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纤纤望了一眼其他几个同伴后,一字一顿地说:“很简单,这说明了——凶手就在我们五个人当中!”
如果这一切真是鬼魂干的,那么蚯蚓跌坠下三米高的尸池,就足以杀死他了,鬼魂根本没有必要再在他的左胸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么做的唯一解释就是,那个凶手担心蚯蚓从三米高的尸池上摔下来,并不能致命,所以凶手才补上了这一刀。
凶手的计划很周全,他料定了所有人在看到了尸池下的尸体后,会发出惊声尖叫。他也知道蜡烛会在什么时候熄灭,所以才做好了准备,趁着大家尖叫的时候,对蚯蚓下了毒手。而正是大家同时发出的尖叫,遮掩了蚯蚓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至于凶手为什么能确定蜡烛在什么时候熄灭,道理也很简单。六枝蜡烛是同时点燃的,在差不多的情况下,也会在相差无几的时间熄灭。秦纤纤计算过,这种蜡烛从点燃到熄灭,一共需要十二分钟的时间。从走到医学楼大门到进入解剖室,一共有三扇铁门与一扇木门,蚯蚓每打开一扇铁门要花费两分钟的时间,四扇门一共要花了八分钟。而他们在楼道里走了两分钟,所以当他们在解剖室里呆上两分钟的时候,蜡烛就会相继熄灭。
凶手曾经提前来到了解剖室,扔了十个伪装成尸体的塑胶充气模特儿在尸池底下,就是为了让大家恐慌。而在聊天室里化名无头的那个陌生人,一定也是凶手,他的目的就在于引诱所有人到解剖室来,并且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尸池中去。
凶手还用了很巧妙的办法,让所有人以为是鬼魂杀死了蚯蚓,所用的道具就是窗户外那棵大树上的白纱巾与脚印——只有鬼魂才可以从焊死了钢条的窗户中穿行。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伎俩,只要提前在树枝上留下脚印、挂上白纱巾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听完了秦纤纤的叙述,青铜不禁高声问道:“你怎么能够肯定凶手曾经提前来过这里?”
秦纤纤答道:“在我们翻越长木桥上的铁门时,我曾经注意到,铁门上的碎玻璃掉在了门前,痕迹很新鲜,像是才被敲下来的。谁会敲下铁门上防止翻越的玻璃渣呢?那当然是有人在今天晚上提前翻进了湖心岛。”她顿了顿,又说,“另外,还有一处证据。保安抬走蚯蚓的尸体时,我曾经借着说话的机会,握住了蚯蚓的手,发现蚯蚓的手上一点灰尘也没有。蚯蚓曾经用铁丝打开铁门,如果提前没有人来开过门,那么他的手上一定会沾上许多灰尘。他那干净的手掌,就足以说明凶手曾经提前来过解剖楼。”
“那么这个凶手是谁呢?”青铜迫不及待地问道。
秦纤纤掐了掐手指,说:“照我的计算,翻进铁门,来到医学楼。打开三扇铁门与一扇铁门,再在解剖室里为塑胶模特儿充气,最后扔进尸池里,离开湖心岛,总共需要一个半小时。而这一切,肯定要在天黑之后才能施行。所以——我想问一问,天黑之后,你们谁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没有与其他人在一起?”
青铜立刻答道:“我、蚯蚓、雷神,还有耳朵,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吃的晚饭,然后到图书馆看了一会儿书后,就一起来到了西川大学。我们四个人始终是在一起的,谁都没有单独离开。”说完之后,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王婧一眼,问。“王老师,您呢?”
王婧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她声音颤抖地说:“是的,我是没有证据表明我一直和其他人在一起,但是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
秦纤纤叹了一口气,说:“表姐,我也不想指证你就是凶手的。但是——”她伸出了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掌,说,“这套黑色长袍是你为我准备的,你也穿着一件同样的长袍。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上面连着的手套,其实是买来后再缝上的。你为什么要在买来的长袍上缝上手套呢?我想,理由只有一个,防止在那把杀死蚯蚓的匕首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王婧愤怒地叫道:“这也不能成为我就是凶手的理由!我只是觉得如果长袍上再多一副手套,会显得很酷,所以才缝上的。”
“好吧,表姐,就算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有一个证据。”
“什么证据?”
