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苏珊娜 · 哈贾姆消失了。”布洛林回答说。

房间里鸦雀无声,一位普通精神病学医生摘下眼镜,然后马上把它放回原处。

“有人告诉我说她当时是要请假……因为一个研究项目,是这样的吗?”安德斯说。

布洛林说:“只是我们称之为‘请假’。”

“我很想听听发生了什么。”安德斯的心里隐隐感到焦虑。

“苏珊娜偷偷地从杰里科· 沃尔特那里偷走了一封信,但很后悔……” 布洛林闭上眼睛解释道,“她给我打电话,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她崩溃了……我说不清……她只是哭着说她要把信烧掉……我相信她这么做了,因为她害怕了,并且一直说她不会再去看杰里科。”

“然后她请假了。”医院经理一边说一边用手揉搓着纸张。

一些人发出了笑,而其他人看起来有些困惑。安全负责人斯文 · 霍夫曼在白屏上显示了安全科的平面图。

“从安全角度来说,接收更多病人是没有问题的。”他严厉地说,

“但是我们必须保持一个更高的警戒水平。”

“杰里科 · 沃尔特一定不能遇到其他人。”布洛林说。

“好吧,因为我们不得不……你需要确保安全。”经理看着其他人说道。

“这行不通……这样我没法对安全科负责,我觉得可以把病人转入普通精神病科,然后进行严密监控,或者成立一个独立的……”

“你不觉得有点儿夸大其词了吗?”

“这正是杰里科 · 沃尔特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的。”布洛林的声音激动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他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雪花的影子缓缓地飘落在白板上。

“我相信不管是怎么样的诊断结果,我们有能力照顾三个病人。”安德斯靠在椅子上平静地说。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他,医院经理放下笔,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真的没能理解这个问题。”他看着布洛林消失在门口继续说道。

“继续说下去。”经理点点头。

安德斯说:“这只是药物治疗的问题。”

“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让他们安静下来。”霍夫曼笑着说。

“我们当然可以,如果有必要的话。”安德斯带着孩子气的微笑说,

“我们只是太紧张了,所以觉得没有能力去应付这种状况。”

他看到医院经理的眉毛扬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来,轻声说:“我们知道过量用药……会让病人觉得不舒服,但如果我负责安全科的话,我不会冒风险……”

 

 

69


艾格尼丝穿着画着蜜蜂的蓝色睡衣坐在地板上,紧握着她小小的白色梳子,用指尖摸着每一根发齿,一个接着一个,好像在数数。安德斯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抱着她的芭比娃娃等待着。

“给娃娃梳头发。”他说。

艾格尼丝没有抬头看他,她只是一排接着一排慢慢地继续数发齿。他知道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但她有自己的方式玩耍。她很难理解别人的看法和想法,从来不打扮她的芭比娃娃, 而是像测试她们的力学性能一般弯曲她们的手臂和腿,并扭转她们的脑袋。

但是他从自闭症和亚斯伯格症协会组织的课程中得知,如果把游戏按顺序拆分成各个环节,她可以被训练着去尝试玩耍。

“艾格尼丝?给娃娃梳一下头发。”他重复说。

她不再摆弄梳子,拉过娃娃的金发梳了一下,然后再重复了两次。

“她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安德斯说。艾格尼丝又开始数发齿了。

“你看到她现在变得多可爱了吗?”他问。

“是的。”她回答,但是没有抬头看娃娃。

安德斯拿出一个辛迪娃娃,还没有开口,艾格尼丝就伸出手来,微笑地抚摩着它的头发。

三小时后,艾格尼丝睡着了,安德斯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着

《欲望都市》。大片的雪花从外面的黄色灯光中落下,佩特拉今天去员工聚会,维多利亚五点的时候接走了她。她说她不会回来得太晚,但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安德斯喝了一口冰茶,给佩特拉发了一个短信,告诉她艾格尼丝梳了娃娃的头发。

