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嗯,差不多。”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但又想不起到底哪里好笑。
“现在,”说着他把我的手机扔给我,“能点餐了吗?”
我接过手机看了看搭档,此时他不知道从哪儿又拽过一本杂志在手里翻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家伙也许是在胡说八道敷衍我。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我问。
他垂着眼盯着杂志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记得点虾饺。”


第十一章 芳华虚度
“这就是你们的诊所?”她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扬了扬眉。
我迎了上去,并且告诉她是的。
“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想来说说。”她象征性地用手套掸了掸椅子后坐下看着我。“应该可以吧?”
“不一定。”搭档放下手里的杂志接过话茬,“那要看是什么情况了。”
“你是……”
搭档咧开嘴笑了:“我是心理分析师,他是催眠师。”
“哦……”她飞快地上下“扫描”了一遍搭档,向下拉了拉自己的裙摆,看上去似乎是想让那条不过膝的裙子尽可能盖住膝盖。
搭档瞟了我一眼,保持在她侧前方的位置,而我也不动声色地坐到她另一侧的沙发上。
“你所指的是,”搭档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望着她,“是想表达点儿什么吗?”
她:“对,我就是对很多事情不满,但是身边又没有人可说,所以……所以我想找个地方说说。但是你们收费是怎么收的?”
“按这张表上的咨询价格收费。”说着搭档把单子递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单子边角看了一会儿,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搭档:“太贵了,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打劫?”
我刚要张嘴解释,搭档保持着微笑抢在前面:“那个违法,这个不违法。”
她有点儿故作姿态地皱了皱眉:“能打折吗?”
搭档:“不能。”
她把单子放到茶几上:“如果我觉得不好,就不付钱。”
搭档叹了口气:“恐怕不行,我们是先付费的。”
她:“这不合理。”
搭档站起身:“你看,要不这样,你考虑一下,或者再确定一下是否能承受这个价格,之后再来倾诉也不迟。假如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些非营利公益性质的心理咨询机构信息。当然,是能够倾听你倾诉的那种,我觉得那种可能更适合你,你看呢?”
她故意扭着脸斜视着搭档:“这是要赶我走吗?”
“嗯,比较委婉的那种。”搭档丝毫没打算隐瞒。
她又看了一会儿搭档,扑哧一声笑了:“好吧。刷卡可以吗?”
搭档扬了扬嘴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当然。”
在书房坐定后她再一次往下拉了拉裙摆——实际她这种厚质面料的套裙有足够厚的里子和衬裙,除非她刻意掀起来,否则根本不可能走光。
看起来她三十岁出头的年纪,衣着略微有点儿过时,偏厚材质的深灰色衬衫和同色厚材质套裙。脸上的妆倒是还好,就是打底似乎有点儿厚,也许是想掩盖住岁月所带来的细纹。首饰都是扎扎实实的大块金、银,总体来说是偏保守风格的服饰。唯一不大匹配的是眼神,她的眼神很灵活,喜欢瞟人。除此之外她仿佛有一些不太好的气质,似乎是戾气,可是到底是哪儿来的我也搞不清。
她此时正在用瞟人的方式打量着搭档。
搭档:“好了,请问你想聊些什么呢?”
“是我说。”她纠正,“我不想和你们讨论什么,听我说就好。”
“OK!”他出人意料飞快地就妥协了。
她:“我先问问,你觉得现在世风好吗?”
搭档困惑地看看我,又看看她,没吭声。
她:“问你呢。”
搭档很诧异:“问我?你不是不让说话吗?”
她:“问你的话你当然要回答了!”
“哦哦,好。你问吧。”
她再次重复:“你觉得,现在世风好吗?”
搭档这次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皱着眉看着搭档:“你不觉得不好吗?”
搭档:“我说了不知道啊,所以并没觉得不好。”
她:“你为什么不关注这些呢?你以为整天缩在自己的诊所里,和社会脱节,看不到世风日下,就能阻止世风日下了吗?”
搭档:“谁?阻止世风日下?我?”
