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的光景让小女想起,以前在故乡跟阿照曾经窥视过的,附近家的阿姨生产时的样子,好像就是这样的姿势。
嬷嬷背对小女,从竹篮中取出像是植物根部的东西。
“这是啊,鬼灯根。再怎么顽固的鬼孩子,都会被这个驱除。鬼灯18具有驱赶‘鬼孩子’的魔力。对于怎么样都驱除不掉的‘地狱肚’,这是最后的杀手锏。”
嬷嬷这样说明着,整根鬼灯都塞入了月影姐的体内。不过,小女怀疑月影姐还能不能听到嬷嬷的话,躺倒在地的月影姐纹丝不动,该不会死了吧……小女的心情十分忐忑不安。
但是,嬷嬷似乎什么都不担心,而是继续着自己的工作流程。
眼前的异状无法形容。倘若换作其他场合,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滑稽。作为花魁就是要取悦客人,因此有些花魁会练独门绝技。据说其他青楼的花魁,能使用鸡蛋表演技艺。小女眼前所呈现的景象,换个时间和场所,也许就像表演一样。
但是,在黑暗小屋中正在上演的,怎么看都像是蜘蛛怪物的诞生物语。鬼灯根就像要把什么从身体上抽出剥离一样。小女受制于奇怪的空想,厌恶地观望下去。
“喝下去的秘药差不多要让肚子绞痛了。”
这话既不像是说给月影姐听的,也不像是对雪江说的,更像是嬷嬷的自言自语。
“灌进去的秘药是为了麻痹身体。鬼灯根是给‘鬼孩子’引路用的。”
过了不一会儿,月影姐开始呻吟起来。因为嘴里塞着东西,似乎非常痛苦,发出悲痛的声响。
小女当初在故乡也见过。月影姐是产妇,嬷嬷是产婆,雪江是见习产婆。
就在此时,又一股新的恶臭飘散开来。不过这回是大家都闻过的臭味,而且是生活里经常闻到的味道。月影姐已经失禁了。屋里已经被非比寻常的恶臭笼罩,气味所引起的旋流,一个劲儿地往窗外飘来。
小女也不知道闻了多久,只是忘我地继续窥视。后来才发现被蚊子咬了好多包,这是过了很久以后才发现的,说明小女当时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终于,屋内爆发出巨大的呻吟声,月影姐的下体吐出了一块红黑色的肉块。是的,小女不觉得那东西是产出来的,绝对是吐出来的。
那就是“鬼孩子”吧。啊,小女回想起了,那个似乎也被称为暗子。
原来如此,黑暗小屋说得通了。
九月×日
过于残酷的“鬼孩子”驱除仪式之后,月影姐的下体被放上一条薄绢,人躺在小屋角落里铺着的粗陋棉被上睡去。
“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中午之前都不要动弹为好。你就躺在这里。晚点我来接你。”
嬷嬷说完,没有任何的回应。月影姐是否已经不省人事?还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反正她的身子是一动没动。
“这东西……怎么办?”
雪江递出用涉纸包裹的“鬼孩子”,嬷嬷接了过去。
“送去××寺,请他们代为处理。”
嬷嬷又用涉纸包了好几层。然后,放进装秘药的竹篮。
“要供养起来吗?”
“山里会供养吗?”
雪江被反问道,摇着头继续开口:
“我从奶奶那里听来的,说没听到哭声就不是人。因此,不必供养起来。都是赶在天亮以前,埋在地藏祠堂的边上。那里的土地很松软,夏天会开出整片的盘龙参19。这是还在黑暗中就被送走的孩子们的寄生之花,它们会随风四处摇摆,是在寻找遗弃它们的母亲。”
“多亏了你这家伙还有帮母亲堕胎的经验。”
嬷嬷罕见地表露出示弱的语气。
“没有啦,只是在奶奶的身边看过而已。”
“说起来,也不是一两次了吧。你这岁数,能够习惯这样的事,可是帮大忙了。”
“奶奶也会使用鬼灯。只是在堕胎之后,要将棣棠的枝叶芯捆起来,放入下边,这是为了更好地止血。纯白的棣棠被染上真红的血之后,将其丢入尿壶之中,还可作为草木和农田的肥料。”
“花魁的可不能这么使用啊。”
“为什么?”
“持续不断的工作,体内会积累普通人没有的毒素,这些都会排在高野里。别说让农田肥沃,反而会使农作物枯萎。所以,花魁的排泄物,我们还要倒贴钱让人拿走。”
“啊?是这样吗?”
