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说被封是被警方贴上封条了,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美心冷笑了一下,歪头看着我,说:“我就问你去不去,反正我有钥匙。”
我是真拿她没办法,就算我不跟着,她自己也一定会去的。所以只好答应和她一起去,毕竟如果出问题的话,我可以找借口说是我想去的,因为想起了疑点之类的原因,这样比较好开脱。我问:“我去没问题,但是去了要干吗啊?”
美心说:“我也不知道干吗?但是我相信付晓不会杀人,他不是能杀人的人。我想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说不定就是那个柏祈!他屋子里或许有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
我反驳道:“付晓在局里见过柏祈了,要真是被陷害的,那他为什么不说?”
美心说:“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你不是已经答应和我去了嘛!”她有点急了。付晓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我理解美心的不甘心。
我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我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希望,美心推测的会不会是真的呢?而付晓之所以没有揭发柏祈是因为他感觉欠柏祈的人情。他不会这么傻吧?这可是死罪,他扛得起吗?!但是,我也相信,付晓不是能杀人的人。可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者说,真的有其他的真相吗?
出门时已经是晚上了,外面下起了大雨。我想起付晓住进三楼公寓的那天也下了大雨,这一晃过去半个多月了,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啊。
到了公寓之后,美心没等我拿伞就下了车,而我锁好车时,美心已经上楼了。她真的是太心急了,我赶紧快步跟上。
现在一楼的感应灯也坏了,估计房东不一定会去修,毕竟租户越来越少。今天来我并没有通知房东,毕竟私拆封条可不是件合法的事情,还是尽量不让别人知道的好,而且美心有303的钥匙。走到二楼,发现二楼的感应灯居然也坏了,我有点哭笑不得,这楼真是一种寿终正寝的架势啊。好在我带了手电,不过想到美心没有拿手电,我赶紧加快了上楼的脚步。可是走着走着我听见身后有一种奇怪的窸窣声,好像有人在吞咽食物,我刚才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啊。我转过身,用手电向后照去,然后我看见了一张流着水的脸!下颚不断地活动着,吞咽着未知的东西。
我大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抡起了手电,但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脱手而去。同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啪!”
由于用力过猛,我跌坐在了楼梯台阶上,而手电已经掉到二、三楼之间的缓步台上。昏暗间,我模糊地看见一个身影向我扑了过来。这一瞬间我倒是冷静了,我突然想会不会是徐珊又发神经了?还没等我多想,我就感到身旁来了一股劲风。那身影还没碰到我就反向退了回去,顺着楼梯向下栽了出去。可是没有惊呼的声音。
这时美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没事吧?那是谁?”
“我也不清楚。”我站起了身,感觉右手有点痒,用左手抓了一把,黏糊糊的。没多管这些,我赶紧向着缓步台跑了过去。
那身影还没等我靠近就站了起来,美心在身后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把我挡在了身后。可是那身影根本没有理我们,从我们身边走过,向楼上跑去。接着停在了刚才的位置,俯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能听见美心粗重的呼吸声,看来她也挺紧张的。我弯腰从地上捡起手电向楼梯上照了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徐珊。她怎么又疯癫了?我心里一动,难道是因为下雨?上次她疯癫时也是在下雨,平时看她挺正常的。
美心拍了拍发愣的我,问:“她是谁啊?”
我说:“是付晓对门的,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吓死人了,她干吗呢?”美心疑惑地看着徐珊,她在地上捡着什么,然后又送进了嘴里。
“过去看看。”我说完就往前走,却被美心拉住了。
美心抓着我拿手电的右手,说:“怎么弄的?”
我这才注意到,右手上满是血迹,可是怎么割的就不知道了。我顾不上这个,拿开美心的手,赶紧到了徐珊的身边,俯身问:“大姐,你这是在干吗?”
等徐珊转脸看向我时,不用她说我就知道她在干吗了。地上有好几个散落的饺子,徐珊正捡起来往嘴里塞。
“大姐你咋吃掉在地上的东西呢?快起来。”我赶紧去扶她,可是徐珊一把推开我。她飞快地把剩余的几个饺子捡了起来,塞到嘴里。徐珊的嘴塞得鼓鼓的,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在手电的光圈下是那么诡异。这时候我也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割破的了,应该是刚才我抡手电时正好打到了徐珊手里的盘子上,是盘子将我割伤的。我注意到徐珊一身都是湿漉漉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还在流着水,难道她一直在楼外吃饺子吗?
