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日友好医院里,最佳的藏身地点就是地下一层的控制室,也就是当初渡边军医的办公室“第四办公区”。但大门只能由特殊的磁卡开启,我手里的磁卡没有这个权限,去了肯定也是碰壁,还是办正事要紧。
我大步向东南角拐去。有一扇铁门涂着黑漆,上面还用黄色画了个醒目的巨大闪电图案,下面配有大号简繁两种字体汉字标准:配电重地,闲人勿进,高压危险。我用磁卡刷开黑铁门,里面是个两米见方的短走廊,尽头是一扇黄色铁门,上面用黑色涂着闪电图案,下面配的汉字是:非电工人员请速离开。
这扇门上既有磁卡槽又有钥匙孔,看来是双重保险。我掏出钥匙,拨开钥匙孔上的圆形金属保护盖,把钥匙插进去,按箭头指示方向向左转了三圈,咔、咔、咔!再用磁卡从卡槽中刷过,绿灯亮起,铁门里传出“喀”的一声响。
我用手握住铁门上的把手用力一拉,门缓缓打开。我伸脖看去,里面很明亮,是个约有三十平方米的空间,里面传出嗡嗡的电机运转声,房顶有两大排防爆冷光灯,二十四小时提供照明。两座橙黄色机器立在中央,一座是汽油发电机,另一座是中型变压器,外面罩着铁丝网,贴有高压危险的标识。
铁丝网上开有两扇栅栏门,用大号的铁锁锁牢,旁边靠墙设有六个控制箱,透过箱体的玻璃可见里面闪烁着一排排的红灯。
“哪个才是总电闸开关呢?”我自言自语地问。我拉开六个控制箱门,发现最后一个箱子里还有个小铁匣,上面挂着一把钢锁,铁匣上涂着白漆字:总配电擎。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警告!非紧急情况不得拉闸,否则将会导致全医院中断电力。
哈哈,就是它了!我高兴得笑出声来。可这把钢锁怎么处理?早知道在院长办公室里,我就把那一大串钥匙都带来了。看了看手里的钢管,试了试,刚好可以插到锁环里,再用力撬动,嗨——锁没弄坏,钢管倒是给别弯了。
这可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返回顶层,把院长身上那串钥匙取下来,可这一路上会不会再被那家伙暗中捣鬼,就很难说了,因为中央控制室可以操纵电梯,而通向顶楼的楼梯很不太平。
我四下看了看,忽然看到在角落里停了一辆铁板滑轮车,上面放着两部摞在一起的废旧变压器。我走过去推了推,很沉重,估计最少有一吨多。变压器用几根细钢丝绳松松垮垮地捆了几道。我灵机一动,用力把滑轮车推到控制箱前,
我把纲丝绳解下来,一头拴在变压器的铁环上,另一头穿过小钢锁的锁头,来来回回地扎牢。我深呼吸几口气,把小车往后推了一段,然后猛力再向前推去。我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脸憋得通红,小车越来越快,只听“嘭”地巨响,钢锁被钢丝绳硬生生给拽断了,巨大的惯性和离心力令钢锁迅速飞出,弹撞在发电机的钢片上。
我一屁股坐在坐上呼呼直喘,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然后爬起来再看那个小铁匣,铁门已经被拉弯了,随手一碰就开,里面是个黑色橡胶柄的电匣。我不再犹豫,伸手握住电匣向下拉,拉到最下方时,就听“啪”的一声响,屋里的灯瞬间熄灭,随后又亮起,耳边的嗡嗡声渐渐变小至无,只有六个控制箱里的那些红灯还在闪烁着。
我捡起钢管走出配电室。走廊里的灯全灭了,只有墙角的红色应急灯还亮着,它是用蓄电池来供电,仅能提供可看清道路的光源,以供停电时人们出逃。窗外已是傍晚,昏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走廊,与应急灯的红光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色彩。关上配电室的门,我用钥匙将黄色铁门锁好后,钥匙没拔,而是用力掰,想把它折断。掰了几下,钥匙只是微微有点弯曲,这钥匙做得太坚固了,完全不像普通民居那种门钥匙,一掰就断。
我走出配电室,关好外面的黑铁门,“喀”的一声锁芯闭合,刷卡槽上的指示灯仍然亮着,说明这些刷卡槽内装有电池,不受总电匣的控制,以防停电后无法开启铁门。
总电匣已经关闭,只有这样才能把那个幕后黑手吸引出来找钥匙。现在我要做的事,除了把钥匙藏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或让它彻底消失,就是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严峻挑战——这个幕后黑手必是凶狠之辈,他既然选择留在医院里,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只要能达到将病菌传播出去的目的,就算把他的命搭上也在所不惜。
