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所以你后来的学业、事业和婚姻全部都是自己的选择。甚至工作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跟家里没有任何联系,对吗?”

中年男人:“嗯,对我来说,那件事…你可能会想象出我有多愤怒,但你肯定无法体会我有多愤怒。尤其是看到她对我爸的态度还有在家独断专横那样子的时候,我会…”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但她是我妈,而且我长得和她很像…我…我…”

搭档:“你怀疑过你和你父亲的血缘关系吧?”

中年男人:“对,怀疑过,但被我自己推翻了,因为我看过我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我们的身材和脸型简直一模一样。”

搭档:“你母亲对不忠事件解释过什么吗?”

中年男人:“解释过,但是…毕竟我亲眼看到了。”

搭档:“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中年男人:“我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儿。”

搭档凝重地看着他,轻叹了口气:“…难为你了,憋了半辈子…”

中年男人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钱夹:“那天从你们这儿走后,我想了好多,也大体上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了。”

搭档笑了笑:“你得承认,自己怀疑太太不忠根本就是莫须有。”

中年男人:“对…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强势的女人,因为那很容易让我想到我妈…孩子上学后,因为工作忙,不在家的时候也多,所以每当要处理孩子的问题的时候,我经常说不上话,都是我老婆作决定…遇到这种情况每次…我会觉得很不安,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会很火,莫名其妙发脾气…”

搭档:“那,要我来帮你梳理一下整个心理过程吗?”

中年男人想了一下:“好吧。”

搭档:“你的母亲曾经在你和你父亲面前是至高无上的,但是目睹了那件事之后,你对此的看法改变了。而且在潜意识中,你也多多少少有责怪父亲的念头——‘如果不是你这么懦弱,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所以在你后来的成长中,你都会刻意强迫自己要强势、要蛮横,甚至不惜成为你母亲那样的暴君…这一切就是起源于:你不希望成为自己父亲那样的人。”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搭档:“咱们把几点分别说一下:你说过自己讨厌水性杨花的女人,这是来自于你对母亲行为的厌恶;你无端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即便在做了DNA鉴定之后也一样,其实那是来自于你怀疑过和父亲有无血缘关系;而你对另一半的选择也是延续对自己母亲的排斥——你太太的温婉,彻底相反于你母亲的性格…你想过没,其实,你内心深处几乎是时时刻刻在指责你的母亲。更进一步说,你对自己现在从事的工作很满意其实也是同样在指责她。”

中年男人:“嗯…多少有点儿…”

搭档:“真的是‘有点儿’?据我所知,在飞机上,机长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对吧?你也提过,你拿到乘客名单的时候会有很强烈的责任感,很沉重,这实际上就是你在用另一种方式说‘我会对这些人负责,而不是像她那样做出不负责任的事’。”

中年男人:“的确是,有时候攥着乘客名单我都会直接想起我妈,但是原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搭档:“嗯,我们再把话题回到你的行为上来。我相信你太太是温柔贤惠类型的,在处理家政上基本都会征求你的意见然后执行。不过,随着孩子长大、上学,很多时候她也就等不及你进行决策,她必须自己面对、自己处理,同时你很清楚这是必需的。最开始那一段时间还好,不过,随着她在家庭生活中决策的比例越来越大,这让你联想到了你母亲,所以你开始不安,并且很直接地把‘家庭决策主导地位’和‘不忠’联系到一起——你害怕太太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你害怕你母亲曾经的暴君性格;你害怕自己成为你父亲那样的男人。你开始怀疑、猜疑,甚至有所行动…是这样吧?”

