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12月黄昏,明妮贝儿小姐头一次看到了彭佩蒂。他正好刚从一家书店出来,玻璃透出的光把他的奇装异服照得清清楚楚。但引起明妮贝儿小姐注意的不是他的斗篷,也不是阿拉伯长袍或是紫色雨伞。伴着一股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和憎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土耳其毡帽上!这是她离开土耳其后40年来头一次看到有人戴土耳其毡帽。这对她神经系统造成的冲击是巨大的。明妮贝儿小姐过去的执念越发高涨。她带着如便衣警察一样的狡猾和耐心,在12月的黄昏中“尾随”彭佩蒂一路到家。然后,她又以同样的狡猾开始打探他的事情。明妮贝儿小姐坚信他这次乔装打扮出现在维尔沃斯,天啊,不是为了她的贞洁,而是为了要她的命。她非常确定佩塔·彭佩蒂和曾经的男仆阿里·哈米德是同一个人。胡子只是一种伪装而已。他的长袍底下一定藏着一把镶着珠宝的长长匕首,而这匕首瞄准的一定是她的心脏。这个人想要复仇——明妮贝儿小姐模模糊糊地记着阿里·哈米德因为侵犯人身罪被判单独监禁两年。
从那之后,她一到晚上就用桌椅抵住大门。联系当地建筑工人给她家的每一扇窗户都打造了一组结实的百叶窗——天一黑就把百叶窗拉上。她还从一个去世的兄弟手里继承了一把笨重的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弹。然后去了公共图书馆,在《大英百科全书》的帮助下学会了如何装卸这个防身武器。每天晚上她都把枪放在枕头底下睡觉。对明妮贝儿小姐来说,这是一段忙忙碌碌而且高度紧张的日子。
尽管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明妮贝儿小姐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动摇。这可能的暗杀正静待时机。自己太聪明了,让他无从下手。她不会给他机会让他把自己引诱到某个黑暗的角落,然后人不知鬼不觉地顺利动手。在路上遇见彭佩蒂,明妮贝儿小姐也会装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走过去后——她便溜进门巷里盯着他,或者像一个积极参与“追踪”训练的童子军一样躲在一棵棵树后面跟踪侦察。她很快发现他和奥西里斯之子的关系。她常常藏在铁皮神庙旁边的月桂树丛里监视他的动向。只要知道了他的行踪,明妮贝儿小姐便感觉相对比较安全。天黑后,她从来都只从人多路灯亮的地方回家。幸运的是她家离小镇中心相当近。
对于跟在他身后的这位摇摇摆摆的老小姐,彭佩蒂一无所知。他也许是维尔沃斯小镇上少数几个完全不知道“疯子明妮”存在的人。毕竟,维尔沃斯与英格兰其他城镇不同,她古怪的外表和举止在这里根本谈不上怪异。真能使她露出马脚的是她讲话的时候。但明妮贝儿小姐从来都不和彭佩蒂说话。

尽管汉斯福特·布特很满意哈格·史密斯夫人对彭佩蒂的突然冷淡,但也绝对不会错过这次好机会。再过一周,哈格·史密斯夫人就要回老考德内庄园了,他还有整整7天来扩大他们之间的嫌隙。整整7天时间,他都在全力散播诋毁彭佩蒂的微妙言论。也许汉斯福特想要破坏彭佩蒂在奥教中地位的原因也不完全是无私的。他确实对任何可能分裂奥教的因素都感到十分焦虑,但在内心深处对先知候补人也是十分羡慕嫉妒的。作为奥教最早的一批成员,他觉得这个位子应该是他的。等尤斯塔斯和艾丽西亚不再信任彭佩蒂之后,这个位子肯定就会给他。这将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定得把握住。他开始强调彭佩蒂对过去的缄默。彭佩蒂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为什么对过去避而不谈?难道哈格·史密斯夫人不觉得这正说明了他在隐瞒什么东西吗?而且还有他的名字——佩塔·彭佩蒂——艾丽西亚你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吗?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古埃及名字啊,漂亮得不像是真名——不是吗?有没有可能是彭佩蒂故意取了这么个名字,好方便在教内晋升?也许这都是他下的一盘好棋。也许他对奥教事业的虔诚,也不过是瞎编乱造的。有没有可能彭佩蒂不过是一个毫无原则的投机分子,只是想利用与奥西里斯之子的关系来谋划些什么?这个什么也许是……钱财?