“凶手布下所有的局,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蚯蚓、青铜他们一定要来到湖心岛中的医学楼解剖室,一切的计划才能施行。今天下午在学校冷饮室里,你就授意我,要编一个故事把这几个小孩激到湖心岛来。但是因为学校的网络断了,我没上线,所以聊天室里才出现了一个名叫无头的陌生人,讲了那个恐怖的鬼故事,把蚯蚓、青铜他们引到了这里来。为什么他所说的地方,正是你之前让我说的湖心岛?答案只有一个,无头就是你——王婧!”
“你这都是无端的猜测,你们谁都没有确实的凭据指证我是凶手!”王婧叫了起来。
秦纤纤又叹了一口气,说:“表姐,确实的证据一定会找到的。你一定不知道,西川大学为了防范日益严重的迟到早退问题,特意在校门口安装了监控摄像头。这个摄像头是带有夜视功能的,能够拍下所有人进出校门的时间。只要不出意外,摄像头一定会录下你是什么时候进入西川大学的。你在十点来到了我的寝室,如果摄像头拍下你走进校门的时间是八点半以前,那么你自己去向警方解释这一个半小时你去了哪里吧。”
听完这句话,王婧两腿忽的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第四章 动机
果然,根据摄像头的记录,王婧是在晚上八点时走西川大学校门的。而在女生宿舍附近一个正对着人工湖的摄像头,在八点十分的时候记录了王婧曾经从摄像头前经过,但直到九点五十才重新出现。在此之间,遍布校园各处的摄像头,没有一处记录到了王婧的身影。
王婧终于承认了,蚯蚓是她杀的。她所使用的手段,竟然与之前秦纤纤所推理的一模一样。
当警察带走王婧的时候,秦纤纤垂下了头,问:“表姐,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为什么会杀蚯蚓?如果是因为他曾经在昨天夜里捉弄了你,那你也太小气了,真的和我平时记忆中的表姐太不一样了。”
王婧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唉,让我告诉你我的动机吧。我第一次作初中毕业班的班主任,所以非常在乎我们班上的升学率。在我们班上,老有几个同学拖全班的后腿,特别是蚯蚓、青铜、雷神与耳朵这四个家伙。他们的成绩真是糟糕透了,要是让他们参加中考,我们全班的平均分会被拉下很大的差距,我们班上的升学率也铁定会掉到最后。我是个好强的老师,所以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要想让升学率名列前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四个人不参加中考。要想让他们不参加中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他们!我原来的计划是,在今天晚上杀死蚯蚓,然后再在每个星期杀死他们剩下的一个人。我已经构想好了另外三个更完美的计划,可惜还没有来得及施行,就在第一个计划中出了纰漏……”
王婧被带走之后,青铜突然对秦纤纤说:“纤纤姐姐,如果早知道王老师这么在意升学率,我们四个人一定会主动提出放弃中考的。可是,为什么王老师不给我们说呢?”
秦纤纤仿佛没有听见青铜的问话。她只是在想,如果表姐的这个计划成功了,那她接下来的三个超完美计划又会是什么呢?