他累了,但是他想告诉她医院里的会议,他如何承担起安全科的职责,以及获得了正式的永久职位。

广告打断了安德斯原本想去艾格尼丝房间关灯的步伐,夜灯的形状像一只真人大小的野兔,发出一道可爱的粉红色的光,在床单和艾格尼丝轻松的脸上投射出柔和的光芒。

地板上到处都是乐高玩具、洋娃娃、洋娃娃的家具、塑料食物、钢笔、公主头饰和一整套瓷茶具。

安德斯不明白怎么会搞得这样一团糟。

他必须蹒跚前行,以免踩在任何东西上面。玩具在木地板上滑动时发出轻微的震动,当他伸手去按电灯开关时,好像看见了床旁边的地板上有一把刀。

芭比娃娃的大房子挡住了去路,但他能透过小门口看到钢制品的亮光。

安德斯踮起脚尖,俯下身去,当他看到那把刀子看起来像他在牢房里找到的那把时,心跳开始加快。

他不明白,他已经把刀给了布洛林。

艾格尼丝焦虑地啜泣着,在睡梦中低声耳语。

安德斯爬了过去,用手穿过玩具屋的一楼,把小门打开,伸手去拿刀。地板嘎吱作响,艾格尼丝一边呼吸一边咳嗽。

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发光,可能是一只泰迪熊的玻璃眼睛, 很难透过娃娃屋的小玻璃窗看清楚。

“哎哟。”艾格尼丝在睡梦中低声说话,“哎哟,哎呀……”

当安德斯正要用手碰到那把刀时,他看见了床底下一张皱巴巴的脸向他眨了眨眼睛。

这是杰里科 · 沃尔特的脸,他像闪电一样快速移动,抓起了他的手使劲一拉。

当安德斯的手被一把抓住时他整个人醒了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睡着了。他关掉了电视,坐在那里,心脏怦怦直跳。

汽车的前灯透过窗户照进来,一辆出租车转了个弯消失了,然后前门小心地被打开。

是佩特拉。

他听见她去上厕所,然后开始卸妆。他慢慢地走过走廊,向浴室里的光线靠近。

 

 

70


安德斯站在黑暗中看着洗手盆上方镜子里的佩特拉。她在刷牙,满嘴泡沫,用手把水举到嘴边漱口,然后再吐出来。当她看到他时,似乎有点儿惊讶。

“你醒了吗?”

“我在等你。”安德斯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

“你真好。”

她把灯关了,他跟着她进了卧室。她坐在床边,往手和胳膊肘上抹润肤露。

“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莱娜找到了一份新工作。”

安德斯抓住她的左手,紧紧地抱住她。她凝视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我们明天必须早起。”

“闭嘴。”他说。

她试图挣脱,但他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把她推到床上。

“哎哟。”

“闭嘴!”

他用一个膝盖压住她的大腿,她试图扭到一边,然后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我得睡一会儿。”她温柔地说。

“我一直在等你。”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锁上门。”

他从床上下来,听走廊里是否有声音。房子很安静,他关上了门, 上了锁。把她推到了床上。

“安德斯,我……”

“别看我。”他打断道。

“对不起……”

“你真漂亮。”他低声说。

 

 

71


萨迦放弃了在五点时睡觉的企图。还有九十分钟,他们就会来接她。当她穿上慢跑的衣服离开公寓时,感到身体异常地沉重。

她慢跑了几个街区,然后朝着斯拉德麦拉斯兰德方向跑去。这么早还没有公共交通。

她沿着寂静的街道奔跑,新鲜的雪是如此的清新,她几乎感觉不到脚下雪的触感。

今天是她放弃自由的日子,但她知道自己仍然可以改变主意。城市睡着了,街灯下的天空是黑色的。

萨迦跑得很快,想着给她虚构的假身份,她征用了这个名字,但除了服用的药物以外不用记得这个名字背后的任何其他的事情。肌肉注射利培酮,奥沙司用于缓解副作用,司他利德,还有海姆林,她默默地重复着。

波洛克解释说她的诊断无关紧要。“你只需要清楚自己在服用什么药物,”他说,“这关乎你的生死存亡,记住这些药就能让你活下去。”一辆空荡荡的公共汽车摇晃着驶向明亮却毫无人迹的芬兰渡轮。

“奋乃静,每天八毫克,一天三次。”她继续背诵,“喜普妙三十毫克,赛尔特二十毫克……”

