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我说,“我几年前就这样做了,所以你是不想破案了?”
“如果我能信任你,我会告诉你我们想逮捕一个精明的珠宝盗窃团伙。但我并不信任你。你在哪儿?赌场?”
“我在床上,一直在打电话。”我说。
“好了,你只须装个热水壶敷在脸上,然后像个乖孩子一样安然入睡,知道了吗?”
“不行,我宁愿出去射杀一个印第安人,就当练手了。”
“菜鸟,只有那个印第安人而已。”
“不要忘了我受的伤。”我喊道,并当即挂了他电话。
6醉酒的女人
我在去往林荫大道的路上喝了点酒,喝的是黑咖啡兑白兰地。那里的人都认识我。酒让我的胃焕然一新,但我仍然有点头痛,依然可以闻到胡须上的氯仿味。
我到了办公室,走进小型招待室。这次里面有两个人在等着,卡萝尔·普瑞德和一个金发黑眼的女人。一个可以让主教把彩绘玻璃踢个洞的金发女人。
卡萝尔·普瑞德站起来,怒视着我:“这是菲利普·考特尼·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她等你有一会儿了,她不常等人,而且她想雇用你。”
金发女人微笑地看着我,伸出一只戴手套的手。我握了握她的手。她约有三十五岁,那双黑眼睛有着天真和梦幻般的神情。无论你需要什么,无论你是谁,她都了解。我并没太关注她的着装,因为她的穿着是很容易判别的。衣服是某个家伙给她披上的。那家伙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否则她不会找他的。
我打开门,把她们引进我思考问题的私人办公室。
我办公桌的一角上还摆着半夸脱烈酒。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说,“我出去办了点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得出去,”卡萝尔·普瑞德冷冰冰地说道,“貌似你用得到的东西就在你眼前。”
我拿椅子让她们坐下,伸手去拿瓶子的时候左肘旁的电话铃响起。
这次是个陌生的声音:“达玛斯吗?听着,枪在我们这儿。我猜你想要回去,不是吗?”
“两把都要,我不富裕。”
“我们只有一把,就是警察也想要的那把。”他流利地说道,“我晚点会打给你,你好好想清楚。”
“谢谢。”我挂了电话,把瓶子放在地上,对着普伦德加斯特夫人笑了笑。
“我来说,”卡萝尔·普瑞德说,“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有轻微感冒,她得少说点话。”
她向金发女人递了个眼神,女人自认为男人看不懂的那种眼神。那感觉就像牙医在给你钻牙。
“嗯——”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说。她挪了一下以便可以看到桌子末端,我把摆在上面的威士忌酒瓶放在地毯上。
卡萝尔·普瑞德说:“除了我让她知道怎样可以避免令人不快的恶名外,我不知道为什么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把我当作知心人。”
我对她皱起眉头。“事情不会发展成那样,我刚跟瑞维斯通过话。他对这事保持缄默,这会让炸药爆炸听起来像一个当铺老板盯着一美元的手表一样安静。”
“对于精通这种小聪明的人来说,这点非常有趣。”卡萝尔·普瑞德说,“只是碰巧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想把丢失的翡翠项链找回来,趁普伦德加斯特先生还不知道项链被偷之前。貌似他还不知道。”
“这不一样。”我说。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对我笑了笑,连我裤子后面的口袋都能感觉到她的笑容。“我只是喜欢黑麦威士忌,”她柔声说,“我们可以来一小杯吗?”
我拿出几只小酒杯,把瓶子重新放在桌子上。卡萝尔·普瑞德向后仰,轻蔑地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天花板。卡萝尔·普瑞德并没有美得让人发昏,但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则恰好相反。
我给女士们倒了几杯酒,而卡萝尔·普瑞德根本就没碰她那杯。
“也许你不知道,”她直接说,“比弗利山庄,也就是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住的地方在某些方面是特殊的。他们有双向无线电通信警车,而且仅仅覆盖一小片区域,是地毯式覆盖。因为在比弗利山庄有大量的资金需要警方保护。更有钱的住户甚至可以通过无法切断的无线设备与警局总部直接联系。”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一口把酒喝掉,然后盯着酒瓶。我又给她倒了一杯。
“那没什么,”她热情洋溢地说,“我们甚至用光电管连接保险箱和皮衣壁橱。我们可以监控房屋,这样即便是仆人都不能在三十秒内不招来警察敲门的情况下靠近某些地方。不可思议,不是吗?”