想到这儿我心里就是一寒,这也太诡异了吧!
美心过来拽了拽我的衣服,给我使着眼色,让我赶紧走。在我犹豫时,徐珊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和美心,用她那和外形不符的柔美声音说:“那孩子就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说着,徐珊先我们一步上了三楼,拐弯进了走廊。
我能感觉到美心拉着我的手在疯狂地颤抖,转脸看向她。就算是在手电那昏暗发黄的光圈里,我也看得出美心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因为美心紧贴着我,我还能看到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我赶紧将她拥在了怀里,再能打架也还是女人啊,这气氛我都有点脊背发冷。
“咣!”关门的声音在三楼走廊里响起,徐珊回屋了。我没听见打骂声,看来胡而珲还没回来,难道他不要这个家了?
我想有了两次的经验,下次徐珊再发神经估计就吓不到我了,不过我应该不会再来这楼里了。等美心平静了一点,我们才上了楼。慢慢地揭下封条,尽量不让它破损,因为出来时还要贴好。之后,我们打开了303的门。
我们进屋之后关好了门。美心背靠着门半晌没动,我想她可能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后怕,就扶她去床上坐着。床上的被褥还在,别的东西基本都没有动,因为队里只是搜查可疑的物品,并没有带走其他的。美心坐下之后摆摆手,让我别管她,快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证。当时队里搜查时我并不在场,所以在心底我也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发现一些证明案子不是付晓做的证据。
我翻了一会儿,美心的情绪也平复了,开始和我一起寻找。不过找了半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这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队里的搜查就很仔细,有什么和案件相关的蛛丝马迹基本不会漏掉。我叹了口气,起身叫美心准备离开,可是喊了两声,在我身后蹲着的美心却没有理我。我转头看去,美心正皱着眉看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那盒子外面是紫色的包装纸,还用玻璃绳打着蝴蝶结。如果这东西是别人送给付晓的,那个人一定很了解付晓,因为付晓很喜欢紫色。
美心晃了晃盒子,说:“这东西不大像是以前的,还有包装呢。”
我想了想说:“付晓刚过完生日,可能是朋友送的吧。”
美心把那个盒子递给我,说:“我们帮付晓拆开看看吧,估计他没机会自己看了。”看来美心也开始接受现实了。
我点点头,接过来。在拆时我发现,这个包装纸粘得并不紧,里面是用两面胶粘的。仔细看了看,我发现这个包装应该是打开过的,然后又按原样包好了。付晓为什么拆开之后又要包回去呢,里面是什么?我三下两下拆开了包装,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我认识那种纸,和付晓画本上的一样。还在蹲着的美心伸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张纸,看过之后递给我:“付晓有女朋友,你知道吗?”
我一愣,说:“不知道啊,没听他说啊。”接过那张纸一看,我知道美心为什么这么问了。那张纸上写着:“我对你的爱一直未变,至死不渝。如果你看到这个,应该也已经看到了我给你的惊喜,生日快乐!我的爱人。”看笔迹不是付晓的。
我皱皱眉,说:“他有女朋友不会不告诉我们吧。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我继续拆开里面的盒子,盒子里的东西很简单,是块玉石,而在玉石上面还有张纸签,写的也是祝福的话,笔迹和刚才那张纸是同一个人的。我不禁疑惑了起来,一个礼物为什么放着两张写着祝福的纸呢?
我的思维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我想礼物的包装被拆开应该就是为了放入盒子外面的那张纸,那张纸是付晓平时画画的纸,所以纸上的话应该是在付晓屋子里写的。问题是什么时间写的呢?生日礼物都是生日当天送,而陈远章的案子发生那天正是付晓的生日。那天白天我一直都在公寓里办案,所以礼物在白天送来是没有可能的,不然我一定会看见。之后付晓就被美心找出去玩了,一直到夜里周笑出事时他们都在一起。难道是美心和付晓出去玩时遇见了熟人?我赶紧问美心,可美心说当天没有见到有什么人给付晓礼物,更没见到付晓拿着这个礼物。这个礼物到底是谁送的呢?什么时候送的呢?