突然间我觉得很好笑。
她哀怨地叹了口气:“跟你说吧,世风日下,真的,现在的人啊,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我能感觉出来,一个个都心急火燎的,就好像有鞭子在后边抽着似的,没一个有耐心的,没一个真心的,没一个能用心体会的,真的。”
搭档一脸纠结地犹豫该不该开口。
她满怀期待地看了搭档一分钟后问:“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哦,又轮到我说了……那什么,”搭档恍然大悟状,“我就想问问,你是指哪方面?就刚才说的那些心急火燎和鞭子抽的都是谁啊?我还没搞明白呢,所以跟不上。”
她:“你就不能主动点儿吗?这么老等我追问才开口,有没有职业道德?”
搭档很委屈:“你不让我说话的……”
她:“行了你说吧,别就等着我问。”
很显然搭档松了口气:“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刚才说的意思是很多人都没耐心,对吗?”
她纠正:“这真的不只是耐心的问题,连同态度也是。”
搭档:“你能举个例子吗?否则这么泛泛地说,我很难看出你之所以这么定调的来龙去脉。”
她想都没想:“就说男女吧。男的女的现在都一个样,都是我刚说的那种状态。”
“男女?”搭档愣了一会儿,“你是说感情吧?”
“感情?”她冷笑一声,“还轮不到谈感情,我指的是交往,整个交往过程,都……都很不纯洁!”
搭档皱了下眉:“嗯……这个纯洁的问题,你能说说看吗?”
她:“你不觉得吗?现在男女交往都很不检点。”
“不检点?”搭档饶有兴趣地重复了一遍。
“对!”看起来她表情很坚定,“非常不检点!连结婚的意向都没达成,就……就上床了!”
“哦……”搭档看了我一眼,“那么,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颈部发力用头飞快地往后甩了下头发:“不是我觉得该怎么样,而是,现在这种世风,真的有问题!婚姻是神圣的。身体,尤其是女人的身体,也是神圣的,随随便便就把……就把那个给别人了!”
“你所说的那个,是指初夜吗?”
她:“没错,就是那个。”
“嗯……”搭档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的确有些女人是比较……但我想说的是,这是个人选择问题,不至于这么动肝火吧?而且有些情况是因为感情到了某个阶段,所以也不能一杆子扫掉一群人,对吧?”
她缓慢摇了摇头,并且轻蔑地笑了一下:“我很看不惯那些女孩的做法,我觉得她们都太轻率了。”
搭档:“那么你认为呢?”
她:“我认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不应该那么轻易地付出。你想啊,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她们一点儿都不珍惜那一次,反而年纪轻轻就……太可笑了。”
搭档点了点头:“所以?”
“一定要选好,”她说得斩钉截铁,“这种事情绝不能轻率!因为那是女人最珍贵的!”
搭档:“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假如以结婚为目的的话……不,是婚后才可以……搞那个?”
她嘲讽地看着搭档:“结婚?婚后?前提是那个男的得配得上才成。”
搭档:“怎么算是配得上呢?能举个例子吗?”
她一脸的不屑:“你还专业人士呢,什么都要举例说明才懂。我来给你说说吧。比方说我,就拿我做例子。我知道自己长得还成,追的人也不少,但很多男人根本配不上我。要么没志向,要么没资本,要么自己都顾不过来,还养家?真可笑,我根本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搭档:“那,你觉得什么样的配得上你呢?”
她叹了口气:“目前还没有……”
搭档:“不,我指设定目标,而不是现实目标。”
她抬起头用食指顶着下巴:“我觉得,首先怎么也得是个富二代吧?当然我不是为了钱,而是那种出身的男人通常会比较包容大度,不会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儿就斤斤计较。他们通常都很宽厚的。长相……其实没太多要求,简单、干净、阳光的那种就可以,性格别太野蛮,也别太娘娘腔……身高肯定要比我高一些,也不能太高了,太高了的话……不过假如他愿意弯下腰跟我沟通我当然欢迎了,这个要看他态度。年龄不能相差太大,这样就不会因为没有共同语言而尴尬,我是说代沟所造成的思维差异。其实就这么多,没了,不复杂。”
我无奈地对搭档翻了个白眼,他看到了,假装没看到。
搭档:“知道了,还好。但是,假如有符合你要求的这么个人,你觉得对方看中你什么了?”
