”肖梦杰大声叹气,“我们高考时,她还躺在病床上。如今康复了一年多,腿还是没知觉,她家里人听说中医大的针灸很管用,这才带她过来。”
“侯逸翔也受了不小的打击吧?”阚文哲问。有个女孩因为自己跳楼,任何人心里都会过意不去的。
“嗯,他那段时间虽然不明说,但我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三次模拟考一次比一次差劲,他家里都快急死了。索性最后高考没受影响,考得还挺好。”肖梦杰深呼吸,“其实吧,我总觉得翔子会跳楼,是不是和这事有关系。”
“侯逸翔也是从女厕所的窗户跳出去的。”应佳妮回忆起去年秋天“看到”的一幕。
“是,我听说他跳楼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肖梦杰说。
“不过当时啊,钟敏的事已经过去一阵子了吧?”阚文哲思索,“他要因此愧疚跳楼也不该等上了大学以后。”
“也许和我们俩吵架有关系。”肖梦杰说,“我跟你们提过,我俩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