我得先想个办法把钥匙毁掉,以免被黑手夺去!当然我很清楚,毁掉钥匙的后果是自己也无法逃出医院,但在这个紧急时刻,而且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我别无选择。
深吸几口气后,我跑过去按下电梯的开门键,这才想起总电闸关闭,电梯用不了。我犹豫了一下,再朝楼梯间跑去。刚跑出几步,就听到从“第四办公区”方向传来沉重的铁门关闭声。我心中一惊,紧接着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向配电室方向跑来。
停电终于把那个幕后黑手给逼出来了!这人肯定是个亡命徒,以我这条件,最好别和对方正面冲突,还是先跑吧!我加速向楼梯间跑去,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钻进楼梯里向上跑了两层,在黑暗的角落里再静静蹲守几分钟,没什么动静,我这才长吁了口气。
现在我应该干什么?电闸的事解决了,该怎么办?我从楼梯口悄悄走出来,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但不知从哪里仍然传来隐约的呻吟声和喊叫声。地面躺着几名发病者和安保人员的尸体,地砖上有很多血迹,还有一支92式手枪和几粒弹壳。
我连忙连捡起枪,套筒是退着的,心有不甘的我按下弹夹卡榫,弹仓里没子弹。我蹲下来翻了翻两名安保人员的衣袋,希望能找到新的弹夹,可惜没有。我叹了口气,但还是把套筒推上,将枪收起。这时听到“啪”的声响,墙角的红色应急灯灭掉,走廊里的白光灯却全亮了。我大惊:总电闸不是被我拉下来了吗?怎么又亮了?
难道那个幕后黑手有配电室的钥匙?我不想和那个家伙碰面,但又必须得返回地下一层。我顺楼梯来到地下一层,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应该是没人。我悄悄地走到走廊里,向配电室摸去,眼看快要经过电梯间时,嘀!熟悉的电梯铃声响起,电梯门打开,却没人出来,电梯门也没关上。我站住不动,精神高度紧张。
一个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慢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柄带鞘的日本刀,这人的头罩和我们的不一样,我们都是透明的,但这人的头罩玻璃从外面看就是一面镜子,显然是涂有汞之类的涂层,有点像雷朋太阳镜,只能单面透明,从外面看不到这人的脸。
“是谁?”我大声喝道。
那人转身朝我走来,不紧不慢的。我掏出口袋里的那把92式手枪举起。这人身快如电,迅速后退几步闪身进了电梯,全过程不到半秒钟。别说我的枪里没子弹,就算有也来不及打中。
我左手紧握手枪对准电梯口,整条胳膊都在发抖。电梯门仍然开着,那人很有耐心的在等,丝毫没有乘电梯去其他地方的意思。我额头冒汗,心里很害怕。
我边握枪边慢慢后退,退到楼梯口处立刻转身上楼狂奔,中途遇到几名游荡的发病者,我一顿钢管将其打倒后继续跑。楼道的墙上贴着大大的“6”字,看来这是六楼。我在缓步台手扶大腿喘了半天气,忽然听到走廊外传来电梯门的响声。我走进走廊,正好看到拎刀的那个人慢慢的从电梯间里走出来。
见鬼了!我返身又回到楼梯间继续向上奔去,跑到九楼,心想那家伙不见得有千里眼吧,能知道我在几层?我迈步进了走廊,电梯间那边静悄悄的没动静。我拐了个弯,正漫无目的时,突然听到身后左侧响起电梯铃声。又找上来了?中日友好医院的每一层都很大,因此每层设有两部电梯,我离另外一部电梯比较近,所以直奔而去。
身后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但很有节奏,显然是个身手敏捷的家伙。我喘着气跑到另一部电梯前匆忙按下开门键,还好,电梯很快就到了,门打开后,我迅速闪身进去狂按关门键,恨不得门在一瞬间就能关上。
脚步声就要到了!我左手握着钢管,右手仍然拿着那把空膛的手枪,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哐啷——
电梯铁门轻轻闭合,梯厢开始上升。就在这瞬间,外面的脚步声也到了,有个东西夹着疾风拍在铁门上,清晰可闻。可能知道来不及了,外面那人并没有去按键。紧接着听到外面传来“唰”的类似拔刀或拔剑的声音。我暗叫不好,下意识地躲到右侧。
嚓!一柄寒光闪闪的细长刀刃猛地从电梯铁门中间的细缝中插进来,距离我的小腹不到十公分。如果我刚才再犹豫半秒钟,这刀就插我肚子里去了。
电梯继续上行,那柄刀迅速抽回,我紧靠电梯间站着。刚才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那柄刀的刀刃上有个V字形缺口。这是日本刀!那个不露相貌的家伙难道就是失踪多日的军医渡边武运?
