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有所察觉。”李瑶说,“不过无所谓。”
“我在本子上看到很多缩写。”罗琛继续翻手机,“比如C,MJJ,ZJJ,LK,SY等等。”
“C代表罗琛你。”李瑶说,“MJJ应该是马嘉嘉。ZJJ好像是他师妹张京京。
LK……我不知道,刘凯吗?SY……不知道,反正都是和于定海有来往的人名缩写。”
“还有我的事?”罗琛吃了一惊。
“是啊,你记得你去年打球扭伤脚踝,于定海送你去的医院还帮你垫付了医疗费吧。”
“医疗费我都还给他了啊。”罗琛说。
“但是打车的费用,包括他自己打车回来的费用都记在你头上了。”李瑶说。
“他……我每次得了奖学金请他吃饭他记下了吗?”罗琛不由得怒从心起。
“那倒没有,你请他吃饭是你自愿的。”李瑶说,“于定海就是这种人。”
“马嘉嘉又欠于定海什么了?”
“她和于定海之间的故事可够写一个荤段子的了。”李瑶冷笑。
“什么意思?”
“马嘉嘉的论文一大半都是于定海帮她写的。”李瑶说,“当然他不会免费服务。我和于定海之所以会吵翻就是因为发现他背着我和马嘉嘉出去。嗨,我懒得说那种恶心的事,你可以自己去问马嘉嘉。”
“我看你和马嘉嘉的关系还不错嘛。”罗琛说。
“面子上过得去。”李瑶说,“你也知道,马嘉嘉是出名的交际花。和她有关系的男生够组一只篮球队了——只要对方对她有点用处。这一点和于定海倒是般配。”方恒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这么热闹聊什么呢?”刘荣推门进来,让罗琛帮他打印下午需要用的表格。
“还是于定海的事。”李瑶说,“好在凶手抓住了。大家都可以安心了。”
“你们没看警方最新的通报吗?”刘荣点开手机上的社交客户端,“那个叫钱妍的女人不是真凶。”
因为于定海坚决地要分手,钱妍昨天晚上和他起了争执。于定海动手打钱妍,她还击的时候失手用保温杯打破了于定海的额头。这些已经得到证实。但是法医检查尸体时,在于定海的头部发现两处伤口。一处在额头,是钱妍打的无疑。但另一处在后脑,凶器是宾馆房间里的一个厚玻璃做的装饰花瓶。花瓶上没有钱妍的指纹,这符合她的口供——她用保温杯打倒于定海之后就跑了。后来听说死人了才回来自首。
“凶手另有其人?”罗琛的脑子又乱了,忍不住看着方恒。
“刚说了,我有不在场证明!”方恒急了。
“肯定是有人想害你。”李瑶对男友说,“到底是谁杀了于定海呢?还有,刚刚给我发消息爆料的又是谁?”
“害方恒?谁?为什么?”刘荣以愣。
“没什么,我还是去把这玩意交给警察吧。”罗琛掏出染血的纸签,心乱如麻。

6
下午,罗琛去警局做笔录。他拎着快餐店的外卖餐盒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楼道里的灯又不亮了,窃窃私语声从没关严的门里飘出来。
“方恒今天可真险啊。”
“可不是嘛,要是没有李瑶给他作证,他就倒霉了。”
“这事可真蹊跷啊,你们说是不是?如果方恒被抓走了,那留校的机会就只能给罗琛了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
“我觉得有道理唉,原来是他们4个在争。现在2个出局啦。如果方恒被抓,他也就出局了。”
“不会吧,留校又不算什么大事。”
“你没看新闻吗?有人为了十几块钱都能杀人呢。”
“那是疯子。留校就那么回事。”
“也不能说就那么回事。工作轻松,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到外面去兼职挣钱呢。
每年有寒暑假。还有,可以转岗。除了工资不高其他都挺好。但是现在谁靠工资发财啊,都是捞外快。”
“所以说啊,留校不是小事呢。谁敢说没人动歪心?不然你们觉得老师怎么会突然问马嘉嘉要什么问卷啊。”
“嗯,她说是有人打小报告了。”
“昨天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罗琛从赵副院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一阵唏嘘和义愤的议论,其间夹杂着几句难听的脏话。
罗琛没有走进去。今天中午李瑶看他的眼神让他很受伤,而此时此刻,他发现在很多人心里,他已经被缺席审判了。不管于定海究竟是怎么死的。打小报告的罪名他已经逃不掉了。
他坐电梯下到一楼,在大厅遇到赵副院长。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啦?”副院长拘谨地笑。
“一堆衣服赶着回去洗。”罗琛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不错的理由。
“正好要给你打电话。”副院长说,“书记和我商量了一下,他希望留校面试的事儿往后推几天。”罗琛诚恳地表示理解。他对这个职位已经不报期待,还是等刘老师老同学的消息吧,农林大那边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回招待所的路上,罗琛有一种错觉,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好像都带着刺。他尽量目不斜视,一路低着头快步走。走到南门附近,他看见软件学院的刘凯焦躁不安地在招待所门口转悠。刘凯是于定海的老乡,公认的计算机高手,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球。
“可把你盼回来了。”刘凯小跑着迎上来。
“找我有事?”罗琛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给刘凯倒了杯热水。
“我怕是摊上大事了。”刘凯双手握拳,“这个于定海,害死我了!”
