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拔出武器,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事先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即使他们已经监视洛斯安娜好几天,也从来没有谈论过如果他们所想的是事实时会做什么。

他们不能冲过去逮捕一个站在那里看着黑暗窗户的人。虽然这样他们可以搞明白他的身份,但也很可能要被迫释放他。

 

 

23


乔纳盯着树干之间那一动不动的身影,能感觉到他的半自动手枪的重量和他手指上夜晚空气的寒意,还能听到塞缪尔的呼吸就在他身边。这种情景开始变得有些诡异。这时,这个人突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他们可以看到他一只手拿着一个袋子。

但后面的场景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那人只是对着洛斯安娜卧室的窗户微笑了一下,然后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当他们匍匐在他身后时,覆盖着草的雪隐隐地在他们脚下嘎吱作响。他们沿着休眠一般的森林中那串新鲜的脚印前进,直到最后到达了一条古老的铁轨。

在右边很远的地方,他们可以看到轨道上的人影。他经过一个电塔,穿过了塔架下的阴影。

铁路仍然用于货物运输,从瓦尔塔港口通过利尔 - 詹姆斯根森林。乔纳和塞缪尔紧随其后,紧贴着铁轨旁的厚厚积雪,以免被人看见。铁轨在高架桥下面延伸到广阔的森林中。突然,一切都变得安静而黑暗。

黑色的树和雪覆盖的树枝紧紧地挨在一起。

乔纳和塞缪尔一声不吭地加快速度,以防跟丢了目标。当他们从库尔维克沼泽周围的弯路上出现时,可以看到前面延伸的铁路线消失了。

那人离开了铁轨进入了森林。他们爬上铁轨,向白色的森林望去。最近几天一直在下雪,这里的雪基本没有人为的痕迹。

然后,他们发现了他们之前错过的一组脚印。那个瘦削的人离开了铁轨,走进了森林。雪下的地面湿漉漉的,他的鞋子所留下的痕迹变深了。而在十分钟前,他们不可能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这串还没被底泥染黑的脚印。

他们沿着铁轨进入森林,朝着大水库走去。树林里几乎漆黑一片。

那人的脚印有三次覆盖在了兔子的足迹上。

有一阵子周围又变得漆黑一片,他们又找不到足迹了,只好停下来四处寻找,然后才发现了新的足迹,再匆匆向前跟踪。

突然他们能听到高亢的呜咽声,像一只动物在哭,乔纳和塞缪尔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他们顺着脚印,慢慢靠近声音的源头,在树干之间看到了一些就像是古怪的中世纪故事中的东西。他们跟着的那个人此

时站在一个浅坟前,他周围的土地被新挖的土覆盖着。一个瘦弱、肮脏的女人正试图从棺材里出来,哭着挣扎着爬上边缘。但每一次正当她要爬上来时,那个男人就把她再次推倒。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乔纳和塞缪尔呆呆地站在那里,盯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抓出武器冲了过去。

这个人没有带武器,乔纳知道他应该瞄准那个人的腿,但他不禁想要瞄准他的心脏。

他们跑过脏兮兮的雪,把那个人按在了地上,把他的手腕和脚都铐起来。

塞缪尔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用手枪指着那个男人。乔纳可以听到他声音中的哽咽声。

他们抓到了一个以前不知道的连环杀手。他的名字叫杰里科 · 沃尔特。乔纳小心翼翼地帮助那个女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并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她只是躺在地上喘气。正当乔纳向她解释说救援就在路上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树林中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个巨大的东西跑开了,树枝啪啪作响,杉树摇曳,雪像布一样轻轻地落下。

也许是一头鹿。

乔纳后来意识到这一定是杰里科 · 沃尔特的同谋,但当时他们能想到的就是拯救这个女人,并把这个男人关押在韦克舍。

原来这个女人被囚禁在棺材里已经快两年了,杰里科 · 沃尔特经常给她提供食物和水,然后再盖上棺材盖。

这个女人已经失明,严重营养不良,肌肉萎缩,压疮使她形体已经畸形,手和脚全冻伤了。

起初人们以为她只是受到了身体的创伤,但深入的检查后发现,她很明显有严重的脑损伤。

 

 

24


乔纳那天早上四点半到家时非常小心地锁了门。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把卢米温暖而带着汗意的身体移到床中央,然后搂住她和苏玛。他知道自己睡不着,只是需要和家人一起躺一下。

