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鸟鸣。
“嗯!”帕特里克说,“这些对我没有太大帮助。我现在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来帮助我进行判断,完全无法和那一大瓶水联系起来。你从锁孔观察了布莱恩多长时间?”
“二三十秒钟……”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盯着水瓶?”
“他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怎么说呢?聚精会神,就好像水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帕特里克想了想,然后耸了耸肩膀。
白色山茶花和蓝色芦苇花在随后一小时里的活动和我们这个故事没有太大关系。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又约定了第二天晚上8点的最后一次见面,在同一个地点。之后帕特里克就要回伦敦去,他在附近的旅店订了两晚的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六,空气沉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晚餐7点30分就结束了,保拉第一个起身。8点的时候,菲利普·莫斯丁把贝茜·布朗特和迈克·迈德斯带进客厅,他们被邀请来打桥牌。二十分钟之后,弗朗西斯去找他的妻子。他在楼上的走廊遇到了布莱恩,同时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他们已经吵了至少一刻钟了。”布莱恩局促地说,“他们在哈里斯的书房里。”
弗朗西斯很明白最后这句话的含义。哈里斯的书房就在布莱恩的卧室旁边。哈里斯和莎拉的争吵在楼下都能听到,隔壁的布莱恩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布莱恩疲惫地说:“我打算下楼。”
“我明白。”弗朗西斯回答,“对了,你有没有见到保拉?”
“保拉?”布莱恩漫不经心地说,“晚饭之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说完之后,布莱恩走开了,弗朗西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井。
8点30分的时候,希尔顿夫妇离开客厅。他们向布莱恩、迈德斯和贝茜道晚安。
剩下的几个人都注意到了莎拉的母亲情绪焦躁。就在这时,楼上突然安静了。大概一刻钟之后,迈克·迈德斯向他的未婚妻提议回家。贝茜正打算回答,却看到大厅入口处的人影。
“莎拉和哈里斯。”她吃惊地嘟囔着。
客厅里的三个人眼看着那两个人手挽着手走向大门。然后传来了大门“砰”的一声响。
“真奇怪!”布莱恩说,“他们刚才还吵得天翻地覆,现在又一起出去散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爱情真是奇特。”迈克·迈德斯一边说一边点燃香烟,“拥有非常奇特的力量……”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因为从敞开的窗户,他们又听到了莎拉接近歇斯底里的声音,她争吵的对象也毫不示弱。随后大门猛地被推开,索恩太太面色铁青,急促地冲进客厅。她倒在一把扶手椅里面,抽出一支香烟,点燃。
她显然激动不安到了极点。她刚猛地吸了一口烟,大门再次被猛地推开。三双眼睛(莎拉盯着地面,一动不动)望着哈里斯·索恩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等他走出了三个人的视线范围,布莱恩转向他的嫂子,思考了片刻,然后也起身离开了客厅。
迈克·迈德斯和贝茜·布朗特看到布莱恩也顺着楼梯上楼。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莎拉用沙哑的声音问:“我亲爱的贝茜,你愿意和我去外面转转吗?”
“当然好。”贝茜立刻回答,然后转向她的未婚夫,“迈克,你留在这里?我们很快回来。”
迈克·迈德斯稳稳地坐着,点了点头。两个女人起身,贝茜挽着莎拉的胳膊,两个人离开了客厅。
迈克·迈德斯等了几秒钟,然后走到一扇敞开的窗户旁,用胳膊支在窗台上。树林的方向飘来了树木的清香,最后一点儿落日余晖正在消退,夜幕即将降临。
客厅的灯光投射到了外面的草地上,清楚地衬托着两个正在顺着石子路远去的年轻女人的身影。迈克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女人身上,自然而然地比较着——用专业的审美眼光和好色的标准。
贝茜的美貌主要体现在她有一头长长的金发,圆润的体形也很吸引人,可是和身边的莎拉的优雅体形相比就相形见绌了。莎拉不仅身材出众,步态也非常有女性魅力。
莎拉和贝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9点15分。迈克·迈德斯正坐在扶手椅里面,面带笑容:“看来我们的牌局泡汤了……”
莎拉站在那里,若有所思。贝茜没有理会迈克的评论,她说:“你真应该和我们一起去转转,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流浪汉。”
“一个流浪汉?”
