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这么说那个章……”我找出那个章拿在手里仔细看,上面完全是鬼画符一般的东西。
搭档的朋友停住笑:“别看了,那是金文,早年间我刻着玩的。”此时他的语速也并没有那天那么缓慢。
我:“这……不过那天你说的……嗯……的确……怎么讲?很有道理,而且很玄妙的感觉。”
搭档:“当然,他真的精通这个。你以为那些是外行说得出来的?你以为那个符是随便听听就能画出来的?”
我:“好吧……因为……太真了,所以连我也被骗过去了……哦,不对,不是骗,就是真的。”
搭档:“所以说,根本不用来找人演,直接找真人就成了。”
我:“可是,配合得也太……”我转向搭档的朋友,“反正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那个电话我当时在场,听了,他没说什么啊!”
搭档的朋友笑了笑:“你这个搭档,原来找过我,我们合作干过类似的事儿。所以他电话那头一说情况,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我:“那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呢?害得我……”
搭档的朋友看着我又笑了:“他就是这样的,看来你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我有点儿好奇:“你们认识很久了?”
搭档点点头:“他曾经是我姐的男朋友,后来分手了,但他比我姐有意思,我们一直没断联系。”
搭档的朋友:“没断联系?上次一起喝茶是几年前了?”
搭档挠了挠头:“昨天?”然后无耻地笑了。
搭档的朋友没搭腔,微笑着端起茶杯:“你姐还好吗?”
“还那个德行呗,微笑着咄咄逼人。”
“她知道你现在开的诊所吗?”
搭档:“啊……知道,前些日子来砸场子了,很烦人。”
搭档的朋友:“给你带客户了吧?”
搭档点点头:“嗯,你真了解她……”
搭档的朋友放下茶杯:“你现在干的这个,才算是驱魔。”
“驱……?哦,心魔?嗯……某种程度上,算是吧……”搭档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下。
听着他们俩对话,我摆弄着手里那个章,仔细辨认了好一阵依旧没看懂上面到底刻的是什么字。
搭档留意到了:“还在看啊,说了那是金文嘛,你认识?”
“不认识……所以更好奇上面到底刻了些什么。”
搭档转过头对他的朋友扬了扬眉。
搭档的朋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的章:“没什么特别的,很俗的四个字——问心无愧。”


第十四章 失败案例
搭档:“为什么那么在意他说的话呢?”
胖女孩抽了下鼻子又擦了擦眼泪:“因为……因为我喜欢他……”
搭档点点头:“所以,说到最后,就是他那句‘你该减肥了’而已。”
“是……就是这个……所以从那之后……”说着胖女孩又哭了起来。
搭档沉默着等她哭完。
过了几分钟,胖女孩抬起头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看出你知道我……那个……是……扭曲的心态……”
搭档笑了笑:“前几次你提过一件事,可能你自己都忘了。说到办公室冲突的时候,有人说自己这里还有零食,你的反应是问:‘有的吃?在哪里?什么吃的?’”
胖女孩擦干眼泪笑了:“我真忘了,但这句怎么能看出来了?”
搭档:“你在期待着有人追问,‘你都这么胖了,还热衷吃?’对吗?”
胖女孩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专业的,没错,我就是等人问,然后好搬出那一大堆减肥无用的理论来……你很厉害。”
搭档:“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胖女孩愣了:“那是什么?”
搭档:“你的所有理由和借口,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是……”她愣愣地出了会儿神,“你说得……说得没错。”
搭档无声地点点头。
“那……”胖女孩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那我该怎么办?”
搭档:“给自己定个目标吧,不要太遥远的,从一个节点开始,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来,凡事总有个开头。你的体重不是一天增上来的,也不可能一天减掉。循序渐进。这件事上,我想我的搭档能帮上你,他算是健身房的常客了。”说着他对我努努嘴。
胖女孩回头望向我,我告诉她:“的确,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教练和营养师,会给你很好的建议。他们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给你合理并且循序渐进的意见,而不是简单粗暴地直接节食,相信我,这很重要,因为开始的时候都需要一个适应期。但更重要的是,价格不菲——假如你放弃的话,他们不退钱。”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和口气很像搭档。
胖女孩笑了:“有那么贵吗?”
