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你又抓住重点了。”
搭档:“更蠢的是居然有人就接受了,而且做出一副宽厚的样子,纵容那些逃避的人继续逃避,找借口的人继续有借口。然后两人虚假地维持着某种状态,绝望地等待崩坏的那一天。”
我:“……有那么夸张吗?不过,说起来似乎咱们处理这种情况也不少了。”
搭档:“嗯,再等等,等收集足够多的素材就出本书,以中性身份,起那种一看就很文艺的笔名,以被害者口吻讲,通篇哀婉伤感,主要就是描绘被别人虐完后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了,并以这个借口来虐别人,见一个虐一个,身后不是一条血路绝不算完。”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算是哀伤文学吗?”
搭档:“差不多,反正肯定畅销。”
我:“那你打算给这本虐心集起个什么名字呢?”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假装身不由己,我假装深信不疑》。”


第五章 一个人的世界
“梦,是什么?”这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问。他就坐在我面前。
对这个问题我回答得很谨慎:“梦是一种心理活动。”
他:“什么类型的心理活动?”
我:“潜意识层面上的,大体上可以归属于潜意识在某种程度上的释放。”
他:“那梦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我:“嗯……倒不如说梦是一种真实内心活动的映射。”
他:“听你的口气似乎有所保留,有什么没说吗?”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看出来了,所以干脆直言不讳:“是这样,有一种观点认为梦是潜意识的释放,而潜意识才是主导我们行为的根源,所以,梦才是真实的,我们是虚幻的。”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一种理论上的解读。”
我:“对,是这样,目前是纯理论上的。”
他张了张嘴又停下来想了想,然后表情凝重地看着我:“如果,梦境跑出来了,怎么办?”
我被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搭档,此时他也正望着我。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十分钟前这个中年男人找到我们,平静地问了下心理咨询价格,然后付费,接下来跟我们聊——搭档这几天嗓子发炎,所以是我来接待——最开始的话题很普通,基本是关于生活、工作、兴趣、观点,等等。几分钟前聊到了梦的时候他突然开始有些不安了起来。而刚刚他提出了那个问题后,我开始不安起来——因为作为一个梦境的分析者和解读者,知道得越多,疑惑就越多——这几乎是所有催眠师的通病。
“我是说,如果梦境跟现实混在一起了怎么办?”他换了种说辞重复了一遍。
我:“你……会把梦和现实混在一起吗?”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快分不清了。”
此时搭档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他。
“是让你感到恐惧的吗?”我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来进行催眠了。
他:“什么?梦?不,梦的内容并不吓人。”
“嗯?”我愣了一下,“你记得?”
他:“对,我记得很清楚。”
我:“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他:“嗯……是从某一个梦开始的,之后会断断续续地做那种梦……这样,我先从最初的那个梦开始说吧。”
我打开在手里攥了很久的本子:“好。”
他:“最初的梦是从我醒来开始的。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儿怪,但的确是从我醒来开始的。醒来后我发现周围很安静,不是小环境的那种安静,而是彻底的安静,你能明白吧?就是那种没有任何声音的静。大多数时候我们能在家里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水管流水的声音、楼上排水的声音,窗外的车声、人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声音,等等,只是那些都被我们忽略掉了而已。不过在梦里我醒来的时候,刚才提到的那些声音都没有了,非常静,所以我觉得不对劲儿。起来后转了一圈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太太,小孩,保姆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从窗外看出去小区里也没有任何人。我觉得很怪,所以就跑到外面去看。小区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然后我又跑到街上去看。你能想象出那个样子吗?在早高峰的时段,整个街道空无一人,有些车就停在路上,但车里没人,还有公交车靠在站台,车门开着,但是站台和车里都空荡荡的……呃……那种感觉……有点儿奇妙。”
我:“你对此担心吗?”