他在七点之前回到了利尔 - 詹姆斯根森林。该地区已被封锁,并处于警戒状态,但围绕着坟墓的积雪已经被警察、狗和医护人员搅得一塌糊涂,试图找到任何潜在帮凶的踪迹如今都已经没有可能。

十点之前,警犬确定了一个靠近库尔维克水库的位置,距离这个女人的墓地只有二百米远。一组法医专家和犯罪现场分析员被召集进来。几个小时后,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个大约十五岁的男孩的遗体被挖了出来,他们被塞进了一个蓝色的塑料桶。法医检查表明他们已经被掩埋了近四年,在死前他们在桶里活了好几个小时,有一根管子为他们提供着空气。

杰里科 · 沃尔特登记居住在比约恩巴斯维根,这是他名字信息中唯一的地址。比约恩巴斯维根是一个建于 20 世纪 70 年代早期的大型住宅区的一部分,在南泰利耶的霍夫斯科地区。根据记录,他自 1994 年从波兰来到瑞典,并获得了工作许可证,之后从未居住过其他地方。

他曾在一家叫作门格工程车间的小公司当技工,他修理火车变速箱和柴油发动机。

所有的证据表明他过着孤独而平静的生活。

乔纳、塞缪尔和两名法医官员不知道他们在杰里科 · 沃尔特的公寓里会发现什么。一个拷问室?或奖杯柜?甲醛罐?装着人体部位的冰柜?钉照片文件的架子?

警方封锁了公寓楼的周边和整个二层。

他们穿上防护服,打开门,在地面上放置供踩踏的木板,这样他们就不会破坏任何证据。

杰里科 · 沃尔特住在一个三十三平方米的两居室公寓里。

信箱下面有一堆垃圾邮件,客厅里空荡荡的,前门旁边的衣柜里没有鞋子和衣服。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步。

乔纳做好了有人藏身于此的准备,但一切都很平静,好像时间已经抛弃了这个地方。

窗帘被拉开,公寓里弥漫着阳光和灰尘的味道。

厨房里没有家具,冰箱门打开着,已经断电,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曾经被使用过。炊具上的加热板有点儿生锈了。在烤箱里,操作说明仍然贴在一边。他们在橱柜里唯一找到的食物是两罐切成薄片的菠萝。

卧室里有一张没有被褥的窄窄小床,衣橱里有一件干净的衬衫挂在金属衣架上。

仅此而已。

乔纳试图弄清楚空荡荡的公寓是什么意思。很明显,杰里科 · 沃尔特没有住在这里。

也许他只是把它当作一个邮政地址。

乔纳他们在公寓里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唯一采集到的指纹也属于杰里科本人。

他没有犯罪记录,从未被怀疑有任何犯罪,他没有在任何社会服务机构登记。杰里科 · 沃尔特没有私人保险,从来没有贷款,他的税是直接从工资里扣除,他从来没有要求任何税收抵免。

瑞典有超过三百种登记名录,几乎涵盖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但是杰里科 · 沃尔特的名字只出现在了其中作为一名公民必须登记的列表中。

要不是如此,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隐形人。

他从来不生病,也从来没有寻求医生或牙医的帮助。

他没有枪支登记,没有车辆登记,没有学校记录,没有加入任何政治或宗教机构。

就好像他过着自己的生活,有一种明确的意图,那就是尽可能地变得隐形。

再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引导他们向前调查。

他在工作场所接触过的几个人对他一无所知。他们形容他从不多说话,但是一个很好的技工。

国家刑事调查局收到了波兰同行的调查报告,说杰里科 · 沃尔特已经死了很多年。杰里科 · 沃尔特被发现在中环火车站的公共厕所被谋杀, 他们能够提供照片和指纹。

照片和指纹都与瑞典的连环杀手不匹配,大概他偷了真正的杰里科 · 沃尔特的身份。

他们在利尔 - 詹姆斯根森林里捕获的那个人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可怕的谜。

他们继续在森林里调查了三个月,但除了桶里的人和男孩之外,再也找不到杰里科 · 沃尔特的其他受害者。

直到米凯尔 · 科勒 · 弗罗斯特的出现,他穿过一座桥,前往斯德哥尔摩。

 

 