我想了想:“跟你来心理诊所的价格差不多。”
胖女孩:“那算是不便宜了,我愿意试试……真的可以做到吗?”
搭档接过话茬:“你心里的疙瘩已经解开,接下来该解开身体上的疙瘩了,决定权在你。你难道不想让自己更好吗?我相信你一定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否则你会选择自暴自弃,而不是来找我们。”
胖女孩笑了一下,认真想了会儿,严肃地点点头:“我觉得,我能做到。”
搭档站起身:“这就对了。”
接下来她在洗手间足足补了半个小时的妆。
送走胖女孩后,搭档关好门转过头:“看到了吧?就像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说过的,有些人的一句话,就一句,对另一些人来说意味着天堂或者地狱……”这时门铃响起来了。
搭档对我耸了耸肩,转过身拉开门:“是忘了什么东西……嗯?呃……你好。”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陌生男人。
坐下后他疑惑地看了我们一会儿。
搭档:“怎么?您是要……”
他:“没想到你们这么年轻。我……有点儿担心,你们……可以吗?”
搭档:“这个没办法保证,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他:“那这个诊所的墙上怎么这么干净?一面锦旗也没有?”
搭档看了看我:“那种红黄色系的不太适合挂在心理诊所,这里不是推拿按摩的地方。而且,我们收费就可以了,不需要那种东西来证明。”
他皱紧眉头认真想了几秒钟:“我从没接触过你们这行,所以不是很清楚。我先说说吧,你们听听看。”
“OK!”搭档欣然接受,“说说是不收费的。您先说。”
“嗯,”他点点头,“我想问一下,失眠多久,会死人?”
搭档:“失眠多久会死人?您的意思是一个人失眠多久会死?对吧?这个没有特定的记录,通常几个月到几年不等。而且,通常情况下是压力、焦虑造成的失眠,所以死者的死因还不太好说到底是因何致死。失眠只是症状之一罢了。”
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搭档:“哦,看来你还是挺专业的。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想问的是,在梦里失眠,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因为印象中我曾经从某个同行那里听到过这种案例。
搭档:“您……在梦里经常梦到自己失眠,对吗?”
他:“嗯,好久了,虽然是睡着了,但是那种梦,让人不舒服。明明睡了足够长的时间,但感觉没歇过来似的,起床后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不然就一直在梦里,是那种很困、很乏,但睡不着的状态。”
搭档:“每天都是吗?”
他:“每天那还了得!不是每天,但时常发生。”
搭档:“都是什么时候?我是指有没有特定的规律?工作、生活压力?某些突发事件?或者跟某个人有关?”
他:“周末,每当周末的时候就会这样,几乎没例外……嗯……我想想,差不多吧,极少周末不梦到自己失眠。”
搭档:“这种情况多久了?”
他:“有半年了。一开始没太当回事儿,反正也睡着了,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真的失眠?我不想那样。”
搭档:“你的睡眠需要服药吗?”
“你怎么知道的?”他一愣,“我大概每个月吃一两次褪黑素。”
搭档:“那么,是在周末吗?”
他:“不,在出差的路上。”
搭档:“怕吵?”
“嗯……”他在犹豫,“也不能说是……怕吵……就是怕自己睡不好。所以……”
“更早的时候,有过这种事情吗?或者发生过?”搭档小心地绕开那个词。
他想也没想:“没有过。”
“那么,”搭档想了一下,“亲人当中,有这类问题吗?”
他:“也没有。”
搭档点点头:“嗯,这么说来,应该是某种心理问题了……我能问一下,在梦里是怎么个情况呢?”