电梯向顶楼攀升而去,到了顶层我迅速跑出来。我知道那家伙再快也要乘另一部电梯追赶我,而爬楼梯的速度就更慢了。但我的时间不多,那家伙乘另一部电梯到达顶楼的时间最多只比我晚十几秒钟,我必须在这十几秒钟内想清楚,自己应该往哪里逃。
院长办公室?既然对方能进入配电室,就肯定也有院长办公室的钥匙,而且我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对方可以将散落在各层的发病者引到一楼,再打开大门把他们放出去。那样一来,H市就完了。
不行,我不能躲,必须得阻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我不能只顾自己,独自逃出中日友好医院,而无视H市面临灭顶之灾!我承认我不是个高尚的人,我也怕死,但如果为了自己活命而让一千多万条人去死,我……我做不到!尤其是眼睁睁看着日本人的诡计得逞,没门!
一股热血直冲我的脑门,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我忽然生出巨大的勇气,为什么要躲?不就是一把日本刀吗?老子还有手枪呢,虽然没有子弹。
我把手枪放在电梯门槛处的地面上,让电梯感应器持续工作,这样门暂时就不会关闭。我再跑到走廊拐弯处竖起耳朵,仔细监听着来自另一部电梯方向的动静。嘀……那部电梯果然也到了,时间间隔约有二十秒左右,真是分毫不差。脚步声隐约响起,是那家伙跑来了,我立刻悄悄跑回电梯口,捡起手枪按下按键,电梯门关闭开始下行。在尚未离开地面时,我清楚地听到脚步声跑至,随后骂道:“八嘎!”
果然是日本人,还他妈的八嘎,欺负我不懂日语是吗?我仰起头大声回骂:“八嘎牙路!”
也许那人已经听不到了,但我必须得给自己壮壮胆。电梯向地下一层疾降,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那家伙从这部电梯跑到另一部大概要十几秒,再算上开关电梯,总共二十秒时间,而我从这部电梯跑到配电室,再刷卡、用钥匙开门和拉电闸,二十秒钟怎么也不够。


第十三章 出洞
地下一层到了,我马上跑到走廊拐角处听声音。中日友好医院的大楼俯视呈正方形,里面的格局是外圈走廊,电梯对称各处一端。我隐约听到传来另一部电梯的铃声,而脚步声却朝另一个方向疾跑去,我心里暗自高兴,真是天助我也。这走廊是正方形相通的,那日本人朝另一个方向跑,我就可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他刚乘坐的那部电梯上行。
进电梯后我迅速关门,再次来到顶楼。电梯门开后我把身上这把92式手枪塞进电梯门与门框之间的空隙里,再用力踢了两脚,手枪死死卡住,然后跑到走廊拐角去听声。好在医院的顶层空无一人,细碎的脚步声朝我这个方向传来,看来运气也不会总这么好。我连忙绕过电梯拐个大弯,迅速跑到另一部电梯里关门下降。
“八嘎,八嘎牙路……”电梯门关上后,我仍然能听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声嘶力竭的骂声。我心里暗笑,这个日本鬼子并不聪明,那部电梯门被手枪卡得死死的,一时半会打不开,他只能顺楼梯向下跑一层,再乘14楼的电梯追我。
这样一来,我至少多了近一分钟的时间。
电梯很快到了地下一层,门开后,我冲出电梯直奔配电室,刷卡打开黑铁门后再用钥匙开启黄色铁门,进入配电室,迅速拉下总电闸。
这时我心中暗笑,那个日本人此时应该在电梯中下行,我拉下电闸,电梯就会困在半空中,就算能扒开电梯门,搞不好也会被卡在两层楼之间的位置,想爬出来可得费点工夫。
我瞥眼看到那辆装着废旧变压器的小铁滑轮车,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把小车推过来,把细钢丝绳在变压器上多缠了几道,使其变短,再拴在电闸的橡胶手柄上,最后用力推动滑轮车。
啪!巨大的拉力将电闸手柄硬生生的连跟拽掉了。我上前看了看,电闸手柄被连根拉掉,只剩下两个固定用的铁扣。这种情况,除非维修人员降临,否则想再把电闸合上,那真比登天还难。
我不敢耽误,连忙跑出配电室,门也不用锁了,反正锁了也是白锁,就让那家伙自己折腾去吧!天已经完全黑了,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红色应急灯,我冲进楼梯间向上爬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个日本人肯定顺着楼梯下来的,虽然中日友好医院左右都有楼梯,但万一和他走个对面,我岂不惨了?