就在到达摄影博物馆之前,萨迦改变了方向,沿着陡峭的台阶离开斯塔德斯莱登。她在卡塔里纳夫的最高点停下脚步,视线穿过整个斯德哥尔摩,然后重复了一次乔纳告诉他的规则。

我必须坚持自己,少说话,只说简短的句子,我必须实话实说,只说真话。

她心想这就是全部,然后继续朝霍格斯坦跑去。

在最后一公里,她再次加速,试图沿着塔法斯加坦冲刺最后一段到达家中。

萨迦跑上楼,在大厅的垫子上踢掉鞋子,径直走进浴室,洗澡。 在没有长头发的情况下头发干得很快,这感觉很奇怪,她所要做的就是用毛巾把脑袋擦一擦。

她穿上内衣,一个白色运动胸罩和一条她只有在经期时才穿的内裤,然后又穿上了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 T 恤和一件褪色的运动服。

她通常不会担心,但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变得异常紧张。

差不多六点二十分了,他们在十一分钟后就会来接她。她把手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旁边是一杯水。她要去的地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首先,她要去克伦堡监狱,但是她在那里只需要待几个小时就会被

送到卡特里尼霍尔姆。然后,她将在卡拉登医院待上一天左右,之后她会被转送到洛文斯特伦斯卡医院的安全精神病科。

她慢慢穿过客厅,关灯,拔了几个插头,然后走回来,穿上她的绿色大衣。

这并不是一项非常难的任务,她又一次想了想。

杰里科 · 沃尔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可能已经服用了很多药,说不定脑子都已经不再受控制。

她知道他犯了可怕的罪行,但她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等他接近她,等他说些有用的话。

现在是时候出发了。

萨迦关掉大厅里的灯,走出楼梯井,把所有易腐烂的东西都从冰箱里扔了出来,但她没有找任何人来照看公寓、浇花和收信件。

 

 

72


萨迦锁了门,下楼走到楼道的入口处。当她看到监狱的公车已经在黑暗的街道上等待时,一阵焦虑袭来。

她打开门,坐到内森 · 波洛克身边。

“随便让人搭便车很危险。”她笑着开玩笑说。

“你有没有睡一下?”

“稍微。”她一边回答一边系好安全带。

“我知道你已经心里清楚。”波洛克瞥了她一眼,“但我仍然要提醒你,不要试图通过操纵他来获取任何信息。”

他把车挂好挡位,然后驶进了寂静的街道。

“这几乎是最麻烦的事情。”萨迦说,“如果他只想谈论足球怎么办?如果他根本不说话怎么办?”

“那就没有办法,你将无能为力。”

“但是菲莉西亚可能就只能再活几天……”

“那不是你的责任。”波洛克回答,“这次卧底就是一种赌博,我们心里都明白,也达成了一致意见……我们没法预料到结果。你现在所要做的和初步调查的性质完全不同,我们将继续与米凯尔 · 科勒 · 弗罗斯特对话,看看能不能在之前的线索中有所发现,然后……”

“但没有人相信还会有新的发现……除非杰里科开始跟我说话,不然没人相信我们还能救出菲莉西亚。”

“你不应该那样想。”波洛克说。

“好吧,那我现在开始就不想了。”她笑着说。

“很好。”

她的双脚开始打起拍子,然后突然举起手臂打了个喷嚏。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中有着一丝呆滞,仿佛她身体的一部分抽离到了远处观察着她。

黑暗的建筑物在车窗外飞驰而过。

萨迦把她的钥匙、钱包和其他零碎的东西放在监狱的个人物品袋中。在他们到达克伦堡监狱之前,波洛克递给她一个包在硅制胶囊里的光纤麦克风和一小块黄油。

“消化富含脂肪的食物需要更长的时间。”他说道,“但我仍然认为你不应该超过四个小时。”

她打开黄油的包装,吞了下去,然后检查了下胶囊中的麦克风,它看起来像琥珀中的昆虫。她挺直身子,把胶囊放到嘴里,向后仰着头咽下。胶囊顺着她的喉咙缓缓下滑,一阵疼痛感传来,她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73


