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错,来自于记忆。”

我:“什么意思?”

他:“专心开车,回去告诉你。”

回到诊所后,我们各自沏了一杯茶,然后都去了书房。

坐好之后,我看着搭档:“说吧,大师,你在车上提到的记忆是什么意思?”

搭档:“我们都知道他很优秀,对吧?而且除了他本人外,我们都很清楚他比那个时候更强大,但是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他对自己不认可呢?初始原因就来自于记忆。”

我仔细想了想:“…你是指…他把记忆中自己曾经的表现完美化了?”

搭档:“这只是最初始的原因,还有呢?”

我:“还有?嗯…我不知道…”

搭档:“悔恨。”

我:“嗯?悔…哦!我知道了,你是说他对自己荒废那两年的悔恨?”

搭档:“是这样的。出于对放纵自己两年的悔恨,他把曾经辉煌的记忆过度完美化了,他那个时候真的就像自己说的那样,那么出色?不见得。其实他自己很清楚这点,也提过当年是‘仗着年轻,用体力弥补训练不足和技巧上的失误’。你看,这已经说明问题了。而现在他通过训练掌握了更多技巧以及经验,所以他认为加上原本的天赋,应该更出色才对。他的上一个赛事我看了,基本都是压倒性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认为自己不如以前,执意认定假如那两年不荒废,他本可以表现更出色。已经是压倒性获胜了,依旧不满足,那他要的是什么呢?他要的是战胜完美记忆!因此,他超负荷训练,拼命以求能弥补失去的时间,超越曾经的自己。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无法超越的,因为,记忆中的自己是完美的。”

我把整个逻辑推了一遍:“是这样。”

搭档:“但是,刚刚我在路上说过了,他还有潜力,也就是说,能够超越。”

我:“这也是我刚想问你的…你可别告诉我让他继续加大训练量…委托人会弄死我的…”

搭档笑了一会儿,然后停下看着我:“很简单,既然他的问题出在记忆上,那我们就用记忆来解决好了。”

我:“该怎么做?”

搭档:“想象训练。”

我恍然大悟:“聪明!原来是这样。”说着,我抓过纸笔,“说吧,我们对他的心理恢复流程。”

搭档关切地问:“先等等啊,这单不是免费的吧?”

我叹了口气:“…人家付钱…”

“那就成。”搭档神采飞扬地说了下去,“他现在这个时期住院正合适,因为身体受限不能动,所以是最好的时机。明天我们可以去一趟,告诉他…”

我:“停,我差点儿忘记了,有个问题:他要是排斥想象训练呢?因为通常来讲,很多人都认为那只是空想,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他那么看重体能方面…”

搭档不耐烦地打断我:“简单,让他用等同于完整的比赛时间想象某一场打过的比赛,记住,一定要等同于比赛的时间!能做到这点的人并不多,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

搭档:“同时还要告诉他,整个过程中要放松身体,只让精神紧张,我相信他一定做不到。等他尝试失败后,我们再说明实际上这也是在锻炼心理素质和精神集中力,这样他肯定会接受的,因为他的目标是…”

我:“他的目标是超越完美记忆,所以他不会拒绝任何方式——哪怕是他从未尝试过甚至从未听说过的…这个我明白了。好,你继续说。”

搭档:“他接受想象训练这种方式之后,我们告诉他该怎么做,如何学会控制自己的想象推演。初期的时候,这个过程最好有他的教练和指导来辅助。细节部分等一会儿咱俩商量完,你就打电话跟他们说明。”

我:“嗯,这是第二步。”

搭档:“这样,在休养期内,他的想象训练和心理恢复能同时进行,什么都不耽误。等想象训练遇到所谓瓶颈——思维不稳定和想象非控跳跃的时候,那么,该是你所擅长的领域了。”

我:“我知道了,用暗示性催眠来帮助他稳定自己的思维…不过这个时效有限…哪儿有那么强烈的持续性暗示…呃…你是指要制定周期疗程吗?”

搭档一脸的纯洁:“对啊,这样还能多收钱。”

我:“…好吧…这也是对他好…然后呢?”

搭档:“在他身体恢复前,所有的想象训练都是由我们辅导的,教练和指导配合。等他能够进行体能训练后,我们的辅导逐渐淡出,由教练等人配合,直到他可以自由进行为止。至此,对他的心理恢复就结束了。算下来整个周期大约4个月…嗯…也许用不了。”

我:“嗯,差不多。”

搭档考虑了一下:“还有,初始的想象训练强度就可以很大。”

我:“呃…这样行吗?那个很耗精力的。”

搭档:“没问题,只有这样才能消除掉他对完美记忆的偏执,我觉得让他累点儿他会很开心,因为他现在很需要疲惫感来填补对超越完美记忆的渴望。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给他换成精神上的疲惫感好了。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后,随着身体的康复,进入到想象训练的稳定阶段,也为他开始进行体能训练后能平衡并且交替两种训练模式打基础。”

我:“嗯,有道理。”

搭档仰着头自言自语般嘀咕着:“这样算下来,假如他身体素质好,大约两个月之内,他的想象训练就能与记忆中过去的自己交手了…”

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搭档回过神看着我:“嗯?什么‘什么’?”