在我准备转身回去,打算找个昏暗的角落躲起来的时候,听到楼梯上方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呼喝之声,好像有人在搏斗。难道那个日本人半路遇上发病者,双方火并起来了?
那些发病者虽然打起架来毫无章法,但毕竟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俗话说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那些发病者一拥而上,说不定就能把那个日本人给搞定了呢!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慢慢的由楼梯向上摸去,同时我密切注意四周的动静。声音越来越近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很多嘶喊声都是在半路突然停止,很是怪异。
我从地下一层爬到七层,忽然感到手上一热,有股液体淌到我扶着楼梯栏杆的手背上,仔细看去,竟是鲜血!我连忙缩手,把手上的血在防护服上擦掉。鲜血继续从楼梯上滴下来。我从楼梯之间的缝隙向上看去,借着应急灯的光线,隐隐约约看到有人影晃动,喊叫声四起,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的撞击声。
我再爬上两层,声音几乎就在眼前了,看来搏斗就发生在十层。我正在考虑要不要静观其变时,突然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吓得我连忙躲闪。只见一个身穿病号服、没了脑袋的发病者从楼梯上一路滚下,鲜血像喷泉似的从脖腔中涌出,四肢还在抽搐着。
看到这情景,我差点被吓死,心想肯定是那个日本人被发病者给缠上了,我还是先躲开吧,等他们打完了再说。就在我转身准备朝第九层的走廊里跑去时,猛听得一声怪叫,斜刺里冲出两名发病者,前面那位迎面抱着我,张开大嘴就要咬我的脸。
我来不及举钢管,只好飞起一脚踢倒他,另一个又到了,我把钢管抡圆了搂头就砸,那家伙脑袋也硬,打得口吐白沫也不退缩,仍然红着眼睛向上扑。我用钢管顶在他肚子上,使他不能接近我。没想到这家伙虽然被病毒控制,却仍然保持着人类使用工具的本能,他用双手抓住钢管用力向后拉,硬是把钢管给夺过去。
“他妈的!”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后退几步准备防守时,却看到那家伙随手将钢管扔在地上,再次扑向我。
我心中暗喜,闪身绕到那人身后,弯腰捡起钢管,就像孙悟空又得到金箍棒一样高兴。当我举起钢管正要砸那家伙时,却发现一个身穿白色防护服、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日本刀的人冲进走廊。
不好,日本人听到我的打斗,闻声追过来了!这人头罩上的玻璃是单反射的,好像戴着一副巨大的雷朋太阳镜,在红光映照下更显诡异。他向我直奔过来。我头皮发麻,拔腿就想跑,我知道那个日本人的身手绝对在我之上,被抓住的可能性极大。这时旁边那个口吐白沫的发病者又扑上来了,我灵机一动,连忙弯腰躲过,再用力将他朝日本人的方向用力踹去。
那个发病者扑在日本人身上,日本人刚要躲,发病者却一把死死搂住他不放,张嘴就咬。日本人大怒,两人贴得太近,他手里的日本刀施展不开,只好用膝盖去顶对方的肚子。
这些发病者大脑细胞完全被病毒侵蚀,肾上腺素异常分泌,精神状态完全异于普通人,就像刚打了吗啡似的,力气也大了不少。日本人不但没有将其踢开,还差点被咬到脖子,盛怒之下他大叫一声:“西内!”然后他横起日本刀,刀刃朝内,从发病者的后颈用力划过。
那柄日本刀极其锋利,瞬间就把发病者的脖子切断了一多半,发病者张大了的嘴巴,顿时不动了,鲜血从后脖颈处喷涌而出,日本人再补上一脚把他踢开。旁边几名发病者一看到鲜血,就像饿狼似的全都扑上去撕咬那发病者的伤口,场面相当恐怖。
趁着日本人和那些发病者搏斗的空当,我已跑到另一侧的楼梯里。既然电闸已经被我破坏掉,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和那日本鬼子周旋到底!