25


检察官接管了对杰里科 · 沃尔特的调查,但乔纳和塞缪尔对他进行了审讯。杰里科 · 沃尔特没有承认任何事情,但他也没有否认任何罪行。相反,他对死亡和人类状况进行了哲学思辨。由于证据不足,他最终被捕的原因是结合他不解释案件以及法医和精神病医生对他的评价,他在斯德哥尔摩法院被判有罪。他的律师对这一判决提出上诉,当他们在上诉法庭等待案件审理时,克罗诺贝格监狱里发生了新的事件。

监狱里的工作人员对大多数事情都习以为常,但杰里科 · 沃尔特的出现使他们很不安。无论他身在何处,冲突都会突然爆发。有一次,两名狱卒开始打斗,其中一名狱卒最终进了医院。

监狱召开了危机会议,新的安全程序出台,杰里科 · 沃尔特将不再被允许与其他犯人接触,也不能使用练习场。

当塞缪尔打电话请病假时,乔纳正独自走在走廊上,每一间绿色的门外面都摆着白色保温瓶,闪亮的油毡地板上有着长长的黑色痕迹。

杰里科 · 沃尔特的牢房门开着,墙上光秃秃的,窗户被挡住了。晨光反射在固定床架上被塑料覆盖的床垫和不锈钢盆上。

沿着走廊,一个身穿深蓝色毛衣的警察正与一个叙利亚传统牧师交谈。

“他们把他带到了二号审讯室。”工作人员向乔纳喊道。

一个守卫在审讯室外面等着,透过窗户,乔纳看到杰里科 · 沃尔特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地板。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法定代理人和两名警卫。

“我是来听你讲的。”乔纳进门时说道。

沉默了片刻,他和他的律师交换了几句话。他低着头低声说话,让律师离开。

“你可以在走廊里等着。”乔纳告诉警卫。

审讯室里只剩乔纳和杰里科 · 沃尔特,乔纳挪动了一把椅子放到他身边,他甚至可以闻到他的汗味。

杰里科 · 沃尔特坐在椅子上,头向前耷拉着。

“你的辩护律师声称你在利尔 - 詹姆斯根森林是要解救那个女人。”

乔纳用一种中立的声音说道。

杰里科继续盯着地面看了几分钟,然后一动不动地说:“我说得太多了。”

乔纳说:“说出真相没有关系。”

沃尔特说:“如果我因为我没有做的事情被判有罪,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你会被关起来。”

杰里科抬头看着乔纳,若有所思地说:“我很久以前就丧失了生活,我什么都不怕,不怕疼痛……不怕孤独或者无聊。”

“但我在寻找真相。”乔纳故意用天真的语气说。

“你不必去寻找它,这和正义或神明一样,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要求做出选择。”

乔纳说:“但你不会选择撒谎。”杰里科的瞳孔缩小了。

他用不含一丝恳求的语气说:“在上诉法院,检察官对我的行为的描述将被视为超出了所有合理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他们错了?”

“我不打算纠结这些技术问题,因为挖掘坟墓和重新填满坟墓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乔纳那天离开审讯室时,他比以前更确信杰里科 · 沃尔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但同时他也不能停止思考杰里科曾试图说他是因为别人的罪行而受到惩罚的可能性。他明白,杰里科 · 沃尔特的意图是播下怀疑的种子,但他也不能忽视检察官在案件中确实存在瑕疵的事实。

 

 

26


上诉的前一天,乔纳、苏玛、卢米以及塞缪尔和他的家人一起吃了晚饭。虽然已经是黄昏,他们开始吃东西的时候阳光依旧透过亚麻窗帘闪着光。丽贝卡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支蜡烛,把火柴吹灭。灯光在她明亮的眼睛和一个诡异的瞳孔上颤动。她曾经解释说,这是一种被称为瞳孔反应异常的疾病,不过这不是问题,她用另一只眼睛看世界没什么差别。

这顿轻松的饭菜最后以黑蜂蜜蛋糕收尾。乔纳借来了一个犹太帽做祷告。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塞缪尔的家人。

男孩们和卢米安静地玩了一会儿,然后约书亚沉浸在一个视频游戏中,鲁宾消失在了他的房间里开始练习单簧管。

丽贝卡出去抽烟,苏玛陪着她喝了一杯酒。

乔纳和塞缪尔收拾桌子,开始谈论工作和第二天的上诉。

“我不会去。”塞缪尔严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是害怕,而是感觉我的灵魂会变得肮脏……我在他附近度过的每一秒钟都会使灵魂变得越来越脏。”

