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种暗示的目的就是很隐蔽的一种,也正是类似于这种暗示方式,我们才能绕过一些人的心理防御机制而获取到潜意识中的部分内容。也许有的同学会问:‘为什么不获取全部?’答案是:非常难。想要获取我们所需的全部潜意识内容,很可能我们会为此付出极大量的时间和努力,但那种情况下谁能保证潜意识不会有改变?前面我说过,潜意识是一个进程。所以,与其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挖掘出全部分内容,倒不如我们花相对少的一点儿时间,只窥探到部分所需了解的潜意识后,再依照经验和先例来推断更划算。这样我们无需投入大量的精力来彻底打开某个人的潜意识仓库,只要看到一些内容,再按照常规推理就能获得必要的信息了。这么说并不是代表不负责任,实际上正相反。而且潜意识虽然看似没有条理和规律,其实还是有一些规律的。这就像是动植物分类一样,也许你并没见过海鬣蜥这种冷血动物,但是假如你按照它所属的分类去找,你就能大体上知道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构造——因为分类给了我们许多帮助。所以,每当你看到某一个精神病特质分类或者心理学特征纲目的时候,你应该感谢在这个领域的先辈们,正是他们所付出的努力,才让我们无须每一步都在雾中探索,也不必再跌跌撞撞。他们所创造的,也才会被称之为‘全人类的财富’。

“让我们再接着说暗示。暗示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行为操纵手段。它最早的应用虽然没有专门的统计,但根据我个人的了解,暗示应该是最先应用于统治。我所指的统治包括宗教统治。在每一个古老的教派中——德鲁伊教、萨满教、古埃及秘术等,几乎都有暗示的影子。那些宗教领袖或者大祭司们无一例外地把自然现象和自己联系起来,并且以此来震撼住那些被统治者。之后随着文明的进化,宗教也开始进化,所用的暗示方式同样进化了。自然现象不再和某个人有关系,而是和神有关系。(笑声)

“当然,神也是需要代理人的,所以,还是保持尊敬。但不可否认,当神介入后,暗示变得强大了许多,它不仅可以影响到人们一时的行为,而且足以影响人一生的行为。可能某些同学并不理解诸如圣光会、隐修会、光明十字会等极端教派中教徒的扭曲心理。但试想一下:一个人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接受这种暗示——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将其称为‘思想灌输’,那么当这个人中年之后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吗?可以,但是非常非常难!为什么呢?他的思维已经基本被多年来重复并且不断强化的暗示所操控了,他会比任何人更坚信自己的信仰,更坚定地认为教义的无上,所以他会毫不动摇地以自身信仰为基准来判定罪与罚。至于教义中的罪与罚本身我们不在这里探讨,但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是暗示的力量。如果你掌握的技巧和方式足够多,或者自己创造出强有力的暗示方法,那么你就可以创造出奇迹,甚至因此被人膜拜。为什么呢?因为你影响到了足够多的人,足够长的时间,即便那时候你已经死了。

“说了以上这些,我相信同学们应该能很轻易地把暗示和潜意识的关系理清了。暗示的隐蔽性和间接性,使得我们的防御机制有所放松,从而打开潜意识的一扇窗——这不是我用词谨慎,而是迄今为止我们都无法真正打开潜意识的大门。但正是这一扇窗,能够让我们窥探到窗外那个神奇的心理进程——是的,我没说错,是窗外。借此,我们就可以了解到许多行为的成因,即便那些行为无比古怪、扭曲,在潜意识当中都一定会具有它的合理性,所以,我们才能找到许多心理问题的根源。这个过程正如心理学这个英文词意所表达的那样:psy、cho、logy,连起来就是Psychology——知道心的学说。

“今天的这节课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13 完美谋杀

坐下后,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不停地吸鼻子、动手指,或者是神经质地皱一下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位中年人正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并因此而不安。我望向搭档,发现他此时也正在望着我,看来他也注意到了。

搭档:“你…最近睡眠不好?”

中年男人:“不是最近,我有三四年没睡好了。”

搭档:“这么久?为什么?”

中年男人:“说来话长,”他叹了口气,“我总是做噩梦,还经常思绪不宁,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的。”

搭档点点头:“工作压力很大吗?”