“是的,很了不起,”卡萝尔·普瑞德说,“只有在比弗利山庄才会这样,但是你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比弗利山庄。一旦你出门,你的首饰就不会很安全,除非你是一只蚂蚁。所以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有个用皂石做的翡翠项链仿制品。”
我直直地坐起来。林德利·保罗隐瞒了某些信息,说什么即使有材料复制翡翠也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摆弄着她的第二杯酒,但时间不长。她的笑容越来越温暖。
“所以当去比弗利山庄之外的地方参加舞会时,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会佩戴仿制品。而那种场合正是她想戴翡翠的时候。普伦德加斯特先生对这点很挑剔。”
“而且他脾气糟糕。”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说。
我给她多倒了些黑麦威士忌。卡萝尔·普瑞德看着我这样做,然后几乎对我喊道:“但在项链被劫的那天晚上她犯了个错误,她戴了真品。”
我斜眼瞟了她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厉声道,“谁知道她犯了那个错误?碰巧保罗先生知道这一点,就在他们离开家后不久。保罗先生是她的陪同。”
“呃,他摸了一下项链,”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叹了口气,“他只要摸一下就能知道翡翠的真假。我听说有些人可以做到,而他对珠宝颇有研究。”
我又向后靠在吱吱作响的摇椅上。“该死的,我早该怀疑那家伙的,这个团伙在社交界肯定有人。”我厌恶地说,“他们怎么知道珍贵物品何时离开安全的地方?保罗肯定让他们吃了苦头,而那伙人趁机把保罗除掉。”
“如此天赋真是浪费了,你说呢?”卡萝尔·普瑞德温柔地说道。她用一只手指将酒杯推到桌子边缘。“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我不怎么关心这个,如果你想找另外的——”
“你的貂皮大衣里有飞蛾。”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说着把它拍掉。
“抢劫发生的地点和经过是什么?”我问。
“嗯,这似乎也有点滑稽,”卡萝尔·普瑞德说,她只用几句话就让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无言以对,“在布伦特伍德高地举行的舞会结束后保罗先生想顺道去卡德罗,他们坐的是保罗的车。如果你记得的话,那时日落大道正在直穿社区加宽道路。他们在卡德罗消磨了一点时间后——”
“我们喝了几杯酒。”普伦德加斯特夫人笑着伸手拿瓶子。她倒满其中一个酒杯,加了点威士忌。
“保罗先生开车途经圣塔莫尼卡大道送她回家。”
我说:“除非你想吸尘土,否则走那条路是正常的。这样说来那条路几乎是唯一回家的路。”
“是的,但这样也就经过了一个名叫梅因的酒店。酒店有些破旧,街对面有个酒馆。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注意到酒馆前面停着的一辆车,她确定是之后把他们逼到路边的那辆车。抢劫犯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而普伦德加斯特太太把这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当然,”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说,“我希望你不是在暗示我喝醉了。没人每晚都能弄丢那样的一条项链。”
她灌下第五杯酒。
“我不知道那帮人长什……什么样,”她有些口齿不清,“林,也就是保罗先生,我叫他林。你知道,他有些内疚。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冒这个险。”
“那是你的钱?一万美元的赎金?”我问她。
“亲爱的,那可不是他的钱。我想在科特发觉之前把那串珠子拿回来。去那个酒馆看看怎么样?”
她伸手到黑白相间的包里面摸索了一番,然后拿出一叠钞票堆在桌子上。我把这些钞票摆好,开始数了起来,总共四百六十七美元。钱不少,我把钱放下。
“被普伦德加斯特夫人称作科特的人是普伦德加斯特先生。”卡萝尔·普瑞德继续轻声说,“他以为被偷走的是仿制品。他好像分不清真品和仿制品。他除了知道林德利·保罗被劫犯杀害以外对那晚的事一无所知。”
“该死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这次喊出了口。我将钱推到桌子对面,说,“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我相信你认为自己被勒索了。但你错了。我觉得之所以媒体没如实报道这件事是因为有人向警方施压。无论如何警方是愿意公布此事的,因为他们想抓到那帮盗窃团伙。杀死保罗的混混已经死了。”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用一种犀利、尖锐并带着一丝酒意的眼神盯着我说:“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勒索。”她已经口齿不清了。“我要我的项链,现在就想要。这不是钱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再给我来一杯。”
“酒就在你面前。”我说。我才不管她会不会醉倒在桌子下。
卡萝尔·普瑞德说:“你不觉得应该去那酒馆看看有什么可查的吗?”
