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图书馆
作者:北山猛邦
【内容简介】
全书是由五个小故事组成的短篇合集,篇幅虽然短小,背后却暗藏玄机。结局看似悲伤,却又包含了无限温柔。
那片禁忌之谷据说能通往死后的世界,那里囚禁了一颗少女的心。——《来自回首谷的呼唤》
凶兆降临,被献上年轻人的图书馆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千年图书馆》
侵略地球的外星人与普通大学生的奇妙日常。直到最后一行,请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夜的月亮是一丝一缕的吗》
十年未见的故乡出现了许多来历不明的砖塔,里面竟然安放着逝去之人的遗体?——《末日的玻璃瓶》
前途灰暗的高校毕业生弹起了被诅咒的乐曲,那一刻时间暂停……——《献给倒悬少女的钢琴奏鸣曲》
目录
前言
来自回首谷的呼唤
千年图书馆
今夜的月亮是一丝一缕的吗
末日的玻璃瓶
献给倒悬少女的钢琴奏鸣曲
前言
文库,原本是指收纳书物的仓库和书库,也指收纳书与记事簿,以及不常用物品的小箱子。以前者为例,京浜急行线的“金泽文库站”就是以前镰仓时代北条氏用来收藏汉书用的,“金泽文库”名字的由来便是如此。东京都的世田谷区也存在着收集着珍贵汉书的“静嘉堂文库”。后者则更多地被称为“手文库”。
江户时代以来,可以放入袖袂的小开本书籍逐渐流行起来,被称为“袖珍本”。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富山房发行了小开本的丛书,起名“袖珍名著文库”。随后,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讲述战国时代的猿飞佐助和雾隐才藏系列故事的讲谈社“立川文库”发行出版。讲谈是日本民间艺术,以口语化的方式讲述历史故事的形式。而“立川文库”则是将讲谈收录成册集中出版的丛书,据统计,当时刊行量为200册左右。从那时起,文库就脱离了原本的释意,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类书集丛。
文库说法借鉴了日本出版业界的传统说法。而千本樱源自日本奈良县吉野山樱花盛开的奇景,世人皆称“一目千本樱”来形容樱花美景。千本樱文库的纳入作品皆为日系作品,题材包括推理、悬疑、幻想、青春、文化等类型,正如千本樱满山盛开的绝景。
现代日本,以“文库”命名刊行的丛书系列有200种以上,所谓“文库本”只不过是统称而已。日本传统的“文库本”常用的是A6尺寸的148mm×105mm,也叫“A6判”。千本樱文库的所有书籍将在“文库本”的基础上提升,达到148mm×210mm的开本标准。追求还原的前提下,力图带给读者更清晰的阅读体验。
从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系推理小说逐步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日系推理能够长久不衰的原因之一在于设立的各种新人奖,这些新人奖能为日本文坛输送新鲜血液,不断地创作优秀作品。其中,梅菲斯特奖是讲谈社旗下的公募新人奖,其特色在于不限题材,不设字数限制,能够充分发挥作者的想象力和创作力。因此,获奖作品都具有鲜明个性。同时,如森博嗣、京极夏彦、辻村深月等人气作家也都出道于梅菲斯特奖。
北山猛邦擅长机械诡计,设定系的文风更是独树一帜。其长篇代表作“少年检阅官”系列已经出版。《千年图书馆》是北山猛邦最新创作的短篇合集,本书由五部短篇小说构成,延续了其设定系风格。绝妙的构思,惊天的转折,意外的结局令人惊叹不已。所以在读到最后一行之前,请大家保持警惕,千万不要被北山老师骗了哟!
千本樱文库编辑部
来自回首谷的呼唤
見返り谷から呼ぶ声
回首谷——
在北海道东部的某处。
用阿依努[1]话来说,有个叫“来坡路”(死亡的洞窟)的洞穴,它是通往冥府的入口。
从它所在的山谷返回时,绝对不能回头。
1
时值十月。
放学后,有两人推着自行车前行。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长到令人感到诡异,往田间小路的前方延伸开去。右边的人是博士,左边的叫勇气,他俩都是我的同学。
博士理所当然般地戴着眼镜,知识之渊博简直不像是中学生,而且名字还叫作博士,所以外号也就是“博士”了;而勇气对学习虽无所谓,但运动神经卓越超群,大概算得上班里最勇敢的男生,“勇气”这个名字真是名副其实。
与他们俩相比,我毫无特点,名字也就是司郎,此被大家称为“小白”[2]。有道是“名字表现着本体”,确实,我也觉得这是个与我很相符的称呼。“白”即无色,一无是处。
博士和勇气并肩步行回家,我则一路跟在后面。往东能看见大海,此刻它已是一片暗色。海面摇曳,宛如层层叠叠的黑纱;海风冰凉,到了该穿厚外套的季节了。
“博士明年也要变城里人啦,”勇气半开玩笑地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学校居然有人能考上东京的高中……潮分校建校以来终于出天才了!”
