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柏祈对我来讲真的是一个错误,不过可能这就是命运吧,你无法预知在生命里遇见的人,也无法预知他们会给你带来什么。第一次见到柏祈时,我还没有大学毕业,但是我的漫画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名气,很多经纪人想要和我合作,他就是其中之一。记得那时的柏祈比现在要张扬得多,开跑车戴名表,说话也粗声大气的,蛮惹人反感。不过认识了之后,我发现他这个人还是挺好的,只是有些纨绔子弟的坏毛病。说来好笑,以前沈墨也说过我有纨绔作风。
接触几次后,我就决定与他合作,因为他当时也是刚做漫画行业,很用心。而且重要的是,他很有钱,不为经济苦恼,还欣赏我的作品。其他的那些经纪人都想让我转变一下画风,好适应市场的潮流。但是我不想那样,我只想画自己的东西。
之后我和柏祈的合作蛮顺利的,他不是一个差钱的人,所以做事也不会急功近利。因为这点,我们就很合得来,接触得也就越来越多,平时偶尔也会在一起玩。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忽略了不少的事情,其实很多事都可以算是柏祈杀人分尸的前兆,而他本身就是一个天生残忍又睚眦必报的人。比如有一次我去他家找他,看见他车子下面有一只死猫。看毛色应该是刚死不久,但是已经被轧扁了,像一张小小的恐怖地毯。我想轧一次是不会成那个样子的,只有多次碾轧才会。而且那只猫我认得,当然也可能是我认错了,因为野猫长得都差不多。而如果我没认错的话,那只猫就是在之前抓过我的手的那只,因为那天我看见它就过去逗它,但是野猫很凶也很怕生,就攻击了我。而大概就是一周的时间之后它竟然就死在了柏祈的车轮下面,而且还那么惨。我当时居然没有多想什么,只认为是个意外而已。我想那个时候柏祈或许就已经喜欢我了,不然他应该不会那么做。
没错,柏祈确实在性取向上不同于常人。
其实,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按照同性恋和异性恋的区分原则:同性恋者会对同性产生性冲动,异性恋者则是对异性产生性冲动,还有一少部分人会对两个性向都有冲动,这种就是传说中的双性恋。而我呢,哪种也不属于,我对谁都没有性冲动,或者说对什么都没有性冲动。但是我身体是没毛病的,生理刺激下,我也是有反应的。不过在心理层面上,我确实是对谁都没有过性冲动,或许,我该叫无性者或者性取向疑惑者。
对于我的情况,美心早就有所察觉。毕竟上学时成天混在一起嘛,而且偶尔也会去我家一起看暴露一些的电影,不过木头倒是傻了吧唧的一直没有发现。美心发现我的问题之后,逼迫我去医院检查过一次,她怀疑我生理上有毛病,说要是有问题就要早点医治。后来医生的诊断证明了我生理上确实没什么毛病,不过她还是半信半疑。想来我和美心的关系也够奇特的,亲姐弟也不会对这种事随便过问。可是从我认识美心的那一刻起,我对她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很亲切很熟悉。不过我知道那肯定不是爱情,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因此,我对同性异性这些概念没什么直观的感受。所以柏祈后来追得紧了,我虽说没同意,但是也没拒绝。而那之后没多久,我自己家里就出事了。而到现在我也不能原谅爸爸赌博这件事,钱什么的没了就没了,没什么所谓的,但是看着妈妈每日以泪洗面,我真的受不了。当时出事时我不知道,而柏祈知道得要比我早很多,因为那时候我还在日本,他在国内,经常去我家里串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我家的一个成员,他知道了消息之后居然没有告诉我,而是先自作主张地处理了起来。这简直让我气得不行,也导致了我和他关系破裂。当时我臭骂了他一顿。说实话,现在想来当时自己骂得有点难听。然后我告诉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之后我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坐上了回国的飞机。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梦想折翼了。