“一块椒盐脆饼干,”我说,“这想法很疯狂。”
金发女人拿着酒瓶在两个杯子上方晃来晃去,最后终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用一种随意的姿势在桌子上孩童把玩沙子般推动着一把纸币转圈。
我把钱从她手上拿走收好,绕过桌子塞进她包里。
我告诉她说:“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如果要做什么事情,我会事先通知你的。我不需要定金。”
她对我的话很满意。她差不多又喝了一杯,认真想着该想的事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及时扶住了她,没让她鼻子撞到门上。我搀着她的胳膊打开了门,看到一个穿制服的司机倚在门外的墙壁上。
“好吧。”他语气倦怠,把烟掐掉扔到远处然后扶住她说,“亲爱的,走吧。我本该拍着你的后背,但我根本就不该这么做。”
她紧抓着司机咯咯地笑着。两人沿着走廊走到拐角处转个弯后消失不见。我回到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后看着卡萝尔·普瑞德。她正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抹布擦着桌子。
“看看你,还有办公室里的酒瓶!”她愤愤地说,眼里满含厌恶。
“让她去见鬼吧,我才不会相信她。”我愤怒道,“她最好在回家的路上被强奸。让她的酒馆诱饵也见鬼去吧。”
“约翰·达玛斯先生,她的道德无关紧要。她有的是钱,也不吝啬。我见过她丈夫,他支票簿永远也签不完。如果需要做任何改变的话,她会自己做的。她告诉我她怀疑保罗是骗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要保罗不干涉她,她就无所谓。”
“普伦德加斯特先生是个傻瓜,哈?那是当然,他必须是。”
“他是个瘦高的金发男人,脾气很不好。”
“保罗并没有偷走她的项链。”
“没偷?”
“是的。她也没有项链的仿制品。”
她的眼睛渐渐眯起来,眼神愈发深邃地说道:“我猜这些是苏克西安巫师告诉你的。”
她的身体前倾了一会儿,又向后靠,并把包紧贴在身侧。
“我知道了,你并不喜欢我所做的一切。”她缓缓地说,“很抱歉,我不该插手这件事,我以为是在帮你。”
“我告诉过你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回家写你的专题故事去吧。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她那暗淡无光的双眼盯了我足有一分钟。
“我要为生计奔波,和警察作对可不行。”
她站起来凝视着我,不发一语。良久后她提步走向门口,出了办公室。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马赛克地板尽头。
我坐在那儿几乎纹丝不动,这个姿态维持了十到十五分钟。我试图弄明白苏克西安不杀我的原因,这事儿一点也说不通。之后我下到停车场,钻进车里。
7死里逃生
梅因酒店离圣塔莫尼卡市很远,靠近垃圾处理场。一条市际铁路正好把酒店所在街道一分为二。正当我到达我要找的地方所在的街区时,一辆两节的火车以时速四十五英里呼啸而过,发出的噪声和运输机起飞时的声响有得一拼。我加速从它身边驶过,穿过这条街,把车停到一个荒废的市场前面的水泥地上。我下车,站在墙角往回看。
在某个窄门上我看到了梅因酒店的标志,那个窄门夹在两个商店的前门之间。商店都是破旧、空荡的双层无电梯公寓。酒店的木器会有股煤油味,百叶窗会有裂缝,窗帘会系着劣质的棉质饰带,弹簧床垫也会扎人后背。我对梅因酒店这种地方了如指掌。因为我曾在这种地方过夜和监视别人,也和里面刻薄又骨瘦如柴的女房东争执过。在那里我挨过枪子,还可能有过一两次被拉走送去停尸房的经历。住在这种廉价旅馆里的都是些底层人士,比如吸毒者和针孔注射者,以及那些在你打招呼之前就对你开枪的小鬼,他们都是吸着大麻长大的。
酒馆在我站的街道这一侧。我回到克莱斯勒车上把枪别在腰带上,之后沿着人行道走过去。
酒馆上方有个写着“啤酒”的红色霓虹灯标志。宽大下拉的帘子遮挡着前橱窗,这一点都不合常理。酒馆是个半沿街的翻新店面。我打开门,走进去。
酒保正在玩免费的弹珠台游戏。一个头戴棕色帽子的男人坐在凳子上看信。
吧台后面的镜子上有潦草的白色字体标示酒水价格。