中年男人:“不,这些年已经好很多了。”

搭档:“家庭问题?”

中年男人:“我们感情很好,没有任何问题。我老婆是那种凡事都依附男人的那种女人,对我几乎是言听计从,很多人羡慕得不得了。我儿子也很好,非常优秀。总之,没有任何问题。”

搭档:“噩梦?”

中年男人:“对,噩梦。”说到这儿,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搭档:“什么样的噩梦?”

中年男人严肃地看着搭档,停了一会儿:“嗯…说这个之前,我想问一件事儿。”

搭档:“请讲。”

中年男人:“行为会遗传吗?”

搭档:“行为?行为本身不会遗传,行为心理会遗传,但是那种遗传有各种因素在内,包括环境因素,这是不能独立判断的,必须综合起来看。”

中年男人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找对人了。”

搭档:“现在,能说说那个噩梦了吗?”

中年男人:“好,是这样:大概从三四年前起,我经常会梦到我把老婆杀了。”

搭档用难以察觉的速度重新打量了一下他:“是怎么杀的?”

中年男人犹豫了几秒钟:“各种方式。”

搭档:“如果可以的话,能说一下吗?”

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紧张,并因此深吸了一口气:“嗯…我会用刀,用绳子,用枕头,扭断她的脖子,用锤子…而且杀完之后,还会用各种方式处理尸体…每当醒来的时候,我总是一身冷汗。”

搭档显得有些惊讶:“你是说,你会完整地梦到整个事件?包括处理尸体?”

中年男人:“对,在梦里我是预谋好的,然后把尸体拖到事先准备好的地方处理。”

搭档:“怎么处理?”

中年男人:“啊…这个…比如肢解,放一浴缸的硫酸。为了防止硫酸溅出来,还用一大块玻璃板盖在浴缸上。还用火烧,或者开车拉到某个地方,埋在事先挖好的坑里。”

搭档:“你会梦到被抓吗?”

中年男人:“最初的时候会有,越往后处理得越好,基本没有被抓的时候。”

搭档:“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中年男人看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不知道…杀人的欲望,真的能遗传吗?”他带着一脸绝望的表情抬起头。

我和搭档对看了一眼。

搭档:“你的意思是说…”

中年男人:“大概在我不到9岁那年,我爸把我妈杀了。”

搭档怔了一下:“呃,你看到的?”

中年男人紧紧抿着自己的下唇,点了点头。

搭档:“他…你父亲当着你的面?”

中年男人:“是的。”

搭档:“原因呢?”

中年男人:“我不是很清楚,但据我奶奶说…哦,对了,我是奶奶带大的。据她说,我妈算是个悍妇了,而且…嗯…而且,我爸杀她的原因是她有外遇。”

搭档:“明白了,是在某次争吵之后就…”

中年男人:“对。”

搭档:“你父亲被判刑了吗?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打听隐私,而是…”

中年男人:“没关系,那时候我还小,再说那也是事实。判了,极刑,所以我是奶奶带大的。”

搭档:“下面我可能会问得稍微深一些,如果你觉得问题让你不舒服,可以不回答,可以吗?”

中年男人:“没事儿,你问你的,是我跑来找你们说这些的,尽管问就是了。”

搭档:“嗯,谢谢。你对当时还有什么印象吗?”

中年男人:“那时候我还小,就是很多东西在我看来似乎…嗯…似乎不是很清晰,或者有些现象被夸大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搭档:“明白,童年的扭曲记忆。”

中年男人点点头:“嗯,我亲眼看着那一切发生,印象最深的是:血喷出来的时候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洒向空中,然后溅到地上。而且…后来我曾经梦到过那天的情况。”

搭档:“跟困扰你的噩梦不一样?”

中年男人:“不一样,这个不算是噩梦,只是在梦里重现我爸杀…她的时候,血喷到地上并没有停止,而是流向我。”

搭档:“嗯?怎么解释?”

中年男人:“就好像是血有着我妈的意志…而且我知道血的想法。”

搭档:“为什么这么说?”