他摇摇头:“担心?不,一点儿也不,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但的确是觉得很轻松。我检查每一辆车里,从每一户人家的窗口向里看,都是空的。没有尸体,没有丧尸,没有外星人,没有怪物,没有毁灭世界的机器人,也没有任何看起来不对劲儿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所有人就这么都消失了,除了我——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世界,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存在。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呃……也许这么说不大恰当,但……好吧,你能理解吗?”
我认真设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的确是比较奇特……然后呢?”
他:“我上了路边一辆开着门的车,车钥匙就扔在座位上,接下来我驾车转了一大圈。市中心,没人;商场,没人;餐馆,没人;电影院,没人。银行、警局、各种消费娱乐场所、图书馆、政府部门、机场,哪儿都没人。证实了一圈之后,我就开车撞开一个小商店,从里面拿了水和一包香烟,就坐在商店门口点上烟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对了,我已经戒烟七八年了——我点上烟坐在那里发愣,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就算那时候也没觉得恐惧。想了好一阵我决定再进一步证实下,所以又开车去了五金店拿了很多工具,然后随便去了几个住宅区,撬开门,每家都是空荡荡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确只有我存在,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连撬了好几户确定完之后我就开车回家了……嗯……很奇怪是吧,人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会选择回家,也许是因为熟悉吧!”
我:“是这样,熟悉的环境会给人安全感。”
他笑了笑:“反正我回去了,洗了个澡,找东西吃。其间还打开电视机看了看,有的频道什么都没有,不过大多数频道都在播放节目——我猜那只是电脑在按照设定好的时间表播放的,因为没有任何节目提到这个世界的人都哪儿去了。”
我:“你试过打电话吗?在梦里。”
他:“试过,我打过所有我认识的人的号码,没人接。后来又打了火警、匪警、急救电话,除了自动语音之外没有人接。”
我:“听你刚才说的,水和电还都有,对吧?”
他:“都有。”
我:“确认这些之后,你有不安或者恐惧过吗?”
他:“恐惧没有,但有那么一点点不安,不过……嗯……不安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惭愧感,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惭愧感?是不是你认为变成那样多少跟你有点儿关系?我指梦中那空荡荡的世界。”搭档哑着嗓子插了一句。
他转过头看着搭档认真想了想:“可能吧,我真的说不清。”
搭档点点头:“嗯,你继续。”
他:“吃完东西后我仔细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原因,但是没有头绪。因为我没看到任何异常情况……对了,我还去过地铁站,里面也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我换好衣服,决定去找一些武器来,这么做是因为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找武器……嗯……也算是正常吧?在市区很难找到卡车,于是我先换了辆公交车,开到五金店,弄了一堆切割工具在车上,然后又开车去公安局和武警驻地。”他自嘲地笑了下,“在梦里我表现得很冷静,是吧?”
我明知故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因为……嗯……枪支弹药那种东西,我觉得应该是锁起来的,至少不会摆在什么容易拿到的地方,所以就先去找切割工具……醒来后自己也觉得很……你明白吧?”
我点了下头:“嗯,是的,条理清晰。接下来呢?”
他:“最初那个梦……就到这里结束了,因为我听到自己手机响,其实是闹钟,然后就醒了。”
我:“从这之后的这类梦都是什么样的?”
他:“大多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延续,我一个人在生活,弄到了武器,开始囤积各种食物,而且还在有意识地把一栋房子改成堡垒。”
我:“为什么要改成堡垒呢?出现了什么威胁性的东西吗?”