“太夸张了你,我又没什么好拿来大说特说的,而且考试到底及没及格都不知道呢。”
“博士你呀,肯定轻轻松松就能过关!”
先不说学校的偏差值[3],光是能去东京的高中上学这一点对我们而言,博士已足够成为崇拜对象了。或许是因为我们在这世界尽头般的乡下地方长大,所以光是听到东京就会没由来地感到很了不起,而且这种认知还挺根深蒂固的。我也对博士怀着憧憬,心里亦同样以东京的高中为目标,但很遗憾,这个梦想在实现途中已早早受挫。相较之下,倒是勇气比我更有希望了。
勇气和我同年,现在都是初中二年级,而博士则是三年级。因为学生很少,便没有按年级来分班,因此从小学时起我们就在同一个教室里,班级人数算上我也只有八人。
虽然并不像发小那么亲近,不过单纯就以同班同学论,我们彼此也过于熟悉——这就是我们之间那略为奇妙又普通至极的关系。
“那么,明天见——”
我们在一个转角处解散,各自回家。有块生锈的招牌就在那个转角处,标在上面的旅馆信息现在已经没有了。博士在那块招牌下头挥着手向我们道别。
“等一下。”
勇气冷不丁地出声。
“怎么了?”
“看那个!”
勇气指着道路前方,那里是一片林子,稀疏而凌乱地长着虾夷松。树木后有一个黑影横穿过去。
“熊?”
要是这样可就没法优哉游哉的了。在这一带,关于“有熊出没”的目击情报总是层出不穷,而且现在也正好是它们为了准备冬眠而到处乱晃的时段。只不过对熊而言,与其去那些贫瘠的人类聚集地,还是在山里更容易觅食,因此很少听说有熊跑到上下学的路上来了。
“不,不是熊吧,仔细看看。”
“看不清啊。”
博士把眼镜推上推下的凝眸注视——他视力不是很好。
从林子里跑出来的无疑是个人类。
而且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个子女生。
“是黑音。”我说道。
黑音和我们同班,正值初中二年级。她在班里时也非常神秘,总是一个人待着。因为只穿黑衣服,所以她平时都被叫作“纯黑的黑音”,其中“黑音”是她的本名。
“咦?黑音?那为什么会从那种林子里跑出来……”
“怕不是打算去上厕所的啰。”
勇气脸上笑嘻嘻的。
黑音从林子里走到小路上,不停地打量着四周。有一瞬间她似乎是注意到了我们这边,眼神停滞了一下,但很快又像没事人一样跨上停在附近的自行车,朝向暮色骑去,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她发现我们了?”
“还是对班上的同学保密吧。”
勇气一脸很想爆料但无奈作罢的表情,往我这边看过来。
“这压根就不是她回家的路吧……嗯?莫非这里……”
博士仿佛注意到了什么,快步走近林子。他把自行车就地一停,随后钻进林中。
“喂,等等啊!”