“钱财”这个字眼第一次让艾丽西亚觉得汉斯福特的猜想也许有点道理。彭佩蒂曾经找她借过钱,但拒绝解释借钱的原因。这当然很奇怪。意识到怀疑的种子已经在艾丽西亚的心中生根发芽,汉斯福特继续不遗余力地寻找揭穿彭佩蒂诡计的证据。
然后紧接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突然传来生命之符从神庙祭坛上失踪这一令人惊恐的消息。那是一件很精美的工艺品,纯金打造,正中间嵌着一颗完美无瑕的红宝石。不用说,这件珍贵的物品是哈格·史密斯夫人捐赠的。它之前一直摆放在祭坛装饰架上方的小壁龛里。神庙一直都是锁着的,窗户开在高墙上方,都安装了金属格栅。只有3个人有神庙大门的钥匙——尤斯塔斯、彭佩蒂和看门人威廉姆斯夫人。威廉姆斯夫人是一个正派的老寡妇,过往的行为记录无可指摘。她就住在神庙附近的一间小平房里,这个安排是为了方便教众在需要安静秘密地冥想的时候,可以随时召唤威廉姆斯夫人来开门,在他们走后再来把门锁上。
威廉姆斯夫人也是第一个上报生命之符丢失消息的人。她火速派遣自己的女儿安妮给麦尔曼先生递了一张简短而戏剧性的便条。
先生,
今天早上我和平常一样去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放在祭坛上的生命之符不见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很着急,在原地等您。
您忠诚的
西西·威廉姆斯
尤斯塔斯立刻通知了哈格·史密斯夫人,当时她正在会客室里口述信件。
“立刻派人叫汉斯福特过来,我们必须赶到葛缕子路。”她转身对丹妮斯说道。丹妮斯正端正地坐着,身前是一台便携式打字机。“让阿克莱特10分钟内准备好车子。”
汉斯福特住在“宁静庄园”附近,在接到电话后5分钟内就赶来了。5分钟后,一个穿着梅红色制服的小伙子开着40马力的戴姆勒汽车出现在大门口。这辆闪闪发光的豪华铁皮怪兽也是艾丽西亚给尤斯塔斯的一个“小小馈赠”。在她慷慨解囊之前,尤斯塔斯在维尔沃斯开的是一辆老旧的奥斯汀7系[2]轿车。艾丽西亚觉得那辆车配不上他在教内的地位。开着戴姆勒汽车的这位年轻英俊的司机是来自老考德内庄园的西德·阿克莱特,他也是奥西教忠诚的信众,艾丽西亚诸多“发现”之一。
等艾丽西亚、汉斯福特和尤斯塔斯都挤进这辆闪闪发光的汽车之后,一行人迅速转移到葛缕子路。激动的守门人正在她的平房前等着他们,众人立刻进入紧邻的神庙。随后艾丽西亚以惯常的高效率开始盘问起威廉姆斯夫人。
“你是今天早上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才发现生命之符不见的,对吗,威廉姆斯夫人?”
“是的,夫人。”
“你上次看到生命之符还在原位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夫人。”
“所以生命之符一定是在过去24小时内被偷的了。”
尤斯塔斯插话道:
“我昨天下午早些时候也在这里。阿克莱特2点左右载我过来的。半个小时之后我才离开的。我走的时候,生命之符肯定还在壁龛里。”
“非常有用的一条证据。”哈格·史密斯夫人赞同地点头说道,“那么,威廉姆斯夫人,在昨天下午2点半之后你还有让谁进来过吗?仔细想想。记住,这可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威廉姆斯夫人换上了一副她认为是仔细思考的表情,说道: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帕克小姐6点左右来过,快7点的时候走的。当然,这是她惯常的时间。”
“什么惯常的时间?”