他低下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我不记得有,但是我怕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毕竟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消失了,也许有什么奇怪的、我没发现的东西也说不定,所以还是要防范下比较好。”
搭档使了个眼色,我看懂了。
我:“说说你那个‘堡垒’吧。”
“具体是从哪天开始的我不记得了,”他靠回到椅背上双手插在裤兜里认真回想,“在某个梦里,我开车四处转,最后在郊区找到一栋独立的房子。那栋房子看上去很结实,是水泥浇筑的——我是学建筑的,所以能看出来,那栋房子真的很结实,它窗户相对少,而且只有两层……反正仔细检查过后我就选定那里了。嗯……在梦里对时间上的概念很模糊,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花了多久,反正是一点点弄的。先是从别处拆出很多金属围栏,把围栏立杆切割下来拆分成一根根长矛,然后浇筑在水泥墩子上,挨个埋到地下,只斜着露出长矛部分。这些有上百根,我隐约记得花了很久很久。然后在那些长矛之间挂满带刺的铁丝网,我从一个工地搬来七八十卷带刺的铁网……在梦里。”
“这么复杂?”我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就是这么复杂,长矛底部的水泥墩都是我花时间一个个浇筑好,然后用起重机和重型卡车搬来的,花去了很多时间。”
搭档先是清了下嗓子,然后问了一句:“整个过程很清晰吗?”
他:“嗯……大体上吧,感觉有点儿像电影。就是做第一个的时候有很细致的过程,而做后面那些的过程就被忽略掉了……有点儿奇怪是吧?”
搭档没吭声,而是对我点点头。
我:“嗯,然后呢?还有吗?”
他:“然后我在最外围又挖了一道壕沟,里面灌满水,水下……呃……铺了大量的碎玻璃和铁钉……是不是有点儿心理扭曲?”
“那只是梦。”我安慰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似乎松了口气:“接下来我开始改造那栋房子。具体的就不说了,例如足够多的监控设备、太阳能电池板和储电设备、净化水和空气的设备、取暖设备。外墙被我刷成暗色;窗口都重新改造得更小,门全部加固、加栏杆,并且通电;地下室改造成储藏间,囤积了非常多的食物和水、药品;房间里重新铺设了阻燃材料……最后,我把枪支和各种武器弹药都搬来了,多少我记不清了,反正大约占满整个一层。基本上就这样。”
“你哪儿得来的这些知识?很多一般人都想不到的。”我好奇地看着他。
“嗯……”他咬着下唇想了想,“我本身是学建筑设计的,其他的知识……也许是看电影或者看书得来的,记不清了。”
我:“现在呢?你那个‘堡垒’改造完了吗?”
他:“上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正尝试着在房顶加装自动射击的设备。那个比较麻烦,我没找到远程控制的自动射击武器,所以只能自己造一些比较简陋的电力机械装置来配合枪……反正目的是我在地下室就能直接操纵房顶上的所有火力。”
眼前这个男人在梦中所做的一切都非常有条理并且清晰,清晰到这听起来几乎不像是个梦,而是某种实质上的细节。
我点点头:“的确很少见的梦,并且是有延续性的那种……有多久了?”
他:“三年多了。”
我:“对此感到厌倦或者疲倦吗?”
他:“一点儿也不。”
我:“你刚刚说过‘梦境跑出来了’,怎么解释?”
他:“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想,因为那个梦很有意思,后来突然有一天我觉得梦里的那种事情也许……嗯……我是说也许真的会发生……”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你是说……”
他:“最开始我只是想想而已。”
我:“到什么程度?”
他:“我说了我是学建筑有关的,所以我开始画图,尝试着把梦里……那个更完善。”
我:“只是这样?”
他:“不只这样……”
我:“例如?”
他:“我开始物色房子……我是指梦里那种可以改造的……”
“你太太了解这点吗?”搭档清了清嗓子又插了进来。
他:“她知道,为此我们已经吵了无数次,所以我决定偷偷做准备。”
搭档显得有些吃惊:“你不会真的……”
他:“是的,我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开始准备了。”
搭档抬手挠了挠额头,看了看我后继续追问他:“目前已经改造到什么程度?”
他:“我在远郊找到并租了一块地,然后拆了原来那栋房子,自己设计然后建了一栋那种房子。”
我:“梦中那样的?”
他:“是的。”
我看着搭档,很显然他也一脸混乱的表情,因为我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我:“建完了?”