不管在花街上过了多久,还是会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比如这个特殊场所。关于肥料的话题,小女全都一无所知。作为当事人,小女比雪江还要惊讶。惊讶她在故乡就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那里是什么情况?
“好了,废话少说,快点收拾好回屋去了。”
雪江被催促着,接着嬷嬷开始发牢骚了。
“哎,喔唷,一把老骨头累死了,再不睡一会儿就要……”
就在两人收拾的时候,小女悄悄地离开窗户,向着即便是早上,却如日暮般昏暗的通道里快速折返。要赶在嬷嬷她们从后门进入本馆之前登上内梯。要是等到她们返回房间,再从内玄关回去的话,可能会引起麻烦,弄巧成拙被发现的话就糟糕了。
拂晓已至,不巧乌云遮天。想起小町姐跳楼的那天,也是这样阴沉昏暗的天空。加之,天气闷热,浑身湿漉漉的,汗流浃背,是种难以忍受的热。这种天气,还不如被阳光直射炙烤,也比现在黏哒哒的感觉要好。
夜里走到小屋的那段路好长,早上倒是一下子就到了内玄关。小女轻轻地打开玄关门,进去以后将门锁上。探头张望一层走廊的样子,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将草鞋放回原处,踩上地板。
就在这时,小女听见从后门方向传来声响,两人来了。
小女迅速地爬上内梯,同时注意不能发出脚步声。小女拼命地克制住想拔腿就跑的冲动。幸运的是高野前面的走廊看不到内梯。不过,走到转角处的话,就有可能被发现了。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小女刚走了一半,还有数阶台阶才能踏上楼梯平台,嬷嬷的声音已能清晰地听见。小女只得停下脚步,因为她们已经到了那个转角。小女转过身去,背对她们,一个劲儿地屏住呼吸,伫立在楼梯上。
“谁!谁在那里!”
嬷嬷的盘问声在耳畔环绕,让人忐忑不安。但是,从背后传来的仅是两人分别回到各自房间的声响而已。
小女深深吐了一口气,差点瘫坐在楼梯上,不过,小女还是快速回到了别馆的房间。但是躺进被窝里时,那份焦躁也没消散。没过多时,感觉像是失去了意识,也许只是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虽然起初担心睡过头错过早饭,现在却格外清醒,眼皮一点儿都不沉。大概睡了有一两个小时吧,可是外面依旧非常昏暗。就算外面是阴天,到了起床的时刻也该亮了。难道小女只睡了数十分钟?怎么就这么醒了?就在小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通廊处传来了奇妙的响声。
哒、哒、哒……脚步声。这么大的动静是谁发出来的,让人听了心慌。一转眼的工夫不安的情绪就涌上心头,这声音就像是灾难的脚步。
这大清早的,到底是谁……
若在平时,可能是送客的姐妹,今天可是休息日的第二天早晨,不太可能。而且,这个脚步声听上去很是奇怪。
不是普通走路的声音,就像……不是人的脚步声。
想着想着,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个真身不明的东西正在穿过通廊向这边而来,距离小女所在的别馆越来越近。
哒嗯、哒嗯、哒嗯……奇妙的脚步声,声响逐渐变大,已经过了通廊,进入别馆二层。
别过来!
小女心里暗自祈祷。想要逃脱为时已晚。只要进入走廊,就会碰到那个东西。所以,只能不断祈求它不要过来,走开!
不知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紧接着那令人害怕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向着走廊的西侧、青楼正面行进。没过多时,传来的是爬楼梯的动静。它这是上了三层。
在明白其目的地的瞬间,难道……小女想到了可怕的事。
那是不是月影姐?