他靠回到沙发背上,认真回想着:“在那种梦里,我都是决定上床睡觉,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好笑的是,有些事情并不是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就是梦里假设了一些很烦心的事情,因此而睡不着。好不容易昏昏欲睡了,一个激灵,醒了,是彻底从梦里醒了。然后翻腾一会儿再睡着的话,有时候继续做那种失眠的梦,有时候就不会了。所以……有点儿怪……”
搭档:“梦里都是固定场景吗?”
他眯着眼想了下:“这个……我印象不深了,不一定吧。也许……不记得了。”
搭档:“您刚刚说过,梦里会假设一些烦心事,都是什么样的烦心事儿?这个应该还有印象吧?”
他:“啊……这个,有一点儿印象,都是很无聊的一些内容。”
“例如?”
他挠挠头:“例如……例如担心自己脚指甲是不是过长,睡着会不会划伤自己;还有担心被子上的绒絮会被吸到肺里;还有一次是担心院子里的树上的果子长虫子怎么办……很好笑,完全是梦里假设的,我根本不住有院子的房子,更别提什么长果子的树了。”
搭档想了想:“有什么特别离奇的吗?”
他沉吟了几秒钟:“有一个。那次梦里担心的是自己第二天出去怎么见人,因为上床前刷牙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怪物,就是恐怖片里那种很多毛,有点儿像狼人的那种……你知道吧?就是那个,但似乎又觉得第二天天亮也许会变回来,睡前又开始担心变不回来怎么办,这算怪异吧?”
搭档:“嗯,很怪异了已经。”
他:“反正……就是这些奇怪的事情。现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吗?”
搭档点点头:“典型焦虑症。”
他:“但是我焦虑什么呢?”
搭档笑了:“让我们排除一下吧!您愿意吗?”
他看着搭档摸了摸下巴:“那……试试看吧!”
“通过刚才你说的那些,已经多少知道一些了,绝大多数的焦虑无外乎来自几个点:工作、婚姻,还有生活。我知道这么说起来很泛,像是在蒙,但别着急,让我们挨个说下您就明白了。先说工作吧,工作不可能没有压力的,就算是乞讨也有压力。那么,您觉得工作压力方面……超出承受范围了吗?”
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有工作压力,但没到无法承受的地步,而且我相信自己还游刃有余,就这点来说,我自己不觉得焦虑是来自这方面。”
搭档:“好,那么,接下来是婚姻。”
他抿了下嘴唇:“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我七八年前就离婚了,不打算再结婚,我不适应婚姻生活。孩子归前妻,抚养费方面我安排得很好,而且她也再婚了,没什么压力。”
“离婚的缘由是因为什么?”搭档问。
他:“感情不和。”
搭档:“你有再……”
他:“没有,我没再结婚。”
搭档:“原因呢?”
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再结婚了。”
搭档:“是被感情伤到了吗?”
他:“谈不上。”
搭档扬了扬眉:“看来就剩下生活方面了,你觉得……是这方面吗?”
他皱着眉:“你不觉得这个太宽泛了吗?生活的话……”
“我知道,排除了前面两点,我才会确定这方面的方向,我所说的生活,是单指生活目标方面,这个,是你的问题所在吗?”当搭档开始打断他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再用敬语。
他愣了一下:“是……你说得对……”
搭档:“嗯,让我推测一下试试看。你接受吗?”
他又挠了挠头:“嗯……你说吧。”
“你现在过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搭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嗯……差不多是吧。”
搭档丝毫没有打算妥协:“差不多的意思,是很接近?还是已经是,但有些小地方不尽如人意?”
看起来他对这点似乎不太确定:“嗯……应该是后者。”
搭档:“哪个?”
他:“啊……就是那个基本上是,但有些小地方不太如意的……那个。”
搭档:“那么,你觉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是什么呢?”
他:“这个……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嗯……你问到了嘛,我觉得是那种,具体的……这个……我也……说不出来。”
搭档:“是失去目标了吗?”
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可能……吧……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说呢……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了。当然工作上还是有一些的……生活上……这个……”
搭档:“很多事情都看透了的感觉?”
他点点头:“有点儿那个意思。”
搭档:“年轻的时候,我是说二十多岁的时候,有理想和目标吗?”