中年男人低着头:“你…说得很对…”

搭档:“但是你的怀疑毕竟是怀疑,你雇人跟踪、调查你太太的电话和短信记录,甚至偷偷背着她带孩子去做亲子鉴定,这一切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可是,越是这样,你越是不安。因为,你想到了父亲至今对母亲的不忠行为都丝毫没有察觉的事实,你非常非常害怕自己是这种情况,所以,今天你才会回到这儿,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重。

搭档把语气放得很轻缓:“但是,你要知道,即便真用你所期望的那种催眠方法,让你太太回答完所有你想知道的,结果肯定还是一无所获。那么,你会就此安心了?不会再去猜疑?我们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你依旧会猜疑,依旧会不安,并且还是依旧会企图找到某种方法来消除自己的不安感。但你要知道,这种不安感并不是来自于你的家庭,而是来自于你的内心深处,这一切,是源于你对母亲的愤怒和指责。”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可是…”

搭档打断他:“没有‘可是’,你不是那种会傻到一直带着愤怒生活下去的人吧?”

中年男人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声音沙哑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搭档:“把一切都告诉你太太,包括你曾经因质疑她不忠而做过的那些事。”

中年男人:“这么简单?”

搭档:“就这么简单。”

中年男人:“她知道以后会不会…和我…和我离婚?”

搭档:“你太太绝对不会作那种选择的。”

中年男人:“你…怎么能确定?”

搭档:“记住,不是你选择的她,而是你们相互选择了对方。”

中年男人愣愣地坐在沙发上,那表情就好像刚刚从梦中被叫醒一样。

机长走后,我和搭档各自在塑料袋里翻找着自己的晚饭。

我:“应该给你在电台开个夜间栏目。”

搭档撕下一块比萨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解决家庭纠纷那类栏目吧?”

我:“我指的就是那个。”

搭档:“你就那么恨我?”

我:“我确定你能大幅降低离婚率。”

搭档:“…我不要…肯定很无聊…”

我拿起蒜蓉酱闻了闻,皱着眉扔到一边:“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搭档:“反正都是一种情况,面对的都是一种人。”

我:“哪种人?”

搭档:“梦中人。”

12 时间线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搭档推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个看上去面容无比憔悴的中年人和一个最多20岁出头的女孩。

我放下手里的杂志站起身:“这是?”

搭档边脱外套边告诉我:“父女俩在找咱们诊所,碰巧问的是我,就带过来了。”

我点点头:“什么情况?”

搭档:“我还没来得及问。”

安顿这对父女坐下后,我看了看那位憔悴的父亲:“您,有什么事儿吗?”

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您就是催眠师吧?我女儿她…你问她,你问她。”说着,他推了推坐在旁边的女孩。

我转向女孩:“怎么?”

女孩平静地笑了笑,但没说话。看上去她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很正常,眼神透出的是平静和淡然。

我看了看她父亲,又看了看搭档,然后把目光重新回到女孩这里:“现在不想说?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女孩依旧微笑着摇了摇头。

靠在旁边桌子上的搭档插了句话:“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或者也可以去我的书房待一会儿,等到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聊。假如你今天都不想说话,那等哪天想说的时候再来,你看行吗?”

女孩的父亲显得有些急躁:“我、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我们已经去过很多家医院,也看过两个心理医生,但是他们都…都…所以我带她来想试试催眠有没有用,你们得帮帮她,否则…”说着,他抓过女孩的胳膊,挽起她的衣袖,露出双臂。

她两只手臂瘦得不成样子,看上去似乎是营养不良。

接着,中年人又隔着裤管捏着她的小腿让我们看——同样很瘦。

“爸!”女孩嗔怪地收了一下双腿,并把双臂重新遮盖住。

憔悴的中年人:“跟他们说吧,也许他们有办法。”

女孩摇了摇头:“不说了,说多少次也不会有人信的…”

搭档从桌子边走到女孩面前,半蹲下身体:“什么没人信?我能再看看吗?”他指了指女孩的胳膊。

女孩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双臂。

搭档分别挽起她两只袖管。

她的手臂完全不具备在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白皙与丰润,枯瘦得已经接近了皮包骨。

搭档:“这是…营养不良?或者似乎是神经问题造成的肌肉萎缩,你觉得呢?”他在问我。

我:“呃…这方面我不确定,有可能吧…”

搭档皱着眉抬起头问女孩的父亲:“这是怎么造成的?你们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什么?”