美心这时说:“要不给柏祈打电话问问吧。或许他能知道,毕竟付晓这两年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我点点头,立刻掏出手机给柏祈拨了过去。“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打了几次,柏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突然,我脑海里闪现出从案发那天开始的所有片段,这些记忆的碎片突然以一种奇异的顺序拼凑了起来。付晓苦于没有创意完成合同,陈远章的尸体正好就摆在303门口,礼物里面那张纸上写着的“惊喜”,柏祈在办公室里主动对我讲述付晓杀人的事,之后在电话中听见柏祈在叫人收拾东西,柏祈和付晓之间怪异的见面,等等。我心里不禁一颤,我知道我一直以来感觉的不对劲在哪里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柏祈口中讲出来的,而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所说的!
我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有种在别人设计的圈套里面的感觉。因为一直以来我的思路好像都在被人牵引着,无意识地绕着真相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愣着干吗呢?”美心在一旁推了推我,很是焦急。
我的大脑还在不停地运转:“美心,付晓是不是性取向不大对头啊。”
美心一愣,不过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了:“你是说他和柏祈……”
我点点头,说:“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解得开了。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那礼物是柏祈送的,而人也是柏祈杀的!而付晓在被抓之后要见柏祈,说再也不想见到他,应该就是让柏祈逃的意思。柏祈之前和我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他知道已经东窗事发就栽赃了付晓,而付晓因为感觉欠柏祈的人情,就想要帮柏祈扛下这个案子!付晓怎么想的,这可是会判死刑的案子,他扛得起吗?”我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美心边听边点头,说:“付晓的性取向好像是有点不大对头,上学时我就有点发觉。哎呀,先别说这些了,快点让你的同事去抓柏祈啊!”
我着急地抖着手:“可我们现在说的这些完全都是推测,局里不可能因为我这些没根据的推测就去抓人啊。”
“他手机都没开机,肯定是跑了。再不抓就晚了,你还能不能有点用啊!”美心吼了起来,“他跑了付晓就完了!”
我心里也急了起来,掏出电话给宋队打了过去,向他说出了我的推测。宋队听完之后并没有当真,但是柏祈的电话打不通也让他起了疑心。在我的恳求之下他决定立刻派人去找柏祈,暂时监视他的行踪。挂断电话之后,我收拾好礼物、纸条和包装纸,立刻向局里赶去。而美心放心不下,一定也要跟着去。
我的推测是对的吗?这会是付晓的救命稻草吗?
〔6〕
由于付晓依然不开口,所以宋队没有阻拦美心要见付晓的请求。在他看来,只要有人能让付晓说话就行。
我和美心进了审讯室之后,我把那件礼物和纸条都放在付晓面前。我开门见山地问:“你和柏祈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和他慢慢说话的耐心。付晓没理我,倒是和美心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又开始沉默。
美心说:“付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告诉姐,是不是那个柏祈陷害你的?”见付晓还不说话,美心气得过去就给了付晓一巴掌,“就是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你爸妈想想吗?你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怎么办?”我赶紧过去把美心拉了回来,这可是在局里,不能太随便了。付晓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喂,喂!”我叫了两声,终于引起了付晓的注意,他抬头看着我。我说,“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你要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下半辈子还怎么活?怎么说也是我抓的你。”我真的被付晓那死样惹得生气了。
美心说:“付晓,就算你不顾及别人,那你想想你自己好不好。你的梦想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完了?”
付晓看了看我们,笑着说:“我想大家都清楚,一份独立证言是不能将我判有罪的吧。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证据指向我就是凶手。”然后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木头,和你们宋队说一下,我要求测谎。你们放心,人真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有杀人的胆子。”
美心气得一拍桌子,吼道:“我知道不是你杀的!可你就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吗?”
付晓苦笑着说:“姐,你别管了,好吗?我有我的苦衷。”
美心厉声说:“苦衷个屁!你是不是感觉欠那个柏祈的人情啊?还是说……还是说你真的那什么他?他在害你好不好?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看美心有点太激动了,赶紧把她拉了出去。出去之后,我和宋队说了付晓提出测谎的要求。现在只有一份柏祈的独立证言,付晓刚才说得对,独立证言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如果付晓通过了测谎,那就连延迟拘留的理由都找不到了,立刻就得释放他。宋队考虑再三决定,同意付晓的测谎要求,同时告诉派出去的同事,只要找到柏祈立刻进行抓捕。到现在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付晓是肯定能通过测谎的。那也就是说,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柏祈。
俗话说关心则乱,虽然所有人都清楚付晓的测谎能通过,可是我和美心还是很担心。直到付晓出来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他的确通过了测谎。不过这时派出去抓捕柏祈的同事们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柏祈两个小时之前已经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看看时间,他应该是从局里出去之后直接去了机场。一切都不言自明了,等我们找到证据,柏祈估计已经站在了美利坚的土地上,中国的法律对他就没有作用了。宋队愤怒地一拳击在了墙上,瞪着眼像是要吃了付晓一样。美心上前一步挡在了付晓的前面,冷冷地和宋队对视。可是付晓抬手轻轻地拉开美心,对宋队说:“我会说出真相,让沈墨来和我说吧。”
说完,付晓就独自向3号审讯室走了过去。宋队阴沉着脸,冲我点点头,我立刻跟了上去。到了门口,付晓转脸对同样跟上来的美心说:“姐,让我单独和木头说吧。”美心一愣,点点头留在了门外,我和付晓进了审讯室。
坐下之后,付晓看着我说:“对不起,我惹这麻烦让你们为难了。”他说得很认真。
我苦笑了一声,说:“麻烦?这还能叫麻烦吗?你当是搞恶作剧啊。我问你,你和他是不是……那个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付晓笑了:“你要问我和柏祈是不是同性恋,是吧?”