“冥想,夫人。”
“你确定帕克小姐走了之后,你有把门锁好?”
“是的,夫人。”
哈格·史密斯夫人转向其他两个人。
“我们应该把亲爱的佩内洛普叫来,看看她怎么说。”她再次转向守门人,“然后一直到今天早上你都没有再开过门?”
“没有,夫人。但我看到彭佩蒂先生9点过后从这里出来过。但当然,他自己有钥匙。”
“彭佩蒂先生!你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说?但你怎么知道是彭佩蒂先生?当时天色一定很暗,不是吗,威廉姆斯夫人?”
哈格·史密斯夫人看上去像一个充满说服力却恶意满满的恶魔。
“我刚从我姐姐安吉家回来,夫人,然后在他关灯前看到他从门口出来的样子。彭佩蒂先生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不是吗,夫人?我是说他帽子上的那个穗穗。”
“你和他说话了吗?”
“没有,夫人。他还没锁好大门,我就已经到自家门口了——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现在仔细想想!”汉斯福特厉声插话道,“彭佩蒂先生——他有拿着什么东西吗?包裹之类的东西?有吗?”
“不清楚,先生——但我确实注意到他手上有一个小包,医生用的那种,如果你信我的话。”
“哼!”汉斯福特和艾丽西亚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哈格·史密斯夫人总结了一下她的盘问。
“你自己对生命之符的丢失完全一无所知,是吗,威廉姆斯夫人?你确定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我保证你现在跟我们说的所有事情都会严格保密。”
“您不会是在暗示,”威廉姆斯夫人生气地直起身子,一脸被冒犯的愤慨样子,“是我偷了那个什么生命之符?如果您真是这么想的,夫人,您最好赶紧再找一个守门人。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为这件恶心人的事发愁。如果我觉得您是——”
“别激动,威廉姆斯夫人。”尤斯塔斯安慰道,“哈格·史密斯夫人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但你现在已经回答得很明白了,我想我们大家对你的答案都很满意。”
“希望如此,先生!”威廉姆斯夫人哼了一声,依然气得冒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干我的活儿了。问我对不对得起良心!我可对得起了!”
威廉姆斯夫人跺脚冲出神庙,重重地甩上门,汉斯福特立刻转头对艾丽西亚说道:
“必须立刻给佩内洛普打电话。如果7点钟生命之符还在——感觉很可疑。彭佩蒂,我是说。拿着一个包。注意一点。他需要钱。生命之符可值不少钱,不是吗?”
“哦,这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尤斯塔斯可怜地抱怨道,“难以想象。”
终于轮到艾丽西亚·哈格·史密斯含含糊糊地吐出一个词来“哼!”

佩内洛普慢吞吞的腔调顺着电话线蔓延过来,像溢出的糖浆一样令人愉悦,但她的语气却十分坚定。她在快7点的时候离开神庙,那时生命之符还在祭坛上方的壁龛里闪闪发光。汉斯福特·布特挂上听筒,意味深长而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对彭佩蒂的直觉猜测比他想得还要准。他不仅是一个投机分子、一个骗子,现在看来还是一个惯偷。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
他赶紧跑进书房,把佩内洛普的信息告诉尤斯塔斯和艾丽西亚。尤斯塔斯的脸诧异地皱成一团。
“但这也太可怕了吧,”他喘气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的话……这是太可怕了!必须立刻去找佩塔,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也许是我们误解他了。”
“不。”汉斯福特立刻说道,“错误的做法。假使是真的,他不会承认。然后怎么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不是吗?”