我顺着楼梯跑到12楼。我在中日友好医院工作有一个多月,对这里的格局很熟悉,该层原先是药剂室、放射室、供应室、血浆库、理疗室和内镜科等所在地,患者从F市转移到H市时,这些科室大多数被改造成病房,室内能放病床的地方都放了病床。多数患者出院后,仅剩下不到三百名患者,于是这些科室内的病床又被撤掉了。
我从走廊跑到供应室。我曾经有一次和李医师到这里取医疗用品,看到过很多大大小小的手术刀,还有一种用来切开胸腔的带柄钢锯,极为锋利。在走廊里的时候,我心中纳闷,除了被杀死和打伤的那些疯子之外,医院里应该还有一百多名发病者,但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了,只是偶尔有几个跳出来拦路的,其余那些家伙都跑到哪里去了?
带着疑问,我来到供应室,刷卡打开门,里面亮着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宽敞的室内有几十排金属柜,上面写着编号铭牌。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脑,是平时用来查询库存的,现在没法用。我找了几圈,在电脑下方的木柜里发现几本厚厚的账本,上面有目录索引。
这回还不错,只是无法查到每种物品的数量,但能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在哪个编号的柜子里就足够了。按照账本的索引,我摘下墙上的钥匙,打开编号为00455009号柜子。这个柜子其实是冷藏柜,里面有很多金属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型号和用途的手术器械,长短手术刀、止血钳、回形刀、磨骨锯、探针等。
我翻出二十多把巴掌长的手术刀,用两个石棉袋子装好,离开供应室。我习惯性的朝电梯处走去,走了十几步才想起无法乘电梯,连忙转身向回走。路过血浆库时,隐约听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中日友好医院的血浆库共有三个,分别在地下一层、7层和12层,以利于病人输血时节省时间。血浆库的门敞开着,对这个我并不意外,因为从早晨病人暴乱开始,很多科室的门都没来得及关,有一部分是医疗人员自己打开,没来得及关闭就被发病者突破了。
我悄悄走进血浆室,里面有两个套间,那些声音是从最里面的房间传出的。我慢慢的走进里间屋门旁边,声音越来越响,杂乱无章,好像几十个人围在一起小声议论争执着什么。
我用手扒着墙边,刚要探头向内看,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我连忙用手去扶门框,手里的钢管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先是有两秒钟的安静,随后杂乱的脚步声四起,有人朝屋外猛冲出来,就像刚被打开栅栏门的野猪圈。
我后退几步,借着门外昏暗的红光,这才看到地面上居然有一大摊血!难怪刚才我差点摔倒。几个人冲了出来,都身穿着病号服,浑身血迹,有两人嘴里还叼着血浆袋。
这些人居然躲在血浆室里喝血!原来发病者开始具有动物原始的嗜血性,可能有人闯进血浆室,发现这里有大量的血可以喝,血腥味吸引了更多发病者,于是他们都挤到这里来喝血。
听到声音后,这些发病者纷纷拥出,争先恐后的朝我这个活的“血浆袋”狂奔而来。我连忙跑出去夺路而逃,身后一片鬼哭狼嚎声。我抽空回头一看,好家伙!二三十个满嘴满身全是血的发病者都跟出来了,动物的本能让他们见到活的动物就想咬。