我说:“这么说是了?”
付晓摇摇头:“他的确喜欢我,不过我对他没什么感觉。我不是和你也讲过嘛。”
我皱了皱眉,问:“那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付晓没有直接回答我,说:“这事,不重要吧?”
我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转而问:“到底是他陷害你的,还是你和他早就计划好了?”这才是我最想弄清楚的问题。
付晓说:“这个不重要吧?我不想说这个。不过他杀人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参与,当时也不知情。我会帮你找到他作案的证据,至于我做的事情,我也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
“这个怎么不重要?”可是见付晓没有回答的意思,我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他到底为什么要杀陈远章?难道就因为陈远章打过你?这也太牵强了吧。”
付晓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事还是怨我。”然后给我讲了那天在KTV的另一个版本。
记录如下:
付晓一直以来都很压抑,但是却在所有人面前强颜欢笑。不过那天在KTV喝了很多酒之后,他终于失控了。他先是和柏祈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工作,本来付晓是想指望这个赚点钱补贴家用,但是一直都没有灵感。如果到期未交稿的话,不光拿不到钱,还要赔人家违约金。这事给付晓带来的压力很大。之后付晓想起了他父亲赌博的事,他一直都是心有怨言却无处诉说。由此,付晓又讲到了陈远章和胡而珲,因为他在无意中发现他们都是赌徒。付晓告诉柏祈他额头上的伤就是劝陈远章不要赌博而被打的。然后他又说了很多很多,但是自己也记不大清了,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和柏祈讲的差不多,只不过人物角色对调了。
付晓夜里醒来,发现柏祈不在屋里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柏祈在电话说自己有事,付晓也就没有多问,挂了电话继续睡。而当付晓早上见到柏祈时,柏祈正神经质地在包厢里走来走去,见付晓醒了就神秘兮兮地急着要送付晓回家。付晓当时就感觉柏祈有点不对劲,可是并没有多想,因为他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些大麻。付晓说柏祈一直以来都有吸食大麻的习惯,当时他认为柏祈一定又是大麻吸多了。然后他们就离开了包房,而柏祈在吧台坚持要结账。不过因为柏祈经常在KTV吸毒,大家对他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服务员们都很配合他。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在监控录像上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更没有想到柏祈是KTV的老板。
之后付晓严词拒绝了柏祈送他的请求,毕竟柏祈神志不太清晰。然后付晓就打车回了公寓,到楼上看到尸体之后差点没吓死他,坐在地上缓了几分钟才稍微镇定了下来。而就在他拿出电话准备报警时,柏祈的电话却打了过来。付晓接起电话之后,柏祈问了一句:“你到家了吗?”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付晓说他当时心里就是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你做的?”
付晓说到这儿时声音抖了起来,停下之后,深吸了几口气。然后他说出了柏祈当时的回答。柏祈说:“生日快乐,这个礼物满意吗?”声音中依然充满了亢奋。付晓想不起来自己之后说了什么,又是怎么挂断的电话,被吓坏了的他疯狂地下楼去找房东,结果摔了一跤。
这就是付晓叙述的案件经过。
之后付晓对我说:“剩下的你都清楚了。”见我还要继续问,他又说,“你们去查一下柏祈那辆尼桑吧。我虽然没有问过他作案的具体细节,但是他当天是开着那辆车去的公寓,车上一定有线索。”
我问:“那他杀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你制造灵感还是因为陈远章之前打过你呢?”