憔悴的中年人:“不是营养问题,去医院查了,说什么的都有,但没有人见过这种情况,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搭档:“像某种原因的肌肉萎缩…但您刚才提到‘看过两个心理医生’,为什么要找心理医生?”

憔悴的中年人:“因为…因为…”他带着一种乞求的神情看着女孩。

女孩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儿才开口:“这是代价,我也没办法…”

搭档:“什么代价?”

女孩又沉默了。

搭档看了我一眼,然后对那对父女点了点头:“来我书房吧。”

我把面容憔悴的中年人安排到书房靠墙的小沙发上,并且嘱咐他一会儿不要插话,也不要有任何提示,更不要催促。

憔悴的中年人连连点头。

搭档从抽屉里找出钢笔,若有所思地捏在手里,想了想才抬头问女孩:“你刚才提到的‘代价’是怎么回事儿?”

女孩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表情似乎是在走神。

憔悴的中年人张了张嘴,我无声地伸出一个手指,对他做出了个安静的示意。

过了几分钟,女孩回过神:“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信的。”

搭档叹了口气:“你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孩:“好吧,在告诉你之前,我有一个请求。”

搭档:“好,你说。”

女孩:“如果你们觉得这很可笑、很荒谬,请不要把情绪挂在脸上,我已经无所谓了,但我不想让我爸再受刺激。”

搭档认真点了点头:“我保证。”

女孩又沉默了几分钟才再次缓缓开口:“我的身体会越来越瘦,再有最多10年我猜自己就…”

搭档:“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你刚才提过的‘代价’?什么的‘代价’?”

女孩:“因为时间线。”

搭档一脸困惑:“什么?”

女孩:“嗯…你知道末日吗?”

搭档:“末日?传闻的那个2012世界末日?”

女孩:“不,1999年的。”

搭档迟疑了一下:“呃…你是想说相信那个什么末日吧?”

女孩:“我信不信不重要,那是事实。”

搭档:“没发生的不能算事实吧?”

女孩:“如果发生了,可人们并不知道呢?”

搭档:“怎么可能,1999年早过去了,我们不都是好好儿坐在这里吗?”

女孩:“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搭档:“真实…嗯?你是说,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

女孩:“还没有,大约在3个月之后会发生——在原本那条时间线上。”

搭档:“呃…稍等一下,我有个逻辑问题没搞清。你刚刚说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但是没人知道。但是,现在你说3个月之后会发生?这个解释不通吧?”

女孩:“这要看你在哪一条时间线上。”

搭档:“你说的时间线就是这个意思?”

女孩:“是这样。”

搭档:“那么,既然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现在呢?我们的交谈,我们的当下其实并没发生?”

女孩:“当下是现实的。”

搭档:“你不会是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吧?”

女孩:“不,还活着,因为我们现在身处在另一条时间线上。”

看得出搭档已经被她搞糊涂了,我也是。

搭档:“我想我有个逻辑关系没搞清楚…”

女孩打断他:“我知道,让我换个方式来说吧。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哪年吗?”

搭档瞟了一眼桌上的台历后说出年月日。

女孩摇了摇头:“你认为自己正身处在21世纪的某一年,但是实际情况是,我们从未进入到21世纪,一直停留在1999年8月17日。大约在3个月之后,会发生一连串事件,那将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终点,那一天被我们称之为‘世界末日’。”

搭档飞快地和我交换了一下眼神:“今年是1999年?”

女孩:“不止是当下,你们所说的去年、前年,甚至更往前,一直反推到1999年,都是1999年。”

搭档:“我们就停在1999年了?”

女孩:“也算停,也算没停。”

搭档一脸困惑:“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吗?”

女孩:“假如按照原本的那条时间线延续下去的话,在1999年的11月或者12月,就是世界末日。所以我们在延续一条新的时间线,在这条线上没有1999年的世界末日。”

搭档:“那原来的那条时间线呢?已经因为世界末日不存在了?”