他笑了:“当时年轻气盛嘛,还是有很多想法的。”
搭档:“之后呢?是觉得那些没意义,还是已经实现却反而失落了?”
他:“是后者,我觉得……但也有点儿前者的意思。”
搭档:“嗯,那我来帮你详细地说明一下?无论我说到什么都只是比方,并没有任何贬义,可以吗?”
他:“没问题,你说。”
搭档:“年轻的时候你要得很多,去拼命实现,但当其中一些实现后,你却发现自己就像是一只追逐汽车的狗一样,遇到车就狂奔,叫着去追,可真的追上了,那只追车狗反而不知所措。看起来很滑稽,明明已经追上了,却不知道该拿那辆车怎么办,只能围着车继续叫几声然后不了了之。看起来似乎更有趣的是那个过程本身而不是目标。”
他皱着眉点了点头:“追车狗……嗯……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理不糙……”
“之后,”搭档顿了顿,“之后,慢慢开始不再有当初那种热情,虽然依旧还是会有很多想法,但失去了曾经那种热切去追逐目标的动力,面对所有新鲜的事物,都会先想到达成后的不知所措,所以一切都索然无味,哪怕是那些并没有到手的,或者还未实现的。”
他看了搭档一会儿:“是,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就是这样的。可我不明白,这跟我经常做梦失眠有什么关系?刚才你说我算是焦虑,可是就是因为失去目标而焦虑吗?”
搭档:“你对物质上的获取,已经没有兴趣了,要我说,该转到精神方面的需求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搭档:“比方说?”
搭档:“宗教。”
我被他这个说法吓了一跳。
他抱着肩靠回到椅背上,皱着眉却面带笑容地看着搭档:“你……不会让我跟那些人一样,找个什么上师或者仁波切吧?”
搭档:“当然不是,你不需要上师。”
他:“那我需要什……”
搭档:“我说过了,宗教。我是指宗教本身,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
他收起古怪的表情严肃地问:“有那么重要吗?”
搭档:“你试过吗?”
他摇摇头。
搭档:“那么,我们再深挖一些吧!我不认为你离婚的原因是感情不和,我认为有别的东西在里面。对你来说,那是很难说清也非常不好表达的一种东西,对吗?”
他缓缓点了下头。
搭档:“不是共同语言的问题,不是生活习惯的问题,不是其他更多,只是你心里那一点点奇怪的东西,而且你自己也很难形容到底是什么。让我猜猜看,你会不会有时候很希望自己是个苦行僧?一无所有,但无牵无挂,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生活。可是,你又放不下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物质。”
他依旧缓缓地点了下头。而交叉在胸前的双臂已经开始渐渐松弛下来了。
搭档:“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会焦虑。包括你离婚也是,我相信你对你前妻和小孩很好,给的补偿金也足够多,借此来弥补你内心的愧疚,但是,你无法就这样生活下去,因为你隐隐约约清楚自己对于未来的某种期待,而那种期待和之前的期盼正相反——你,想要一个看不到的未来,而不是可以预见到的未来。”
他先是紧紧抿着嘴唇盯着搭档,然后眯着眼说:“你知道吗,你刚刚说的那些,都非常准确,准确到我差不多认为你此刻正在从我脑海里窃取思维。”
搭档:“虽然我很希望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我没有。”
他:“那么,你刚刚说让我找个宗教……就能解决焦虑的问题吗?”
搭档:“不一定,很可能完全无效。”
“嗯?你的意思是……”他困惑地看了看我,“你觉得虽然没把握,但这是最好的选择?”
搭档:“也不是。”
他:“那为什么……”
搭档:“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搭档,又再次看了看我:“这个……似乎不像是个专业的答复……”
搭档:“很多时候,不是所有的心理问题都能解,实际上有非常多的情况是:我们都知道问题所在,但就是没有解法。除非时光倒流到某个节点,我们也许有办法。或者,时光加速,到未来某个节点,我们也可能有办法去找到那个能触动你的事件。但,现在,至少我没办法。”
他看上去很惊讶:“真的吗?还有这种知道问题所在就是无法解决的情况吗?”