拐了两个弯,我没命的向楼梯方向跑去,这时却远远看到有个穿白色防护服,手持日本刀的人由楼梯间跑出来。他一看到我,立刻身体耸动,显然愤怒无比,加速朝我跑来。
我吓得魂飞天外!这回可惨了,两头夹击啊!返身朝回跑吧,后面那些发病者都冲上来了,一个个你挤我、我挤你,脚连滚带爬,跟逃难差不多。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石棉口袋,把心一横,迎着这群家伙冲上去,先用钢管左右开弓打出一条路,我在人堆里弯下腰,顺便把石棉口袋里的手术刀全都倒在地上。
后面那个日本人看到我想冲过疯子群逃跑,连忙追了上来。我弯腰从两个发病者肋下穿过去,跑进一间科室马上关好门,迅速锁上门后死死抵住。发病者在外面疯狂撞门,门上的金属锁螺丝开始松动,估计顶不了几下。
我用肩膀死死顶住,闭着眼睛暗想,难道刚才的计策白用了,不管用?
门又被撞了几下,忽然安静下来,但隔着门能听到外面惨叫声四起,看来日本人动刀了。我很了解那种日本刀,是世界三大名刀之一,形状简练,锋利无比,其设计和中国的大砍刀完全不同。日本刀是专门用来砍人而不是砍物体的,所以又窄又薄,砍人四肢和切黄油没什么区别。
突然我听到外面有人大叫一声,紧接着呼喝声响起,声音十分耳熟。我哼笑几声,从声音判断,很像渡边军医。杂乱的响声离我越来越远,我冒着险把门悄悄开了个小缝向外偷看,心下暗喜,计策管用了!
只见那些发病者手里拿着手术刀,面对日本人疯拥而上。他们并不知道使用工具,只是看到我扔下了这么多手术刀,以为是什么食物,纷纷捡起来抓在手里。随后日本人冲上来追我,发病者都被他吸引过去了,所以我才暂时安全。这些发病者手里的手术刀四下乱砍,日本人虽然身手好,但也怕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他虽然砍死砍伤十几人,但还是被一个家伙用手术刀刺中了肩膀。
手术刀是用高碳合金钢制成,比日本刀还要锋利,再加上发病者用力太猛,瞬间就扎破了多层防护服和内衣,刺中了日本人的肩膀。
日本人大怒,他知道中日友好医院是全封闭的,空气中充满了病毒,只要呼吸道或伤口与空气接触,马上就会被感染。他气得哇哇怪叫,挥刀狂砍,一刀一个,把这些发病者的脑袋都切了下来,好像切萝卜似的。
我趁着混乱推开门,迅速拐过走廊朝楼梯跑去,刚爬上楼梯,就听到从身后走廊传来渡边军医的嘶喊声:“库拉,库拉西得,西内!”
我跑到13层,来到放射二室。这里是密闭的防辐射室,铁门非常牢固,而且能从里面锁定,外面就算有磁卡也打不开。渡边军医的防护服已经破了,按照现在西尼罗病毒的活性判断,用不了十分钟他就会感染发病,到那时候我也就不用怕他了,一个毫无思维的疯子有什么可怕的呢?
放射二室的铁门敞开着,我刚要进去,却从里面歪歪斜斜的出来两个人。我一看,居然还认识。
那是两个身穿防护服的人,从手臂上贴着的标识可见,他们都是医院从保安公司请来的。他们都没戴头罩,脖子处的衣服破破烂烂,显然是被疯狂的发病者硬是给扯掉了头罩。两个人脸上掉了好几块肉,估计是被发病者咬掉的,随后他们也迅速感染病毒并发疯。
从相貌来看,这两人就是早晨在I2隔离室和陈主任一起审讯我的那两名安保人员,看来他们运气不太好。我站在原地没动,因为对方看到我后愣了一下,并没有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