她淡然一笑:“第一次,我的初夜,这还不够吗?现在满街不检点的女人,能找到我这么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他还不满足吗?当然,我不是要拿那个做筹码,我指的是后面更多的东西。”
“不好意思,你还得例如一下。”搭档抱歉地笑了笑。
“太简单了。”她又飞快地往后甩了下头发,“我这么有毅力,面对各种诱惑完全都没动过心,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和那些……和那些轻浮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们有什么能拿得出来?一颗放荡的心吗?可笑至极!”
“嗯?你刚才说的诱惑是指?”搭档稍微往前探了下身。
“唉……”她叹了口气,“几年前我遇到一个男人,他对我还不错吧,长得也还说得过去,说实话当时我挺动心的,但是我仔细衡量过,他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事业还未成……属于……属于成长期吧!”
搭档:“那不是很好吗?”
她:“好?哪里好了?这样的话他会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顾家?你想想看,就算他后来真的事业有成,但男人啊,从没钱,到有钱,这是多大的变化?这种时候,在转折点的时候,我把最宝贵的、我把一切都交给他了,他要是变了怎么办?那我找谁去?你会要个残次品吗?而且我要付出的太多了,他不顾家我就得从早到晚忙个不停,想起来都可怕!所以他并不能给我稳定,你就说得轻松,好?哪儿好?我不需要这种好,我要已经成熟,并且经济上稳定的,毕竟,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绝对不能随便乱来。当时好几次他动手动脚,我虽然也动了心,但最后关头都忍住了,我跟他说得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想跟我领结婚证,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呃……那什么……”搭档打断她,“我怎么觉得他挺负责的?”
她:“负责?自己还在创业中,连个稳定都不能给我,这叫负责?你们啊,男的啊,都是站在男人的角度去说,替男人辩解。你想想,万一他失败了呢?我的那个……那个初夜,还能再有吗?什么叫初夜?就是唯一的,第一次!”
搭档:“可是……”
她:“可是?什么可是?没有什么可是!我的纯洁也不允许我这么放纵自己!当时我拉开车门就下车了,那一瞬间我就看透了本质——这是一个想占尽便宜的男人罢了,配不上我的纯洁!”
听到这儿我已经完全而彻底地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也明白这个女人身上的戾气是哪儿来的了。
搭档点了点头:“那,后来还有其他的追求者让你动心吗?”
她略微想了下:“算是还有一个吧,跟我刚说的这个差不多,我一开始就看穿了,直接说明情况。”
搭档:“听了这些对方什么反应?”
她:“自动消失了呗,被我揭穿了,无地自容。”
搭档:“了解了。对了,我还想问一下,你有朋友吧?我是说身边关系比较近的那种,同性。”
她:“当然有。”
搭档:“那她们怎么看待这件事儿呢?”
她目光突然暗淡下来了:“说什么的都有,有些……自己随随便便就给了,还说我苛刻……她们……”说到这儿她抿着嘴,眼睛瞟向窗外。
“她们怎么了?”搭档丝毫没打算放松而是继续追击。
“她们……难道……难道我把最珍贵的留给那个人有错吗?”她眼圈泛着红。
“当然没错。”说着搭档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可是我身边的人并不理解我,她们总是嘲笑我,这让我不平衡,我真的不知道她们都是怎么了,难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吗?”
搭档皱着眉想了想:“我猜,也许你并不清楚什么是最珍贵的。”
她用纸巾分别轻点了眼角,吸了下鼻子:“我知道你也想劝我放纵自己,但……这么多年我都……我都……已经十年了,我绝对不可以放纵……那我之前不是白……反正我不会容忍自己破罐破摔的。”
“我没劝你放纵自己,而且,也不用这个比方,你不是破罐。”搭档又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但是……”她接过纸巾攥在手里,“你说什么时候能找到我的那个他呀?”
