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晚上,还在这十三楼a座。说好了今天晚上大家轮流看望远镜的,可老二把麻将一拿出来,我、老五老六就忍不住又坐上去了。老三老四钻进了卧室,还把里面的灯都关了。说实话我真想和他们一起进去的,可刚刚一坐上桌子我就赢了他们三个下个星期的一半生活费,我的屁股就离不开凳子了。因为他们按个不准我走,一定要我输一点出来才行。
等他们三个终于把最后的钱全输给我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老三和老四出来了。哎呀!怎么?老四的眼睛也肿了!他的眼睛也长了挑针!邪!
“你们搞什么名堂?不要这么投入嘛,,怎么两个一起长挑针啊?”我幸灾乐祸地说。可老四兴高采烈地回敬我:“好看!好看!真是好看!丛林肉搏大战,绝对十八禁!精彩绝伦,值得啊值得!就算长挑针也值得!”
我心里那个痒啊,狠不得把他们两个的眼睛给挖出来。我暗暗发誓,明天晚上绝对不能再打麻将了,一定先进卧室把望远镜霸占到。
夜幕降临是如此之快,老三刚把门一打开,就和老四冲进了卧室,占住了望远镜,气得我想揍人。老三得意地对我说:“等一会,等我看好了我一定叫你。嘿嘿!”我无语。
今天的状态相当不好,坐在麻将桌上,我的心思全放在卧室的望远镜上了,老是出错牌,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们三个趁我不注意,齐齐发威,竟然把我前两天赢的全弄走了。我可真后悔啊……我想换换手气,按我平时的经验呢,我现在应该去躺洗手间,用香皂,最好是力士牌的,好好洗洗手,避开他们的锋芒,再来东山再起。
我进了洗手间,我看到了那个传说中赵小小自杀的浴缸。白白的,白得渗人眼。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说过的,自杀的人都不能正常地轮回,一定要找个替死鬼来代替它才行,赵小小老师,有怪莫怪,我只是来上个厕所,洗洗手,可别来搞我哦。我心里默默念着,双手合了一个什,对着浴缸鞠了三个躬,然后就对着马桶撒起尿来。
我拿着香皂洗起手,呵呵,还真是力士的,力士,赐予我力量吧!
我洗完手,把香皂放在盒里,咦?!香皂盒边放着个什么东西?我刚才怎么没看见呢?嘿嘿,是个漂亮的望远镜,俄制的双筒呢。老三真是瘾子大,居然在厕所里也放了一个望远镜,而且这里的小气窗正对着对面那幢房。我拿起了望远镜,准备向那个方向望去……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尖叫,是老三和老四一起发出的,声音凄惨而又尖利。我放下了望远镜,连忙冲进了卧室。
老三和老四躺在地上,手捂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呻吟着。我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老二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谁知道呢?看吧,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
老三止住了呻吟,说:“不是,不是,是那边的那家人,那家人!那个男的在搞那个女的时,一刀捅死了那个女人!真的我和老四都看到了!”
我吓了一跳,不会吧?!这可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啊!我把眼睛凑到了望远镜上,这个时候那家人的窗户上已经关上了厚厚的橘红色的窗帘,什么都看不到。
我问:“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呀?”
老四说:“能报警吗?就说我们几个在这边拿望远镜偷窥时看到的呀?别人会以为我们是变态的啊!”
我斩钉截齿地说:“我们必须得报警,这可是人命大事啊!要不,我们先去给校长说,看他怎么处理?”
我们六个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校长的家,把他从睡梦里弄醒了,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等听完我的述说后,他脸上的不高兴变成了一脸的惊恐。
他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快!快去给保安说,让他们来处理。”他一个电话,叫来了保安科长。
科长狠狠吸了一口校长递过的红塔山,然后对着我们几个狰狞地说:“你们知道吗?报假案是要受刑事处罚的。这样,我们先不报告警方,我先联络那幢大楼的保安,我们一起到现场去看看再说。”
好吧,看来只有先这样了。
我们一行八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那幢大楼,大楼的保安已经在大门口全副武装等在那里了。一个瘦瘦的保安听了老三吞吞吐吐地说完他看到的东西后,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说的是挂橘红色窗帘的那家?那是404,我听说那家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不会吧,你是不是看错了?”老三摇了摇头。
瘦保安在标着404的房间外敲了很久门,没有反应。他取出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大门。
我伸头一看,里面哪有什么人?地上厚厚的一层灰,都不知道有多久没人来过了。只有窗帘是橘红色的,露出皈依的颜色。我埋怨地望了老三和老四一眼。老三大声地申辩:“我真的看到了,我没有乱说的!”