我:“你是说,让他的想象把记忆中的自己作为对手?”

搭档:“对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既然他的问题出在记忆上,那我们就用记忆来解决好了,这样能解决掉所有问题,同时还会用他自己的完美记忆来激励自己…在车上的时候我就说了,人的无限潜力来自记忆,只要善用就…”

看着他继续侃侃而谈,我不得不承认,那家伙敏捷的思维以及独到的见解真的是我所望尘莫及的——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从事心理这一行了。

3个月后。

“这段时间他怎么样了?”搭档边走边耐心地把手里的冰激凌舔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教练:“非常非常好,他对现在的自信已经逐步建立起来了。”

我:“不再执着于超负荷训练了?”

教练:“完全没有了,从他的状态能看出来。”

搭档:“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方案进行…”

教练:“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比原先沉稳了很多。在分析战术的时候,我都感到吃惊,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搭档:“所以我说过嘛,性格无好坏之分,善用就没问题,他对自己的偏执只要被很好地利用,就不是负担…”

教练停下脚步:“非常感谢你们二位,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恐怕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照原来那样下去的话,他的身体和运动生涯肯定会毁在自己手里。看来,还是得求助于专业人士…”

搭档把冰激凌全部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既然一切都走上正轨了,那什么,咱们就把账结了吧?”

06 你的花园

我和搭档刚刚认识的时候,曾经花了整整一下午去讨论关于承受压力的问题。

我:“…按照这个模式说下去,极端行为是多角度叠加的压力喽?”

搭档:“对,就像是你用力去捏一个气球一样,受力的那一面被你捏进去了,但是另一面也不轻松,受到从内向外的力量而膨胀出来了。当外在的力量到达某个极限的时候,就会‘砰’的一声从内向外爆开。例如,你用双手用力攥住一个并不大的小气球,只留一个很小的空隙,那么那个缝隙最终将膨胀到极限,成为崩溃点。”

我:“哎?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心理压力的崩溃点都有据可循了吗?”

搭档:“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究竟你会攥住哪些地方,留下哪些缝隙?其实心理学更像是统计学——统计所有可能性,按照所有变数选择解决方式——只是那些变数太大了。但即便如此,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统计出来的。”

我:“为什么心理学被你说得像是数学了,那是当初我最头疼的科目。”

搭档:“怎么可能是数学呢?因为统计完了如果根据各种情况来组合应对措施的话,恐怕超级计算机也得算崩溃了,这种事儿只能由人来做。”

我:“你是想说人的计算能力强于计算机?这说不通吧?”

搭档:“你怎么还是用数学的模式来考量这个问题啊?”

我:“那应该用什么来比喻?”

搭档:“我觉得更像是谋略,不仅仅是拿到数据分析、计算,还有经验以及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我:“什么?”

搭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的双眼:“直觉——人类特有的天赋。”

若干年后的又一个下午,当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说她怀疑自己在睡梦中被外星人抓走、观察,并抹去记忆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有一丝关系。而此时,搭档压低声音用他的方式表达了和我同样的想法:“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半毛钱的关系。”

我忍不住上下看了他一眼,而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整天把钱挂在嘴边的坏习惯,镇定自若地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书房。

搭档:“你还能记得的有多少?”

她:“不太多,都是零零碎碎的。”

搭档:“能描述一下你还记得的部分吗?”

她微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最开始印象不是很深,似乎有什么人在叫我…您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吓人,但是我觉得还好。”

搭档:“不,不吓人,相信我,我听过更离奇的。然后呢?”

她:“然后…是一段记忆空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四周都很黑,只有一些光照在我身上。”

搭档:“你是被笼罩在光里的?”

她:“嗯,是那样。”

搭档:“当时你身处在什么地方,还能记得吗?”

她:“印象不深了,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应该是在比较高的地方。”

搭档:“有多高?”

她:“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这个我不能确定。”

搭档:“漂浮状态?”

她:“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搭档:“你通过什么判断自己是在高处呢?”

她:“因为我对俯视有印象。”

搭档:“俯视?”

她:“对,能从高处看到树、停着的车…诸如此类。”

搭档:“你确定吗?”

她:“嗯,这个我能确定。”

搭档:“哦…声音呢?有声音吗,当时?”