本以为我不会再和柏祈有任何瓜葛了,但是到家之后我才知道,家里为了还债出售固定资产时,基本都是他帮着卖出去的,而且还有一些是他自己花高价买下来的。老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当他又追上来时,我就没有拒绝,虽然也没认可。最后在柏祈的帮助下,家里终于撑了过去,爸妈对柏祈也是千恩万谢。我看在眼里,心里只能苦笑,但是想得太多无益,我急切要做的是能多赚点钱补贴家里。毕竟爸妈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是柏祈提供的,我心里很不舒服。就这样,我接了个漫画公司的活儿。那个公司两年前曾经想过和我合作,但是被我拒绝了。到头来自己又去求人家,当然不轻松,拿到那个合同也废了不少的波折。柏祈知道了之后和我说,他可以全力支持我出版自己想画的东西,钱不是问题。我当然拒绝了。我赚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再用他帮嘛。
生活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也逐渐走上了正轨。我虽然还和柏祈维持着关系,但是尽量避免和他多接触。而柏祈也很知趣,并没有过多地烦我。但也只是没有过多而已,比如参加同学聚会那次,他去接我就没有和我事先商量。为此,我才很急地住进了公寓,因为如果和爸妈一起住,老人都当柏祈如同恩人一样,我在家的话,是不可能避而不见的。
住进公寓的第二天,柏祈就找了过来。当时他把公寓说得一无是处,让我回去和爸妈住,或者给我再租一套好一些的房子,可是我没同意。
对于公寓的环境,我自己感觉还好,虽然我也是富裕人家长大的孩子,不过我对物质还真就没什么太挑剔的。而且这个303真的很便宜,虽然死过人,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这种事。不说地球存在多久了,就是中国都有五千年的历史,五千年得死多少人?脚下能有哪块地上没死过人呢,没什么好怕的。柏祈见劝不动我,也就没有说太多,但是天天都会来看我,弄得我不胜其烦。而正因为他天天来,所以我被陈远章揍了的事也就没法瞒住他。
说起和陈远章打架的事,其实也怪我自己多事儿。那天在楼下偶然听到陈远章和胡而珲在说赌博的事,他们当时用的是黑话,不过我听得懂。因为爸爸还一直对赌博念念不忘,所以我特意研究了一下赌行的切口,以防他打电话时用黑话我听不懂。而我也知道陈远章和胡而珲都是三楼的住户,一个还住在我屋子对门。因为有自己家的遭遇在先,所以我很讨厌赌博,就没控制住自己,过去和那两个人说了些废话。无非就是告诉人家赌博是坏事,应该远离。这的确是废话,已经沉迷在赌博之中的人并不是不知道赌博是坏事,但是这事儿和吸毒一样,让人欲罢不能。记得当时胡而珲白了我一眼,骂了一句有病,就转身去了小卖部。而陈远章那时倒是蛮随和的,笑着点头也不说话,然后就和我一起向楼上走去。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到了303正要开门时,陈远章却突然在后面就给了我一脚。我被踢得身子猛地向前一冲,脑袋就磕到了门旁的墙角上,血当时就出来了。而陈远章并不罢休,将我摁在地上抡起拳头好一顿打,一边打一边说:“我他妈叫你多管闲事!我他妈叫你多管闲事!”当时我是很莫名其妙的,也被打蒙了。真的不明白这个人从一楼到三楼怎么反差这么大。后来听沈墨说我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陈远章欠赌场很多钱,胡而珲是他帮赌场钓到的猪崽,以此来抵赌债。我差点搅黄了人家的生意,所以不揍我才奇怪呢。
在开始磕到门上的那一下我就有点晕,所以被摁在地上之后更没有还手之力,最后还是对门的那个胖女人徐珊救了我。当时她应该是听见门外有声音,就出来看。看到我在被陈远章骑着打,就赶紧过来拉架,但是陈远章却没理她,吼着让她少管闲事。结果徐珊伸手一拎就把陈远章提到了一旁,这一下把我和陈远章都吓了一跳,因为胡而珲天天打她,大家都以为徐珊是个很好欺负的人,可当时她表现出来的力气也太恐怖了!陈远章没敢继续打我,指着我骂骂咧咧地说:“你小子以后给我小心点,少他妈多嘴多舌的,不然还抽你。”说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之后徐珊扶我起来,看了看我头上的伤口,让我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就在这时候,她老公胡而珲正好从楼梯上来,看见徐珊扶着我,过来就给了徐珊一巴掌,说她勾引男人。我想和他解释,但是徐珊推了推我,让我快走。徐珊的举动让胡而珲更是恼火,打得更凶了。我知道我不走或者说话对徐珊只有害处没有好处,所以就赶快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想来,第一次见到徐珊就是沈墨送我住进来那天,当时她神神道道的,所以住进来之后我看见她都躲着走。但是这次她帮我拉开了打我的陈远章,之后又因为我被她男人打,我真的很感谢她。我想,她是个好人。