校长关切地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会不会是隔壁的一家呀?”瘦保安没好气地敲了敲隔壁,一个睡眼朦胧的中年男子揉着眼睛打开了房门。当他听完瘦保安的叙述了,脸色变了!
“什么?他们几个看到了?不会吧!真是见鬼了!我隔壁的确住了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也的确,那个男的在一次搞那个女的时候,一刀捅死了那个女人。可……可……可……可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哦,对了,就一年前的今天!”
就在我正在电脑上码着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挂着的qq突然响了,是一条申请加为好友的消息:“是老大吗?我是老三,刚在网上同学录上看到你的qq号码。”
我马上就把他加了进来。
他的头像变成彩色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等过了一会,我问:“老三。你还记得那次你长挑针的事吗?”
他很快就回话了。“哈哈,当然记得!”
我问他:“哈哈?为什么要笑?”
老三说:“我当然要笑,哈哈!你知道吗?那次我和老四演戏演得真是太漂亮了!”
“演戏?演什么戏?”
过了良久,老三说:“告诉你吧,其实我和老四什么都没看到,我是早就听说了对面那间房发生的杀人事件,就和老四串通好了想吓一吓你们。谁知道,你们一定要报案,搞得我们骑虎难下。好在我和老四机灵,还让你们以为我们两个见鬼了。哈哈哈!”
我心里气得没办法,可我有句话想给他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迟疑了很久,终于决定把这几句话告诉他。
“老三,你知道吗?其实那天你们尖叫的时候,我正好在厕所里的,你厕所里还有一副望远镜,我拿起来看了的。我真的看到了在404房里,一个男人在做爱的时候一刀捅了那个女人。我真的看到了的,那个女人的鲜血一下子就从她的喉咙溅了出来,仿佛就溅在了望远镜上。我后来请了几天病假,就是因为我长了挑针,在家休息。但是,我真的看到了!”
我的鼠标刚刚点到了发送键,我的电脑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鲜红,血一般的鲜红,硬盘发出恐怖的吱吱的声音,“卡”!屏幕变成一团漆黑,死机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庄先生的鬼故事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结尾处。”赵博楚很兴奋地说道,“你善于把希区柯克式的悬念小说技法引入到鬼故事的创作中,这是一种既玄妙又讨巧的创作手法,我很喜欢!”
我翘起了拇指,说:“赵老先生,您才是方家高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伎俩!”
“哈哈,只是大家英雄惜英雄罢了。”赵博楚笑道。
旋即,他满是渴望地说道:“庄先生,其实我很希望听你讲一个纯粹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故事。还有两天,你一个月的鬼故事就讲完了,你明天能满足我的愿望吗?”
我点了点头,说:“没问题!明天我就给你讲一个完全猜不到结果的,希区柯克式的悬念故事。”


第29章 故事二十九 致命邂逅
其实,编悬念故事才是我最擅长的事。当赵博楚提出要听一个这种类型的故事时,我很兴奋,寻思着一定要给他讲一个最棒的悬疑故事,才对得起他付给我的酬劳。
第二十九天,我驾驶轿车开进赵家别墅大院铁门时,我看到年轻的门卫向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停一下车。我将车泊在门房外,摇下了车窗。
年轻门卫对我说:“庄先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不耐烦地说:“什么事啊?”
“今天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家里有点事……现在别墅里没其他工人,请假的话,顾管家肯定不允许的……可是我家里真的有急事。我只回去一晚上,明天一早就赶回来……”年轻门卫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这对于我来说,倒是小事一桩。不过要是这事被赵家人知道了,会扣我的酬金吗?我的心里顿时有点犹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别墅那边传来顾管家的声音:“庄先生,今天来得这么早啊?我这就叫赵少爷和赵小姐去三楼的卧室等您!”