搭档:“这个,恐怕我还真帮不了你,我也不知道。”
她:“你认识的人里有合适我的吗?条件稍微低那么一点儿也没关系……”
搭档没吭声,坏笑着瞟了我一眼。我被吓了一跳。幸好此时她正在整理裙摆没顾得上看我们。
她抬起头看了搭档一会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一年我稍微算了下,发现现在追我的人开始有点儿少了,是不是我也应该稍微放宽点儿条件?虽然本来我的要求就不高,但是我担心这样下去……我不想一直这么单身。”
搭档认真想了下:“我觉得,有些东西,可能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你是说人还是说青春?”
搭档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都有。”
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应该……”
搭档打断她:“不,我不想跟你讨论你所谓简单的择偶条件,而是更多东西。”
很显然,她被打断得有点儿措手不及:“那、那是什么?”
“你,用什么来衡量初夜呢?你反复强调感情,纯洁,但我觉得最不纯洁的就是你。”
“我?我怎么不纯洁了?难道随便就跟人上床的反而纯……”她脸色沉了下来。
搭档:“不,你在用极端例子来反驳,问题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只想问一句,在你看来,初夜,到底要因什么而付出?”
她:“我刚刚说过了,只要是我看得上的男人……”
搭档:“不对,没那么复杂,很简单的一个词而已。”
她气鼓鼓地想了几秒钟:“那你说是什么?”
“感情。”搭档盯着她的眼睛。
她不屑一顾地摇头:“连附加条件都不达标……”
搭档开始不留情面地针锋相对:“感情需要附加条件吗?”
“嗯……”她一时语塞,“我觉得……”
搭档:“承认吧,你后悔了,我指的是当初让你动心的那个人,你后悔了。”
“我没有,他并不是我要的那个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开始躲闪。
搭档:“你可以继续嘴硬,继续这么暗示给自己,但是你心里怎么想的,没人比你更清楚了——你很清楚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你的这种想法,但你的价值观是扭曲的。你总是企图用另一个极端来证明自己是对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越来越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什么。你在乎的,恰恰是你不在乎的。那种事情是用钱来衡量的吗?是用地位来衡量的吗?应该是感情所致,不是吗?面对自己的手里红线的那一头,你还在坚持着自己所谓的达标条件?但是,你知道吗?从你用其他任何东西来权衡‘初夜’这件事的时候,你手里什么都没有了。你有的只是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虚幻,你忘了你的感情,忘了你的热情,忘了你的青春,忘了你的纯洁,忘得干干净净,你眼里只有一个天平,你把那个‘第一次’放在天平的这一端,而希望另一端越多越好,堆得满满的还不够。可是,你的欲望让你的砝码越来越轻,越来越没有分量。这时候你开始不确定了,甚至想找个对你观点认同的人都没有。所以,我说了,你后悔了,否则,你不会坐在这里,你不会花钱来找人倾诉。你可以接着否认,但,你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
“你这个人……你说得太狠了……我、我有这么不堪吗……没人这么说过我……”此时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狠?”搭档摇摇头,“如果早就有人这么说,你今天就不会来这里。我说得并不狠,也许不那么好听,但真是掏心掏肺的话都跟你说了。难道你没觉得你的这十年是荒芜的吗?你没爱过,没恨过,没投入过,没魂牵梦萦过,甚至都没犯过错,没痛苦过,你这十年,根本不是青春,只是在小心翼翼地捧着你以为最重要的东西,而放弃了一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说得狠吗?真的不够,对你最狠的是岁月,到现在你才明白,这十年,你,芳华虚度。”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搭档,而她低着头泣不成声。但很显然,搭档不打算就此罢休,一定要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否则就不是他了:“不要问我现在该怎么做,你很清楚现在该怎么做,今后该怎么做。你知道什么才是最可怕的吗?让我来告诉你:当你老了,老到走不动,只能靠在摇椅上用回忆打发时光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你历数自己这一生曾做过多少错事,而是你发现,自己这辈子什么也没敢做。”
即便她垂着头,我也知道此刻她的妆应该都哭花了,搭档示意我把整包纸巾递给了她。
“你的每一天,都可以止损,停止你继续损失掉现有的青春和一切,你的现在,就是你未来的过去。一切都在你手里。但是你每拖一天,就离你的心远一天,离绝望近一天。还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会彻底忘记了什么是热情,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空壳,装载着你所谓的虚幻的纯洁,除此之外,你一无所有,哪怕是回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真的用光整包纸巾来擦眼泪。
是我送她出来的,一直把她送到路边,看着她上了车。因为我有点儿担心——毕竟刚才搭档说得有点儿狠,我怕她会崩溃。
上车前她红着眼睛说:“其实他说得都对,只是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消化,替我谢谢他。”
我终于放了心,对她点了点头。
车门关上后,她打开车窗探出头又叫住我:“你搭档,那个心理分析师,他是单身吗?”