我头上缝针之后还粘了块白纱布,虽然我头发蛮长的,可是也不可能遮挡住,所以第二天柏祈来看我时就发现了。他知道是陈远章打的之后,气得暴跳如雷,非要找人收拾陈远章,让我死说活说给劝住了。在我看来,陈远章那种人根本不用报复,生活自然会让他吃大苦头的。后来柏祈平静下来之后,问我后天生日准备怎么过。说实话,他要是不提,我自己都忘了马上要过生日了。我告诉柏祈,我那天应该是和美心还有沈墨在一起,毕竟很久都没有好好聚聚了。我见柏祈有些失望,就说明天和他提前庆祝,也可以赶得上生日那天的零点。他这才高兴起来。
第二天,柏祈本来还要找些他的朋友来,但是我没有心情,所以就作罢了。那天柏祈白天陪我去看了艺术展,晚上请我吃的西餐。其实吃完饭我就有些累了,但是之前答应他一起过零点,所以也不好说要回家。吃完饭实在是没什么可干的,我们就去了柏祈的KTV。这个店是他家里开的,不过和他自己开的没什么区别,因为他爸妈从来都没来过,也不管什么事,赚的钱也都是柏祈在花。
夜里在KTV里的真实情形,就是我交代的那个样子,我没有撒谎,只是做了很多删减。
早上我醒来时柏祈已经回来了。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又吸大麻了,看看桌子,上面果然有那些东西在。我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吸,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而且把他之后一系列的怪异表现都归咎为毒品的作用。但是柏祈急迫地想送我回家的样子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可当我问他为什么想我快点回去时,他又装作莫名其妙地说:“没有啊!”那明显是装的,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可是并没有感觉有什么蹊跷。
柏祈在毒品的作用下,神志很不清晰,在送我出去时还一定要在吧台结账。不过吧台的人都清楚他们这个年轻老板的问题,没多说什么,很配合地收了钱。我当然没有敢让柏祈送我,之后就出门自己打车回了公寓。记得在出租车上时我还感觉好轻松,想着这一夜总算是熬完了。没想到的是,之后我就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事情。
我是在开门时才看到陈远章的尸体的,当时真的是吓坏了。在记忆中我是大叫了一声,可是走廊里并没有谁出来。我想应该是由于那天是周末的原因,而且时间太早的缘故,其他人可能都睡得比较沉还没有醒。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尸体是陈远章的,直到我和柏祈通了电话之后才知道一切的。之后我对主要的事情都没有向沈墨隐瞒,但是对一些细节,我没有实话实说。因为如果和盘托出的话,我怕我会失去这个最好的哥们儿。
因为,为了帮着柏祈逃走,我在沈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他。
〔2〕
想起设计沈木头的事情,唉,真是一言难尽。我曾以为自己是好人,但是人真就不见得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自己欠柏祈的,毕竟他为我们家做了很多事情,不然我们一家现在可能连温饱都成问题。所以我知道了一切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向警方举报他,当时下意识的想法只有一个——帮他逃掉。因为我不帮他,他就得死。最开始我还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但是从我故意弄开头上的那个伤口开始,慢慢地,帮助柏祈逃避法律给了我一种像刀尖上跳舞的那种快感,让我欲罢不能。
弄开伤口这件事,我有两个目的:
第一,虽然伤口已经快好了,但是还没有拆线。我知道到时候来办案的警察一定会有沈墨。因为我知道303的前任租客自杀的事就是他来处理的,这里很明显是他们分局的管辖区,而这么大的案子估计刑侦人员都会出动。沈墨来了之后发现我头上的伤口是必然的,而发现了他就一定会问是怎么回事。我不想和陈远章有过节的事太早引起他或者其他人的注意,那样的话他们就会对我前一晚的行踪进行仔细调查,很容易就会牵出柏祈。所以我才人为地重新制造了伤口。当然,伤口的出现必须有个合理的理由,而因为慌乱摔破头的这个解释是合情合理的。不过306夫妻知道陈远章和我打架的事情,所以他们会不会和警方说我还真就不清楚。但那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我只能赌他们暂时不会说。
第二,我当时的思绪很乱,不冷静也不清晰,我需要时间仔细想想之后怎么做。但当时的时间并不宽裕,因为一直不报警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晚会有人发现尸体,而这个不确定的时间因素会给我造成无法避免的心理压力,影响我的思考,我要争取心理和时间上的主动权。所以,如果我的头摔破了,就可以在报警之后有合理的理由离开现场,这样做也可以做到没有隐瞒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事实。我尽力避免在没必要时撒谎,因为谎言越多,被发现的概率就越大。然后我需要一个证人,证明我很慌乱,所以我在重新弄开伤口之后才下楼去找房东。
就这样,因为伤口的借口,我顺利地离开了公寓,赶往医院。在我再次回到公寓之前,我就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来思考该怎么做。
在医院凑巧的是,给我缝合伤口的医生就是上次给我缝合的那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我,给我缝合时一直不停地说我太不小心了。就在缝合的过程中,沈墨询问情况的电话打了过来。这个电话我之前就想过他会打来,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在电话中我故意把语气表现得很兴奋,而且表现出对案子的过于关心,话很多。这是针对沈墨设计的。我知道沈墨很容易就会因为我的反常表现而产生一些怀疑,毕竟学过犯罪心理学的人都会知道凶手在作案之后的常规反应。而不管他会不会和别人说出对我的怀疑,我的目的都达到了。
之前我努力地制造伤口就是为了避免沈墨对我的怀疑,那现在为什么我又要让他对我产生怀疑呢?这就是我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我不知道案件调查的方向会走向何处,有可能根本就不会查到我和柏祈的头上,那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但是我想可能性不大。而如果疑点向我们身上转移的话,我就需要把警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为柏祈争取逃走的时间。我并不在意蹲监狱,因为我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帮柏祈逃走。而且我不可能误导每一个警察,那种设想太过完美了,只可能存在于小说和戏剧中,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不过误导一个人我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他会帮我去误导其他的警察,那个人就是沈墨。我实在是太熟悉他了,熟悉到可以用他的思维来思考问题。所以不管他会不会对其他人讲出对我的怀疑,以他那种钻牛角尖的性格,在这个预设的心理暗示作用下,他一定可以配合我把其他的警察都引向歧途。
我知道调查我当晚的行踪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调查我是刑侦必然的程序。但是如果我和陈远章有过节的事情没有被翻出来的话,对我的调查就不会太仔细。而应付不太仔细的调查,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计划。我在回到公寓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编排好前一夜的剧情,然后用邮件发给了柏祈。因为我知道那个时候他大麻的药劲还不会过,神志根本不清晰,说给他听是不行的。