虽然已经是早晨,但天色一如午夜般黑暗,克鲁努贝里监狱妇女区的照明灯散发着光芒。

萨迦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按照他们的要求停了下来,她试图使自己的内心远离周围的世界,不去看任何人。

散热器散发着热气,发出滴答的声音。

内森 · 波洛克把她的私人物品袋放在柜台上,递上了萨迦的文件, 然后拿过一张收据后就消失了。

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得自己应付。自动门旋转了一下,然后突然安静下来。

没有人看她,但是当警卫们意识到她是最高的安全等级时,她注意到空气突然变得异常紧张。

她需要被严格隔离直到转移。

萨迦仍然站立着,眼睛盯在黄色的乙烯基地板上,对任何问题都不予回答。

在被带到一个走廊进行全身搜查之前,她被照了相。

两个胖女人正在讨论一部新的电视连续剧,她们领着她穿过一扇不带窗户的门。这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小的医疗检查室,窄窄的铺位上铺着一接触就会沙沙作响的纸,边上有锁着的橱柜。

“把你所有的衣服都脱掉。”一个女人戴上一双乳胶手套,一边用一种茫然的声音说。

萨迦照她说的那样,把衣服丢在地板上,堆成了一堆。她赤身裸体,呆站在灯光下,双臂挂在身体两边。

她苍白的身躯苗条、轻柔、健壮。

戴手套的狱卒没继续说话,只是盯着萨迦。

“好吧。”几秒钟后她们中的一个人叹息了一下。

“什么?”

“我们开始例行操作。”

她们用手电筒仔细地检查萨迦的嘴、鼻子和耳朵,在列表中的每一栏打钩,然后让她躺在铺位上。

戴着手套的女人说:“侧过身来,把一个膝盖往上提。”

萨迦顺从地不慌不忙地照做,女人在她后面的铺位和墙之间移动。她的身体在颤抖,似乎感到皮肤上起的鸡皮疙瘩都爆裂了。

她转过身时,干纸在她的脸颊上沙沙作响。她把眼睛闭紧,因为她听到了按压润滑剂的声音。

“这感觉会有点儿冷。”一个女人说着,然后把两个手指尽可能地伸到萨迦的阴道中。

并不痛,但这非常令人不快。萨迦试图均匀地呼吸,但当女人把手指插进肛门时,她忍不住喘气。

检测在几秒钟后就结束了,女人迅速地把手套摘下来扔掉。

她把一张纸递给萨迦让她擦身子,并解释说她一会儿会得到新衣服。她穿上了一件宽松的绿色囚服和一双白色的体操鞋,被带到了属于自己的牢房。

在关上门并锁上之前,她们亲切地问她是否想要一个奶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萨迦只是摇摇头。

女人们离开后萨迦在她的牢房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很难知道现在是几点,但为了确保万一,她走到水池边,用手捧了水,喝了一口,然后把手指伸进喉咙。她开始咳嗽,胃部挤压收缩。在经过几次痛楚的胃部抽搐之后,麦克风被吐了出来。

当她把胶囊洗干净,然后冲洗了一把脸,眼角忍不住溢出了泪水。她躺在床铺上等待着,手里拿着麦克风。

外面的走廊寂静无声。

萨迦盯着天花板,读着多年来刻在墙上的留言和名字,她能闻到马桶和排水管道传来的味道。

太阳光透射进来的长方形开始缓缓向左侧移动,在萨迦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她迅速地把胶囊放进了嘴里,然后站起来吞下。锁发出了转动的声音,门打开了。

该是她去医院的时候了。

穿制服的卫兵带她走出牢房,连同着她的财产和转移文件。他们给萨迦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然后在表格上签了名字。

 

 

74


专案组总共由三十二人组成,包括来自国家刑事调查局刑侦队和国家谋杀专案组的文职人员和警官。在五楼的一个大办公室里,墙上挂满了标明失踪地点的地图,这些消失的人都可能是杰里科 · 沃尔特案中的受害者。失踪者的彩色照片周围写着他们家人、同事和朋友的名字。