听了这话,我也不敢在门房再做逗留,赶紧踩了一脚油门,将车驶到了别墅外。
等我上了楼,他们都已经等在了屋里。
我点上雪茄,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的这个故事,叫《致命邂逅》。”
苏白是在某个被莫名其妙邀请去的酒会遇到易飞的,当时第一眼他并没有认出对方,直到他听到了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后才恍然大悟,原来面前这个衣着考究身材已趋肥胖的男子竟是自己的中学同窗。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记得以前他们常常在深夜一边吸着廉价的香烟,一边呼啸着穿越城市里最阴暗纵横的街道,那时他们都是最叛逆的男孩。转眼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都蜕下了最初的青涩换上世故的脸孔。
苏白走到了易飞的面前,举起了酒杯,易飞也认出了他,他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背,彼此竟落下了久违的泪水。
他们坐到旋转餐厅的一个角落,叙起了旧,当苏白递过一只细长的“玉溪”香烟时,易飞却拒绝了。苏白诧异地问:“你戒烟了?”易飞轻轻咳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苏白记得,读书时的易飞是个嗜烟如命的不良学生,他曾经不止一次被学校警告,最后差点因为这个原因被开除。也许,是因为结了婚的原因吧,苏白自己家里的那个女人也常常要求他立即戒烟——要知道,尼古丁会慢慢吞噬他们这鲜活的生命。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易飞问。苏白黯然地垂下头,他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保险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眼看步入了中年,却升职无望,只能呆在死水一潭的办公室里,等待着自己的人生发霉变质。为了让生活里有点刺激,他在业余时间玩起了股票,一开始顺风顺水挣到了不少钱,可几个月前那次着名的股市动荡却让他在几天里失去了所有的财产。为了挽回败局,他不得不挪用业务员交上来的保险金。现在这亏空越来越大,连苏白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窟窿到底有多深。这件事他一直埋在心里,不知为何,也许是喝了酒吧,他竟对久未谋面的易飞合盘托出,说完后他就后悔了。
“你呢?”苏白问。易飞面无表情地轻啜着杯中的啤酒,告诉苏白,现在他是一家律师行的合伙人,前几年结了婚,还没有孩子。他的妻子是律师行老板的女儿,容貌倒算过得去,不过却不允许他吸烟,哪怕是应酬的时候吸一根都不准。
易飞指了指舞池里一个正在跳舞的女人,说:“那就是我的妻子,青柠——她是个医生。”
自从与易飞重遇后,苏白常常约他出来喝酒。易飞偶尔也心痒难搔地吸上一根烟,但吸完后他马上就会嚼上一支香口胶,他怕回家后被青柠嗅到口中的烟味。
与易飞喝酒的时候,苏白的心情会很好,但与易飞分手后,他的头就会越来越疼。快到年底了,公司结帐的时间眼看就要临近,可股市还是没有抬头的迹象,苏白害怕年终大查帐的时候会败露自己挪用保险金的事。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自己心里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苏白感到了窒息,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那天黄昏的时候,天空渐渐飘起了雨,在一间昏暗的酒城的小包房里,苏白与易飞又聚在一起喝酒。易飞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杯里琥珀色的液体,而苏白却一反常态,一滴酒都没有喝。过了一会,苏白站了起来,披上黑色的风衣,在走出包房的一刹那,他回过头,看到易飞正手指颤抖地点燃了一根“玉溪”。
苏白驾驶着一辆黑色的普通型桑塔那——这是易飞下午用假身份证租来的——驶进了市郊的别墅区。他把车停在了一幢别墅外的路边,下车走到了大门前。他摸出了一把钥匙,然后开门走了进去。
苏白很熟悉这幢别墅里的格局,虽然他并没有来过,但是易飞已经不止一次向他描述过屋里的布置。苏白很容易地找到了卧室,他一脚踹开了门,然后看到了从床上惊醒的青柠,正满脸惊悸地望着苏白。
苏白上前一步,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了青柠的脸。青柠恐惧地大叫:“你要干什么?”