付晓说:“他的动机估计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因为他在清醒之后给我打电话,我明显感觉到他很害怕、很惊慌,好像都吓哭了。我想,可能主要还是毒品的原因吧。而且他本身的性情就有点暴戾,在毒品的作用下变得更癫狂,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说为了我什么的,呵呵。”他无可奈何地笑着摇摇头,“只是个借口而已吧。”
我问:“你被抓真的是柏祈陷害你吗?我知道柏祈在来局里和你见面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他不立刻逃走还来见你是为什么?”我再次绕回了这个问题。
这次付晓沉吟了一会儿,说:“不能说是陷害,因为他的做法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我一定会帮他的,所以才敢来见我。不过我也就想帮他拖住你们一天而已。他要是没逃掉,只能怨他自己。”
我眯着眼紧盯着付晓。我总感觉他说的并不全是实话,可是又看不出哪里有破绽。柏祈的逃脱看起来像是偶然,但是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我又问:“也就是说一开始时你就知道柏祈杀了人,但是你没有想过对我说出来,是吗?”付晓点点头,没说话。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问完了,你要是没什么说的那我就出去了。”我真的希望付晓还能说点什么,但是他依然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在我开门正要出去时,身后传来付晓的声音:“木头,我们还是朋友吧?”我咬咬嘴唇,没说什么,出了审讯室。
我向宋队汇报了情况,宋队立刻派人查找柏祈的那辆尼桑。在找到柏祈的车之后,在车里我们发现了少量的血迹,经检测就是陈远章的。而在柏祈停放这辆车的车库里,我们还发现了两个瓶子,在瓶子外面的标签上写着玻璃清洁剂。把这些瓶子送交鉴定科之后,陈远章的那个恐怖骷髅头的形成也真相大白了。
玻璃清洁剂俗称化骨水,里面的主要成分是氢氟酸。氢氟酸的腐蚀性很高,头颅在里面浸泡一段时间就可以很轻松地将头皮撕扯下来。但是短时间内不能完全溶掉皮肉,所以我们认为一些较大块的头皮组织应该没有倒在那棵树下面,而是被扔到了其他地方,我们推测应该也在公寓附近。不过时隔半个多月之后恐怕找不到那些皮肉了,毕竟三楼公寓附近的野狗野猫很多。而玻璃清洁剂的来源也很快查清楚了。在案发那天上午,柏祈家的KTV对建筑进行了外墙清理,其间工人们的玻璃清洁剂不够用了,所以柏祈就去买了一些。车库里发现的两瓶可能是工人们没用完的,被他随手放在了后备厢里。我想起第一次去找柏祈讯问情况时,我感叹那家KTV看起来变新了,他就提到了是因为外墙刚被清洗过。当时我问柏祈怎么知道KTV的外墙被清理过时,他脸上明显有尴尬的表情,只是没有引起我的重视。而且我没有想到KTV会是柏祈家的产业,这些都让我错过了早一点儿发现真相的机会。
KTV里的那个值班经理后来也被叫到了局里讯问。这家伙没有做什么抵抗,到了局里之后就全部交代了,佐证了付晓的口供。不过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老板的吩咐做事,所以对笔录进行签字画押之后,我们就让他离开了。虽然案子最终破了,但是却没有抓到凶手,这让队里每一个人都感到很泄气。而好处就是,大家紧张了半个多月,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付晓很快就被移交给了检察机关,将以包庇罪被提起公诉。与付晓在审讯室里分开之后,我就没有再去见他。找律师之类的事情都是美心去办的,我对他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只和美心一起去看了付晓的父母,他妈妈当时就哭晕了过去。对于我的态度美心很是不满,在她看来我没什么可埋怨付晓的,毕竟不是他杀的人。不过美心不知道我的心里所想,我一直认为付晓对这个案子还是有所隐瞒的。
他和柏祈到底是不是恋人关系?柏祈到底是为什么才做下如此可怕的案子?难道真的是为了付晓?付晓为什么要那么帮他,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付晓好像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帮柏祈逃走的一切,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我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付晓怎么会算计我呢?我强迫自己这样想。
第4章 付晓的自述
〔1〕
在看守所里,美心来看了我两次,每次都会和我嘟囔沈墨太过分。我知道美心这么说是因为自从我进来后,沈墨就没有来看过我。但是我心里其实一点儿都不怪沈墨对我的态度,因为对不起朋友的人其实是我,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点。提到这事儿,当然还是那个骷髅案的问题。我和柏祈的关系……唉,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