“肯定是个心中有鬼的人。就在大概五分钟之前,在大门口的铁栅栏附近,我们听到树丛后面有树枝被踩到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往森林的方向去了。但是太暗了,看不清是谁。”
莎拉突然异常冷静地宣布说:“我们的牌局应该可以继续。”
迈德斯和贝茜看着莎拉,有点儿惊讶和不安。
“来吧,”莎拉又说,“我们先去找哈里斯。”
贝茜和迈德斯一声不吭地跟着莎拉上楼。到了书房门口,莎拉开始敲门,贝茜和迈德斯也有些担心。
但是没有人来开门。楼上的这段走廊灯光昏暗,和侧翼的走廊成直角状态,唯一的光源来自主走廊上的壁灯。在这转折的微光下,三个人脸上的焦虑情绪更显得沉重。莎拉又用力敲门,仍然没有反应,最后她推开了门。
在那一刻,迈克·迈德斯和贝茜在稍微靠后的位置,心情忐忑,他们很担心哈里斯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刚才的平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们都盯着莎拉的脸,打算从莎拉的脸色来判断哈里斯的心情。
就在推开门的那一刻,莎拉的脸上一片空白,她的眼球几乎要掉出来。尽管灯光昏暗,迈德斯和贝茜都看到莎拉的脸上全无血色,然后她的膝盖发软。这一切也就发生在两三秒的时间里,幸好迈德斯向前迈了一步,抓住了正在倒下的莎拉。迈德斯的第一个反应是朝房间里看一眼,立刻赶过来的贝茜也往里面看。有什么东西把莎拉吓得立刻神志不清?他们两个人就站在门槛上,迈德斯托着莎拉,贝茜脊背发凉,他们心惊肉跳地朝那个多年前发生过神秘悲剧的房间张望。
可是什么都没有。至少是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靠着右侧墙壁的大橡木桌子上有一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旁边有一个书架,里面摆着古老的书籍。左侧的墙壁则完全是一个大书架,中间嵌着一个红砖壁炉。朝向外面的墙壁上有两扇窗户——其中左侧的窗户,也就是正对着房门的窗户开着。窗帘半掩着,并没有夜风吹动。靠着走廊的墙壁下方放有一张窄沙发,就在房门的右侧;沙发上方有一个架子,摆放着描绘特拉法加海战的油画。整个房间的地面都铺着和窗帘一样颜色的深红色地毯。
迟疑了几秒钟之后,迈德斯医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他走进书房,把莎拉放在沙发上。贝茜快步走到窗口。她勉强能够看到环绕着房子的小路,树篱和远处的树丛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然后她听到了对话声。那扇窗户正对面的树篱中有一个缺口,通向外面的草地。贝茜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黑暗,看到大概十五米之外有两个人影,正在向庄园走过来。她竖起耳朵,听到是弗朗西斯和保拉的声音。
“去呼吸新鲜空气,大半夜,一个人!我到处找你,一个小时了!你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你真麻烦,我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地向你报告每件事情。你刚才把我吓死了,不打招呼就从黑暗里跳出来!”
“说起来,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爬墙去外面……还有,我们约好了打桥牌,你忘了吗?”
保拉正准备回答,却看到了贝茜。弗朗西斯也抬起头,然后停下脚步。
“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迈德斯的未婚妻说,“你的妹妹昏倒了。”
弗朗西斯回答:“我们马上过来。”
贝茜回到迈克身边,那位医生正跪在莎拉旁边。躺在沙发上的女人面如白纸,额头满是汗水。
“刚才我很担心。”迈德斯说,“她的脉搏一度很虚弱,不过现在好多了。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你看她的嘴唇仍然半张着,就好像她想要尖叫……”
“因为惊恐?”
医生疑惑地做了个鬼脸。“我说不准……不过你也看到了。”他又环视书房,然后嘟囔,“能有什么把她吓成这样?这房间看起来很正常!根本没有人!”