苏白狞笑了起来:“别怪我,是易飞让我来的。你知道吗?如果你死了,会让很多人都得到好处的。易飞可以得到你父亲的律师行,我可以得到你以前买过的保险赔偿金——正好足够弥补我的亏空。而别墅区附近那个卖烟的老太太会更高兴,以后她每天都可以卖给易飞一包价格昂贵的香烟。”
青柠的眼球从眼眶里几乎要迸裂出来,眉头紧蹙,她的五官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扭曲在一起,喉头发出了含糊哽咽的声音——她不能尖叫,因为她的喉头已经被苏白扼住了,她可以感觉到苏白手里的力量正在慢慢加重。在她几乎快要昏厥的时候,听到苏白狰狞的声音。
“过一会,我会享用你已经冰冷的身体,还会掠走屋里的现金。当然,离开的时候我不会忘记破坏门锁——这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起谋财害命先奸后杀的偶然事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回到酒城,苏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走进包房,他把别墅钥匙扔给了易飞,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说:“兄弟,今天你可以放心地吸烟,以后回家都不用再喷香水嚼香口胶了。”易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脸色。
“我会尽快帮你办理青柠的保险金事宜,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苏白提醒道。
“当然。”易飞连忙说道,“我说过,保险金都给你。你拿一部分还给公司,剩下的还够你继续在股市里搏杀。”
苏白举起了酒杯,说:“来,干了这一杯,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以前青柠管着你,你一定不知道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隐秘的场所,所以最大限度地释放你的身体与欲望,而且——今天晚上你还会有最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苏白清楚地看到易飞的眼里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结帐的时候,苏白与易飞故意与收银的小姐在打折的问题上发生一点争执,易飞甚至说出了很恶毒的脏话,这无疑加深了酒城小姐对他们的印象,这对以后警方调查不在场证据时会产生很重要的影响。不过这次争执似乎过火了一点,激动的酒城小姐差点打电话报警。
苏白驾驶着易飞的轿车,向郊外一个偏僻的地方驶去。苏白一边哼着歌,一边递给了易飞一根香烟。轿车驶进山区,在一处四下无人的悬崖前,苏白停下车,向易飞看了一眼。易飞已经如苏白所愿,他已经睡着了,还扯着呼噜。苏白知道,是刚才那根香烟里的麻醉剂起了作用——麻醉剂是青柠给他的,别忘了青柠是医生。
苏白笑了起来,他对着昏厥过去的易飞说:“兄弟,你一定不知道吧?三年前青柠买保险的时候,正好是我接洽的。在那个时候我就和她结成了好友——准确地说,是床上好友。另外还有一点你不知道的,青柠为你买了保险,数额远远大于她的数目,她做梦都想早点让你死!”
苏白下了车,把易飞移到了驾驶座上,然后发动了轿车。他看到轿车笔直地冲过护栏,然后坠下悬崖,轰隆一声后,一团火光冲天而起。
苏白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拨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青柠开着车来到了悬崖边。
青柠暧昧地看着苏白,说:“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庆祝一下。”苏白兴奋地说:“去哪里?”青柠眨着眼睛,说:“当然是我家。”
别墅里,苏白疲惫地离开青柠的身体,他觉得口渴,青柠适时地递过了一杯温热的开水。苏白一饮而尽后,望着满面潮红的青柠,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神开始迷离了起来。
恍惚中,他听到青柠冷得像冰一样的声音:“亲爱的,你知道吗?刚才那杯水里,我加进了自己配制的药物。这种药物可真好,不仅可以起到麻醉的效果,而且在三个小时后就会分解完毕,即使是在尸检的时候也找不到半点破绽。”
苏白猛然清醒,但却全身无力。他用尽全身力量大声问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青柠没心没肺地继续说:“我会用台灯砸破你的头,然后把你的尸体摆在床上。我的体内有你的精液,这案子怎么看上去都像是你入室强暴我,我正当防卫而杀死了你。当然,我不会忘记了破坏门锁。要知道——我有了易飞的巨额保险金,什么男人都会有,又何必拿出一部分来分给你去弥补亏空呢?”