想法形成的瞬间,小女立刻飞奔出房间,奔向走廊西侧方向,有几次差点跌倒。地板被弄湿了,上面沾着黏黏糊糊的黑色不明物体,夹杂着血迹,一滴滴地散布在地上。
果然是月影姐……
这是她滴落下来的秘药和血。脑中这么想着的小女,一口气冲到了三层。跑过走廊,拉开半掩着的纸门,跃入屋内。
全裸的月影姐就那样站在窗前。屋内有些昏暗,从背面也看不到她的脸,没有其他任何人,也不会有。这时,月影姐已经打开了窗户,正要打开防雨板。
赶上了……
小女松了一口气,然后谨慎地靠近她。绝对不能被察觉,小女缓慢地挪动脚步。
回想起了雪江救自己的场景,不过没有任何的参考意义。那次雪江也是出其不意,才在电光火石之间救了小女的命。就是这种感觉。小女若是提前察觉到她的行动,大概会在她扑上来前纵身跳下死掉了吧。因此,小女也同样不能让月影姐有所察觉,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慢慢靠近。
就在这点时间里,月影姐已经打开了防雨板。接着,右脚踩在窗框上,左脚准备跨到那个狭窄的露台上。就是现在!小女看准时机要去抱她的腰,就像雪江救自己一般,然后使劲往后拽,将她扯回到榻榻米上。小女伸出双手猛扑上去。
手臂触碰月影姐身体的瞬间,阴湿黏糊的恶心触感传遍全身,小女的手臂泛起无数鸡皮疙瘩。不过,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紧地抱住了月影姐,想顺势将她推倒在榻榻米上。
但是,因为打滑竟然被她挣脱。小女慌忙去抓她的右腿,再次打滑抓不住。小女就只能去抓她的右脚,依然从手上滑走了……
“啊!糟了!”意识到失败的时候,小女瘫坐在榻榻米上向后倒去。视野前方是向外飞出露台的月影姐的臀部和双腿。
十月×日
上个月总发生可怕的事。说起来,自从小女成为妓楼花魁以来,尽是可怕的体验。
可是,以前说到可怕,主要还是因为人,是客人无穷无尽的性欲、是青楼老板娘没有止境的贪婪、是管理花魁的嬷嬷强烈的控制欲等,全都来自于人类无尽的欲望。
话说回来,小町姐是因为失恋才跳楼的,但小女和月影姐的跳楼举动,任谁都觉得莫名其妙。
对了,月影姐得救了。虽然她从别馆的三层跳了下来,但正好落在了从楼下经过的人力车上,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也许她在坠落的瞬间,反射性地使出了她在马戏团表演时的特技动作。原本从三层跳下去,不死也是受重伤,但她现在也就是轻微的擦伤或挫伤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些过去的技艺可是救了她一命。实在是太好了。
当时坐在人力车里的,正好是某个大店的隐居老板。他是山水楼的熟客,这天也跟往常一样,当时在乘车回家的途中。突然从天降下一个光溜溜的花魁,一定把他吓得不轻。他要是再受点伤,肯定会引起一场大风波,但幸好月影姐只是砸坏了车顶而已。即便如此,老板娘还是立刻拿着慰问品登门赔罪。而慰问品和修车的钱,当然都算在了月影姐的账上。
奇迹般只受了轻伤的月影姐,差一点就要被送去末无下楼町了。她被认为是因驱鬼而神智错乱,才会想要跳楼。但她本人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在她听到自己跳楼的举动后,也是惊吓得战栗不已,因此最终被判定为一时冲动。不过姐妹私底下都在说,月影姐的欠债都没还多少,若是被送去末无下楼町,青楼就赔大了,老板娘也不愿意。与其被送到那里,不如留在店里工作,还能继续赚钱。小女也这么认为,不过如果月影姐因此免于被送去末无下楼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但月影姐也暂时无法接客,只能待在本馆的储藏室里疗养。她还是个病人,让她这么睡在地板上也不合适。“可是在青楼这个地方,不能赚钱的花魁只是累赘。”
小女天天都会去看望月影姐好几次。等到她不再哭泣,稍微冷静下来,委婉地问了她前因后果。
“被抬进医院的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月影姐脸色苍白,间断地说了起来。
“我以为是嬷嬷驱鬼失败,才被送进医院的。回来以后,老板娘和嬷嬷找我谈话,我才渐渐想了起来。”
“暗小屋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痛得要命,怕得要死,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但那时确实从我体内驱除‘鬼孩子’了。身体痛得要死,也虚脱了,但更觉得是一种解脱。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交给嬷嬷果然没错,接着就睡着了。”
“那怎么又醒了?”
“因为……”
月影姐忽然张望了一下房间。
“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谁在呼唤你?”
“……不知道。”
“呼唤你的名字吗?”
“……不知道。有人在喊,喂……”
“在那个小屋里?”
“……嗯、嗯,是。”
小女的后脖颈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在嬷嬷和雪江离开后,又有谁会呼唤月影姐?
“我醒来后,感觉……人昏昏沉沉的,眼睛怎么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觉。”
“就像眼前蒙了一层薄纱?”
听到这句,月影姐频频点头,“嗯嗯嗯,就是那种感觉。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走出小屋了。我经过本馆的走廊,爬上后梯……”
“你是想去别馆的三层吗?”
“怎么可能……不,怎么说呢……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在召唤我,要我过去……”
“是不是走廊和楼梯能看到指路的印记?”
“啊!”