她:“不知道,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搭档:“嗯,接着说你所记得的。”

她:“我被罩在光里那阵儿过去后,就是彻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还有点儿冷,但不是特别冷…我是说有点儿凉,您能明白吧?”

搭档:“嗯,我听懂了。还有,别用尊称,我们年龄差不多。”

她微微笑了一下:“嗯…当时环境是…我看不清,因为太暗了。”

搭档:“只有你自己吗?”

她:“这个完全不记得了,大概…只有我自己吧。”

搭档:“大概?你不能确认?仔细想想看。”

她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着:“我…我的确记不得了…真的不知道!”

搭档:“好吧。然后呢?”

她:“然后…然后好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这段是空白,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再然后…”说到这儿,她似乎有点儿恐惧的情绪。

搭档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她:“后面非常非常混乱,我记不住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有一个印象。”

搭档:“什么印象?”

她:“一双很大的眼睛。”

搭档:“嗯?大眼睛?”

她:“就是一双很大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搭档:“有多大?”

“这么大。”说着,她用拇指和中指在自己的脸上比画出一个范围,差不多有一个罐装饮料大小。

搭档点了点头:“嗯,那双眼睛离你有多远?”

她:“很近…”说着,她打了个寒战。

搭档:“看不到脸吗?”

她:“看不清楚,只有轮廓…像是…猫头鹰?好像有点儿像猫头鹰在盯着我看的样子。”

搭档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这时候你听得到什么吗?”

她:“有一些…但…嗯…不是很好的声音…”

搭档:“不是很好的声音?怎么解释?”

她:“就是…那个,反正听了不舒服,我也形容不出来。”

搭档:“是从大眼睛那里发出来的?”

她:“呃…这个嘛…我…不知道。”

搭档:“还有吗?记得其他更多吗?”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没…有了。”

搭档:“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

她:“可能是…四五次…吧?”

搭档点点头:“嗯,这些我都记下了,一会儿我们准备催眠…”

她:“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搭档:“什么?”

她:“只要在夜里发生这种情况,早上我醒来时都不在床上。”

搭档显得有些意外:“那在哪儿?”

她:“在客厅的地板上。”

搭档手插在裤兜里,隔着玻璃看她在催眠室打电话。几分钟后,他头也不回跟我说:“看上去跟第三类接触很像。”

我:“嗯,描述的情况极为接近。”

搭档回过头:“不过,看起来那个‘大眼睛’并没有抹掉她的记忆,对吧?”

我:“我不敢肯定,得通过催眠来确定。”

搭档:“你没看法吗?关于她的这个…这个描述。”

我:“我是催眠师,在采用技术手段之前,我能得到的结论有限。”

搭档:“从个人角度呢?”

我想了想:“嗯…可能是好奇。”

搭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不是不敢过早下结论?”

我叹了口气:“说对了。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搭档:“因为我希望你带着客观的态度给她催眠。既不排斥,也不相信,保持中立。”

我:“考量我的职业素质?”

搭档并没回答我:“一会儿催眠的时候我不坐她身后,坐在摄像机后面。”

我:“嗯?”

搭档:“我想看看摄像机能不能正常工作。”

我忍不住笑了:“你担心摄像机会有静电噪点或者受到干扰?”

搭档:“嗯。”

我:“你确定自己是中立的态度?”

搭档:“确定,但我必须尊重事实——如果那是事实的话。”

我点了点头。

“…很好,就是这样…当我数到‘1’的时候,你就会回到那天夜里,并清晰地看到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3…”

“2…”

“1。”

“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她的呼吸平静而均匀。

她:“我…躺在床上…”

我:“在睡觉吗?”

她:“是的。”

我:“发生了什么吗?”

她:“我…起来了…”

我:“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她:“睡着…”

我:“起来做了些什么?”

她:“去了…客厅…”

我:“去客厅做什么?”

她:“在等…在等…”

我:“等?在等什么?”

她:“我…不知道…”

我:“你发现了什么吗?”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我不是我…”

我:“那…”我忍着没回头去征询搭档的意见,“那你是谁?”

她:“我…我是…我是找东西的人。”

我:“在找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

我:“你在翻看屋里的每一样东西,是吗?”

她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而跳过这个话题:“…窗…窗外…有人…”

我张了张嘴,想了一下后决定继续等待。

她迟疑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我拉开了…拉开了…我看到了…在远处…在远处…”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重复:“什么在远处?”

她:“人…在远处…”

我:“你看得清那个人的样子吗?”

她:“看不清…只是…轮廓…”

我:“你在什么地方?”

她:“窗前…”

我:“刚刚拉开的是什么?”

她:“窗帘…”

我:“之前你并没有拉开窗帘,是吗?”

她:“是的。”

我:“窗外是黑暗的还是明亮的?”

她:“黑…黑暗的…”

我:“你开灯了吗?”