女孩:“那条时间线会一直存在,不存在的是人类——我刚才解释了世界末日意味着什么。”

搭档:“哦,对,是人类的末日…”

女孩:“我重新说一遍,请你认真听,就能听懂是怎么回事儿,好吗?”

搭档:“好,我的确还是有点儿糊涂。”

女孩有意放慢语速:“在1999年的年底,会发生一连串的事件,那是毁灭性的、人类无法阻止的灾难。不知道是谁,从1999年8月17日创造了一条新的时间线。在这条时间线上不会发生灾难,整个人类就活了下来,也没有经历世界末日。现在,你和我正在谈话都是真实的,因为我们此时此刻就存在于这条新的时间线上。这回你听懂了?”

搭档仔细想了几秒钟:“听是听懂了,可是你所说的这些,过于…嗯,过于奇幻,你怎么能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的呢?”

女孩:“我就是活着的证明,因为我是‘时间的维护者’之一。”

搭档:“‘时间的维护者’是什么?”

女孩:“我们现在所处的这条新的时间线原本是不存在的,所以为了让它延续下去,‘时间的维护者’们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让它延续下去。”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枯瘦见骨的胳膊。

搭档:“‘时间维护者’——们?不止你一个人?”

女孩:“不止我一个,但是我不清楚有多少人,也许很多,也许就几个人,具体人数我不是很了解。”

搭档:“如果你们不维护呢?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死掉?还是停在原地不能动了?”

女孩:“不。假如这条时间线因为没有维护而终止,人类会重新跳回到1999年8月17日的新时间线起始点,3个月后,就是世界末日。”

搭档:“你不是说在那条时间线上世界末日已经发生了吗?”

女孩耐心地向他说明:“对,但是我说了,我们会跳回到原本时间线的1999年8月17日的时间点上,因为那个点是现在这条线的初始点。所以,假如当下的这条时间线不存在了,现在的一切会回到我们现在身处的新时间线初始点,而不是直接跨越到原本那条线的同等位置。”

搭档想了一下,飞快地在本子上画了一张图,并且按照女孩所说的标注上说明和弧线,然后举起来给她看:“是这样吗?”

女孩点点头:“就是这样。”

搭档看了看自己在本子上画的后接着问女孩:“也就是说,你们为了不让人类遭受灭顶之灾,在维护着这条新线,对吧?”

女孩:“对。”

搭档:“那,现在我们身处的这条时间线不是你创造的吧?”

女孩:“不是。”

搭档:“你也不知道是谁创造的,对吧?”

女孩:“对。”

搭档:“好,现在我不能理解的是:我们身处的这条线的创造者是从1999年8月17日开始改变这一切的,但是你说过,末日将发生在1999年的年底。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毕竟那还没发生,对不对?”

女孩:“这个我也不清楚。”

搭档皱着眉看着女孩:“你是从那个起始点开始维护时间的吗?”

女孩:“不是。”

搭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孩:“去年年中。”

搭档:“也就是说你参与维护时间一年多了?”

女孩:“对。”

搭档:“那你是怎么开始的呢?”

女孩:“是一个前任时间维护者告诉我的。”

搭档:“男的女的?”

女孩:“男的。”

搭档:“他人呢?”

女孩:“可能已经死了。”

搭档:“呃…是你认识的人吗?”

女孩:“不是,之前我不认识他。”

搭档:“可能已经死了…就是说你不清楚他死没死是因为没有联系了,对吧?”

女孩:“对,后来就没有联系了。”

搭档:“你们联系过多久?”

女孩:“两三次,他告诉了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搭档:“你就信了?”

女孩淡淡地笑了一下:“信了。”

搭档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你为什么要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

女孩:“他维护了将近8年,身体恐怕再也经受不住了。”说着,她指了指双腿。

搭档:“嗯…我明白了,维护时间的代价是会让人身体慢慢变成那个样子,对吧?”

女孩:“是的。”

搭档:“这么说来,那个人应该很瘦?”

女孩:“嗯,你要看他的样子吗?”