我和勇气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我们跟在博士后面往林子深处走去,很快就看见一排栅栏堵在面前。不过说是栅栏,其实也就是个展幅两米左右的立柱排,就靠几根铁棒充一下门面,既能从“栏杆”的间隙里钻过去,又能从这整排铁棒旁边绕过去。
然而博士还是在栅栏面前站住了。要通过它应该很简单,但看样子是有某种心理因素制止了他前进的脚步,而栅栏后方则飘来一股令人寒战的空气。
“博士,这里是……”
勇气好像也发觉了。
“没错——是‘回首谷’。”
绕过栅栏后若再继续向前走一点,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一座鸟居[4]——那就是“回首谷”的入口。而过了入口,两边的地面就会渐渐高于视线,等反应过来时便会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谷底,两侧都被山崖所挟。那里昏暗潮湿,令人窒息,左右都无法逃离,只可前行或者返回。
当地的老人们都口径一致,叫大家不要接近“回首谷”,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山谷深处的洞窟以前是怎么被称呼的。
它叫“来坡路”,也是阿依努话里的“死亡的洞窟”。
“黑音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博士脸色煞白。
“迷路了呗!”勇气边说边笑。
然而很明显,他的笑容是硬扯出来的。
附近突然开始变暗,于是我们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在归途中却一直觉得背后似乎有股视线,被盯梢的感觉挥之不去。
次日一早,我踏入教室时,勇气和另几名同学已经在那里了,他们正为昨天的事情聊得兴起,看来勇气已经添油加醋地把黑音的举动大肆宣传了一遍。有两个女生(昵称“巫子”和“小夜P”)对黑音的嫌弃很是露骨。
博士在我之后才到学校,我原以为他会作为知晓昨天情况的当事人而和班上的同学们交流一番,哪想他却带着一脸为难的表情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仅此而已。即使有人过来搭话,他也只是“哦”“嗯”地应付两句,随后陷入沉默。但由于他平日里也不时会出现这种状态,同学们也就没太在意。
问题是黑音。她比其他学生都晚到,是班上最后一个来的。
她才进入教室,同学们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毕竟引起传言的本人出现了,大家总觉得当着她的面不适合说那些。又或者说是出于传言的影响,一身黑的黑音看起来简直就像汇集黑暗的魔女,令大家都把话咽了回去也未可知。
黑音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课桌,对教室里的异样氛围并不介意。她的座位一侧靠窗,另一侧则是个空位,整个位置犹如离岸的孤岛。
正在此时,班主任老师来了,教室里静止的时间才得以再次启动。
“早上好——嗯?铃森你现在就来啦?真是踩着点赶上了。”
班主任边看着正准备就座的黑音边说道。铃森是黑音的姓氏。她听后也没有什么回应,只是拨开垂在肩上的头发,随后坐了下去。
“那么,我点名了哦——相川。”
相川是我的姓氏。其实班里就这么几个学生,就算老师不做来校确认工作,人在不在也一目了然,不过校方的方针似乎是仍要将其作为一种教育并予以实施。
“小林——”
“到!”
而到了当天的大扫除时分,针对黑音的怀疑——或者说是类似于恐惧的情绪,从含糊不清的“灰色”变成了消抹不去的“黑色”。
上完一天的课之后便该打扫了,班上约一半人(四人)负责教室内的扫除工作。可其中两名男生——猿藏和勇气又照例把扫帚当成球棍来玩起了棒球。他们跑来跑去的,猿藏冲过头一下子收不住,撞上了黑音的课桌。
桌子被撞翻了,桌洞里的东西都掉在地上。
“糟了,得收拾好。”
幸好黑音不在今天的打扫班子里,猿藏他们手忙脚乱地扶好桌子,又把掉了一地的东西都往回捡。
可猿藏却在中途停手,将捡起的书往勇气面前一塞。
“喂,你看看。”
“呜哇……这是什么玩意啊!”
勇气脸色都变了。
书名是——《死后的世界》。
从它朴实无华的装订和厚如辞典的分量来看,这可不单单是本灵异类的杂志书,更像是本学术著作。
而黑音的桌子里还塞有《黑魔法的实践与应用》《阿依努的咒术》《黄泉户吃[5]》什么的,净是些稀奇古怪的旧书。
认真打扫着教室的女生们虽然佯装不知,但很容易就能看出她们还是害怕了。
“不快点收拾好,黑音就要回来了。”我大声呼喊道。
“她差不多该回来了啊。”
猿藏和勇气慌忙把桌子推回原位,一脸若无其事地做完了室内扫除工作。
负责打扫室外的黑音回到教室,看样子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桌洞里的内容已经被曝光了,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边支着腮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晚班会。等到班会结束,她便从课桌里掏出几本书,塞进书包,随后径直离开了。
“那家伙绝对有问题!”
因为博士不在室内打扫小队里,勇气便飞快地找他说了那些书的事。
“感觉都是很难懂的书,她在读吗?”
“太吓人了吧,都是什么啊,什么《死后的世界》。”
“按我的想法——”博士边把眼镜往上推边说道,“总之黑音就是对‘回首谷’很有兴趣的样子。‘回首谷’深处的洞窟连接着冥界——也就是‘死后的世界’。这个说法你也听过吧?”