“怎么了?”
“昨天下午,于定海跟我打赌。”刘凯盯着杯子里的热气,“他跟我赌一顿大餐,问我能不能黑了招待所的系统。”
“是你……”
“我真不是有意的。”刘凯欲哭无泪,“招待所的系统太烂了,几下就被我弄崩溃了。谁知道于定海会被人给杀了。你说,这也太凑巧了吧!这要是让警察查出来,一定会认为他的死和我有关系。我……我可怎么办啊!”
“也许,并不是巧合。”罗琛明白了些什么。“刘凯,你是不是给李瑶发过消息?”
“是,我听说杀死于定海的是一个叫钱妍的女人,就想法子查了一下。”刘凯放下水杯,“一查吓一跳,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再接着深挖,我发现钱妍来学校是接到了匿名邮件。”
“你查到邮件是方恒发的。”
“对我来说,这就是动动手指的事儿。”刘凯咋舌,“我觉得于定海简直太不要脸,方恒也肯定没安好心,就想给李瑶提个醒。”他盯着罗琛,“你刚刚说不是巧合,那是怎么……”
楼下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了刘凯的追问。“他们定位了我的手机!”不等罗琛反应,刘凯夺门而出。很快,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和喊声。
呆呆地坐在床上,罗琛一直等警笛声远去才回过神。他翻了半天上衣口袋才掏出手机,拨通李瑶的电话。简单说了几句,罗琛喝下半杯给刘凯倒的热水定了定神,起身离开招待所。
他往东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半地下的川味餐馆,远远地就嗅到麻辣烫的气味。罗琛和在门口卖外卖的老板娘打了招呼,走下餐厅,看见方恒和李瑶朝他们招手。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大号的麻辣香锅和一瓶大可乐。
“你来电话时我们刚点好菜。刘凯被抓,同学里炸窝了。”方恒给他倒饮料,“他刚才去找你了?都说了什么?”
“我明白昨晚是怎回事了。”罗琛捏着冰冷的玻璃杯,给他们讲了刘凯干的好事,“那本是于定海的人生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方恒放下筷子。
“记得你曾经说过,钱妍是他的障碍。”
“对,所以他提出分手,钱妍不同意,他就对她拳打脚踢。”
“我觉得可能不止是动手打人这么简单。你们想想看,他为什么和刘凯打赌,让他黑招待所的电脑?”
李瑶说得对,于定海是个聪明过头的人,他干的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对自己有好处的。刘凯是信息安全方向的博士,计算机天才,在黑客的圈子里还有点名声。他黑掉招待所的电脑根本没悬念的。于定海为什么要打这种他注定会输的赌?
“莫非于定海的目的就是黑掉招待所的电脑,删掉里面的信息,让监控系统不工作。他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李瑶明白了。
“电脑里的信息删除了,就查不到钱妍的身份信息。”罗琛说,“监控系统瞎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去过招待所。如果昨夜被杀死的不是于定海,是钱妍呢?”
“那警方就会找到一具查不到身份的女尸。不会知道他和于定海有关。即使很长时间之后查清楚了,也没有证据把他牵扯进来。”
“如果他们找到一个图书的标签……”
“那就能查到方恒头上。嗯,继续查还能查到匿名邮件。”
“于定海有杀死钱妍的动机。”罗琛说,“如果她来学院闹,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公开,他虽然不会背什么处分,但估计想留下来是彻底没戏了。李瑶你已经对他爱搭不理,他肯定猜出了端倪,搞不好他已经为他的人生计划找到了下家。这种时候,他不希望钱妍给他惹事,耽误他的前程。”
“唔,说得通。但他为什么要陷害方恒?”