中年男人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就是说,血是有情绪的,它热切地流向我站着的地方。在梦里,我能知道那是我妈舍不得我的表现…这么说可能有点儿古怪。”

搭档:“不,一点儿都不古怪,我能理解。”

中年男人:“嗯,反正就是那样。”

搭档:“那个梦后来再没有过?”

中年男人:“本来也没几次,大概从我30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搭档:“我注意到从你重现当时的场景到你梦见自己杀妻,中间有几年空白,这期间没有类似的梦吗?”

中年男人:“没有,那几年再正常不过了。”

搭档:“能描述一些你杀妻的噩梦吗?”

中年男人:“我说过的,我几乎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杀她…嗯…你是要我举几个例子吗?”

搭档点点头:“对。”

中年男人带着尴尬的表情挠了挠头:“说我印象最深的几次吧。有一次是我梦到自己勒死了她,然后拖到浴室里。我还记得当时浴室里铺满了装修用的那种厚塑料膜,把瓷砖和马桶还有洗手盆什么的都盖上了,但是在下水口的地方留了个洞。你能明白吧?在梦里我都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实施杀人计划了。我用事先准备好的剔骨刀、钢锯,还有野外用的小斧头把她的尸体弄成一块一块的,大概有茶杯那么大,然后分别装进几十个小袋子里,准备带出门处理掉。这些全做好后,我把铺在浴室的塑料膜都收拾干净,浴室看上去就像是往常一样,很干净,除了下水道口有一点点血迹。”

搭档:“在梦里就是这么详细的?”

中年男人:“对。”

搭档:“还有吗?”

中年男人:“还有一次是梦到我把她闷死了,然后装进很大的塑料袋并放进一个旅行箱。在半夜的时候,我拎着箱子轻手轻脚地走楼梯去了车库,把旅行箱放进后备箱,然后开车去了郊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有我事先挖好的一个很深的坑。我把尸体从塑料袋子里拖出来,扔进坑去,还扔进去一些腐败的肉和发热剂,最后倒上了一桶水,再埋上…很详细,是吧?”

搭档皱着眉点了下头:“非常详细,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你把尸体直接掩埋,以及用腐烂的肉,还有发热剂、水,是为了加速尸体腐败?”

中年男人:“对,就是那样。”

搭档:“你在梦里做这些的时候,会感到恐惧吗?”

中年男人:“不,非常冷静,好像事先预谋了很久似的。”

搭档:“在现实中你考虑过这些吗?”

中年男人:“怎么可能,从来不。甚至醒来之后我会吓得一身冷汗,或者…想吐。”

搭档:“你的冷静和预谋其实只会在梦里才有,对吧?”

中年男人:“就是这样的…我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会不会是我说的那样?我的基因中就有杀人的欲望?”

搭档:“目前看来,我不这么认为,你父亲杀你母亲并不是为了满足杀人欲望,是因事而起的冲动性犯罪。”

中年男人显得很紧张:“不怕你笑话,对那种梦我想过很多,难道说我和父亲都是被某种可怕的…什么东西…操控着,做了那一切?我是不是有问题?我…我…”

搭档:“你怕有一天你因为梦到太多次而真的这么做了,所以你才会来找我们。”

中年男人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是的,就是这样。有一次在梦里杀完我老婆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表情,和30多年前我父亲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搭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扬起眉。

 

 

 

 

 

 

 

 


我摇摇头,搭档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今天没办法进行催眠,因为我把握不了重点,他表示赞同。

中年男人走后,搭档歪坐在书桌旁,把一只手和双腿都搭在桌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我靠在窗边看着搭档:“看上去很离奇,对吧?”

他轮流用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这世上不存在无解,只存在未知。”

我:“那,答案…”

搭档睁开眼:“答案…应该就在他心底。”

我:“嗯,我们开始吧。”

搭档微微点了一下头,眯着眼睛琢磨了好一阵儿才开口:“看不出暴力倾向。”

我:“一点儿都没有,他说到那些的时候没有一丝兴奋和冲动,只有恐惧。”

搭档舔了舔嘴唇:“你觉得像单纯的模仿么?”