“我确信他是有罪的。”乔纳说,“但是……我想他有同谋。”塞缪尔叹了口气,把盘子放在水槽里。

“ 我们已经阻止了一个连环杀手。” 他说,“ 一个孤独的疯子,

他……”

“当我们到达那里时,他并不孤独。”乔纳打断了他的话。

“不,他就是一个人。”塞缪尔开始冲洗盘子。

“连环杀手和其他人一起作案并不少见。”乔纳反驳道。

“确实不少见,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杰里科 · 沃尔特属于那一类。”塞缪尔肯定地说,“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工作,我们完成了,但现在你想伸出一根手指说‘איפכא ודילמא’。”

“我有吗?”乔纳笑着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情况正好相反。”

“就是如此。”乔纳点点头。

 

 

27


阳光透过瓦伦格宫殿的玻璃窗照进来,闪闪烁烁的。杰里科 · 沃尔特的律师解释说,这次指控使他的当事人受到了巨大影响,以至于到现在也无法解释他轻易在犯罪现场被捕的原因。乔纳被列为证人,描述了他们的监视工作和逮捕行动。然后辩护律师问乔纳是否有任何理由怀疑检察官对事件的叙述是基于错误的假设。

“我的当事人是否被判犯有他人犯下的罪行?”

乔纳瞥见了律师焦急的眼神,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杰里科 · 沃尔特一次次冷静地把爬出棺材的女子推回去的情景。

“我这么问你是因为你就在现场。”辩护律师继续说,“杰里科 · 沃尔特真的一直在试图拯救那个坟墓里的女人吗?”

“不。”乔纳回答。

经过两个小时的审议,法院院长宣布斯德哥尔摩法院的判决得以维持。杰里科 · 沃尔特的脸上丝毫不为所动。他将被关押在一个精神病院的安全科,任何假释的程序都需要有极其苛刻的条件。

由于他与许多正在进行的调查密切相关,所以他还受到了非常严格的行动限制。

当主法官说完后,杰里科 · 沃尔特转向乔纳,他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苍白的眼睛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塞缪尔 · 孟德尔的两个儿子要消失了。”杰里科用一种谨慎的声音说,“塞缪尔的妻子丽贝卡也将消失。但是……不,听我说,乔纳 · 林纳,警察会去找他们,当警察放弃时,塞缪尔还会继续寻找,但当他最终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家人时,他会自杀。”

乔纳站起身打算离开法庭。

“还有你的小女儿。”杰里科 · 沃尔特继续说着,并低下头看着他的指甲。

“你小心点。”乔纳说。

“卢米会消失的。”杰里科低声说,“苏玛也会消失,当你意识到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们的时候……你会把自己吊起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乔纳的眼睛,脸色很平静,好像事情已经按照他想要的方式解决了。

通常,罪犯会被带回一个拘留室,直到运输设备准备好后把他送到目的地。但是克罗诺贝格的工作人员非常想摆脱杰里科 · 沃尔特,他们把他从瓦伦格宫殿直接送到了离斯德哥尔摩北部二十公里的犯罪心理安全科。

杰里科 · 沃尔特将被严格隔离在瑞典最安全的设施里,隔离时间未定。塞缪尔 · 孟德尔曾把杰里科的威胁看作一个失败者的空话,但乔纳一直认为这个威胁将成为一个事实。

当没有更多的尸体被发现时,调查被降级了。 虽然它没有完全结案,但不再动用资源去调查。

乔纳不肯放弃,但现在手上的线索太有限,对于这些线索的调查最终也成了死胡同。虽然杰里科 · 沃尔特已经被捕并被定罪,但他们对他并没有真正的了解。

他仍然是个谜。

上诉结束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五下午,乔纳和塞缪尔坐在靠近警察总部的伊尔咖啡店,喝着加浓的意大利咖啡。他们现在忙于其他案件, 但仍定期会面讨论杰里科 · 沃尔特。他们把他所有的材料都查遍了,但没有发现有同谋。整件事都快要变成一个笑话,他们两人试图把无辜的路人称为可能的嫌疑犯。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28