月影姐双眼圆睁叫了出来。
“对,没错……有液体拖拉的痕迹,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小女想到了不久前自己的遭遇,不由得害怕起来。
“可是小樱,你怎么会……”
月影姐是想问小女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吧,不过她好像马上就觉察到了。就在不久之前,小女差点从那个房间跳下去。
小女和月影姐默默地互视对方,同时哆嗦起来。
“雏姐的话灵验了……”
对于这句轻声呢喃,小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小女会再来的”便离开了储藏室。
小町姐或许也是受到了某物的召唤……即便是收到了故乡的青梅竹马的来信,坚毅的小町姐就会跳楼自杀吗?未婚夫要结婚的消息足够令人震惊,甚至让她绝望地把信件撕毁,与千草结一起埋在了庭院的稻荷祠堂前。纵然小町姐的性情如何刚强,也遭受了重创,导致内心动摇,所以才被某物趁虚而入了……
小女可能也是这样。由于发现了小町姐自杀的真相,情绪变得低落,同感心引发了强烈的痛苦,所以同样被召唤了……
而月影姐是经历了异常残酷的驱鬼仪式,打掉“鬼孩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是没错,但精神上还是受到了打击。而且,事后还要付给嬷嬷一笔钱,打点收容“鬼孩子”的寺院礼金,休息期间,交给青楼的罚款等,又增加了许多债务,情绪会变得消沉吧。所以就被“呼唤”了……
再次仔细地思考一番。
三个人都是从别馆三层跳下去的,或是差点跳下去。在此之前,我们都去过庭院东侧,而那里有暗小屋。
雏姐害怕别馆三层,但更忌讳庭院的小屋。而且,她还说过难以捉摸的话。
“有什么东西穿梭在小屋与别馆三层之间。”
小女等三人难道是被那个东西附身的?所以才会循着相同的路线,像被引导似的从暗小屋走到别馆三层……
虽然这样的猜测毫无根据,但内心某处却又很想接受。被卖到青楼以后,小女一直深信世上没有神佛。尽管如此,现在竟然还在考虑这些怪力乱神般的解释,自己也感到讶异。但即使世上没有神佛,金瓶梅楼也一定潜伏着某种神秘未知的可怕东西。从青楼的工作性质来说,有那些东西也是正常的。
牡丹姐难得追问了嬷嬷,询问小女等三人跳楼的事。不过嬷嬷就以当时没在现场,不知详情的理由,支支吾吾地闪烁其词。
听到这件事后,小女试着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浮牡丹姐,浮牡丹姐默默地听完。
“我不知道世上是否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但如果有,我认为充满人类种种罪恶的青楼是其滋生的最好环境。这里,即使发生那种事也不奇怪,你不这么认为吗?”
得到她的赞同,比什么都令人宽慰,但她也不知道更多。即使是雏姐,也不会知道怎么做才能安全。
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待在这种地方,几条命都不够用。小女和月影姐能幸免一死,全是碰巧运气好。最好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转籍到其他青楼,可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算是小女的意愿,老板娘能同意吗?如果强要转籍,就要扛起一大笔借款。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改换门庭吗?危机已经迫在眉睫了吗?
小女犹豫不决。尽管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却因不想增加借债而裹足不前。倒不是因为钱比命重要。但只要想到增加的债务,就忍不住否决了这个念头。也许只要是花魁,谁都会这么做。
不,不对。还有福寿姐!
曾经住在别馆三层的房间,听到雏姐的劝告,也完全不理会的那个花魁。然而不久,她就会在傍晚前拉上窗帘,而且还在窗框写上“南无阿弥陀佛”,几星期后突然转籍离开了。作为金瓶梅楼的头牌花魁宁愿再背上一大笔债务,也要离开这里。
福寿姐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看到了什么?
只是稍加想象,一股恶寒便沿着脊背往下爬。只是在脑中想象,那东西就会找到房间。
月影姐的风波稍微平息的某日,小女在本馆二层的走廊里遇到了雏姐,她说是有话要讲,便把小女带去公用房间。
说实话,小女本不想去,很想找个借口脱身,没想到雏姐说了意外的话。
“我看见了。”
“嗯?看见什么?”