“迈克。”贝茜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房间里有什么‘东西’,让莎拉害怕的东西。在开门之前,她确实很激动,不过然后呢?她就好像看见了恶魔,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在看着……”
迈克挥了一下手。“她就直直地看着前面,不过是低着头。”
他扭头看着壁炉前面的地毯,然后用眼神询问贝茜。
他的未婚妻回答:“是的,应该就是这个方向。”
他们立刻都回想起了布莱恩之前曾经讲过的哈维·索恩死去的故事。迈德斯跳了起来,走到了壁炉前面。他颤抖着弯下了腰,用手摸了摸地毯挨着壁炉的部分,然后他的手停住了。
“亲爱的,”他简单地说,“有水……这里的地毯是湿的。”
两个人都哑口无言,一动不动。然后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弗朗西斯出现在门口,面色慌张。
“迈德斯医生,快来!哈里斯在下面……我觉得他死了。”

他们急匆匆地冲下螺旋楼梯,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然后又从敞开的后门冲出去。保拉正两臂交叠,惊恐地望着厨房窗户下面的一团静止不动的东西。他们的面前就是庄园的西侧墙壁,阴暗又充满敌意。唯一的光源是上方布莱恩房间的窗户以及哈里斯书房的窗户透出的光;可是从上方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只能照亮远处的树篱和树丛,墙根附近仍然是一片昏暗。迈克·迈德斯凑近,看清楚了那是哈里斯·索恩。哈里斯的脸朝下,胳膊和腿张开,离墙壁稍微有点儿距离。
“我们正要进来的时候,保拉看到了。”弗朗西斯解释说。
迈德斯指示说:“去找个灯。”
弗朗西斯立刻去找,很快就带着一个灯笼回来了。布莱恩·索恩和菲利普·莫斯丁也跟在后面。
迈德斯医生在一片寂静之中检查了哈里斯。
几分钟之后,他说:“已经太晚了……他死了。”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21点30分,他想了想又说:“至少死了一刻钟……”
他抬起头,观察上方的书房窗户——窗户距离地面有五六米。他又抬起哈里斯·索恩的头,用灯笼凑近了观察。死者的太阳穴上有一道血痕。庄园西侧的墙壁外面是一圈石子路,而哈里斯就躺在石子上。
“死因似乎很明显,”迈德斯又说,“他从书房的窗户掉了下来,但是……我们最好立刻通知警察。”
菲利普·莫斯丁点头,然后立刻回到房子里。
布莱恩刚才一言不发,他现在凑近了哥哥的尸体。闪烁的灯光下,哈里斯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凄惨,布莱恩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你真的不应该打开那个房间。哈里斯,我已经警告过你……”
大门的门铃响起的时候,阿兰·图威斯特博士正在往他的面包片上抹黄油。
“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搅我的只有一个人,”博士遗憾地望着他的早餐,“全世界也就这么一个人。”他嘟囔着站起来,去开门。
“我就知道是你,我亲爱的阿奇巴尔德。”他向客人友好地打招呼。
来者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肥胖男人。“你知道是我?”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别假装是先知,图威斯特,要知道在这个领域里有人比你更灵验……”
图威斯特博士已经认识阿奇巴尔德很多年了,熟悉他的脾气禀性。当阿奇巴尔德撂下一个话头打算引起别人的好奇心时,最好的策略就是不为所动,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坦白。博士挥了一下手,邀请阿奇巴尔德去客厅的扶手椅里面落座。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九月的早晨。窗外是沐浴在阳光下的伦敦,窗内是两个默不作声的男人。
阿兰·图威斯特博士又高又瘦,蓬松的头发中夹杂着银丝,漂亮的胡须下面是纤细的嘴唇;他是一个不知悔改的烟斗迷,但是皮肤并没有因此被熏黑,只有细碎的皱纹。他笑嘻嘻地望着客人,夹鼻眼镜后面的蓝灰色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夹鼻眼镜还配着黑色丝绸缎带。光从外表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也无从推断他的职业——其实他是一个知名的侦探、犯罪学家,具有就连苏格兰场[1]也自叹不如的强大的推断和分析能力。他的客人,阿奇巴尔德·赫斯特脑壳上的头发所剩无几,他呼吸沉重,一张红润的脸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可是他的职业经常让他神经紧张。就好像有看不见的手,每次都把最难办、最复杂的案子推给他。他越是深入调查就越容易陷入泥潭,到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尴尬地跑到他的朋友图威斯特博士家求助。
“那么,我亲爱的朋友。”图威斯特博士说,“你在莎士比亚故乡的假期如何?”