“‘死后的世界’嘛……”
只要是这一带的孩子就全都知道。根据阿依努族的传说,那个洞窟好像在五百多年以前就被发现了,但最近有家出名的灵异网站报道过它,因此它就成了“识货的人自然懂”的灵异景点。
“你说她有兴趣是什么意思哦?难不成她还想拿这个来做自选课题吗?就算不至于搞研究,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也还是太古怪了。”
“同感,我也不觉得有谁会想去第二次。”
其实,以前班上全员一起去过“回首谷”。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的夏天,而且当天还是地方上的庆典节日——“熊栗日”,孩子们结成小队挨家挨户轮番拜访,吟诵祈福的话语来交换糖果点心。虽说这好像是在对熊之神祈祷,不过只要能拿到点心,祷词的内容怎样都随便。因此,我们全班便是一支队伍。
当我们差不多把各家都跑遍之后,已是黄昏时分。尽管不记得具体是谁的主意,但总之有人提议要去“回首谷”,也就是搞个所谓的“试胆大会”。可能是出于祭典活动所带来的兴奋劲儿,全班都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大家抱着几分参加远足的心态就往“回首谷”进发了。
当我们穿过鸟居时,天色开始泛黑,也难怪有些人想要回去。不过都到了这份儿上,只靠个别几人结伴往回走也怪可怕的,所以他们无奈之下也只得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众所周知,“回首谷”深处的洞窟入口那边有一座小小的祠堂。大家决定走到那边之后就返回。
我们心惊胆战地继续往谷里走,那里确实建有一座小祠堂,仿佛几百年来都一直这样被抛在原地、无人问津似的,看上去就像是个为充当冥府守门人而设的生物。我们已经没有互开玩笑的闲情逸致了,装模作样地朝祠堂拜了几拜便准备快点撤退,而祠堂后有股浓郁的黑暗很快便要袭来。正在此时,有人开口了。
“回去的路上绝对不能回头看哦。”
我总觉得曾经听过这个迷信的说法。
“要是回头了会怎么样?”
有人提问。
“会死的。”
回答声传来。
直至今日,这句话仍在我记忆深处回响——清晰可闻。
会死的。
“从那时起我就对‘回首谷’很上心了……做了各种调查。”博士说道,“就说这二十年间好了,你认为有多少人在‘回首谷’一带失踪……十三人,这还只是我所查到的范围里的人数,实际上说不定更多。”
十三人——
像我们这种乡下地方,走在路上光是遇到个人都挺难得了,这个数字真是够惊人的。
“真的?你没开玩笑?”勇气瞪圆了眼问道。
“嗯,尽管这些失踪事件基本都算在‘遭到熊的袭击’头上了,但却从未找到过和此情况相符的遗体。而且别说遗体了,就连衣服、随身物品之类的都没见着。其中还有小孩子骑着自行车进入‘回首谷’,结果连人带车一起消失了的案例。”
“连人带车?”我忍不住问道。
“关于那个骑自行车的少年,据说现场发现了疑似从洞窟往回骑行时留下的车辙,但不知道为什么痕迹在半路上突然消失。即是说,那个少年在回家路上一下子就不见了,简直就是神隐[6]啊。”
“神隐……这种事不可能的啦。”
勇气说话时带着嗤笑,可眼中却并没有笑意。
“不,从现场的状况来看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假如说少年被熊袭击,那周围没有熊的脚印可说不通吧。如果是遇上了诱拐、杀人,那么犯人多少也会留下点痕迹才对。顺便说一句,这些线索可是完全都没找着。其实说到底,但凡这是由第三人犯下的罪行,我都不觉得犯人有必要把自行车也带离现场。”
“那么,那个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先以‘否定熊伤人’为前提再去考虑的话……也有说法称果然还是人为的,自行车的轮胎印也是伪造的。不过怎么可能完成这种周围没有留下一点足迹的伪装啊……”
博士望着放学后的教室,仿佛陷入沉思中。其他学生们好像都已经回去了,毫无人气的教室静得让人感到一股凉意。
“从‘回首谷’回来的路上绝对不能回头看——”
博士有些唐突地自言自语起来。
“啊?”
“勇气,这个说法你也知道的吧?那你听过如果回头看了,下场会怎样吗?”
“说是会被带到‘那个世界’去什么的……”
“不错,那假设先人们流传下来的这套说法并非迷信,而是真相呢?”
“什么意思?”