第五卷 隐穴


楔子
层云堆叠的天空中,连绵的雨丝映衬着天宇的灰色,很容易就让一个人的心境不知不觉变得阴霾起来。雨季到来之后,梅雨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星期。西川大学最偏僻的角落,经年陈旧的围墙浸淫在阴雨中,终于在一个沉黑的夜晚分崩离析,残骸散落在枯萎的草地上,露出了围墙后满是蔓藤的山坡。
晚自习刚结束,夜幕之中,两个女生打着手电钻过坍塌的围墙,来到后山下。她们向漆黑的山顶望了一眼,就沿着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向上攀爬而去。雨点敲打着蓬布雨伞上,山间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很有节奏。转过一个弯,她们停下了脚步,在她们的脚下,是一座石质墓碑。
墓碑旁野草丛生,阳文碑铭已经湮没在岁月的长河中,字迹早就看不清了。其中一个女生语气低缓地说:“这就是将军墓,听说下面埋着一个宋朝时的大将军。我是在图书馆里的地方志时看到的,前几天上来搜索了一番,没花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墓碑。说不定除了我们俩之外,再没其他人知道在这里还有座古墓了。”
另一个女生则有点担忧地问:“在这墓的下面,会不会有鬼啊?”说完这句话,两个女生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裸露的胳膊上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们用雨伞遮住了墓碑,然后用一块布擦干净了墓碑上的水迹。一个女声从背包里取出一张宣纸,就着雨水将宣纸打湿,贴在了墓碑上。另一个女孩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色的蜡,在宣纸上来回刮磨。不一会儿时间,一张碑文的拓片就出现在两个女孩手中,就像变戏法一般。
两个女孩正想击掌庆贺,就在这时,墓碑后的草丛里,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两个女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当她们看到眼前的东西后,顿时张开了嘴大声尖叫起来。“啊——”惨叫声划破雨夜,两人扔掉手中的雨伞,抓着宣纸拓片,转身就向山下跑去。她们摔了好几个跟头,浑身泥泞不堪,胳膊也被草芒划出了血痕。
将军墓后的草丛里,传出一个女人阴恻恻的笑声,似是忘形,又似是讥诮。笑声低沉婉转,就像是从千年古墓中传出来的一般。


第一章 鬼魂出没
西川大学的女生寝室是幢老楼,毗邻人工湖,每逢梅雨季节,湖水氤氲而生的潮湿水雾就会笼罩住整幢寝室,这让住在老楼里的每个女生都活在一种湿答答的感觉中。
夜已经深了,秦纤纤还没睡,她正在电脑前为一家名叫《花火》的学生杂志写一篇校园推理小说。当她写完一节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梭巡了一眼,才发现寝室里另外两个女孩罗薇与严浩玲还没回来。罗薇的床上,摆着一本翻开一半的书,那是时下销售得最火的网络小说,小说里讲了一个关于盗墓的传奇故事。
这两个家伙到哪里去了?秦纤纤正在纳闷的时候,寝室门忽然开了,罗薇与严浩玲湿淋淋地冲进寝室,身上全是泥土。罗薇手里拿着一张皱湿的宣纸,两人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一进了寝室就冲上床铺,连鞋子都没脱。两人的模样,仿佛刚刚遭遇了最可怕的恐怖事件。
“你们这是怎么了?见鬼了?”秦纤纤关切地问道。
没想到罗薇与严浩玲一听到秦纤纤的问话后,瞳孔骤然放大,两人同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刚才去哪里了?”秦纤纤诧异地问道。
罗薇愣了半晌,才惊魂未定地吐出了几个字:“我们去将军墓了,我们真的见鬼了!”