“妙不可言,”阿奇巴尔德·赫斯特满脸放光,“那里的天气真不错,那个镇子也很迷人,名不虚传。那里的房子都是老式的建筑,走进小城堡就好像回到了中世纪……真的很棒。不过和以往一样,他们就是不让我安宁。”
“啊。”博士笑嘻嘻地答应了一声。
“你认得瑞德芬吗?赫克托·瑞德芬。不认识?我从小就认识他,现在他是切尔滕纳姆的警督。我太大意了,告诉他说我在那个郡度假,还把酒店的地址告诉他。正好他的辖区里发生了一件倒霉事:一个最富有的家伙出了意外。可能就是因为他很富有,警督也立刻介入;瑞德芬没什么脑子,立刻就来找我帮忙。‘这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是有些很离奇的特点,可能会让你感兴趣。’”
“我原来就说过,你的鼎鼎大名已经超出了伦敦的范围……只要有什么特殊的案子,他们自然就会找你帮忙。”
赫斯特假装谦逊的态度让图威斯特博士暗自发笑。
阿奇巴尔德·赫斯特又说:“总之,我好心地陪他去了现场。”他想了想又说,“特殊的案子?也不能这么说,因为从案子本身来看很显然是自杀。我们下午到达了一个庄园。死者叫哈里斯·索恩,前一天晚上发现的尸体,大概21点25分……”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记事本,“我想最好从头开始。”
诸位读者已经知道阿奇巴尔德将要向图威斯特博士介绍的内容。他首先描述了庄园的地形和里面的居民,然后他介绍了晚餐结束之后,当晚发生的事件。我们无须赘述,不过有些细节值得提醒,尤其是布莱恩的证词。
“……接着是最后一个见到活着的哈里斯·索恩的人:布莱恩·索恩,死者的弟弟。我记录了他的完整证词,非常有趣。”赫斯特微笑着,“‘我看到我的嫂子回到客厅,她的状态很糟糕,我就起身,去找哈里斯。我跟着他上楼梯,希望他听我说几句,但是他根本不回头。我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正看到他进入书房,猛地带上门。他可真是怒气冲天。我觉得去找他会白费口舌,就打算掉头;可是我又改变了主意:他和莎拉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吵下去,他应该听我的话。我到了他的书房门口,开始敲门;尽管没有动静,我还是推开了门。他正在窗口,胳膊支在窗台上,正在呼吸着外面清爽的空气,但肯定还是憋着一肚子气。我试图跟他说话,但是他毫无反应。我很熟悉他的脾气,在这种状态下说什么都没用,不如等明天。所以我走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一直在房间里,直到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布莱恩离开哈里斯的大概时间是20点50分。在21点20分,索恩太太、迈德斯医生和他的未婚妻发现书房里没有人。五分钟之后,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考虑到各种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21点20分,哈里斯已经倒在了他的窗户下面。迈德斯说发现尸体的时候,哈里斯已经死了半小时。后来法医也确认了迈德斯的说法。至于死亡原因,各种迹象都表明他是坠窗而亡。因为坠落,死者身上有几处瘀痕,太阳穴的位置还有一个伤口,应该是撞在石子上造成的。验尸的结果也证实那是致命伤,他身上也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阿奇巴尔德说完之后,房间陷入寂静,只能听到外面街道上的车流声。
图威斯特博士点燃烟斗,然后说道:“哈里斯·索恩是一个情绪容易波动的人,非常好妒——不管是否有正当的理由——这也是他们经常吵架的源头。在最后一次,他们的争吵达到了高潮,他跑去书房的窗口吹凉风,几分钟之后,他就死了。而尸体就在窗户下面,没有什么可说的:自杀,我们知道自杀的动机,以及准确时间。可是……我很难想象哈里斯这种人会跳窗自杀,至少在这种情况下不太可能。他的书房窗口距地面只有五六米高,下面有茂密的植被和石子路,并不能保证自杀成功。当然了,自杀的情况有时候会超出常理。”
“完全赞同。”阿奇巴尔德·赫斯特点头,“案子的这些内容都算正常。我现在想说的是那个房间的离奇历史,以及曾经住在那里的人的离奇经历。”
赫斯特随后介绍了哈维·索恩的恐怖预言、他的死亡以及随后房间被封锁的事情。
等他说完,图威斯特博士若有所思地评论:“疯子的房间……”
“……还有布莱恩的故事。好几个证人都说他也具有预言能力。迈德斯医生和他的未婚妻宣称布莱恩预先‘看到’了他们的恋情,就在他们之间迸发爱情火花的前一天。还有更耸人听闻的预言:他预测了哈里斯的死亡,就在他的哥哥决定重新使用那个房间的那天……这一次他当着好几个证人的面作出了预言。你觉得是巧合?我更愿意相信……考虑到他的叔祖父,就是那个哈维,他死于某种心脏病,他的家人说他在发病之前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或者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浑身痉挛。更有趣的是,那个哈维就倒在那个房间的门口!而哈里斯死去的当晚,他的妻子推开门,就站在门口,往书房里看,立刻就昏厥过去;在昏倒之前,她盯着地毯上一处潮湿的地方——当年哈维死去的时候,那里的地毯也是湿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索恩太太昏过去可不是假装的。迈德斯非常肯定。她醒过来的时候,法医已经到了,因此也能够证实她确实是昏迷了。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看到了丈夫往外跳的一瞬间。可是医生对于死亡时间的判定完全推翻了这种假定。也许是有人恶作剧,戴着面具之类的东西,然后又从窗户逃脱?这也不可能。原因有好几个:迈德斯和他的未婚妻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大概两秒钟之后他们也往书房里张望,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人。贝茜·布朗特小姐甚至立刻跑到窗口朝外面看,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同一时间,弗朗西斯和保拉正在往庄园的方向走,他们也没有见到任何人。另外,瑞德芬的手下仔细检查了庄园的西侧墙壁,尤其是书房的窗户下面:没有任何攀爬的痕迹。有趣的是,我们发现了一个暗门……”
赫斯特很会讲故事,他故意停顿片刻,听到阿兰·图威斯特博士焦急的声音之后暗自发笑。
“一个密道!好家伙!我以为这种东西只会出现在小说中?在哪儿发现的?在壁炉里?”