他们重新梳理了曾经对受害者亲属的访问信息,并展开了新的调查,他们还检查了医疗记录和法医报告,并且与任何认识受害者的人交谈,无论他们的关系多么疏远。

乔纳 · 林纳和他的团队站在窗边的冬日阳光下,阅读着米凯尔 · 科勒 · 弗罗斯特最新面谈的打印稿。阅读时,一种忧郁的情绪笼罩着这个群体。米凯尔的信息中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进行调查。

一旦这些分析专家表示出了遗憾和失望,那就真的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什么都没有。”彼特 · 纳斯兰德咕哝着,把打印稿卷成了筒状。

“他说他能感觉到他妹妹的动作,每次她在黑暗中醒来,都会试图去寻找他。”班尼脸上带着悲伤的表情说道,“他能感觉到她多么希望他能回来。”

“我一点儿都不相信。”彼特打断道。

“我们必须假设米凯尔说的是实话。”乔纳说。

“但这次我们面对的是睡魔。”彼特咧嘴笑着说,“我的意思是……”

“即使是睡魔也一样。”乔纳回答道。

“他说的是童话中的人物。”彼特说道,“难道我们需要去审问所有销售气压计的人吗?”

“事实上,我已经汇总了所有生产商和经销商名单。”乔纳微笑着回答。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作为睡魔的晴雨表推销员只是E. T. A. 霍夫曼笔下故事中的一个人物。”乔纳继续说,“米凯尔的母亲过去常在睡前给他们讲睡魔的故事,但这些都不排除他可能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

“我们就是没有任何线索,我们不妨承认这点。”彼特说着把卷起的打印纸扔到了桌上。

“几乎没有线索。”乔纳用平静的语气纠正他。

“米凯尔被移到胶囊时,整个人被麻醉了,当他从胶囊中被转移出 来时,人也是被麻醉的。”班尼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他光秃秃的头,

“我们甚至不可能确定一个地点,菲莉西亚很可能在瑞典,但也有可能并不在这里。”

玛格达琳娜走到白板前,列出了他们关于胶囊的一些信息:混凝土、电力、水、军团菌。

因为米凯尔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同伙,或者听过他说话,所以除了那人的性别是男之外,别的一无所知,仅此而已。米凯尔能确信的就是他听到的咳嗽都来自同一人。

描述中的其他东西都可以追溯到童年时关于睡魔的幻想。

乔纳离开房间,乘电梯下来,走出警察总部,向弗莱明加坦走去, 他穿过圣埃里克大桥,进入伯克斯坦。

位于罗塞安德加坦 19 号的阁楼是雅典娜 · 普罗马克的基地所在地。当女神帕拉斯 · 雅典娜被描绘成一个手持长矛和盾牌的美丽女孩时,她被称为战争女神雅典娜 · 普罗马克。

雅典娜 · 普罗马克也是一个秘密调查小组的名字,这个小组被组织起来分析萨迦 · 鲍尔在卧底时应该提供的材料。该组织没有任何官方记录,也没有国家刑事调查局或瑞典安全警察的预算。

雅典娜 · 普罗马克的成员由乔纳 · 林纳、内森 · 波洛克和来自安全局的科琳 · 梅尔罗斯以及法医约翰 · 乔森组成。

一旦萨迦被转移到洛文斯特伦斯卡医院的安全科,他们将每天二十四小时在那里接收、整理和分析监测记录。

雅典娜 · 普罗马克还有另外三名成员,他们将负责把来自光纤麦克风的传输数据记录在一辆小客车上。这辆小客车属于地方议会的公园部门,一直被留在医院的广场中。所有的材料将保存在硬盘上,加密后以不超过十分之一秒的延迟发送到雅典娜 · 普罗马克的计算机上。

 

 

75


安德斯 · 罗恩又看了一遍时间,从萨特监狱来的新病人此时正在转往洛文斯特伦斯卡隔离病房的路上。监狱服务运输公司提醒他,这个人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他们在途中给了他十毫克的地西泮,安德斯 · 罗恩自己也准备了一个装了十毫升地西泮的注射器。一位名叫列夫 · 拉贾玛的老看守把注射器的包装扔进了垃圾箱,然后双腿叉开等待着。

“我觉得这就够了。”安德斯说,脸上带着并不在意的微笑。

“我总是试着告诉自己,我的工作是帮助那些日子不好过的人……

即使他们实际上并不想要帮助。”