“方恒给钱妍发的匿名邮件。”罗琛说,“同学里只有方恒帮他取过包裹,也只有他能发现于定海和钱妍的关系。于定海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他本想把从方恒书上撕下的标签留在现场,不料自己被钱妍反杀。沾了于定海血迹的标签应该是钱妍逃跑时被她的鞋子带出来的。
“好吧,就算这个推论成立,还是解决不了最要紧的问题。是谁杀了于定海?”
“我想不明白。”方恒思索,“凶手是怎么知道于定海在招待所呢?而且恰好出现在钱妍打伤他之后。这说不过去吧?”
“可能是于定海自己说走了嘴。”罗琛说,“他白天遇到凶手,然后聊天时无意提起。”
“怎么可能嘛。”李瑶说,“你要是于定海,会不会告诉别人,嘿,我晚上打算去招待所杀掉那个碍事的蠢女人,她住117房间。”
“是不太可能。”罗琛点头,“或者是凶手在路上看见于定海,一路尾随他去的。”
“招待所的楼道就那么宽。”方恒说,“于定海不可能不察觉嘛。而且值班的服务员什么都没看见吗?”
“于定海不会从大门进招待所,那样会被大堂值班的服务员看到。”罗琛说,“我猜凶手也是。他一定是从车库过去的。”
刘凯黑了招待所的系统,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都没有了,所以从车库进入招待所的人统统都查不到。”
“凶手应该是于定海的熟人。”方恒说,“也许他偷听到于定海和钱妍的通话或者偷看了他的手机短信,然后偷偷跑去了招待所。”
“还是说不通。”李瑶说,“他怎么进的房间?你们知道,招待所的房门早都换上了电子的安全锁。客人从里面能打开,但从外侧是打不开房门的。”
“除非钱妍跑出去的时候没关门。”方恒一边说一边给大家的碟子里夹菜,“别光顾着动脑筋,多吃点,一会儿该凉了。”
“如果门没关的话,电子门应该会自动发出报警音。”罗琛吃了一片生菜被辣得直流眼泪,“我去,你们买的是特辣的啊。那种滴滴声服务员不会听不到。”
“他们的计算机系统不是被刘凯弄坏了吗?”李瑶说。
“门禁是单独的系统。”罗琛在锅里挑着莲藕,“被刘凯弄坏的是监控和住客登记的系统。”
“所以说啊,凶手是怎么进去的?”李瑶吃着沾满辣椒的豆腐皮,“如果是他是趁钱妍出去的时候进去的,钱妍怎么可能不知道?”
“会不会我们想错了?”罗琛喝了几口饮料冲淡嘴里的火辣,“凶手不是于定海的熟人,是钱妍的帮手。钱妍自首是为了保护她的同伙。”
“钱妍如果要保护凶手,就应该承认用花瓶砸了于定海。”李瑶反对,“她一直说自己用保温杯杀了于定海,说明她并不知道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理不清头绪的三个人咬着筷子,遁入长久的沉默。

7
“于定海之死,从那以后就没了下文,对吧?”阚文哲问罗琛。
“我是没再听到任何进展,只知道钱妍是防卫过当但是有自首行为,被从轻发落了。”
三个月后,罗琛拿到了毕业文凭,也得到了农林大学的职位。刘凯被警察带走调查,虽然洗清了和杀人有关的嫌疑,但背了处分,差点毕不了业。夏日来临,同学们各奔东西,从此没人再提起于定海的事。
“我看到的是你的同学。”应佳妮回想起在招待所的一幕。
“对不起,我和刘凯骗了你们。”罗琛致歉,“房卡是他黑入招待所系统,自己做的。”
“罗老师,你怎么能这样呢?”肖梦杰生气,“差点害死佳妮。”
“真是对不起。”罗琛擦汗,“我听说佳妮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一些命案中的线索,就想着能不能让她帮我们看看。于定海被杀快两年了,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所里三令五申不能说出去,刘凯他……唉!”顾依珩苦闷,“你们好歹跟我说一声啊!就这么把学生们拉去招待所,太不像话了。”
“我真的没想到会出事。”罗琛快哭了。
“佳妮你看到什么了?”阚文哲觉得再谴责罗琛也没什么意义了。
“倒在地上的人,不锈钢保温瓶,哦,应该是罗老师提到的大号不锈钢保温杯。”应佳妮回忆,“地上很多人造花,玻璃花瓶,就是凶器呗。还有……到处是血。哦,对了,毛巾,他手里攥着一条沾满血的毛巾。”
“佳妮看到的应该是于定海遇害后。”顾依珩想了想,“如果是凶手的记忆,那说明这个人就在学校的教职工和学生之中。AI系统是前年秋天上线的。”
“那嫌疑人的范围可太大了。”罗琛小声说。
“钱妍离开时,于定海活着,但是在昏迷状态。”阚文哲思索,“所以她认为自己杀人了。在她离开后,于定海应该清醒过一段时间。一条浸了血的毛巾说明于定海或者是其他什么人曾经帮他用毛巾捂着伤口。”他问在场的诸位,“咱们换个角度,如果你们是于定海。你被人打了头,清醒过来之后会做什么?”