喝了一口秦纤纤递来的热水,罗薇与严浩玲好不容易才镇定了下来。今天下午,她们两人因为无聊,跑到阶梯教室去听其他系的公开课,正好撞到考古系一位姓陈的教授讲解碑文拓片的制作方法。这场课陈教授讲得深入浅出,即使是从来没学过考古的罗薇与严浩玲,在听完之后,也明白了怎么制作碑文拓片。
公开课结束后,罗薇想起前几天学校靠近后山的那堵围墙坍塌了,听说后山上有一座古将军墓,将军墓的墓碑还没有倒塌,所以决定与严浩玲一起趁着夜雨,去后山上实验一下才学来的拓片制作方法。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她们用买来的宣纸和蜡墨,成功拓下了墓碑上的碑文。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从墓碑后的草丛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人正缓缓向她们靠近一般。罗薇抬起头,将手中的手电向草丛里射去,这时,她与严浩玲同时看到了一条飘忽的白色影子。
那真是白色的影子,没有头颅,也没有脚,却在黑暗之中飘动着。黑夜里忽然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罗薇与严浩玲也看清了那条白影——它是有头的,不过它的头发很长,也很黑。头发从头颅前面搭了下来,遮住了脸,只有它的嘴唇露了出来。一条很长很长的,粉红色的舌头,软绵绵地搭在嘴唇外。白影的胳膊裸露在外面,肤色与它穿着的长袍一样惨白。它的喉头涌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音节短促,似乎在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罗薇忽然想起一则关于将军墓的传说。
传说西川大学所在的地方,宋末元初的时候是一处古战场。宋军与来犯的元军在这里展开一场惨烈的战斗,最终,彪悍的蒙古战士击败了宋朝军队,守城的宋朝将军在城池被攻破时,用一根白绫将自己吊在了城墙上。蒙古人想来敬重英雄,于是将这位将军厚葬,埋在了沙场上。罗薇不禁想,上吊而死的人,舌头都是吐在嘴唇外的——难道这条白影就是宋朝将军的鬼魂?
严浩玲则想起了一则关于吊死鬼的传说。
据说上吊而死的人,游荡的魂魄充满化解不开的悲愤与冤屈。而这样的悲愤与冤屈是不能进入五道轮回的,否则在下世为人的时候,会继续前世的仇恨,掀起血雨腥风。所以上吊而死的人,如果想要投胎转世,必须寻找一个替死鬼才行——难道这条白影就是寻找替死鬼的冤魂?
两人一声惨叫,扔掉了手中的雨伞,转身就跑。她们用最快的速度,沿着石板路跌跌撞撞冲下后山,回到校园寝室里。直到现在,即使给秦纤纤说完了她们的遭遇,她们也依然浑身颤栗,张惶惊恐,久久不能平复。


第二章 诅咒碑文
听完了罗薇与严浩玲的叙述,秦纤纤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你们是不是看花眼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
“那你怎么解释我们看到的白色影子?”严浩玲不服气地反问。
秦纤纤考虑了一下,说:“我觉得,说不定那只是一张挂在树枝上随风飘动的白衣服,你们只是出于恐惧产生的群体无意识反应,才错认成了鬼魂……”
“不,绝对不可能!”罗薇大声反驳道,“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认错的!”
屋里突然沉默了,气氛令人窒息,空气几乎凝滞,秦纤纤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话了。就在这个时候,寝室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这声音很及时地解除了寝室里的尴尬。
秦纤纤连忙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很干净的套装。这老太太一看到秦纤纤,就厉声问道:“已经到关灯的时间了,为什么你们还在吵闹?你们不休息,其他寝室的同学还要休息呢!”
秦纤纤连忙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我们正要睡呢。”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罗薇与严浩玲的声音:“陈教授,您怎么在这里?”
看到秦纤纤诧异的眼神,罗薇连忙解释,原来这位老太太就是今天下午在考古系公开课里讲解拓片制作方法的陈教授。这着实让秦纤纤感到了惊讶,她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太太,竟然会是一位考古专家。
陈教授看到罗薇和严浩玲后,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她说:“原来是你们两个来偷偷听课的小丫头啊……我是西川人,今年从北京的考古研究所退休后,就回到了家乡,被聘请到西川大学来做老师。我这个人闲不住,又是单身,所以在任教的同时,又兼任了考古系一个班的辅导员。现在我就是到女生寝室来看看我们班上的那帮丫头,结果听到你们这间寝室里老在闹……”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教授的话音忽然停住了,她的目光落到了罗薇手里还捏着的那张皱巴巴的宣纸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拓片……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罗薇很不好意思地答道:“是我们今天晚上在后山的将军墓墓碑上拓下来的,就是用您今天下午教的方法。”她怯生生地将拓片递给了陈教授。
陈教授疑惑地说:“学校后山上还有个将军墓?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呢。”她接过了拓片,看了一眼,就发出了诧异的惊叹,“哟,还是座宋朝的古墓呢!还真是一位将军的墓呢!”