“那你建议怎么办?”艾丽西亚不耐烦地看过来,问道。
“找警察。让他们去调查。他们知道该怎么盘问、找线索、定罪。这是他们的工作。”
“不,不行!”尤斯塔斯不高兴地叫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必须避免任何负面的消息出现。我们不能染上任何丑闻,不能叫警察。”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哈格·史密斯夫人很实际地说道,“但生命之符是我花了一大笔钱买的。这东西可不便宜。即使你愿意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尤斯塔斯,我才应该是那个最后做决定的人。我个人完全同意汉斯福特的意见。我们必须把生命之符找回来,也必须找到那个偷东西的人。马上去警察局。”
尤斯塔斯泪汪汪的眼睛透过夹鼻眼镜闪着反抗的光芒。
“我拒绝跟你们一起走。”
“很好。”艾丽西亚不屑地哼了一声,“汉斯福特和我去就行。立刻!走吧,汉斯福特。”
阿克莱特开车载他们来到警察局。警察局是一栋坐落在薰衣草路上的仿安妮女王时期风格的安静建筑,房子正面的红砖墙上一架漂亮的紫藤蜿蜒而下。他们一到警局就立刻冲进达菲督察的办公室。在那里,汉斯福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给办公桌后那个警觉的圆头小个子男人。督察做了大量笔记。
“这个生命之符是什么东西?”他困惑地问道。
“是古埃及象征永生的符号,”哈格·史密斯夫人解释道,“是十字架的形状,但上端折成一个圈,也就是圆形,你知道的,圆形是最接近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几何图案。当然也就是永恒的象征!”
达菲督察挠了挠头,把一页纸推向布特先生。
“最好还是画给我看一下吧,先生。”汉斯福特照办。“这件丢失的物品大概价值多少钱?”哈格·史密斯夫人表示约值400英镑。达菲吹了吹口哨。“这样啊——不小的一笔钱呢。那么这位彭佩蒂先生……你们为什么会怀疑……”
汉斯福特补充了一些细节,重点强调了彭佩蒂缺钱的现状和他试图向艾西利亚借钱的事实。达菲点点头。
“好的,先生,除非还有更多确凿的证据,我现在也只能常规性地问询一下彭佩蒂先生。而且他也没有义务必须回答我的问题。当然,他也许会急于解释澄清自己,可能还会有不在场证明。毕竟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偷了东西。”
“没错。”汉斯福特承认道,“但感觉还是由警方出面更合适。我们不好问。太尴尬,对吧?但希望他是清白的。如果不是就不太愉快了。出丑闻,对信众和我们高层都不太好。”
这次轮到达菲督察说一句“呣”了。

彭佩蒂一脸阴沉。他确实很愁闷。即便理性饮食餐厅推出的特色主菜——烹调得极好的萧伯纳式炸肉丸——也不能让他轻松一点。坐在午餐前,他试图用更乐观的角度来看未来,但不管怎么变换角度,未来看上去都是一片黑暗。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雅各布不合时宜地出现;然后是突然失去哈格·史密斯夫人的赞助,最后,他还完全无法在佩内洛普身上取得任何进展。这进展,当然是指金钱上的进展。不过其他方面的进展都快得惊人。第二次拜访,佩内洛普这个深知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就厚颜无耻地说爱上他了。第三次拜访,为了得体合宜,他被迫搂住她,亲了她。那个危险时刻过后,他不敢再多想,只知道自己当初的猜想是对的。在那张神秘的面纱底下潜藏着一个非常恶毒的永恒夏娃。才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彭佩蒂就陷入了非常棘手的境地。
但佩内洛普的钱包和哈格·史密斯夫人的一样紧。他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但还是一便士都没拿到,这次情色冒险毫无回报。彭佩蒂感到绝望。再过一星期,雅各布就会偷偷回到维尔沃斯,来讨要上次彭佩蒂付不起的钱。雅各布只给了他14天来筹集这笔他称之为“必需品”的钱。要么给他这个“必需品”,要么……佩内洛普是彭佩蒂最后的希望!