吧台很普通,是个巨大的木质柜台。柜台两端各挂着一把旧式柯尔特点44口径左轮手枪,任何枪手都不会佩戴那种廉价易损的枪套。墙上的打印卡片写着恕不赊欠,还有应对宿醉和去除酒气的方法。墙上挂着美女的照片。
这个地方看起来入不敷出。
酒保结束弹珠台游戏后走到吧台后面。他约有五十多岁,闻起来有股酸臭味。裤管磨得破旧不堪,走起路来好像脚上长了鸡眼一样。坐在凳子上的那个男人一直对着信件发笑,粉红色的信纸上面写着绿字。
酒保把他脏兮兮的双手放在吧台上,像喜剧演员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说:“来点啤酒。”
他缓缓地倒酒,同时用旧餐刀划过玻璃杯。
我抿了口啤酒,左手握着杯子。过了一会儿我问道:“最近见过卢里德没?”这貌似没什么不妥。因为所有报纸都没刊登有关卢里德和墨西哥人弗恩特的报道。
酒保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眼周的肌肤皱成了蜥蜴皮。他总算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回答道:“我不认识他。”
他的喉咙上有一条粗大的白色伤疤。他之所以有这样沙哑低沉的嗓音是因为喉咙被刀子割伤过。
看信的男人突然拍着大腿放声大笑,他喊道:“我得去告诉慕斯,这信是在桶底找到的。”
他从凳子上下来,慢步走进那扇后墙上的门。他是个长相普通的黑人壮汉,进门后随即把门关上。
酒保用他沙哑的声音低声说:“卢里德?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来这里的人很多,我不可能都知道他们的名字。你是警察?”
“我是私家侦探,”我说。“用不着拘束,我只是来喝点啤酒。这个叫卢里德的家伙挺显眼,是个浅棕色皮肤的年轻人。”
“嗯,也许我之前见过他,但记不起来了。”
“慕斯是谁?”
“慕斯?他是这里的老板,叫慕斯·马古恩。”
他将一条厚毛巾浸到水桶里,折叠着拧干,拽着毛巾的两端放在吧台上。毛巾被拧成了一根2英寸宽、18英寸长的棍子。如果知道怎么使用的话,你可以用那样一根木棍把人打到隔壁郡去。
那个手拿粉红色信件的男人从后门走出来,仍旧低声笑着。他把信塞进口袋里,悠闲地走过去玩弹珠游戏。这样一来他就处在我身后方的位置,这让我开始有些不安。
我迅速解决完啤酒,从凳子上下来。酒保还没有收我啤酒钱。他握着拧干的毛巾,徐徐地前后挥动着。
“啤酒不错,”我说,“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下次再来。”他悄声说,接着将我的酒杯打翻。
我愣了几秒钟。当我再抬起头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手持长枪的壮汉走了进来。
他不发一语,只是站在那里把枪口正对着我,枪管看起来像隧道一样深邃。这个男人皮肤黝黑,非常强壮,有着摔跤选手的体形。他看起来相当结实,真名也不像是叫马古恩。
酒吧里没人说话,酒保和那个持枪的男人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随即我听到市际铁路的轨道上有辆列车开来,车速很快,噪声也很大。动手的时机到了。列车的阴影刚好掠过前窗,没有人能看到屋内的情况。火车驶过时产生的巨大噪声会把枪声淹没。
列车逐渐逼近,动静也越来越大。我必须在声音变得足够响之前行动。
我头朝前翻身越过吧台。
有模糊的巨响声伴随着列车的轰鸣。头顶咯咯作响,声音貌似是从墙上传来的。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发出响声。火车经过的轰鸣声逐渐增大。
我撞到酒保的腿部,同时摔在肮脏的地板上。他骑在我脖子上。
就这样我的鼻子触到一摊变质的啤酒,一只耳朵贴着坚硬的混凝土地面。我的头部开始感到剧烈疼痛。我伏向吧台后面的一块遮泥板,半转向身体左侧。我把枪从腰带上猛地往外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枪不但没掏出来,还卡在了左裤腿里。
酒保发出恼怒的声音,接着有滚烫的东西扎着我。我在那一刻没听到任何枪声,我并没对酒保开枪。我把枪口猛地推向他身上的某个部位,有些人对这个部位很敏感,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像界外球般嗖地从我身上下来。他没大叫并不代表没试图反抗。我挪了挪身子,把枪抵在他裤裆上。“别动,”我冲他喊道,“我不想对你耍无赖。”