她:“没…”

我:“房间里也是黑暗的,是吗?”

她:“是…但是那个…人能看到我…”

我:“为什么?”

她:“他有…一双眼睛…很大,还会亮…他…在看我…”

我:“他离你很远吗?你能看清他吗?”

她:“很远…我…看不到…只有一半…一半…”

我:“你只能看到他一半身体,是吗?”

她:“是的…”

我:“现在你…”

她突然打断我:“不…不要,停下…”

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我…不知道…他…我不想,但是我不得不…我看不到…”

这让我多少有点儿诧异,因为我给她的暗示是: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但从刚才起,她就表现出没有完全接受暗示的状态。于是我决定重复一次:“你会看到的,你能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我…”她在迟疑,“我…看到…我…”

我耐心等待着她的自我引导。

她:“我…他盯着我看…在盯着我看…我不知道…我看不清…那是…那是…”她的状态突然变得非常不好,似乎有某种抵触情绪。

我:“那个人还在看你吗?”

她突然变成了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和声音快速交替的状态:一种似乎是在拼命抗拒着什么的嘶吼,而另一种则是淫荡的呻吟。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搭档,他示意我结束催眠。

我:“放松,那只是一个梦,你很快就会醒来。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1。”

房间里充满了两种完全相悖的声音,但那是她一个人发出来的,每隔几秒钟交替一次。

“2。”

她终于停止了类似于人格分裂的情绪交替,开始急促地呼吸。

“3。”

她抽搐了一下,睁开双眼。此时,她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自己弄乱了,脸颊上带着女人性兴奋时特有的潮红。

还没等我开口,她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快速在屋里扫视了一下,就冲向垃圾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送走她后,搭档回到催眠室。

我:“我怎么觉得催眠失败了?”

搭档:“但最开始的时候很正常。”

我:“除了开始那段,后面她几乎完全不接受我的暗示,像是按照自己的模式在进行。”

搭档的眉头皱得很紧:“对,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我:“明天要不要再试一次?”

搭档皱着眉歪坐在沙发上:“先等等,我觉得还是有一点儿收获的。从呕吐来看,她似乎是被性侵的样子…”

我:“嗯,我也这么觉得。”

搭档:“但是问题就在于最后她所做出的反应——抗拒的同时似乎还有享受的另一面?这个我暂时还不能理解。”

我:“的确,那种快速交替的情绪非常少见,似乎有精神分裂的趋势…对了,摄像机正常吗?”

搭档:“正常,丝毫没有问题。”

我:“这么说的话,不是第三类接触了?”

搭档笑了下:“当然不是…你不觉得她在催眠过程中所描述的和她清醒时所描述的差异非常大吗?”

我:“是这样,我留意到了。”

搭档:“看起来,这并不完全是记忆扭曲所造成的。”

我:“来对比一下吧,我觉得顺着这个也许能滤出问题点。”

搭档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已经对比过了。”

我:“…好吧,都有什么?”

搭档:“起初她听到有人叫自己这点一致,没有出入。但是在催眠的时候,她并没提过关于‘有光笼罩自己’以及‘俯视’的问题,而是添加了‘窗外有人’以及‘拉开窗帘’。不过,她并没说是怎么知道窗外有人的。听到?感觉到?还是窗外一直有人?而且她也没清楚地加以说明:自己拉开窗帘。”

我:“她提到过,但是很含糊。”

搭档:“对,我是说她没清楚地说明过,你问了之后,她才承认了这点,我认为那是她在刻意模糊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

搭档:“刚刚催眠的时候,你给的暗示很清晰,我可以肯定她接收到了。但问题是她似乎产生了抵触情绪而一直在抗争…这点我不敢肯定,一会儿再看一遍录像。”

我:“难道有人给她施加了反催眠暗示?”

搭档:“不,不大可能是第三者所施加的反催眠暗示,应该是自发的抵触。”

我在本子上记下:“嗯,继续。”

搭档:“我一直期待着她能在催眠的时候描述一下那个‘大眼睛’,但很奇怪,她对‘大眼睛’的描述也异常模糊,甚至还不如她在和我交谈时说得清楚。”

我:“这个我也注意到了,会不会是记忆中的某些特定点被什么掩盖了?”

搭档:“理论上来说不可能,因为在清醒状态下能够有清晰记忆的事情,在催眠状态下应该更清晰才对,应该不会在催眠中反而模糊,这讲不通。”

我:“对了,我想起个事儿:她跟你描述‘大眼睛’的时候说有点儿像是猫头鹰,而通过催眠她说看不清‘大眼睛’,只能看到半身,这其实很合理。”

搭档:“嗯?说说看。”

我:“大眼睛,加上只能看到上半身,是不是有点儿像是个猫头鹰蹲在树枝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