搭档愣了一下:“你是说…”

女孩回过头看着她父亲,憔悴的中年男人连忙从包里找出一张照片,起身递给了搭档。

搭档惊讶地接过照片,我也走上前去看。

照片中是女孩和一个瘦高男人的合影,两人都是夏装。看得出那时候女孩的四肢还是健康的。而那个男人看起来瘦得不像样子。若不是他的衣着和神态上还算正常,我甚至会怀疑他受过禁食的虐待。照片中的两人都没笑,只是平静地站在一起。

搭档抬起头问道:“就是这个人吗?”

女孩点了点头。

搭档:“他太瘦了,我看不出年龄…那时候他多大?”

女孩眼神中透出一丝悲伤:“25岁。”

搭档吃了一惊:“他大约在17岁左右的时候就…”

女孩:“是的。”

搭档:“你们之后为什么不再联系了?”

女孩:“他只出现在我第一次遇到他的地方,另外几次都是我去那里等他,后来他去的越来越少,直到不再出现…我们拍照片的时候他已经很虚弱了。”

搭档:“即便他不再是‘时间维护者’了,他的身体也恢复不过来吗?”

女孩:“恢复不了。”

搭档:“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

女孩:“对,到死。”

搭档:“…原来是单程…”

女孩显然没听清:“什么?”

搭档:“呃…没什么…我想知道,他跟你说了这些之后,你为什么相信他?”

女孩对待这个问题仿佛永远都会用一个淡淡的笑容作回应,不作任何解释。

搭档想了一下:“你见过其他‘时间维护者’吗?”

女孩:“没有。”

搭档:“那你怎么知道有其他人存在的?他告诉你的?”

女孩:“他的确提过,但他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而且我自己也见过记号,那不是他留下的。”

搭档:“是什么样的记号?”

女孩摇了摇头:“别问了,很简单的,不是什么奇怪的图案。”

搭档:“在什么地方?”

女孩:“别的城市。”

搭档:“你没留在看到那个记号的地方等吗?”

女孩:“等了一下午,什么也没等到。”

搭档:“嗯…你是怎么做才能维护当下这条时间线的呢?需要什么仪式?还是其他什么?”

女孩:“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身体自己付出代价就好。”

搭档:“在确定付出代价前,你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时间维护’者呢?”

女孩:“噩梦、幻觉,还有压力。”

搭档:“关于这点,我能问得详细一些吗?”

女孩点了一下头。

搭档:“先描述一下噩梦吧?还记得内容吗?”

女孩:“都是一个类型的:梦到身体变成沙子、粉末或者水,要不就是变成烟雾消散掉。”

搭档:“梦中的场景呢?”

女孩:“普通的生活场景。”

搭档:“那幻觉呢?是什么样的?”

女孩:“时间幻觉。”

搭档:“时间幻觉?我不明白。”

女孩:“有时候我觉得只过了一两个小时,但是在旁人看来,我静静地坐在原地一整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恐慌,接着又恢复到平静如初。

搭档望向女孩的父亲,那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点了点头,看来女孩说的是事实。

搭档:“呃…这种…时间幻觉的时候多吗?”

女孩:“据说以后会越来越多。”

搭档皱着眉停顿了一会儿:“压力是…”

女孩:“有那些噩梦和时间幻觉,不可能没有压力。”

搭档:“好吧,我懂了…接下来催眠师会带你到催眠室休息一下,等我们先准备,可以吗?”

送女孩去了催眠室并安顿好后,我回到书房,此时面容憔悴的中年人正在说着什么,而搭档边听边点头。

憔悴的中年人:“…坐在那里一天都不会动,我吓坏了,打急救电话,找人帮忙,可是通常一天或者半天就没事儿了,但是她说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

搭档:“这种情况有多少次了?”

憔悴的中年人:“啊…大约…七八次吧?我没数过。”

搭档:“那个很瘦的男孩呢?您见过吗?”

憔悴的中年人:“没见过。”

搭档:“您报过警吗?”

憔悴的中年人:“半年多前报的案,但是他们说没有证据,只有一张合影也没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