说完了这些话,青柠拧起了台灯,使劲砸在了苏白的头盖骨上,鲜血像一朵朵蔷薇一般盛放在雪白的床单上……看着苏白的尸体,青柠笑了起来,她准备等三个小时后苏白体内的麻醉剂分解完毕就打电话报警。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谁打来的呢?青柠拾起了听筒。
一个机械的声音在电话那边说道:“你好,请问是易飞先生的家吗?几个小时前易先生在某酒城买单时与收银小姐发生争执,酒城小姐报了警。我们是根据易先生买单时使用的信用卡查到了你的家庭住址。很抱歉,虽然是小事,但我们也得来调查一下。现在我们的警车就在别墅外,麻烦你开一下门。”
青柠手里的电话颓然落下,此刻,苏白体内的麻醉剂还没有分解完,法医会轻易地提取到证据,她不知该怎么向警察解释床上的尸体。
这时——门铃响了。
“太帮了,我就喜欢这样的故事!”赵博楚大声叫道。
就连向来只喜欢鬼故事的赵倩莲与不苟言笑的赵朴哲都为这个故事鼓起了掌。
但是赵博楚却偏偏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今天听完这个故事,我们就再也听不到庄先生精彩的鬼故事了。”
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说:“赵老先生,我们定的是一月之期。现在我才讲二十九个故事,明天还有一天的……”
赵博楚望了我一眼,然后悠悠地说道:“庄先生,我们也相处二十九天了。听了你的二十九个故事,我也不由得心痒难搔,于是也构思了一个鬼故事。这个故事呢,我想明天讲给你听。当然,你的所有酬劳,我都会在明天一次性与你付清的。另外,这二十九天来,我们赵家连顿饭都没有请你吃过。明天下午请你早一点来,顾管家会亲自下厨,弄一顿好吃的,还请庄先生不要嫌弃。”
早就听说顾管家的厨艺了得,我还一直无缘识荆。无疑,这让我很是兴奋。
出门取了车后,我就一直吹着口哨——这一方面是为明天的一顿大餐,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工作的结束。明天我就不用再讲鬼故事了,今天晚上也可以难得地睡上一个好觉。
等我开出铁门后,才想起那个年轻的门卫曾经请求我带他走。我看了一眼后视镜,还真看到年轻的门卫正焦急地向我招手。
“唉……想必他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明天等我拿到酬劳后再带他出去吧。只要钱到了手里,我也就不怕顾管家的怪罪了。”我如此对自己安慰道。


第30章 故事三十 夜啼
第三十天,为了这场盛宴,我换上一身正装。一套9000多块钱买的正版阿玛尼西装,是我结婚的时候,妻子送给我的。
我在出门的时候,特意买了几件礼物——上好的古巴雪茄与轩尼诗xo,是送给赵朴哲的;一套我亲手做的泰国陶瓷玩偶,是送给赵倩莲的。至于赵博楚老先生,我则买了一套气垫床垫。他长期卧床,很容易滋生褥疮,气垫床垫可以随心所欲调节身体接触的角度,有效防止褥疮的产生。
我猜,他们会喜欢我的礼物的。
说实话,比起他们承诺的酬金来说,买礼物的钱,只是占了个零头而已。
我驾车进入庄园的时候,看到门房里没人,那个年轻的门卫不知去哪里了。我想,或许是他家里真有什么急事,然后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吧。
没关系,我已经看到顾管家站在别墅大门外等着我的。我想起来了,我忘记了给顾管家准备一件礼物。虽然这二十九天,我天天都看到他。可他在我的心目里,就像一个隐形人一般,没有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
我连忙将送给赵朴哲的礼物分拆成两份,把雪茄分了出来,作为送给顾管家的礼物。
餐桌旁,四个人看到我送的礼物,眼中都闪烁出很怪异的神色。
我夸张地耸了耸肩膀,说:“怎么,没见过你们雇佣的工人送你们礼物?”
赵倩莲扑哧一笑,说:“庄先生,您可真是一位绅士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端上桌子的菜,很香。黄金鲍、黑椒牛扒、台式蚵仔煎、生蚝菜心、黍米浓汤……特别是那盘黑椒牛扒,煎得恰到好处,四溢着扑鼻的浓香。
顾管家手持一瓶上好的白兰地,走到我的面前。他将白兰地倒在了牛扒上,然后点着了香气四溅的牛扒,一股淡蓝色的火焰腾到了空中。
我迫不及待地用餐刀叉起一块牛扒,塞进了嘴里。真的很香,牛扒几乎是入口即化,我甚至听到了胃液急切期待着发出的翻涌声。
赵博楚低声笑了起来。他慢悠悠地对我说:“庄先生,你的鬼故事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你没有像别人那样,在故事的一开始就把最可怕的地方说出来,而是把故事的真相隐藏起来,从周边慢慢剖析,渐渐接近,就像剥一个洋葱一般。看上去似乎蹑手蹑脚,但只要一剥开,绝对让旁边的人都刺激得掉眼泪。”
我吞下一块牛扒,立刻接过了话头,说道:“赵老先生,您说得很对,这就是我的写作风格。美国着名的文学家海明威曾经说过写作的技巧——写在纸面上的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大部分的内涵是隐藏在水下面的。”
赵博楚伸出了大拇指,赞道:“这话说得太好了!庄先生,你到我家这已经是第三十次了,或许你看到我家里的情况,也只是冰山上的一角。下面我要讲的这个故事,或许会让你更多地了解我们。”
他补充了一句:“——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夜啼》。”
天气有点慢慢地转凉了,我也给自己加了一件衣服。随着气温的下降,期末考也越来越近了。没有办法,我必须打起十二分达到精神来复习。虽然说考试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可有什么办法?