又有两声枪响。火车已驶向远处,但没人注意。子弹穿透了木质吧台,吧台很旧、很结实,但是还不足以抵挡点45口径的子弹。酒保在我上方发出叹气声,有湿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老弟,你还是对我开枪了。”他低语道然后朝我身上倒来。
我及时将身体挪开,移动到吧台末端离酒吧前门最近的地方环视酒吧。一个头戴棕色帽子的人离我只有九英寸远,我们的脸在同一水平线上。
我们对视了一眼,只一眨眼的工夫却感觉久到足以让幼苗长成大树。但是实际上时间是如此之短,以至于我身后的酒保还没有完全倒地。
这是我最后一把枪,没人能夺走它。趁眼前这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我已经把枪捡起来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滑向一边,同时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我听到了这声枪响,枪声之大就如同世界末日到来了。我差点没听到后门被关上。我沿着吧台末端往前爬,急忙拾起地板上什么人的一把枪,然后藏在木质吧台的角落里。没有人朝吧台开枪。我只将一只眼和脸的一部分露出吧台。
后门被关上了,门前空荡荡的。我跪起身来仔细地听着。另一道门也关上了,接着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发狂般地穿过房间,撞开门冲出去。这居然是个陷阱。他们关上门发动车子只为引我上当。有人手持啤酒瓶朝我砸来。这是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第三次被击倒。
这次我是大叫着醒来的,嘴里尝到鼻内氨水的苦味。我转向某人,但实际上根本就动弹不得。我的双臂像被抛了四吨重的锚般沉重。我呻吟着扭动身体。
我慢慢看清楚面前的这个无趣却心细的男人,是个身穿白大褂的急救医生。
“感觉如何?”他咧着嘴笑,“有些人喜欢配滋补酒喝。”
他拉住我,什么东西夹住了我肩膀,然后给我扎了一针。
“剂量很少,”他说,“你的脑袋伤得很严重,不能到处乱走。”
他走开了。我四处张望,但眼前一片模糊。接着一个女孩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神情安静专注。那是卡萝尔·普瑞德。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跟踪我。”
她笑着走了过来,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而我看不到她。
“那群浑蛋把你裹在毯子里想把你装在卡车里运走,巡逻的警察正好赶上了。”她说。
我还是看得不太清楚。我看见一个身穿蓝衣的高大男人面红耳赤地来到我面前,手里还拿着枪。门是开着的,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呻吟。
卡萝尔·普瑞德说:“还有两个人也被裹起来了,不过他们已经死了。天哪!”
“回家去,”我没力地嘟囔着,“回家写你的专栏故事去吧。”
“笨蛋,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她继续轻抚着我的脸颊,“你肯定在来的路上就想好怎么说了吧?昏昏欲睡了吗?”
“一切都搞定了,”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把这个中枪的家伙带到你们能治疗他的地方,我想让他活着。”
瑞维斯仿佛从雾中走来。他的脸慢慢清晰起来,脸色苍白,神情专注,看起来十分严厉。他俯下身来,好像坐在我面前一样近。
“你得放聪明点,”他声音尖锐,“好了,说吧。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头痛欲裂。你自找的,活该。”
“给我点酒。”
我看到恍惚的影像,有道明亮的光闪烁着。我的嘴触及了瓶口。烈酒穿过喉咙,有些流到了下巴上。我转过头,不再喝了。
“谢谢。抓住马古恩了吗?就是那个老大。”
“他全身多处中弹。他正由警方护送,在去市里的路上。”
“找到那个印第安人了吗?”
“嗯?”他哽住了。
“他在帕里塞茨镀铁十字架下面的灌木丛里。我开枪杀了他,但不是故意的。”
“天哪!”