我:“行为上的模仿?不像,过于还原了,理论上应该扭曲才对。”

“是啊…”说着,搭档叹了口气,“真奇怪,为什么他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表达自己心里的东西呢?”

我:“会不会真的是他太太有问题?”

搭档:“嗯?应该不会,假如真的是家庭问题,他很容易就找到原因了,也不会这么内疚,你注意到他内疚的表情了吧。所以我觉得他的家庭生活应该是平静并且令他满意的。”

我:“那,工作压力吗?”

搭档:“也不大可能,他并没提到过工作压力和梦的关系,如果是工作压力或者生活压力的话,他肯定会多少说起一些,但是刚刚他一个字都没提起过,也就是说,工作和生活这两方面没给他造成任何困扰。正因如此,他才会开口就问‘嗜杀是否会遗传?’这样的问题。还有,他说过有时梦醒后会有呕吐感,这意味着他对此的反应是生理加心理的…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我:“你是指行为和心理双重排斥?”

搭档:“对对,就是这个。所以我认为原因应该集中在他目睹父杀母上。”

我:“不对吧?我能理解目睹父杀母事件给他造成的心理打击,但是问题是目前他在梦中重复着父亲的行为,你是说他用迁移的方式发泄不满?可理论上讲不通啊,他怎么会用母亲作为迁移对象来发泄呢?难道说在他的生活中另有女人?”

搭档:“迁移?我没说迁移…他生活中是否另有女人…杀妻,然后借此避免离婚带来的损失…不可能,这样的话,这个梦过于直接了…嗯,对,不可能的…”

我:“如果是杀戮现场给他留下了扭曲印象呢?他提过血,以及…”

搭档跳起来打断我:“啊?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愣住了:“杀戮现场?”

搭档:“不不,后一句是什么?”

我:“他提过血…怎么了?”

搭档:“血?血!该死!我关注梦境本身太多,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什么?”

搭档:“记得他说过血流向自己吗?他30岁之前梦到过的。”

我:“有印象,那个怎么了?”

搭档:“听录音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抓起录音笔摆弄了一阵儿后回放给我听。

“…血是有情绪的,它热切地流向我站着的地方。在梦里,我能知道那是我妈舍不得我的表现…”搭档关了录音笔,看着我。

我费解地看着他,因为我没听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搭档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梦里表现最重要的部分并非暴力本身,而是冷静地处理尸体,你不认为这很奇怪吗?”

我:“把处理尸体和暴力倾向作为一体来看是错误的?”

搭档:“就是这样,不应该把这两件事儿看作一体,杀人是杀人,处理尸体是处理尸体。杀人代表着暴力本身,而处理尸体则意味着别的。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处理尸体本身才是他情感的表现。”

我:“你把我说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他有恋尸癖?”

搭档:“不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处理尸体这个事儿的结果,而不是心理。”

我:“结果?处理尸体可以避免法律责…啊?难道你是说…”

搭档露出一丝笑容:“再想想。”

我仔细理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望着搭档。

搭档举起手里的录音笔,又放了一遍刚刚的录音。

仔细想了一会儿后,我终于明白了:“我懂了…你指的是…他提过是被奶奶带大的。”

搭档点点头:“正是这个,我忽略的正是这个。”

我:“嗯…这么说就合理了。”

搭档:“是的…”

我:“安全起见,还是确认一下吧。”

搭档:“当然,不过,就是不确认,也基本可以肯定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

我:“那催眠的重点不应该是梦本身,而是他没有父母后的心理,对吧?”

搭档:“非常正确。”

我:“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搭档重新把双腿翘在书桌上:“是啊…兜了个不小的圈子。”

中年男人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是快一周后了。

搭档:“又做那个梦了吗?”

中年男人点了下头:“有一次。”

搭档:“还是…”

中年男人:“对,这次是分尸后分别封在水泥里…”

搭档:“那个…我能问一下你小时候的情况吗?”

中年男人:“好。”

搭档:“你父母对你好吗?”

中年男人:“都很好。虽然他们经常吵架,但都是关起门来,不让我看到,而且他们并没把气撒到我身上。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他们是开玩笑。”

搭档:“你母亲有外遇的事儿,你察觉到了吗?”