她指着拓片上的铭文,说:“你们看,这碑文是楔形文字,应该是蒙古人撰写的。碑文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这位将军的生平事迹,将军是在城池被攻破后自杀的。蒙古人说,他们也很尊敬这位战场上的对手,所以立此碑以供后人瞻仰。咦——”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教授忽然愣住了,她指着碑文最下方一行弯弯曲曲楔形文字,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了?”秦纤纤好奇地问。
陈教授对三个女生说:“这一行楔形文字的意思,译作汉文就是:擅动此碑者,三日内必死!”
她刚一说完,罗薇与严浩玲同时发出一声尖叫,脸色变得煞白。
这时,陈教授笑了,她对罗薇与严浩玲说:“怎么了?害怕了?有什么好害怕的啊?难道你们还担心真会有什么诅咒的碑文吗?这只不过是立碑的人害怕有人盗墓,所以写下这么一句话来吓唬盗墓贼而已。”
听了陈教授的话,罗薇却还是没有平息心中的恐惧,她幽幽地说:“可是……陈教授……今天晚上我们做完了拓片后,真的见到了鬼……”


第三章 血光之灾
陈教授对于罗薇她们所见到的鬼魂,解释得与秦纤纤说的差不多,她也认为是罗薇和严浩玲看花眼了。
陈教授离开之后,带走了那张拓片。而寝室里在只剩三个女生的时候,却又陷入无可救药的沉默之中,谁都不愿意再提及将军墓的话题。秦纤纤继续打起精神写她的那篇推理小说,可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再全身心投入在小说的创作中了。罗薇坐在床头看着那本关于盗墓的小说,不过她的心思也不在小说上,很久很久都没有翻到下页去。严浩玲则躺在床上,用毛巾遮住了脸想睡觉,可是她的身体却一直在颤抖,根本没有睡着。
十一点半,寝室准时熄灯。这一夜,三个人谁都没有睡好。秦纤纤在床上辗转反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清晨,秦纤纤很早就醒了,她觉得昨天的睡眠非常好,竟然连一个梦都没有做。她正准备起床的时候,忽然听到厕所里传来了低声的对话,那是罗薇与严浩玲的声音,她们正在窃窃私语。
严浩玲的声音很是颤抖:“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吊死鬼抓走做替死鬼……”
罗薇低声说:“你别担心太多了……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说不定昨天晚上真是我们看错了。”
严浩玲快要哭了:“你当然不担心啊,做拓片的时候,是我用蜡墨刮磨墓碑的,擅动墓碑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三日内要死的人是我啊!”
秦纤纤也听得心里有点抓紧了,她正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忽然不小心将毯子踢到床下去了。听到了她的动静,罗薇和严浩玲立刻停止了对话。秦纤纤连忙作势翻了个身,鼻孔发出微微的鼾声。
见秦纤纤没有醒过来,罗薇与严浩玲这才开始继续她们之间的讨论。这一次,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秦纤纤几乎一句都没听清。直到最后,她才听到严浩玲抬高了声音说:“不行,我一定要去找找陈教授。她既然能够认出那些蒙古文字,说不定也能知道怎么才可以破解诅咒。”说完之后,她就从厕所走了出来,猛地拉开柜门,翻出一身衣裳换上。
当严浩玲脱下睡衣的时候,忽然愣住了。只是片刻的静默,她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怎么了?”秦纤纤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关切地问道。
严浩玲指着脱下的睡衣,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纤纤顺着严浩玲的手势望了过去,也禁不住大吃一惊,皮肤不由自主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严浩玲的白色睡衣上,背部全是星星点点的嫣红血迹,如绽放的血色蔷薇。再捋开内衣,在她的背上,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褐色的斑点,全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结了痂的出血点。
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背上的褐色斑点,严浩玲终于忍不住了,她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栗着,皮肤在一瞬间,激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液。蓦地,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床前,抚着床头放声哭泣起来。
听到严浩玲的哭声,罗薇走出了厕所。当她看到严浩玲背上的出血点,也愣住了。良久,她才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天哪,这是血光之灾!”