然后还有另一个让人不安的情况出现。佩内洛普曾警告他,说汉斯福特一直在外面破坏他在教中的地位。佩内洛普发誓汉斯福特是想要他先知候选人的位置。汉斯福特夜以继日地在哈格·史密斯夫人面前诋毁他。这也不是没有道理!艾丽西亚这几天确实显得很冷漠,不易接近。她总是让汉斯福特陪在身边,是的——这一切都非常令人沮丧。
彭佩蒂一直都很讨厌布特,没有什么确切的理由——只是一种本能的敌对。这种不喜还源于他坚信自己以前见过布特,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他,但绝对是在那段和雅各布混在一起的日子。也许雅各布会记得。但不管之前在什么场合见过布特,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念头就是这个家伙的过去肯定也有什么东西见不得光,甚至是和犯罪有关的。彭佩蒂决定等下回雅各布来维尔沃斯的时候,给他看一下奥教高层在神庙外拍的集体照。看看雅各布能不能认出布特来。毕竟,知道一些布特的事情——一些布特可能急于想隐瞒的过去——是非常非常有用的。这些过去可以用作协商的砝码,或者说“竹杠”更加合适?
随后,真是无巧不成书,彭佩蒂突然发现汉斯福特·布特正陪着哈格·史密斯夫人走进餐厅,来到旁边的一张桌子。彭佩蒂迅速合上餐巾挡住嘴巴,藏住胡子,弯下腰藏在画着灯笼果图案的一个高大花瓶后面。他知道只要他俩坐下,自己就不会被发现。这家餐厅的桌子都是用非常薄的木板分隔开的,那木材就好像马厩里用的矮隔板,仔细听还能听到旁边餐桌上的谈话要点。
从坐下来点完餐那刻起,他们的对话内容便完全抓住了彭佩蒂。他听到的第一句话里就提到了他的名字,接着又提到了警察局。彭佩蒂聚精会神地听着,几乎屏住了呼吸,听到汉斯福特用他奇特的电报式英语迅速地把他的名声撕得粉碎。汉斯福特提到了失踪的生命之符,接着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认为他彭佩蒂是唯一一个可能偷东西的人。那家伙的说辞听起来该死地令人信服,毫无疑问,对艾丽西亚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彭佩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所以佩内洛普是对的,天哪!汉斯福特在他最想要争取的那个女人面前污蔑他的好名声。这个该死的家伙!如此不可容忍的卑鄙手段!无论如何都必须结束这种邪恶的诽谤。但是要怎么做?雅各布会是解决办法吗?雅各布的记忆会不会比我的更可靠呢?雅克布会不会想起以前在哪里见过汉斯福特·布特?雅各布很聪明。他什么都记得。如果汉斯福特的过去有什么可疑的话,天啊,雅各布就是那个什么都知道的人!
“但警察的问题,”他想着,“不——这个更严重。”
很显然他们找了警察来调查失踪的生命之符,而自己也注定要接受某种盘问。而此时此刻,与警察面对面让彭佩蒂尤其反感。但如何才能在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避免盘问呢?这个该死的布特!
好吧,他不得不等待雅各布的出现了——来收这笔他不太可能筹到的钱。当然,除非最后一刻,佩内洛普……
不管彭佩蒂过去是个多么成功的花花公子,技术如何高超,但在佩内洛普这个方向上却几乎没有希望。他悲哀地摇摇头,恶狠狠地一勺挖在样子恶心的无花果泥里,自己的世界似乎正要分崩离析。
在另一边的隔间里,汉斯福特·布特可恨的声音正在说道:“他的过去实在太神秘,不吐不快。对他的这种保留一直不是很满意。可以想一想。但不应该影响你的判断,我亲爱的艾丽西亚。不公平。他没办法为自己辩护。但很奇怪,不是吗?神秘气质。个人而言很不喜欢!”