而他清醒了之后,一定会去看邮件,查看邮件是他的生活习惯。至于短信和电话,我想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我所编排的剧情就是沈墨第一次去找柏祈调查时所查到的情况。而当天早上柏祈神志不清地在吧台闹着要结账,真的是在无意中帮了大忙,所以那个监控录像就是警方不要,我也会设计让值班经理想办法提起来,然后交给警方。那个录像对我和柏祈都是一个很好的不在场的证明,而且不会有人想到KTV就是柏祈家的,谁会在自己店里还结账呢?我在邮件里嘱咐柏祈清醒之后,要对当天上班的员工一一作指示。我并不清楚柏祈是怎么做的,但是想来无非就是威逼利诱。KTV里的员工正常都会遵照老板的指示做事,因为这个产业本身就是处于灰色地带,在那里工作的人首先配合的是老板而不是警察。
当然,我在邮件里还写了一个备用剧情,是在没有退路时才会使用的。这取决于警方什么时候察觉到我的疑点,当他们开始认真调查我时,柏祈就会按照第二个版本,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因为那时柏祈依然不会有太大嫌疑,他的说法很容易就会取得警方的认同。而且我之前已经在沈墨的心里埋下了对我怀疑的种子,这个种子就该在这个时候发芽。以沈墨那个牛脾气,一定会引领很多人的思路走上歧途,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而到时候我要拖住警方多长时间,就看柏祈要用多长时间办好出国手续了。这个版本最后果然用上了,就在沈墨第二次去KTV时。至于效果,当然很成功。
在调查开始时,当我得知胡而珲和徐珊都没有说出我和陈远章的过节后,真的让我松了一大口气。而且我没想到后来还牵扯出了赌场黑帮的事,完全分散了警方的精力,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所以柏祈办出国手续的时间变得很充足,直到他把一切办好之后,我们都没有事发。但正是因为这样,柏祈一直没有离开,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警方可能永远不会查出真相。我从没有那么想过,别的人我不清楚,但是沈墨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以他的性格,只要一天不找到真相就绝不会罢手。而我所有计划的目的都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这也是针对沈墨的性格设计的,因为我知道被他查出真相只是早晚的事情。认真的人是最可怕的。我劝了柏祈几次他都不听,坚持认为不会再有事,一定要留下来。最后我也懒得理他了,只告诉他,如果事发了,我会尽力帮他拖住警方,至于他走不走,就不是我的事了。
我的计划就这么多,并没有太多的策略,因为这些就足够了,毕竟做得越多错就越多。我的计划很简单,只是想给柏祈创造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而已。而到了最后,我一定会承担起我该承担的罪责,不会逃避。但是这一切当中,我在心理层面上设计了自己最好的哥们儿,这是最让我痛苦的。但是从我弄破头开始,就已经没法回头,也没想过要回头。
在那段没有事发的时间,我有问过柏祈为什么要杀人。唉,得到的答案让我哭笑不得,因为至少在我看来,实在是太过荒谬。而在这一切事件中,我想那可恶的大麻一定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按照柏祈的说法——
那晚我一直在哭个不停,当然还是因为家里的事。后来慢慢地,我的絮叨就由家里的事转移到了对赌博的憎恨,然后就提起了陈远章。我想可能是酒精的影响吧!因为他是个赌徒,而且还打过我,我就把一直以来所有的不满情绪都转嫁到了他的身上,不停地说他该死。柏祈说他不管怎么劝我,我都平静不下来。我悲伤压抑而又充满愤恨的情绪也影响了柏祈,心情极度不愉快的他开始吸起了大麻。之后的事情就不大清楚了,因为吸毒的原因,对很多事情他的记忆很模糊也很混乱,具体是怎么杀死的陈远章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能记住的就是在最开始他看见陈远章的门口有红光闪动,好奇之下他就走了过去……我想,可能那个倒霉的陈远章应该是在屋外吸烟吧。