他点点头。
我:“你不是真的弄来枪支弹药吧?那是违法的。”
他:“没有,但是预留出位置了。我查了目前国内警察、武警都会配备什么样的装备,然后按照那些资料设计好预留囤积位置和将来改造后的射击位置。”
搭档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后问:“彻底完工了吗?”
他:“基本上,最近几个月都在囤积食物和燃料……”
搭档:“看样子你已经沉浸于此了,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们呢?”
他:“嗯……就在某天,我正在研究机械装置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嗯……不大正常……毕竟……嗯……如果仅仅是做梦也就算了,但是现实生活中……所以……所以就……你们明白了吧?”
搭档点点头:“我懂了。”
搭档看着我送他出门后愣了会儿神,然后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
我回到他对面坐下:“很独特的一个心理问题。按照以往的经验,通常这种梦是孤独症一类的潜藏心理问题所导致的,但是他正相反,会不会是孤独感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
搭档:“你指的是反向生成?”
我:“对。”
搭档:“嗯……不过,在描述的时候他没有那种扭曲的快意,也没有病态的兴奋状,所以我认为反向生成的可能性不大。要不……给他催眠?”
我诧异地看着他:“催眠?但是我找不到问题点怎么催眠?你已经找到了?”
“不……”搭档捏着自己喉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我也不清楚问题在哪儿,目前为止找不到重点……”
我:“催眠……假如只是纯粹还原的话,没意义吧……他清晰地记得梦境内容,并且我觉得他说的是可信的。”
“嗯……”他皱着眉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
我:“你脸色很不好,可能药劲儿上来了脑子乱,理不清楚头绪。要不你先休息下,等你好点儿咱们再说这个事儿。”
搭档:“……我想抽根烟……”
我摇头:“不行,忍着。”
搭档叹了口气:“那我去催眠室睡一会儿。”
他睡了足足三个小时,直到傍晚才醒来。
“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搭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催眠室出来了。听声音他似乎好了很多。
我放下手里的书:“没约呢,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好点儿,问询不是我的强项。”
搭档脱了鞋缩在会客沙发上蜷成一团:“明天有空期吗?约明儿吧!”
我:“明天……你真的可以吗?再说明天下午我要外出。”
搭档:“嗯?外出?哦……哦哦……那个公司固定的员工心理咨询是吧?”
我:“对,而且,因为你嗓子发炎,所以后面几天诊所的各种预约都推了,也就是说接下来一周都有时间……要不往后安排?主要是你现在这样行吗?虽然听起来你嗓子似乎好点儿了。”
搭档抽了抽鼻子:“嗯,好多了,我没事儿。没关系,你去你的吧,还是帮我把他约到明天,明天下午我过来。”
我:“嗯,你决定。”
搭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刚刚我仔细捋了一下,发现咱们欠缺他日常生活这部分的信息。而且还有,我确定应该不是反向生成机制。”
我:“确定的理由?”
搭档端起水杯:“第一,假如是反向生成心理,那么在他生活中应该有个原触发点,但他没有丝毫、哪怕是无意识地提到过,而是完全沉浸在梦境中;第二,睡前我说过,对于梦中的孤独状态他没有任何快意或者扭曲的兴奋感,而是很冷静、有条不紊地开始一点点适应;第三,虽然从过多的细节设定这点来看的确有反向生成嫌疑,但综合前面两点,我认为应该是具有别的含义,而不是某种程度上的意淫;最后,他提到过有不安感,但是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不安,这个也许正是真正的问题核心。但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没法知道,反推是不可能的,只能从他提供给我们的表象当中寻找细枝末节。接下来,等到明天所有问题由我来问,重点就是他的日常生活。只要知道得够多,我一定能从里面找出那看似无序中的蛛丝马迹。今天可能我反应过于迟钝,否则应该今天就能找到问题了。这么说不是我多自负,而是他并非那种隐藏式的心理机制,只是搞不明白自己这种状态是由什么心理成因转移过来的。”
“嗯……”我点点头,“说到这儿我想起那个问询时被我忘记的重点。”
搭档:“哪个?”