“救自己的命啊。”罗琛说,“其实工业大学的医务室离招待所很近,但于定海没去。”
“因为他不能去。”阚文哲说,“学生受伤,医务室一定会通知保卫处并且报警,于是钱妍的事情就包不住了。说不定他还会因为蓄意袭击钱妍被抓起来。按你的说法,于定海不会允许在他人生的关键时刻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他也不能打120。”顾依珩点头,“因为120也会报警。他可以跑远一点找一个小诊所,但是他伤得挺重,身上没带多少钱,也没有车可以用。”
“找一个他能信得过的人来帮忙。”肖梦杰一拍桌子,“所以,是于定海自己把凶手放进门的。这个人接到他的指示赶到招待所,没走前门——于定海可能已经告诉他不能被看见,从车库那边溜进来。”
“可惜他没想到这个帮手想让他死。”顾依珩琢磨,“为什么呢?他很信任的人为什么要杀他?”
“而且于定海是怎么把凶手叫去招待所的呢?”罗琛提出疑问,“如果他打电话找人,警方早就从他手机的通信记录找到凶手了。招待所房间里的固定电话,也是可以查到通话记录的。”
“如果凶手就在招待所里呢?”阚文哲说,“用招待所房间的电话打内线,服务器上是没有记录的。”
“凶手碰巧住在招待所?”肖梦杰瞎猜。
“罗琛说过,于定海可能已经为他的人生计划找到了下家。”阚文哲推测,“这个人必定是能帮他在城里安身立命的。除了家境很好的学生之外,那就是有一定地位的教职工了。”
“耳环,我看到一只耳环。”应佳妮忙说,“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只。”
“教职工一般不会住在招待所。”顾依珩想到一种可能,“招待所里的工作人员呢?于定海选在招待所下手,说明他对环境很熟悉。以这个人聪明过头的性格,说不定他在招待所有熟人,事后万一有什么破绽也可以帮忙掩饰。至少他这么认为。”
“招待所的员工需要参加心理测评和筛查吗?”阚文哲问。
“普通的职员不需要。但各校的招待所都隶属于校产处,招待所的经理一级的职员都是学校有正式编制的职工。他们的级别还不低,是需要定期做心理评估的。”
“工业大学招待所有一个经理和一个副经理。”应佳妮已经在手机上打开网页,“经理是个老头儿。副经理是女的,很年轻的样子。我看到的耳环会不会是她的?”
“难道是她?”罗琛看着招待所副经理陈天艺的照片,“如果能证明她和于定海有关系,而且于定海死的那天她在招待所值班,那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这些都不是证据呀。”肖梦杰提醒他别高兴太早。
“我比较在意的是佳妮看到的耳环。”阚文哲做沉思状,“只有一只耳环,另一只去哪里了呢?”他站起来,“我还是去工业大学招待所117房间看一眼吧。”
“给你卡。”罗琛从口袋里翻出刘凯做的磁卡。
“你没告诉过别人,刘凯黑了招待所系统吧?”阚文哲没接卡。
“没有。”
“赶紧把这磁卡处理掉,不要再提这事。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帮你们掩饰过去。”阚文哲接过顾依珩递来的大衣,“你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我估计刘凯的手术也快做完了。”
“没有房卡你怎么进门呢?”罗琛问他。
“你就别替我操心了。”阚文哲拿起电话,“梦杰和佳妮跟我走吧。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少忙。”
天寒地冻,迎着狂风走几步就会眼泪横流。他们三个人做出租车来到招待所时,工业大学保卫处的周处长已经等在大堂了。屋外的广告牌已经被清理走,但回想起骇人的一幕,应佳妮仍然觉得手脚发麻。
“刘凯怎么样了?”周处长问阚文哲,“我不知道你们还挺熟。”
“手术还没做完,医生说情况比较乐观。”阚文哲解释,“我常去心理所。他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哈。”
“唉,他当年那事你知道吧?闹得很不愉快。”周处长带他们来到117房间,拿出招待所提供的磁卡开门。“他和罗琛突然跑来招待所干什么,还带来俩学生。”他看一眼跟在身后的肖梦杰和应佳妮。
“这孩子的同学要来,订不到房间。刘凯和罗琛带他们过来是想问问这边还有没有空房。”阚文哲小心翼翼地编着说辞,“结果不知怎么就提起过去的事,把小姑娘给吓到了。”
“是,我听说招待所死过人很害怕,没控制住自己,跑出去了。”应佳妮帮着他把故事说圆。
“他们也是,当着小女孩说这种事。”周处长走到117房间的窗边,拉开窗帘。
因为担心着刘凯的伤情,他也没心思细问他们几个为什么不走大门,为什么不先打电话问一下有没有空房。
“罗琛的同学就是在这里被杀的。”阚文哲站在床边。
“是,案子一直没结果。”周处长转身,“你是想看啥呢?”