“你没有阻止月影,眼睁睁地看她跳下去。我在纸门那边都看见了。”
小女整个人都傻了。吃惊的是原来雏姐当时也在别馆三层,但也意味着她没有伸出援手,只是冷眼旁观,事后还一声不吭地离去,小女顿时哑口无言。
然而雏姐为何用这种威胁的口吻呢?就算被看到又能怎么样?该惭愧的是雏姐嘛!小女坚信着自己的同时,不免有些心虚。她恶狠狠地盯着小女,仿佛过错在自己身上一样。
结果只能勉为其难地跟她来到公用房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问月影,也问不出结果。”
月影姐大概是害怕雏姐,所以才不跟她讲,小女可没傻到要告诉她。
“月影姐现在不舒服……”
“毕竟才驱了鬼,又做了那种事,也难怪迟迟恢复不过来。”
“所以暂时不要打扰她,让她静养吧。”
“不,我只是想帮助月影,还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女犹豫之后,决定毫不保留地说出全部记得的事。如果不说,雏姐可能又会去骚扰月影姐。再说,我也对雏姐的看法有点好奇。
“像是拖拉般的点状痕迹……”
雏姐对这句话有了反应。
“其实月影姐也看见了同样的东西。”
“这样啊……那类似印记的东西,是从小屋延续到别馆三层窗户的。”
“那到底是什么?”
雏姐想了一下。
“你不是亲眼看到那是什么了吗?”
“咦?小女吗?”
小女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而雏姐却是满脸的确信。
“想想你变成绯樱的时候,遭遇过的恐怖体验。”
“绯樱……是吗?”
小女依旧疑惑之际,雏姐又给出了提示。
“那就想想跟你同样遭遇的人。”
“月影姐……还有小町姐……”
小女的脑中回想起了那个光景。
“小女好像明白了什么。”
“月影姐从暗小屋到别馆三层的行进途中,从身体中滴落的是驱赶鬼孩子用的秘药和血迹?”
“嗯,是的。滴落在走廊和楼上的点状物就是那个。”
“不过……小女见到的是……”
“在跳楼之前见到的吧。那也可以这么认为,绯樱,你拥有预知怪异事件的能力。”
“没有,我绝对没有这种能力!”
小女慌乱之中大声地喊了出来,雏姐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小女。
“月影在跳楼之前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是的,是的。不仅只有小女看到了。”
“也就是说,月影和绯樱之前,甚至是通小町更往前,可能已经发生过相同的事件。”
“你是说有花魁在暗小屋驱赶‘鬼孩子’之后,从那里到别馆三层的一路上,流着滴滴答答的秘药和血,最后跳楼而亡?”
“可能在多年以前,什么季节不知道,不过也是清晨时分吧。”
对于雏姐的推论,小女不禁哆嗦起来。小女等三人也是在那个时间,经历过相同的体验,甚至就连阴郁的天气都差不多。
“……嬷嬷是知情的吧。”
“可能。而且老板娘也知道吧。只要在花街上长期工作的人,大家可能都会记得。但是,谁都没有提过吧。谈论这样的事,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招来金瓶梅楼老板娘的怨恨。”
小女陷入极度晦涩的心情。雏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追加说道:
“说到花魁的死,在花街上不是稀奇的事。陪爱上的客人殉情,作为第三者被爱慕的对象拉着殉情,因为痴情被杀,染上性病和肺病,然后工作过量死去,驱赶‘鬼孩子’失败离世等,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可是……我们又没有得罪过作祟的某物。”
小女想说跳楼坠亡的事也许不是作祟,而雏姐像是放弃一样说道:
“只要碰上就会招致不幸。即便我们不去招惹对方,但只要被缠上就不好了。”
“去祭祀试试呢?是不是就能解决?到暗小屋和那个房间做场法事。”
小女口若悬河地说着,雏姐却摆出冷冰冰的样子。
“你来付钱吗?”
“……老板娘。”
“你认为那个人肯掏钱?”
假设老板娘愿意出钱,也一定会算到死去的花魁头上。再想下去,就要笑出来了。如果真的笑出来,脑袋恐怕就要崩坏了,恐惧感浮上心头。
“那到底怎么办才好?”
“没有办法。”
“怎么会这样……”
“你也要注意。被缠上过一次的人,哪怕仅是一个很小的机会,就有再次遭遇的危险。”
“没有办法断绝联系吗?”
“只有像福寿一样跳槽。”
“其他办法呢?”
“没有任何办法。”
之后小女无论说什么、问什么,答案都是一样的,小女就比雏姐早一步离开回屋。
果然,就算累加负债,也要离开这里。目前,还是不要靠近别馆三楼和庭院小屋比较安全吧。只有福寿姐的突然跳槽和雏姐的目击怪谈比较诡异吧。至少在小町姐跳楼之前,都还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像小女和月影姐遭遇过同样事件的人。自己安分点不要再去好奇,也就不会再出事了吧。
小女尚未摆脱烦恼的期间,金瓶梅楼像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继续营业。除了每月一天的定休,除非发生天大的事,青楼才会停止营业。忘记说了,店里新来了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不是带小女来的山边先生,而是另一个人贩子阿叔从××地方挖来的姑娘。小町姐轻生之后,老板娘找来补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