那天夜里我给柏祈打电话时,他刚杀完人回到车里,恐惧和慌乱慢慢代替了毒品所带来的癫狂。挂断我的电话之后,迫切寻求逃避恐惧情绪的柏祈又开始在车里吸起了毒品。之后毒品的药力再次上来,柏祈的神经又渐渐地亢奋了起来,这时候他想起了我最近一直在担忧的漫画合同问题。由于是恐怖题材,而我从来没有涉足过,很需要灵感。在毒品带来的亢奋之下,柏祈决定帮我找到作画的灵感。他说当时的想法就是: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唉,他忘了为什么要去公寓,却还记着那天是我的生日,想着要给我一份独特的大礼——恐怖死尸。
之后柏祈就在亢奋中设计着怎么把尸体搞得更恐怖。分尸斩首是他首先想到的,但是又感觉震撼力不够。柏祈在汽车后备厢里翻找分尸工具时,发现了玻璃清洗液和一个塑料桶,都是清洗KTV外墙时买的。那天工人的原料不够用,柏祈闲着没事就去采购,结果买多了没用完。就这样,没有找到分尸工具的柏祈倒是想出了怎么把现场弄得更恐怖的方法,就是制作骷髅。
柏祈之前与清洗KTV外墙的工人聊天时知道玻璃清洗液的腐蚀性很高,俗称“化骨水”,传说把手浸在里面一段时间的话,皮肉都会脱落。“化骨水”其实就是氢氟酸,它可以腐蚀掉大多数物品,包括金属和陶瓷。但是那个塑料桶却可以盛放它,因为它的原料是低密度聚乙烯,虽然什么酸都可以轻易腐蚀掉它,但是氢氟酸却拿它没办法。柏祈当然不懂这些,用到了这个桶只是凑巧而已,当时他只想找个东西来盛放“化骨水”,这样才能泡陈远章的脑袋。
我想他能做出这种事情,也一定和他天生残忍的性格有关,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死猫事件。所以我也并不相信他说的这一切全是为了我,我相信只是他的本性使然。但这都无所谓了,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我都不能看着他被抓,被判死刑。
不得不说这个恐怖制造得很成功,真的把我差点吓死。不过制造这个恐怖事件的柏祈在当时应该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有兴奋。用菜刀把陈远章的脑袋弄掉,再用“化骨水”把脑袋制成骷髅,为了让我回家时第一时间就看见,又将尸体挪到了我的门口,每件事都让人无法理解。让我更惊讶的是,毒品亢奋作用下的柏祈居然还知道收拾痕迹,虽然只是胡乱地在304弄了一下,不过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消灭了太多的线索。之后,柏祈在我屋里留下了那个礼物就回KTV了。
说到礼物,差点儿就让柏祈走不了了。他之前放在我屋里的那个礼物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因为柏祈当天并没有告诉我礼物的事情,而第二天他清醒之后,只剩下了惊慌和害怕,把礼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第一次看到那东西,就是在沈墨拿给我时。沈墨说是在床下发现的,我想应该是柏祈放到桌子上,但没有放稳,后来掉到了床下。所以沈墨把那个礼物放到我面前时,我也很奇怪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当我搞清楚之后,我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了意义,所以才要求测谎并交代了一切。我可不想扛下杀人的罪名,计划里我一直都是准备接受包庇罪而已。嗯,好在那时候柏祈已经走了。
进监狱对我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儿对我来讲就像是一种救赎,心灵的救赎,我需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责接受惩罚。
其实当初我要是真对所有的事情都一问三不知的话,在没有人证、没有证物而且还有测谎鉴定的情况下,是有很大可能会被无罪释放的。但是那样,我恐怕一生都会受困于自己的道德枷锁之中。虽然我对陈远章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也是一条生命,能剥夺他生命的只有法律或者他自己,而不是别人。至于帮助柏祈逃走这件事……其实说白了就是在帮一个罪犯逃脱法律的制裁,不论是开始还是现在,我都认为这是不对的。只是,有时候有些事,就算不对也依然要做。谁叫我欠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