***
[1]译者注:Crux Ansata,生命之符,符号:,又称安卡,埃及象形文字的字母,古埃及人常以生命之符作为护身符。
[2]译者注,英国汽车品牌,一款迷你汽车。


第五章
彭佩蒂扭转局面

达菲督察并没有让彭佩蒂先生在悬念中等太久。彭佩蒂刚吃完午饭回到家中,就响起了敲门声,打扮利落的小个子督察轻快的身影出现在门前小道上。彭佩蒂硬着头皮准备应付这场他希望早点过去的折磨,把达菲迎进有点拥挤但舒适的会客厅里。然后带着精心伪装的困惑表情,问道:
“您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希望没出什么问题?不是什么坏消息吧,督察?”
彭佩蒂的外国口音从来没有这么明显过。他似乎为了这场并不愉快的面谈特意强化了一下。但由于达菲之前并没有跟他打过交道,自然也就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欺骗。
“坏消息?”督察微笑着说,“也许你已经听说了葛缕子路奥西里斯神庙里发生的盗窃案?”
“盗窃案?”彭佩蒂一脸无辜地惊叫道,“我什么都没听说。”
达菲看了看他的笔记本。
“好像是祭坛上的一件珍贵饰物被偷了,据推测大概是在昨天晚上7点到今天早上9点之间。我听说您好像在7点钟之后去过神庙。所以希望您能给我们更多信息,彭佩蒂先生。”
彭佩蒂看上去真的很震惊。
“我去过神庙?没有!过去两天来,我根本没有靠近过葛缕子路,督察。到底是什么东西丢了?”
“我理解是一个你们叫作生命之符的东西。”
“生命之符!”彭佩蒂吸了一口气,“但是,天啊,那值……”
“很大一笔钱,对吧,彭佩蒂先生?您可以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尽可能多地收集证据了吧?”
“但我昨天根本没有去过那里,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听着,先生——看门人昨天晚上9点钟看到您从那里出来过。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只能说威廉姆斯夫人可能是出现了幻觉。或者除非她有某种超自然的具象化能力。她可能看到了什么人,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但她说她看到的人戴着土耳其毡帽。这里可没有多少人会戴这种头饰。”
“确实。”
“但您还是坚持自己昨晚没进过那栋建筑?”
“当然。”
“那我可以问一下您的行踪吗,比如说8:30~9:30之间在做什么?”
“我就在这个房间里写信。”
“您有证人可以印证吗?”
“没有——恐怕没有。您只能信我的话了。除了一个每天中午下班的日常帮佣之外,我一个人住。”
“明白了。当然,这不是非常令人满意。但是……”达菲耸了耸肩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好吧,我没有什么好继续打扰您的了,彭佩蒂先生。很遗憾您没办法帮助我们。”
“我也是。”彭佩蒂回嘴道,“非常抱歉。除非您能找到威廉姆斯夫人看到的那个人,不然大家都会很自然地认为那个人是我。但其实并不是。您不得不承认,这令我非常不愉快。”

确实不太愉快——绝对是这样!但命运常常是给你一记重击之后,又迅速向你伸出援手。在一记大力拉扯之下,大约2个小时之后,命运把彭佩蒂先生从掉落的抑郁深坑中拽了出来。由于这份好运气完全出乎意料,反而更令人愉快。当天晚些时候,当彭佩蒂去了佩内洛普家时,完全没料到能带走50英镑的支票。但它恰恰发生了。在一次特别激烈的插曲之后,佩内洛普把所有理智和克制都抛入风中,突然放弃了以前的吝啬态度。在佩塔狂风暴雨般的求欢余韵中,她的迷恋达到了放纵的新高度,当佩塔无数次提起他“暂时的经济拮据”时,她突然伸手去拿她的支票簿和钢笔。
彭佩蒂高兴极了。如果他的小金鹅能下一个小金蛋,那么很自然地,她就能下第二个。有二就有三。这可能性是无穷无尽的。而当佩内洛普摘下她的神秘面纱之后,彭佩蒂发现她是个魅力超过预期,并且自己愿意示爱的女人。她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里,无谓地抱怨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