塞缪尔的电话在咖啡杯旁嗡嗡作响,屏幕上显示了他的妻子丽贝卡的照片。乔纳一边拨弄着肉桂面包上的糖霜一边懒洋洋地听着他们讲电话。显然,丽贝卡和男孩子们早就去达拉尔了,塞缪尔同意在路上捎一些食物带上。他叫她小心开车,然后用了许多“啵啵”才结束了电话。

塞缪尔解释说:“给我们修阳台的木匠想要我们尽快去看他的雕刻,油漆工也准备好了,这个周末就可以动工。”

乔纳和塞缪尔回到了国家刑事调查局的办公室,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他们没再见面。

五小时后,乔纳在和他的家人一起吃晚饭时接到了塞缪尔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说话,很难弄清楚在说什么,但显然丽贝卡和孩子们不在达拉尔的家中。他们没有去过那里,也没有接电话。

“肯定会有原因的。”

“我已经报警了,还打给了所有的医院,还有……”

“你现在在哪里?”乔纳问。

“我在去达拉尔的路上,但我要回到房子里去。”

“你想让我做什么?”乔纳问。

他已经想到了这个想法,但是当塞缪尔说的时候他背后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去确认杰里科 · 沃尔特没有逃走。”

乔纳立即与洛文斯特伦斯卡医院的犯罪心理安全科进行了核实,并与高级主治医生布洛林进行了交谈。他被告知医院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杰里科 · 沃尔特在他的牢房里,一整天都一个人待着。

当乔纳给塞缪尔再打去电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变得很不一样,异常尖锐刺耳。

“我在森林里。”塞缪尔几乎喊道,“我找到了丽贝卡的车,它在通往岬角的小路中间,但是这里没有人,这里没有人!”

“我这就过来!”乔纳立刻说。

警察全力搜查塞缪尔的家人,丽贝卡和男孩们的踪迹在离废弃的汽车五米远处的碎石路上完全消失。狗无法嗅到任何气味,只是走来走去,嗅探和盘旋着,但什么也找不到。森林、道路、房屋和水道被搜查了两个月。警方撤回了警力后,塞缪尔和乔纳继续寻找。他们用坚定的决心以及恐惧来寻找,直到精神崩溃。他们一次也没有提起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拒绝表达对约书亚、鲁宾和丽贝卡所发生不测的恐惧,因为他们都曾目睹了杰里科 · 沃尔特的残暴行为。

 

 

29


在这段时间里,乔纳极度焦虑以至于无法入睡。他监视着他的家人,全程接送她们,并对卢米的学前班做了特别的安排。但他最终意识到这并非长久之计。

乔纳不得不面对他最可怕的恐惧。

他不能和塞缪尔讨论,但他不能再否认真相。

杰里科 · 沃尔特并没有独自犯罪,在塞缪尔的家人被绑架后,毫无疑问,杰里科有同谋。如今看来,杰里科是两人中的主导者。

这名同谋被命令带走塞缪尔的家人,并且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乔纳意识到自己的家人将是下一个,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杰里科 · 沃尔特对任何人都毫不留情。

乔纳在很多场合都向苏玛提出了这一点,但她拒绝像他那样认真对待威胁。她接受自己的关心和预防措施,但她认为他的恐惧会随着时间消退。

他曾希望在塞缪尔 · 孟德尔家人失踪后的密集警察行动会致使共犯被抓获。当搜索开始的时候,乔纳把自己看成猎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态变化了。

他知道他和他的家人是牺牲品,他试图向苏玛和卢米展示的平静只是一个幌子。

晚上十点半,他和苏玛躺在床上看书,一楼传来的声音使乔纳的心跳突然加快。洗衣机还没有洗完衣服,听起来像是一个拉链在敲击着鼓面,但是他忍不住站起来,检查楼下所有的窗户是否关好,并确认外面的门是锁着的。

当他回来时,苏玛把灯关掉,躺在那里看着他。

“你去干吗了?”她温柔地问道。

他勉强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这时他们听到了脚步声,乔纳转过身,看见女儿走进卧室。她的头发竖着,睡裤缠在腰间。

“卢米,你应该睡觉了。”他叹了口气。

“我们忘了向猫道晚安。”她说。

每天晚上,乔纳都会给卢米读一个故事,在他把她塞进被窝之前, 他们总是向窗外看,向邻居家厨房窗户里睡觉的灰猫挥手。

“现在回去睡觉吧。”苏玛说。

“我一会儿就过来。”乔纳答应道。卢米咕哝了几句,摇了摇头。

“你要我带你去吗?”他问道,把她抱了起来。

她紧紧抓住他,他突然发现她的心跳得很快:“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只想向猫挥挥手。”她低声说,“但是那里有一个骷髅。”

“在窗子里?”