“我听罗琛讲了当年的事,有点想法。”阚文哲对他讲了自己的推测,但没提应佳妮看到的耳环。
“嗯……有点道理。”周处长点头,“据我说知,陈天艺是死去的于定海的老乡。他们岁数相仿,说不定真有点什么。”
“但这只是我的推断,没有证据。”阚文哲小心地掀开床垫,“这些都不是当年的了吧?”
“房间没有重新装修过,不过地毯,床垫之类的全都换了。”周处长说,“唉,这两年这房间也没人住过。招待所觉得不太吉利,所以把117从订房系统里删掉了。”
仅仅是因为不吉利吗?阚文哲心想,假设凶手被于定海叫到房间,总要问一问他为何受伤,为何会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于定海头上有伤,没心思再去编造和掩饰。得知于定海和钱妍的关系,一场因为醋意引发的争执演变成了杀人事件。耳环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掉了一只呢?如果凶手一直没找到自己丢掉的耳环,她必定心虚,因此也就不希望别人住进这个房间。它会在哪里呢?阚文哲左看右看,干脆躺了下来,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什么?”周处长想拉他起来,反而被他拉住。
“假设我是于定海,你要打我,我反抗。”阚文哲转身趴下,示意他骑在自己身上,做出举着花瓶打人的样子。
于定海这个姿势是没法打落凶手的耳环的。也就是说,耳环是凶手在奋力挥舞花时,被自己碰掉或者甩掉的。床下是不可能的,因为换过地毯,阚文哲扭头看自己的左手边,墙边踢脚线上是出风口?有了!他猛地起身,差点把周处长掀翻在地。
“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周处长揉腰,看着他爬到通风口边,眯眼往里看。“小阚,你找什么呢?”
“耳环,那是个耳环吧?”阚文哲用手机电筒照亮通风口,“会不会是凶手丢下的呢?”
“也可能是别的客人丢的。”
“那客人肯定会报失让招待所帮着寻找,你可以去问问有没有这样的事。”阚文哲的脸都快贴在通风口上了,“没看错的话,耳环上有血迹。”
“真的假的?”周处长立刻趴下了,“哟,好像还真是。我通知警方吧!”
“如果上面的血迹是于定海的,那这耳环是凶手掉落的无疑。”阚文哲说,“从耳环上很容易提取出DNA。”
“可以啊小阚。”周处长露出欣喜的神色,“你是怎么想到凶手可能掉下东西呢?居然还真给找到了。”
“我……就是直觉吧。赶巧了。”阚文哲看一眼朝自己悄悄点头的应佳妮。“很晚了,你们俩先回学校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他打算留下向警方说明情况。
“要真是能结了于定海的案子,也算去了我一块心病。”周处长送学生们出门。
阚文哲的手机响了,是顾依珩的号码。刘凯顺利出了手术室,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健康。
“谢天谢地。”周处长朝天作揖。
“广告牌为什么会掉下来查清楚了吗?”阚文哲问他。今晚的风确实很大,但楼顶的广告牌应该都经过加固,突然掉下来令人生疑。
“警方还在查,暂时没结果。你是担心有人搞破坏?”
“查一查总是更妥当。”阚文哲不愿对他说出自己的担忧。
应佳妮跑出楼没多久,广告牌就砸下来,太巧了。他不禁想起之前那辆突然失控冲向她的无人驾驶清洁车。一次,两次,不可能总是出现如此危险的巧合。但要说有人想针对应佳妮也说不通,她这是一个大一女生,不值得如此费心去对付。阚文哲明白,如果说有人要暗算应佳妮,目的应该只有一个——她脑子里有别的大一女孩没有的东西。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而且清洁车事件是在他们搞清AI的小手段之前发生的。真是搞不懂啊……阚文哲晃晃脑袋想赶走不安的思绪,它却越发躁动,久久地在他脑海中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