第四章 鬼魂火焰[
天已经大亮,持续了好几个星期的细雨也终于停了。罗薇跌跌撞撞走出寝室,快步行走在人工湖湖畔。她想,只有陈教授可以救她了。
“等一等,我们陪你一起去找陈教授!”秦纤纤与罗薇跟在了她身后。
陈教授是新聘的老教师,就住在人工湖另一侧的单身教工宿舍中。宿舍被包围在一排柳树之中,雨过天晴,洗练的空气中充满了植物的清新气味。
在出门之前,秦纤纤在网上搜索了陈教授的资料,知道她是国内古文字研究的权威,在来西川大学前,她一直在北京的某家科研机构工作。陈教授将一身都献给了考古事业,一直没有结婚。根据网上的资料,她在三年前曾经收养了一个残疾儿童,可惜今年年初的时候,那个小孩却因病离开了尘世。陈教授一时心灰意懒,这才提前退休,回到了老家西川市。但她在西川定居后,却依然无法离开考古工作,所以当西川大学向她发出邀请后,她立刻欣然前往任教。
由此也可以看出,陈教授的确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人。秦纤纤只希望陈教授能够帮到她的朋友严浩玲,哪怕只是一点心理暗示性的安慰也好。
敲了很久的门,陈教授出现在三个女孩面前。她听完了严浩玲的叙述,然后观察了一下她背上的出血点,就走到了窗台边,点上一根烟,静静地沉思着。良久,她才回过头来,对三个女孩说:“其实呢,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怪力乱神之说只存在于虚妄之中,所有一切都能够在科学上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教授,那我背上的这些恶心的斑点究竟是什么呢?”严浩玲带着哭腔问道。
陈教授踱到严浩玲身边,又仔细看了几眼她背上的褐色斑点,慢悠悠地说道:“依我看呢,这些出血点更像是因为皮肤过敏而造成的表皮毛细血管破损。昨天夜里你们去后山将军墓的时候,说不定被草丛里的蚊虫咬到了,所以才发生了过敏现象。”
“那为什么只有我会过敏,而罗薇没有过敏呢?昨天我们是一起去后山的啊!”严浩玲掩饰不住自己对陈教授说法的怀疑。
陈教授笑了笑,说:“每个人的体质都是有个体差异的。蚊虫叮咬会将毒素注入受体体内,针对这种毒素,说不定有些人就会过敏,而另一些人就不会过敏。这是一种很常见的生理现象。”
“可是……可是……”严浩玲不知道怎么说了,她花了很大的气力才组织起自己的语言,“陈教授,如果墓碑诅咒是真的,那么您有办法帮我解除诅咒吗?求求您,救救我吧!”她双膝一软,跪在了陈教授面前。
陈教授连忙将严浩玲扶了起来,说:“孩子,你别这样,我能帮的话,一定会帮你的。先让我们再好好看一下那副拓片吧,我来研究一下上面的碑文是否暗含玄机。”她拉开了窗边写字台的抽屉,取出一只很大的木盒子。
打开木盒,那张昨天夜里罗薇与严浩玲在将军墓墓碑拓下的宣纸,就安安静静摆在里面。金黄色的朝阳透过窗户撒在写字台上,房间里显得很是温暖。
陈教授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放大镜,然后拾起宣纸拓片,正准备重新检查的时候,突然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
一簇闪着黄绿光芒的火焰凭空从宣纸中间燃烧起来,转瞬之间,拓片被一团幽灵般的火焰吞没。
一切发生得是那么突然,陈教授与三个女生一时都没有反应得过来。片刻之后,她们才恍然大悟,写字台上只剩下了一团暗灰色的灰烬。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严浩玲大声叫了起来。
陈教授的脸上一片死灰,她看着这团灰烬,愣了半晌,才缓慢无力地说道:“我在一本名叫《古术大全》的古书里,曾经看过这种现象的介绍。这是——鬼魂火焰!”