“不,他站在地上。”她答道,“就在我们找到那只死刺猬的地方……它看着我……”

乔纳立马把她放在苏玛的床上。

“待在这儿。”他说。

他轻声跑下楼,不慌不忙地从枪柜里拿出枪,没有穿鞋,打开了厨房的门,冲进外面寒冷的夜晚。

没有人。

他跑到房子后面,爬过邻居的篱笆,继续跨进了下一个花园。整个地区寂静无声。他回到自己花园里的树下,夏天的时候他和卢米在这里找到了一只死去的刺猬。

毫无疑问,有人曾站在这高高的草地上,就在篱笆里面,从那里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卢米的窗户。

乔纳走回屋中,锁上门,拿起手枪,在回到床前搜查了整个房子。卢米躺在他和苏玛之间几乎立刻睡着了。过了一会儿,他的妻子也睡着了。

 

 

30


乔纳开始试着和苏玛谈论起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她从未遇到过杰里科 · 沃尔特,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她只是不相信他是丽贝卡、约书亚和鲁宾失踪的幕后主使。

乔纳开始陷入一种似狂热般的高度集中状态,为了避免惨剧的降临,他开始检查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制订一个计划。

一个能拯救他们三个人的计划。

国家刑事调查局对杰里科 · 沃尔特几乎一无所知。塞缪尔 · 孟德尔的家人在他被捕后失踪,为他有同谋的理论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但是这个帮凶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是影子的影子。

他的同事说这没有任何办法,但乔纳不会放弃。他明白找到这个隐形的帮凶并不容易,可能需要几年时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乔纳,他不能同时搜索帮凶,又同时保护苏玛和卢米。

如果他选择雇用两个保镖来保护她们,那么家里的积蓄将在六个月内用完。

杰里科的同谋等了几个月才抓住塞缪尔的家人,显然,这是一个不着急的人,会耐心地等待着他,直到他准备罢工的那一刻再下手。

乔纳试图找到一种他们可以待在一起的方法,他们可以搬家,找新的工作,改变身份,安静地生活在某个地方。

最重要的莫过于和苏玛以及卢米在一起。

但作为一名警官,他知道受保护的身份并不安全,那只是多了一个喘息的空间。你走得越远,你呼吸的次数就越多。在杰里科 · 沃尔特遇害者的档案里,有一个人在曼谷失踪,从索可泰酒店的电梯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处可逃。

最终乔纳被迫接受了比他和苏玛以及卢米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他们的生命更重要。

如果他跑掉或与她们一起消失,这将是给了杰里科一个直接的挑战,让他来追踪他们。

乔纳知道一旦你开始选择寻找,迟早你会找到你的猎物,无论他们多么努力隐藏。

杰里科 · 沃尔特一定不能开始寻找,他思考道。这才是唯一他们不被找到的方法。

只有一个解决办法,得让杰里科和他的影子不得不相信苏玛和卢米已经死了。

 

 

31


当乔纳到达斯德哥尔摩郊区时,交通通信已经建立了起来,雪花飘舞着,然后消失在高速公路潮湿的柏油路上。

他无法去回忆是如何安排苏玛和卢米的死亡,以便给她们新的生活的。尼尔斯 · 阿伦帮助了他,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主意,但他明白如果共犯真的存在,他们在做的就是正确的事情。但如果乔纳错了,这将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错误。

多年来,这种怀疑所产生的巨大悲哀时刻笼罩着他。

北方公墓的栏杆从车前闪过,乔纳记得苏玛和卢米的骨灰瓮被放进墓穴的日子。那天的雨落在了花环的丝带上和黑色雨伞上。

乔纳和塞缪尔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但他们不再互相联系,他们不同的命运使他们彼此变得陌生。塞缪尔家人失踪十一个月后,他放弃了寻找,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他在放弃希望后坚持了三周,然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三月天的清晨,他去了他的避暑别墅。他走到孩子们过去常游泳的美丽海滩,拿出他的手枪,把子弹上了膛,然后顶着脑袋开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