“就是说‘回首谷’深处的洞窟确实通往‘那个世界’——有人迷路误入时,直到抵达出口前都不能往回看,一旦看了……就会被带去‘那个世界’。”
“哈哈,你这是迷信啊!”
“你敢十分确信吗?那在回家路上消失不见的骑车少年又怎么解释?他会不会是在半路上回头了呢?所以才被带走,去了‘那个世界’。这么一想,其他失踪人口的问题也能有个说法了,包括一年前的那天——”
“打住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嗯,真是不愿想起来的回忆啊。不过这事放在黑音身上又如何呢?她被‘回首谷’给困住了吧,莫非那天她在谷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难道她……回头了?”
“要是这样的话,她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盯着黑音的座位,总感觉她那纯黑的倩影还在那里似的。
“直接去问黑音本人当然更快,不过这大概行不通,怎么办呢?”博士耸了耸肩膀说道。
“说起来,小白之前和她关系挺好的。”
“呃,关系好?”
对我来说黑音跟班上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也就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学罢了。不过在跟任何人都保持距离感的她看来,我或许反倒算得上既陌生又熟悉。
“也是,她经常和小白说话呢。要是小白开口,应该能把事情给问出来。”勇气也顺水推舟道。
“问得出来才怪……”
他们当然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2
翌日,同学间很快就传开了黑音在“回首谷”进行黑魔法实验、陆续杀人并把尸体藏在那个洞窟里之类的谣言——传播的源头也很容易猜到。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把这种传言照单全收……可关于黑音她为什么会去“回首谷”,而她又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们大家或许有必要知道真相。
第二堂是体育课,我们班的男女生并不分开上课。
“先从热身开始哦——”体育老师吹响口哨说道,“大家每两人为一组!”
这种时候,黑音基本都会遭到排挤。只有她一个人是多出来的,无所事事地待在体育馆的一角。
“铃森,你——”
“我身体不舒服,在休息。”
黑音打断体育老师的话,说完便走了出去。因为这是常有的事,老师也只好一脸无奈地目送她离开,不打算再做追究。
体育课就在缺了黑音的情况下继续进行。
午休时分,黑音拿着便当走出了教室。
她一般都会去美术教室,那间教室现已停用,锁又坏了,因此大家可以自由出入。室内亦不过摆了几副桌椅,但幸亏窗户朝南,就算不开空调,白天也很暖和。只要不介意那些用脏了的画具散发出来的气味,那里的环境算是相当理想了。
她总是在那个教室里把饭团与盒装咖啡牛奶充作午饭,而剩下的午休时间就用来看看书、念念功课。
尽管不至于无法沟通,但也确实不易搭话。
她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这种乡下学校本来人就已经够少了,她还刻意让自己处于孤独状态,那么应该是格外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吧。
其实我也稍稍能理解这种心情。
我一直不擅长与人交流,而且压根就不明白该和别人聊些什么才好。为了避免说错话、避免被人误解、避免让对方感到无聊,我会慎重地选择措辞,如此一来聊天过程中便会有些冷场,而一旦对方脸上露出兴趣索然的表情,我就更说不出话了,只得陷入沉默。
于是我开始尽量避免和人交谈。任谁都有短板,只不过我的弱点正好是与人对话而已。
我并不确定黑音是否跟我属于一类人,但事实是——同样都和周围格格不入、和圈子混不熟的我们俩却不可思议地聊得来。我们彼此的兴趣方向、说话速度很相似,我平时觉得没必要说出口而掖着的事情,在她面前却能很自然地化作言语。
黑音向学校请假时,也一直是我负责把课件复印件带给她。这种“既然别人都不想做,那就由我来吧”的气质特征,在我还是小学生时就已练成。
话虽如此,倒也没有人瞎起哄说我和黑音正在交往之类的,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认为怪胎们想凑在一起也好,无论怎样都无所谓吧。
“黑音——”
午休时间结束,我向从美术教室里出来的黑音扬声喊道。
她快速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却像是把我的招呼当成错觉一般,冷漠地回过头去,一边甩着长发一边往前走。
这下可完全说不上话了,看样子还得再更加强势主动一点。
于是放学后,我和黑音一起回家。
“一起”这个说法可能有点歧义,其实只是我擅自跟在她后面而已,但她并没有表现出露骨的厌恶之情——这也可能是因为她内心的情感之泉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任肉眼也看不清冰下的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