第五章 驱邪大法
《古术大全》是一本记载民间法术的古书,陈教授说,那是她多年前在一座宋朝古墓里发现的线装书。在古书里,记载了一种名叫“鬼魂火焰”的法术。中国古代的民间术士为了谋害某个仇人,会捉来一只冤魂未散的鬼魂,以三味真火炼成灰烬,再将鬼魂依附在某种载体上,成为邪灵。这载体可能是一张纸片,也可能是一块竹篾。术士会将藏有邪灵的载体送给仇人,在特定的时间,载体会莫名其妙忽然化作火焰,邪灵也随之被释放,依附在仇人身上,汲取仇人的精血之气,直至仇人死亡。按照古书里的说法,整个过程会很短,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仇人就会最终死亡。
不过,陈教授一直都认为所谓的“鬼魂火焰”只是古书上的杜撰而已,从来没想过会在现实里看到。
“这么说,现在邪灵已经依附在了我的身上?我真的会在三日内死掉吗?”因为听了陈教授的话,严浩玲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急剧收缩,身体也不由自主打着摆子,全身像是跌入了无比寒冷的冰窖中。
陈教授死灰着脸,说:“不仅仅是你,说不定我们四个人都已经被邪灵附体。中国古代的许多秘术,都是无法用科学进行合理解释的,比如巫医,比如蛊术,比如奇门遁甲……或许,我们四个人都会在三日内毙命……”
罗薇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只有秦纤纤冷静地问:“陈教授,您有办法破解这种”鬼魂火焰“法术吗?《古术大全》里记载破解之术了吗?”
陈教授点了点头,说:“是的,古书里是记载了一种破解之法。但是那种驱邪大法会很复杂,实施起来难度很大。”
严浩玲着急地高声叫道:“既然有办法,那我们赶快实施吧!只要能救命,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都不怕的!”罗薇与秦纤纤也连忙附和道。
“好吧。今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也就是你们两个女孩昨天夜里制作拓片的同一时间,我们在将军墓的墓碑旁集合吧。”陈教授不疾不徐地说道。
浑浑噩噩渡过了一整天,终于到了深夜。秦纤纤与罗薇、严浩玲穿过坍塌的围墙,沿着石板路,攀上后山山顶,来到了将军墓旁,看到了在那里等候已久的陈教授。
墓碑旁,摆了一张供桌,桌上放着几只古香古色的碟子,碟子里各自装盛着糯米、黑驴蹄子、香菜、蜡烛,还有各种说不出来历的植物。
“糯米驱魔,驴蹄辟邪。”陈教授一边说,一边将糯米撒在四个人的身上,再用黑驴蹄子在每个人的脸上来回蹭了几下。然后,她取出一根针,挑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指血挤出,滴进了一只海碗里。接着,陈教授将针递给了三个女生,说:“好了,你们也将指头的血滴进海碗里吧。”
有点像电影里的弑血为盟,虽然心里觉得有些酥麻,但三个女声还是颤巍巍地照做了。四个人的血融合在一起,陈教授点上了蜡烛,又将碟子里那些说不出名字的植物,逐一在血碗里蘸了一下。然后,她饮下了一口海碗里的血液,再将海碗递给了三个女生。
“这就是驱邪大法?”秦纤纤问。
陈教授点了点头,说:“是的,只要喝下了这海碗里的血,身体里的邪灵就会被赶走。”
“那这过程也不是很复杂啊。”
陈教授苦笑道:“是的,你现在看着是不复杂,可我找这些草药,却花了不少精力,几乎走遍了后山附近的各个山头,才找齐了这些植物。”
三个女生按照陈教授的吩咐,喝下了泛着腥味的鲜血,驱邪大法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下山的时候,陈教授对她们说:“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否则驱邪大法就会失去对你们的保护,邪灵随时会再次附体。还有,你们不要再到将军墓来,特别是这墓碑。拓片的事你们也要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这,非常重要!”