虽然我此时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还是飞快地替那家伙撒了个谎:“他孩子都三岁了。”
回到诊所进门之后,那个孩子已三岁的搭档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劫后余生,正耐心地舔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棒棒糖。
“你呀,”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没收住,太那什么了……好歹也委婉点儿。”
“不是没收住,”他跷着腿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棒棒糖,“她需要这种当头棒喝。”
“真的吗?”
“真的。最开始她所表现出的强势全是虚张声势,你肯定也看出来了,而她内在的部分其实很脆弱。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跟她磨磨蹭蹭娓娓道来,想要撕开那层伪装基本算是遥遥无期了。”
我:“那不正好吗?多来几次多收费。”
搭档:“得了吧,这种情况最容易移情了——打破幻想的那个人,最容易成为幻想的替代品,我前思后想好久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嗯……”其实我应该告诉他那个女人已有移情的倾向,“的确是这样……那,她之后怎么办?”
搭档:“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去走,对吗?”
“也是……感情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别人教,否则就不是由心而发的了……那么……”的确,他说得没错。“你是不是该考虑出本书了?”
“不干。”他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真觉得你挺擅长解决这种感情问题的,每次这种情况我完全插不上话,就差拿本记下了。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切入点、转折点和词汇,挺神的。”我表现得很诚恳。
搭档:“别闹。”
我:“这种书很好卖,现在离婚率又这么高,无论是抚平创伤还是激发热情,我觉得你都完全没问题,肯定畅销。”
搭档没理我,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说:“其实这个女人说的某些部分也没错,只是过于极端了。说起来,我们既不能脱离物质,也不能被物质彻底淹没……也就是既要在河边走,还不能湿了鞋……有意思。”嘀咕完他又把那根棒棒糖塞在嘴里。
“嗯嗯,”我敷衍着点点头,又把话茬跳回刚才的提议,“认真讲,真的出这么本书吧!如果你是懒得写,那口述就成,我来,怎么样?关于感情那类的鸡汤。”
搭档瞟了我一眼,拔出嘴里的棒棒糖用一个字拒绝了我的提议:“呸!”


第十二章 时间线2
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后,我按下耳机线上的接听键。
耳边传来了搭档的声音,信号不是很好,有很重的杂音:“我昨天发了个快件给你,今天应该到了,收到了吗?”
“那是你发的?”我的确收到一个快件,但快递单上的字很模糊,我以为是谁寄给搭档的也就没急于拆,顺手放到了诊所办公桌上。“我放在诊所了。”
搭档:“嗯,你最好看一下。”
我:“明天吧,我刚到家门口,往返要将近一小时。”
搭档:“不,你最好今天就看一下。”
我:“很重要?什么东西?”
“是我偶然得到的,你看了就知道了。从我夹着纸的那页开始看。现在有点事儿,回头再说。”说完他匆匆挂了电话。
我想了想,回身走向电梯方向。
几小时后。
我擦干净手从厨房回到客厅,在最喜欢的位置——窗边的小沙发上拆开了包裹。
是一个厚厚的硬皮本。
我留意到里面夹了一页纸,于是就从那页翻开本子。纸上是搭档潦草的字迹:从这页往后看。
我回身打开沙发后面的落地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读。
看起来这是本私人日记,搭档要我看的那一页日期,是七年前。
四月九日阴
和她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角落里有两个人一直在看我,一男一女。他们看人的方式很奇怪,不是那种偶尔的对视,而是直勾勾目不转睛地看,很讨厌,令人不安。为此,中间我去了两次洗手间检查自己的仪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其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