在教室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浮躁,老是看不进书,我需要一个地方,没有别人的打搅,只有我一个人,静静地看书。于是我拿着课本,走出了教室,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乱逛着,希望能找个安静的地方。
当我走到实验楼下的时候,我看到楼边有一个狭窄的石阶梯,怎么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呀?这个石阶梯好象是通向实验楼后面的一片黄桷树林,我还从来没去过呢。那里一定很安静吧?我想。
我夹着课本慢慢沿着石阶梯往下走,石阶梯上铺着一层刚刚才落下的黄桷树叶,踏上去软软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我沿着石阶梯走到转角的地方,伸出头来往后面的黄桷树林望去,呵呵!好大的一片树林呀!虽然已经入秋了,可树林依旧郁郁葱葱满是树叶的清香。一阵风突然掠过,树林顿时响起扑扑簌簌的声音,跟着无数的树叶也落了下来,有几张树叶还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夹着书往树林的深处走去,想找个可以坐的地方来温书。当我走进树林时,我突然看到了一座白色的建筑物坐落在树林的深处。呵呵,那里一定可以找个地方坐下看看书。我朝着这幢白色的建筑物走去。
这幢白色的建筑物怪怪的,外墙上帖满了白色的瓷砖,在树林里显得是那样的突兀。当我走近的时候,我发觉建筑物前的地面堆满了落叶,这些懒惰的清洁工,不知道多久没来做过打扫了。就连白色的瓷砖上也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我突然对这幢建筑物有了一种不好的想法,我觉得。。。这幢建筑物会不会是鬼宅呀?
当我沿着墙根走到这幢房的正面时,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比看到鬼宅还郁闷!这幢白色的建筑物原来是个----厕所!怪说不得是用白色的瓷砖贴的外墙。晦气!不过呢,在这里居然有个厕所,而且看样子已经废弃了很久了,呵呵,这里可以成为一个新的偷偷吸烟的地方,还是不错的!
我在树林里也没呆多久就回教室了,因为树林里的蚊子太大多了,虽然都是秋天了,可里面的蚊子生命力真是惊人,也许是饿了太久了,见了一个人进来,就围着我咬,我是不能不跑的。
晚上,到了寝室,我给兄弟们说了我在黄桷树林里的发现,他们全愣了。
赌王对我说:“你小子胆子可真大,你知道那座厕所的典故吗?看我不吓死你!”
赌王慢慢对我说了那个厕所的故事。在我还没进城南高中的前一个学期,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一个高三的女生怀孕了。可她掩藏得很仔细,天天都穿着紧身的衣服,束着腰身,到了临产的时候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临产的时候正是高考模拟考,就在实验楼里考的。当她受不了的时候,她就请了个假出来上厕所,就在黄桷树林里的那个白色的厕所里把小孩生了出来。小孩落到了厕所里,当场就淹死了。这个女生也够狠,拿刀片割断了肚脐还继续参加考试。要不是考试时她的下身开始出血送医院,这件事还发现不了。当捞起小孩的时候,小孩已经死了,还是个女婴。但是从此之后,很多女生都说,到了晚上上厕所的时候,都会听到从厕所下面的坑里传来婴儿的哭啼的声音,好恐怖的。
我听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不是真的哟?晕晕呼呼的。不过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接下来是周末,我回了一躺家,回家后我帮隔壁我的一个老同学写了一封文才横溢的情书,他一高兴,就从他老爸的抽屉里摸了一包烟给我。我一看,呵呵!是玉溪!二十多一包的。发达了!