我:“按理说,他梦中的情感部分不应该消失掉,对吧?你看他没企图找过太太和小孩,也没更多地去找过家人和朋友,就飞快地接受了梦中那种设定,是不是这本身也是问题?”
搭档咬着下唇:“嗯……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直到明天他来之前,假如有什么我没想到或者疏忽的,你告诉我。等我明儿中午来的时候,咱俩先碰一下。”
我:“OK。明天约到几点?”
搭档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两点半。你几点出门?”
我:“三点。”
搭档点了下头:“OK,我来跟他说。”
第二天下午,书房。
搭档依靠足够多的咖啡才抑制住感冒药所带来的困顿感,所以现在他看上去勉强还算正常地坐在桌子后面,而那个“唯一的幸存者”依旧是昨天的表情——平静中透出一丝不安。
“记得昨天你说从事建筑设计职业,对吧?”差不多进行了半个小时的闲谈,搭档开始切入正题,“一直从事这行吗?”
他点点头:“嗯,有年头了,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
搭档:“看你的生活条件,你应该做得不错。”
他笑了笑:“说得过去吧。”
搭档:“你对此满意吗?”他故意把问题问得含混不清。
他:“你是说我的工作?嗯,挺满意的。”
搭档:“不只工作,我指的是你的生活。”
他想了想:“还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缺憾。”
搭档:“关于你太太和小孩,可以说说吗?”
他:“当然可以。我太太曾经是我工作室的助理,结婚后依旧是我助理,生活和工作上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儿子……嗯……我知道所有的父母都会认为自己的孩子很优秀,但我儿子是真的优秀,非常聪明,继承了我们俩的优点和天赋。”
搭档:“你儿子有几岁?”
他:“十岁。”
搭档:“哦,看来你对家庭生活还是很满意的,的确没什么问题。那,你的同事、同行还有朋友呢?都还好吗?我指和你的人际关系。”
他:“人际关系……我觉得自己情商还算……不错吧,人际上没有不愉快或者树敌,哪怕是才接触不久的陌生人也都能和我聊得很好。对于这点我还是很自豪的,我不是一个高傲或者冷漠,难以接触的人。”
搭档:“父母兄弟姐妹呢?有吗?”
他:“我是独子,父母身体都还不错。”搭档:“亲戚多吗?”
他:“呃,不少。”
搭档:“你太太那边的?”
他:“我们俩两边都有很多亲戚。”
搭档:“平时应酬多吗?”
他:“还算好吧。”
搭档:“那是多还是少?”
他停下想了一会儿:“不算少。”
“是纯应酬还是……”搭档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我却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轻微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我人缘相对比较好吧,一些朋友有点儿什么事儿都会对我说,或者拉上我,这种情况比较多。有好处也有坏处,所以……没办法的。”
搭档:“其实很无聊,对吧?”
他抿了抿嘴:“不能这么说。”
搭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有多久没独处了?”
他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记不得了,没太久吧……”
搭档:“真的吗?”听到这儿我好像明白点儿什么了。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不是很久。”
搭档笑了:“在梦里?”
虽然他脸上依然挂着习惯性的微笑,但看上去很不自然,因为他眼里所闪烁的是一种无奈和沮丧,还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搭档:“其实,不需要建那么一个堡垒的,也不需要让一切都消失掉的。”
他犹豫了几秒钟后迟疑地看着搭档:“那我该怎么做?”
搭档靠回到椅背上,双手扣在一起伸出一根手指:“那要看你是想要我们帮你延续梦呢,还是给你个独处的空间。”
我看了下时间,起身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出了书房,并替他们关上门。
“顺利吗?”我放下外套,接了一杯热水放到搭档面前。
“嗯……”从进门就看到搭档一副标准感冒发烧病恹恹的样子在催眠室的大沙发上瘫坐着。“我不太舒服,不知道咖啡能抗多久,所以抓住问题点赶紧深入。怕一会儿药劲儿上来又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