第六章 碑下墓穴
西川市刑警队长周渊易,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接到了秦纤纤的电话。尽管有些不情愿,但他还是在第二天来到了西川大学。(周渊易与秦纤纤的关系,请参阅拙作《噬脸》。)是人工湖畔的凉亭里,周渊易听完了秦纤纤关于拓片、鬼魂、驱邪大法的叙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鬼魂作祟的事?陈教授不是不让你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你为什么还是给我说了?”
秦纤纤微微一笑,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也根本没有什么邪灵,所以我才敢告诉你的。”
周渊易心中一惊,问:“哦,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全是陈教授搞的鬼?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秦纤纤答道:“不错,这一切全是陈教授搞的鬼,我猜,她的目的就是想掩饰她在将军墓墓碑附近做过的某件事。罗薇与严浩玲前天夜里去制作拓片,虽然并没在墓碑附近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却还是被一条白色的影子给吓走了。不过,她们的拓片制作得非常成功,如果让其他学生知道了,或许都会跑到将军墓的墓碑上去制作拓片。如果在墓碑附近真有什么秘密,说不定会被那些接踵而至的学生们发现。所以,陈教授就要想个办法,不让她们将墓碑的事说出去。如果我没猜错,就连碑文上的诅咒,也许都是陈教授自己杜撰出来的,毕竟那些楔形文字,只有她才认识。”
“嗯,有点道理,那严浩玲背上的出血点怎么解释呢?前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出过寝室门,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鬼魂火焰“又是怎么解释呢?”周渊易好奇地问。
秦纤纤侃侃而谈:“其实,陈教授的破绽,正是在”鬼魂火焰“那里露出破绽的。宣纸是不会无缘无故被火焰吞没的,除非有人使了马脚。只要在宣纸上涂抹白磷,放在避光的盒子里。当宣纸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接触到光线,就会产生自燃,发放出黄绿色的光芒。正是那些黄绿色光芒的火焰,出卖了陈教授!而至于严浩玲背上的出血点,很简单,只要在我们寝室里偷偷放入麻醉性的气体,我们就会睡得死死的。难怪前天夜里我睡得那么香,连个梦都没有做。趁着我们睡死了,别说伪装出血点,就是把我们杀了,我们也是没办法的。”
周渊易点了点头,说:“不错,纤纤,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么陈教授究竟是后山山顶的将军墓附近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干脆我们这就上去看看吧。”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坍塌的围墙旁,几个泥水师傅正在那里修补着围墙。
“这一次学校的反应还蛮快的哦。”秦纤纤对周渊易说,“上一次我们寝室的路灯坏了,硬是打了一个月的报告,才有后勤师傅来为我们换灯泡。”
“哦?!”周渊易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一个泥水师傅面前,问:“是谁让你们来修补围墙的?”
泥水师傅头也不回地答道:“当然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啊!”
“什么样的老师?”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挺慈眉善目的。而且还是先给的钱,在让我们来修补的。”泥水师傅答道。
一定是陈教授找这几个泥水师傅来修补围墙的,她的秘密已经昭然若揭了。秦纤纤与周渊易穿过坍塌的围墙,快步沿着石板路攀上了山顶,来到了墓碑前。
墓碑附近空无一人,秦纤纤与周渊易仔细检查起墓碑周围的蛛丝马迹。只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墓碑下的泥土很新鲜,这里根本不像是墓碑原来所在的地方,墓碑是被移到这里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墓碑为什么会被移到这里来?难道这就是陈教授的秘密?”周渊易揣测道。
秦纤纤点点头,说:“罗薇与严浩玲是半夜来的,所以没法分辨泥土的新旧程度。如果其他学生是白天来做拓片,就一定能发现这个秘密。所以陈教授才会阻止罗薇与严浩玲透露墓碑的秘密。”
“那我们就去找找墓碑原来放置的位置吧。”周渊易摩拳擦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