“在壁炉旁边。那整面墙壁都是书架,而暗门就嵌在里面。壁炉的右侧有一块墙壁是活动的,几本书后面藏着一个把手,可以启动一个转门。穿过转门就能进入旁边的房间——一个杂物间。是布莱恩告诉我们的。”
“你们认为有人恶作剧吓唬索恩太太之后利用暗门逃脱……”
“我们确实考虑过。但是希望转瞬即逝。我们去了那个杂物间,可是那里到处都是尘土,地板和家具上都没有脚印或者其他痕迹。简单地说,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进入那个杂物间了。我们只好依赖索恩太太的证词。”阿奇巴尔德·赫斯特难以掩饰他的焦躁,“直到下午很晚,迈德斯医生才允许我们询问索恩太太。我们只好等着……结果却一无所获。她记得和迈德斯和贝茜去了书房的门口,她也记得曾经敲门。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她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我们也无法强求。之后赫克托·瑞德芬又盘问她,也没有什么结果。按照迈德斯的说法,考虑到她所受到的惊吓,她可能永远也不记得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图威斯特博士默默点头,然后问:“你们有没有询问他们争吵的原因?他们出门之后,又为什么几秒钟之后就再度吵架?”
“我们问了,但是也没什么新内容。他们争吵都是为了迈德斯,哈里斯·索恩怀疑那位医生在偷偷地向他的妻子献殷勤,而且莎拉没有做任何事情来断绝迈德斯的妄想——这是哈里斯的看法。所有的人都说哈里斯的怀疑毫无依据,也就是说哈里斯真的好妒成性……莎拉泪流满面地向我们哭诉‘越来越难以忍受……’。晚饭之后,哈里斯·索恩去了他的书房,没多久之后莎拉去找他。可是哈里斯立刻责问莎拉为什么要邀请迈德斯和他的未婚妻……他们就这么开始大吵大闹,直到20点30分左右,他们平静了下来。莎拉提议说去外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哈里斯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出门。可是到了外面,哈里斯又老调重弹。莎拉立刻折返,回到客厅。剩下的我们都知道了。
“顺便说一句,警方仔细地检查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任何发现。壁炉跟前的地毯已经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因此潮湿的根源应该是水。”
阿奇巴尔德·赫斯特说完之后耸了一下肩膀,然后点燃雪茄。
“这件事确实有很多不明不白之处。”阿兰·图威斯特思索着说,“如果考虑哈维·索恩的死亡时间,我们会得到以下结论:一,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一直沉睡的东西,不愿意被打搅。二,那个东西非常可怕,能够把人吓死,或者是吓得人昏厥过去,或者把人吓得跳窗而逃……三,这个东西是隐性的,或者说它现身之后又能像烟雾一样消失……它蒸发之前还会在地毯上留下水痕。”
“你在说什么水怪吧!”阿奇巴尔德·赫斯特惊道,“能够让身体变透明的怪物……”
图威斯特博士笑嘻嘻地望着他的朋友。“从苏格兰的某个湖里跑出来的怪物?当然不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把面前的问题重新梳理一下。”
“图威斯特,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事情让你发笑?”
那位犯罪学家和蔼地望着阿奇巴尔德·赫斯特。那位警官的头发稀少,仅剩的那些头发总是被精心地安放在他的粉色脑袋上,但是那些头发有一种特性:只要赫斯特生气了——不管什么原因——那些头发就会自动搭在额头上。此刻就是这样。
“什么让我发笑?是你的才能,你有特殊的嗅觉,总能探索到与众不同的东西。你平时遇到的案子都是谋杀案,但都是死者处于密室之中——不可能犯罪之类的案子。这次却完全不同,甚至不是谋杀案,而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把人吓死,还能隐身。一个女人昏倒,一个男人跳窗……可是也不能排除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