中年男人:“没有,我那时候还小,傻吃傻玩儿,什么都不懂,都是后来我奶奶告诉我的。我妈对我可以说是溺爱,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别的孩子闹着玩儿,把胳膊蹭破了好大一块,我妈就带着我把那个孩子和孩子的家长一起打了一顿。”

搭档:“这么凶悍?”

中年男人笑了下:“对,她就是这样一人。所以你可能想象不到她细声软语跟我说话的样子。”

搭档:“你父亲呢?”

中年男人:“在我印象中,他不怎么爱说话,他喜欢我的表现不像我妈那样搂着抱着,而是陪着我玩儿,坐在我身边陪着我看书,看动画,只是陪着,不吭声儿。”

搭档:“在出事之前,你丝毫没有感受到家庭不和气氛?就是冷战那种。”

中年男人想了想:“我不记得有过,可能是没留意过吧?没什么印象了。”

搭档:“出事后呢?”

中年男人停了好一阵儿:“之后一切都变了。”

搭档:“不仅仅是经济原因吧?”

中年男人:“嗯,很多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地议论…可是奶奶一个人带我,经济能力有限,又不可能搬家或者转学。虽然小学毕业之后读中学稍微好了一点儿,但是居住的环境改变不了。所以基本上…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奶奶有时候夜里会抱着我哭,直到把我哭醒。奶奶会跟我说很多,但是当时我不懂,就只是跟着哭。”

搭档:“她…还在世吗?”

中年男人:“去世了,我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去世了,为此我还休学了一年。”

搭档:“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中年男人:“出事儿后,外公和外婆那边和我们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也许那边还有亲戚吧。但是没有任何往来,所以也就不知道…”

搭档:“你父亲这边呢?”

中年男人:“我爸是独子,也有一些远亲,但是自从家里出事儿后,也没任何联系了。”

搭档:“可以想象得出…你现在的家庭,怎么样?”

中年男人:“我老婆和儿子?他们都很好。嗯…可能是因为我妈那个事儿吧。所以虽然我妈在我面前从没表现出凶悍的那一面,但我很排斥强悍的女人,所以在找老婆的时候有些挑剔,尤其是性格上。”

搭档:“你昨天提过,你太太是很依附男人的那种女人。”

中年男人:“对,她不会跟我争执,生气了就自己找个地方闷坐着,最多一个小时就没事儿了,也正因如此,后来我都刻意收敛一些,尽可能地对她好。”

搭档:“你儿子呢?跟你像吗?”

中年男人:“长得像,但是性格一点儿也不像。”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从小我就算是比较听话的那种,但他非常非常淘,而且很聪明。据他们老师说,他从没有哪节课能安安静静上完的,不过他成绩很好,老师也就容忍了,只是私下跟我抱怨抱怨,但从不指责。”

搭档微笑着:“这不很好吗?再说男孩不就是这样吗?说起来你的家庭很完美,令人羡慕。”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那么夸张…也因此,我对于那个梦会…会很害怕。”

搭档点了下头:“嗯,好,我都知道了。这样,稍等一下后就进行催眠,然后我们就能准确地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

中年男人:“真的?”

搭档:“真的。”

中年男人:“今天?”

搭档:“对,在催眠之后。”

催眠进行得非常顺利,重点就是上次我和搭档商量过的——失亲后童年的状况和心理。情况基本上和我们推断的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找到了噩梦问题点的所在。

在催眠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保留了他在催眠状态下所挖掘出的潜意识中的记忆。

回到书房后,中年男人一直沉默不语,看上去是回忆起童年的遭遇让他有些难过。

搭档:“你…现在好点了吗?”

中年男人:“嗯,好多了,没事儿,你说吧。”

搭档:“你是不是察觉出原因了?”

中年男人想了想:“恐怕还得您来指点一下,我真的不是很清楚。”

搭档点点头,把水杯推到他面前:“是这样,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绕,但是我尽可能说详细些,如果你不明白,就打断我,可以吗?”

中年男人:“好。”

搭档:“你在梦中杀妻,同暴力倾向、遗传,以及目睹父杀母造成的阴影都沾了一点儿关系,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渴望自己能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就如同你儿子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