瑞维斯又走开了。卡萝尔·普瑞德开始缓慢且有节奏地摸着我的脸颊。
瑞维斯又走回来坐下。“那个印第安人是谁?”他突然问道。
“他是苏克西安的打手。苏克西安巫师是——”
“我们知道他,”瑞维斯直接打断我,“侦探先生,你昏迷了整整一个小时。那个女人和我们说了卡片的事情。她说是她的错,但是我不信。总之有些古怪。我们也已经派警察过去了。”
“我当时就在那儿,在他家里。”我说,“他肯定知道什么,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他害怕我,但是却没把我杀了,这点很有趣。”
“他不是职业杀手,他把这工作留给了慕斯·马古恩。”瑞维斯冷淡地说着,“慕斯·马古恩直到最近才崭露头角。这是他从这儿到匹兹堡的记录。但是别紧张,这是死前忏悔的酒。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
他又将杯口抵着我的嘴唇。
“听着,他们是个抢劫犯罪团伙。”我沉重地说,“苏克西安是幕后首脑,林德利·保罗是社交人员。保罗肯定隐瞒了他们一些事情——”
瑞维斯说:“胡说。”这时远处的电话响了,有声音传来:“长官,找你的。”
瑞维斯便走开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坐下。
“刚才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他轻声说,“布伦特伍德高地的一套山顶别墅里有个金发男人死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个大哭的女人。看起来像是自杀。他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条翡翠项链。”
“伤亡太多了。”我说着就晕倒了。
我醒来发现自己在救护车里。起初我以为车里只有我自己,后来我触到卡萝尔·普瑞德的手才知道并不是一个人。我现在完完全全失明了,连光也看不见。其实是因为缠了绷带。
“医生在前面和司机坐一起,”她说,“你可以握住我的手,我能吻你吗?”
“只要你不让我负责任。”
她温柔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醒过来。”然后吻了我,“你的头发有股苏格兰威士忌的味,你是在酒里洗澡了吗?医生不让你说话。”
“他们拿一整瓶威士忌敲我头,我和瑞维斯说了那个印第安人的事了吗?”
“说了。”
“我有没有告诉他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认为保罗参与——”
“你根本就没提起过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她说得很快。
我不发一语。片刻后她说:“那个苏克西安看起来像很有女人缘的男人吗?”
我说:“医生说了,我不能说话。”
8金发蛇蝎
几周后我驾车去了圣塔莫尼卡市。自费在医院住了十天之后,我终于从重度脑震荡中恢复了过来。期间慕斯·马古恩也进了县医院的监狱病房,医生从他身上取出七八颗警察射出的子弹。他最终不治,入土为安了。
此时这件案子也基本告一段落了。报纸上也曾大肆报道过这个案子,但随即便把注意力放在其他的大事上。毕竟这只是件珠宝盗窃案,过多的欺骗使之变得索然无味。所以警方如是说,他们早料到会这样。警方并没找到项链,当然他们也没指望能找到。他们认为这个犯罪团伙每次只策划一次行动,参与犯案的多半是些雇来的苦力。他们只拿少许报酬。这样一来真正了解内情的只有三人:慕斯·马古恩、苏克西安和林德利·保罗。慕斯·马古恩的真实身份是亚美尼亚人。苏克西安通过自己的人脉得知谁有珍贵的珠宝。林德利·保罗是情报人员,他向同伴透露袭击的时间。正如警方所说的,他们早该料到。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来到卡萝尔·普瑞德的住处。卡萝尔·普瑞德住在第二十五大街上一幢整洁、小巧的红砖公寓里。公寓外墙是白色饰边,门前立着一排树篱。
客厅里铺着棕色花纹地毯,摆着白色和玫瑰色相间的椅子。黑色大理石壁炉置有铜质柴架,墙壁内嵌有巨大的书架,米色的百叶窗上挂着同样颜色的窗帘。
除了一面全身镜和镜前干净的地板之外,这里一点也不像是女人的房间。
我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放松身心,抿着掺了苏打水的苏格兰威士忌。卡萝尔·普瑞德身着高领裙,披散着一头棕发,脸显得既小又有些孩子气。
“我猜你不曾写过稿子。”我说道。
“我父亲做警察时一直很清白。”她反驳道,“不瞒你说,我家在普拉亚德雷还有些地产。”
“有油田,挺好的。可我没兴趣知道,所以不要朝我乱吼。”我说。
“你的许可证还在吗?”