强化玻璃另一边的看守收到了一条信息,说运输车马上就到。金属叮当声从墙上传来,接着是低沉的哭声。

“这只是第二个病人。”安德斯说,“我们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得等到三个人都到齐。”

“不会有事的。”列夫微笑着说。

安德斯从监视器里看着侧面的楼梯,两名看守正架着一名无法独立行走的人,病人是一个留着白色胡子的胖男子,戴着一副从窄窄的鼻子上滑下来的眼镜。他的眼睛闭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双腿弯曲,但保安们把他整个人抬了起来。

安德斯迅速地看了一眼列夫,他们可以听到这个病人在胡言乱语, 说着什么关于死去的奴隶和他自己尿在了身上。

“我正站着在尿尿,尿在了膝盖上,还有……”

“别动!”保安命令道,然后把他扔在了地上。

“哎呀,好疼。”他呜咽着说。

玻璃后面的看守现在站起来,从运输官那里接过了转运的文件。 病人躺在地板上,眼睛闭着,喘着气。安德斯平静地告诉列夫他们不再需要用地西泮,然后把他的通行证在读卡器上刷过。

 

 

76


杰里科 · 沃尔特在跑步机上机械地走着,他的脸转向了一边,但他的背部则集中注意力对抗着机器的作用力。

安德斯 · 罗恩和安全部门负责人斯文 · 霍夫曼正站在医院的安全控制室里,看着显示休息室内情况的监视器。

“你需要知道如何发出警报和关闭警报。”霍夫曼说,“任何带有通行证的人要进去接触病人都必须有看守陪同。”

“好的。”安德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打开第二个安全门时,身后那个安全门必须事先锁好。”

斯文 · 霍夫曼点点头:“看守会在警铃响起的五分钟内出现。”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安德斯一边说一边看着监视器,新来的病人走进了休息室。

他们看着病人坐在棕色沙发上,一只手捂住嘴,好像在阻止自己呕吐一般。安德斯思考着从萨特监狱带来的资料,里面详细描述了这个病人具有攻击性、有反复发作的精神病、自恋和精神分裂人格障碍。

安德斯说:“我们必须进行自己的评估,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增加他的用药……”

他面前的大型计算机屏幕分为了九个正方形,分别显示着九个摄像机的位置。气闸、安全门、走廊、休息室和病人的房间都在镜头之下。虽然他们没有足够的人员一整天都看着这些监控,但是一直会有人负责每个时间段科室内的动静。

“你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室里,但若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东西是如何工作的,那就不用担心了。”斯文 · 霍夫曼说着向显示器示意了一下。

“当我们有更多的病人时,我们就得人人都会。”

“这里的基本原则是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应该随时知道所有病人在哪里。”

斯文点击了其中一个方框,图像立即填满了整个显示器,安德斯看到了护士梅正在脱掉她湿漉漉的外套。

更衣室映在屏幕上,非常清晰,五个黄色的金属储物柜,一个淋浴间,还有厕所和走廊的门。

梅的乳房轮廓清晰可见,她的黑色 T 恤下面有一个死亡天使的文身。她一定是急急忙忙刚赶到那里,因为她的脸颊通红,还有刚融化的雪沾在她的头发上。她拿出制服,放在长凳上,然后把一双勃肯凉鞋放在地上。

斯文点击屏幕,这次放大了休息室的监控。安德斯强迫着自己不去看一旁梅所在的小屏幕,梅正在解开她的黑色牛仔裤。

他坐下来,装出不在意的口气问斯文这些监控记录是否被储存下来。

“我们还没有得到许可……即使在特殊情况下也不例外。”霍夫曼向他眨眼。

“真可惜。”安德斯说着把手伸过他短短的棕色头发。斯文 · 霍夫曼开始注意查看所有房间的监控。

然后安德斯试着点击监视器,检查走廊和气闸。

“我们监视了所有……”

远处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他们听到咖啡机的嗡嗡声,然后梅走进了安全控制室。

“你们缩在这里做什么?”她咧嘴笑着问道。

“斯文正在和我一起检查安全系统。”安德斯回答。

“我猜想你们是在看我脱衣服吧?”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