搭档:“心理分析又不是万能的。”
他看向我:“看你们门口写的有催眠资质,是不是催眠可以对此有点儿帮助。”
我接上话茬:“同样,催眠也不是万能的。”
他嘀咕了几句,突然笑了:“宗教也不是,对吧?”
“当然不是。”
“所以说,”他跷起一条腿,“我的心理问题是你们无法解决的喽?”
搭档点点头:“是这样,但,至少我们对你最开始的问题,能给出个确切的答案。”
他:“我开始的问题?什么问题?”
搭档:“你刚来的时候问过,一个人失眠多久会死,我可以明确地说明,像你这种情况不会有任何问题。”
“嗯。”他表情漠然地点点头。
“还有就是……”搭档似乎迟疑了一下,“有个……个人看法,我只是说说,你愿意听吗?”
他看着窗外想了想:“你说吧。”
搭档:“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现实中的阴暗面,但肯定不止你一个人看到了阴暗面。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丑恶和肮脏了,有人接受,有人漠视,有人觉得这是机会,有人沉溺其中,还有人选择奋不顾身地去救赎,而更多的人,是收起目光只看着自己眼前那一点点,这个就是现实,你得接受这个现实。”
他:“我没听懂你要说什么。”
搭档深吸了一口气:“人到中年,毕竟也过了半生了,自然而然地会有很多分析和回顾,许多事情不应该去消极地看,否则那种沉沦所带来的无力感会一直伴随着后半生的。无论工作、家庭、理想、目标,还有更多更多其他的什么,一定有足以让你能振奋起来的东西。我从来就不信中年危机这个词儿,因为这只是个让自己沉沦下去的借口,而不是理由。年轻时的期待和这些年现实所带来的沉重,应该是没有相互作用的,可是我们习惯性地总把一些事情跟年龄挂钩,看起来这没什么不对,但实际上,这是个错误的观点。”
他:“但人毕竟无法忽视年龄增长所带来的一些问题。我现在这个年纪,就无法和二十来岁的时候,和充满热切、充满期待和热血的青春时期做比较。”
搭档:“谁说的热切、期待、热血还有青春是一回事儿?那是两码事儿。青春是必定会逝去的,但你可以选择蓬勃地热血一生。”
他定定地愣了一会儿神:“听起来,很鸡汤。”
搭档笑了:“你都到这个年纪了,还在乎某种形式吗?所谓的形式,对你,应该是无效的。管他那个观点听起来是不是鸡汤,是不是其他什么!是什么都无所谓,是就是呗,做自己想做的,做自己喜欢的,至于别人怎么说,那不是你该考虑的,让说的人自己去考虑吧,跟你,无关。不要把无力感延伸到你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除非你已经放弃了。那么,问题是,你放弃了?”
他:“嗯……有……点意思……不过,其实我来只是想解决那个梦的……”
搭档:“相信我吧,从某种程度讲,梦,就是现实。”
搭档关上门转过身,发现我正在看着他。
“怎么?”他问。
“不收费还是挺罕见的,对你来说。”我答。
搭档:“因为我们的确没帮上他什么啊,只是随便聊了一小时。”
“失败案例?”
“嗯,”他点点头,“失败案例。”
我:“按照你分析的,他的无力感,这的确算是一种中年危机,没错吧?”
搭档:“没错,证据确凿。”
我:“我们解决过这种问题……”
搭档:“对,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是重度的。”
“嗯。”我表示认同。“他看上去的所有自律,都是源自无力感。但我还是不明白他离婚……”
搭档:“你真信啊?他今儿在这里说的至少一半是假话。看小动作也看得出来。对于这种不想吐露实情却想解决问题的人,谁也帮不上的。他还不如刚才那个胖姑娘坦诚,甚至还不如前些日子那个芳华虚度的单身女人坦诚。他已经忘了怎么说真话,把自己全部都淹没在谎言里,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点点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