“当然在。嗯,威士忌不错。你不介意坐一辆老爷车出去吧?”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太死板了。”她回答道。
我望着她皱起的眉头笑了起来。
“我在救护车上吻了你。”她又说,“如果你还记得这事的话也别想太多,我只是同情你受伤的脑袋。”
我说:“我是个有事业心的人,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我们走吧,去拜访一下比弗利山庄的那位金发美人。我得向她汇报情况。”
她站起来盯着我并语带厌恶地说道:“哦,那个嗜酒的普伦德加斯特啊。”
“她或许真有酒瘾。”我接道。
她激动地夺门而出,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这次她披着带有皮领和皮袖的格子呢大衣,头戴一顶滑稽的八角帽,上面镶有红色纽扣。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们走吧。”
菲利普·考特尼·普伦德加斯特的家坐落在一条宽阔的弧形大道上。无论是从尺寸还是房屋体现的价值来看,那里的房子都非常相近。日本园丁正带着一贯的轻蔑表情修剪嫩草坪。房屋装饰着英式板岩屋顶和土耳其式门廊。屋外栽着一些进口的珍贵植物,花架上攀着九重葛。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祥和安静。但比弗利山庄毕竟是比弗利山庄,管家仍然穿着硬翻领上衣,操着艾伦·莫布雷式口音。
我们在管家的引导下穿过安静的门廊来到一个无人的房间。里面的地板光而不滑,上面铺着薄如丝的地毯,看起来跟伊索的姑姑一样古老。毯子后方有一排淡黄色皮制长睡椅和躺椅绕着壁炉整齐地摆放着。角落和矮桌上分别放着两束花,墙上挂着许多羊皮纸画。屋内显得安静宽敞又惬意,既有现代特色也有复古风情。总的来说这个房间很是漂亮。
卡萝尔·普瑞德则显得很不屑。
管家半推开裹着皮革的门,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接着走了进来。她穿着淡蓝色服装,手戴淡蓝色手套,搭配相应的帽子和包。她轻轻地拍了拍大腿,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的笑容衬得黑色眼睛愈加深邃。即使在要骂人之前她也能保持好气色。
她朝我们挥手。卡萝尔·普瑞德并没理会她,我则紧握双手。
“你们能来真好!”她喊道,“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很怀念在你办公室喝的威士忌。真不错,不是吗?”
等我们都就座后,我说:“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我并不想来打扰你。一切都水落石出了,项链也已经物归原主。”
“可不是嘛。真难想象他会做这种事。你知道的吧,其实我之前就认识他。”
我说:“苏克西安吗?我大概猜到你认识他。”
“不仅认识,还很熟。说起来我还欠你不少钱呢。你的脑袋恢复得怎么样了?”
卡萝尔·普瑞德紧挨我坐着。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轻声说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句话像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朝普伦德加斯特夫人笑了笑,她也回了我一个笑容,只是笑里藏刀。
“你不欠我分毫。”我说,“只是有件事——”
“不行,我当然欠你的。来点苏格兰威士忌怎么样?”她将包放到膝盖上,在椅子下面按了一下说,“弗农,上几杯兑苏打水的威士忌。”她又笑道,“很酷吧,你都看不见麦克风。我丈夫很喜欢这种东西,屋子里尽是些这样的小玩意儿。这个麦克风连接管家备膳室。”
卡萝尔·普瑞德接口道:“我相信司机床下的那个麦克风也很酷。”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似乎没听见卡萝尔的话。管家举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调好的酒,每人递了一杯之后就出去了。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将杯子举到嘴边说道:“你没有告诉警察我怀疑到了林德利·保罗身上,还澄清我跟你在酒馆的遭遇没有关系。对于这些,我很感谢。对了,你是怎么和警察解释的?”
“很简单,我告诉他们是保罗自己告诉我的。他当时跟你在一起,不是吗?”
“但他并没说,是吧?”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整件事就是这样。当然,他也没告诉我他在勒索你。”
我意识到卡萝尔·普瑞德屏住了呼吸。普伦德加斯特夫人仍旧透过杯口看着我。她愣了一下,接着脸上掠过惊讶的神情,但是这个神情转瞬而逝。她慢慢放下杯子,打开膝上的包拿出一块手帕咬住。接下来是一片死寂。
她声音低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冷笑了声道:“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警察有时候和记者一样,并不能很好地利用手头资源,但他们并不傻。我和瑞维斯都不认为苏克西安能领导这个残暴的珠宝盗窃团伙,他甚至没法控制慕斯·马古恩那类人超过五分钟。相反,他们可以肆意地欺负苏克西安。但是项链确实在苏克西安手里,这该怎么解释呢?他应该是用你给的一万美元从慕斯·马古恩手里购得的项链。在那之前你可能基于某种考虑买通慕斯去抢劫项链。”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拉低帽檐,直到盖住眼睛。随即又抬高帽檐,双眼含笑,只是笑容苍白骇人。卡萝尔·普瑞德在我边上纹丝不动。
“很明显,有人想杀林德利·保罗,”我说,“由于控制不好下手的轻重,你有可能意外将人乱棍打死。但是你不会把他打得满脸脑浆。如果你只是想教训他一顿,你根本不会击打头部。因为你只想让他得到教训,而不是让他在挨打后没机会反省。
金发女人突然问道:“什……什么?你说这事和我有关?”
她又变换出苦涩神情,好像喝了毒蜂蜜一样。她手在包里摸索了一阵后停下来。
“慕斯·马古恩就会接这种活儿,”我不耐烦地说,“只要给钱,他什么都会干。慕斯是亚美尼亚人,所以苏克西安能联系到他。苏克西安是那种很容易拜倒在美女石榴裙下的男人。他愿意为女人做任何事,甚至包括杀人,尤其当对方是竞争对手时。他还是那种会窝在地板软垫上拍女性友人艳照的人。普伦德加斯特夫人,这不是很难理解吧?”
“喝点东西吧,”卡萝尔·普瑞德冷冰冰地说,“你在说废话,你不用提醒她她有多贱,她自己清清楚楚。但是怎么会有人想要勒索她呢?有好名声的人才会被勒索吧。”
“闭嘴!”我打断卡萝尔·普瑞德。金发女人还在包里的手忽然动了起来。我对她说:“拥有的东西越少,维持所得之物的代价就越高。你用不着掏枪,我知道陪审团无法给你定罪。我只想让你知道你骗不了任何人。你设局引我去酒馆就是为了刺激苏克西安干掉我。其余的死伤都是附加伤害。”
几乎同时她掏出枪举在膝盖上,看着我笑。
卡萝尔·普瑞德拿起酒杯扔向她,她躲开时把枪弄掉了。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穿进贴有羊皮纸的墙面,动静比戴只手套还要小。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高大瘦弱的男人缓缓地走进来。
他说:“对我开枪吧,反正我不过是你丈夫而已。”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望着他。有一瞬间我真以为她会开枪。
她只是笑着把枪放回包里,拿起酒杯,无精打采地说:“又在偷听?总有一天你会听到不喜欢的事。”
高瘦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皮质支票簿,对我翘起眉头说道:“多少钱能堵住你的嘴,让你永不提这事?”
我愣住:“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当然,我的身体近来恢复得不错。你指控我妻子和某个人的死有关,是吗?”
我继续对着他发呆。
“好了,你要多少?”他突然问道,“我不会和你讨价还价,因为我早就习惯被敲诈了。”
“那就一百万吧,”我说,“她刚刚还朝我们开枪了,你得再加五十美分。”
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先是狂笑,接着尖叫,最后号叫着开始在地板上蹬着腿打滚。
普伦德加斯特先生快速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朝她脸上打去。你都能在一英里外听到这个巴掌声。他再站起来的时候脸色很差。普伦德加斯特夫人则躺在那里啜泣。
“你们可以离开了,”他说,“明天来办公室找我吧。”
“去那儿干吗?”我说着拿起我的帽子,“你在办公室里也不会聪明到哪里去。”
我拽着卡萝尔·普瑞德的胳膊走出房间,出来时碰见日本园丁正鄙夷地看着手里刚拔出的一撮杂草。
我们悄无声息地离开,开车向山麓驶去。一道红色聚光灯从悠久的比弗利山庄酒店旁边照过来,迫使我停了会儿车。我们坐在车里一动也不动。我手握方向盘,身旁的人则不发一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我感觉不怎么好,”我说,“我没有成功扳倒任何人。”
她低声说:“她也许并没有刻意策划这一切。她只是恼怒不堪,又有人给她出馊主意。她这种女人玩弄男人,厌倦后就将他们抛弃。然后这些男人就发疯似的纠缠她。整件事可能只是保罗和苏克西安这两个情敌间的争斗。只不过马古恩把事情搅黄了。”
“但这对我来说她引我去那间酒吧就足够了。况且保罗对苏克西安早有防备。”我说,“我就知道她刚才会射偏的。”
我拥住她,因为她浑身发抖。
有辆车从后方向我们逼近,司机按着喇叭。我竖耳听了一小会儿,放开卡萝尔·普瑞德,下了车往后走。那个轿车司机很强壮。
“你堵着林荫大道的路了,”他很大声地喊道,“情侣幽会的地方在山上。趁我把你撵出去之前快把车挪开。”
“再给我按一次喇叭试试,一次就行。”我挑衅道,“然后告诉我你想哪只眼变成熊猫眼。”
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警徽,对我咧着嘴笑。然后我也笑了,心想今天运气真不好。
我回到车里掉转方向,开回圣塔莫尼卡市。“回家来点苏格兰威士忌吧,”我说,“你家的苏格兰威士忌。”
(本文译者 张咪迪、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