周一回到了学校,我的包里揣着这包玉溪。虽然说好东西是要和别人分享的,但是我可舍不得和别人分享这包来之不易的玉溪哦。
我必须要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独自一个人来享受。我一下就想到了黄桷树林里的那个白色的建筑物。虽然他们说得满渗人的,可我不怕,这个世界哪来的鬼呀?
下了晚自习,我故意等到兄弟们都走了,才一个人钻到了实验楼下面的黄桷树林。树林里黑漆漆的,一棵棵树木的影子就像是幢幢鬼影一样,参差不齐。我不禁感到一阵阵寒意,我觉得头皮有点发麻。一阵风吹过,树叶随着摇动,树林里满是淅沥哗啦的声音。
我大着胆子,重重地踏着地面,尽力发出足够的声音,为自己壮着胆。
终于,我走进了贴着白色瓷砖的厕所。厕所的白色的外墙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落寞和突兀。
我颤抖着摸出玉溪,含了一根在嘴巴里。我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火。我重重地吸了一口。从我的口腔一直到我的肺部,充满了纯正的烟草的香气。
我闭上了眼睛,慢慢享受着烟草带给我的快感。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是什么声音?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声音就像是小孩的哭声。不好!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啪嗒!啪嗒!啪嗒!”又是奇怪的声音从厕所外传来,好象是脚步的声音。是谁?是谁会在深夜到这么一个废弃的还时常闹鬼的厕所来?我不敢想了。天啦!我为什么要到这么一个恐怖的厕所来吸烟?早知道,我还不如把这包玉溪和兄弟们一起分享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厕所里的小孩的哭声越来越清晰了,我几乎可以确定是从厕所的坑位下发出来的。我颈窝后的寒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全身的皮肤一阵阵发紧。
“啪嗒!啪嗒!啪嗒!”脚步声也越来越逼近我,是什么人来了?莫非是那个小孩的婴灵?她要来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下腹部一阵紧缩,接着又是一阵肿胀,一股想要排泄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尽力忍住,我的背紧靠着厕所的内墙,大口大口吞咽着玉溪。我的肺部充斥了烟雾,希望能减低一点我内心的恐惧。
但是,这似乎没什么用,脚步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我的身边,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当我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我只听到了呜呜呜呜的小孩的哭声,还有越来越逼近的恐怖的脚步声。
我的小腹的坠涨感越来越强烈,我的内心已经忍受不了这样的恐惧和折磨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肩头一沉,我知道,有只手掌拍到了我的肩膀上。是谁?我能感受到这只手掌毛绒绒的,不像是人类的手。
我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我的天,一张可怖的脸出现在我的眼皮前。如树皮一般苍老,布满沟壑的脸,更可怕的是,他的左眼眶,只有一个血洞,没有眼球。右眼倒是有眼球,可是浑浊得只剩一点黄黄的,如液体一般的球状的玩意。
他的嘴巴咧开了,在冲着我笑。他的牙齿参差不齐,又黄又黑,透过他的牙齿,我甚至可以看到已经发黑的喉咙。
“你是谁?”我声音颤抖地问。
他的牙齿已经漏风了,可我依然听得见他的声音含含糊糊地说:“收命的!”
收命的?他难道是地府的无常?我的惊悸令我的心脏无法忍受。我的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在这个贴满白色瓷砖的时常闹鬼的厕所里,在四周传来呜呜呜呜的小孩的哭声的厕所里,在这个恐怖的老无常的面前,我不争气地晕了过去。不要说我胆子小,换成你,也会晕过去的。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就连我盖的被子都是白色的。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地府?可我听说地府应该是黑色的呀,这是什么地方?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只输液器的针管正插在我的静脉里,一股药水正慢慢注入我的体内,让我感到浑身上下热呼呼的。
这连傻子也看得出来,我不是在地府,我是在医院的。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护士进来了,看到我醒了,连忙叫着医生。
过了一会,医生进来了,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班主任李总,还有个是一个老头,就是我在厕所里看到的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无常”。
老头一看到我,就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你给吓着了。是我的错。”
李总没好气地对老头说:“你这老王头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我有点明白了,但是跟着来的是愤怒:“老王头,你吓我就吓我嘛,干嘛要说是来收命的?”
老王头连忙说:“我不是说我来收命的,那天我没戴假牙,说话漏风,我是说我是扫地的。”
扫地的?收命的?我晕啊!!!
我又问:“可厕所里呜呜呜呜的小孩的哭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老王头顿了顿,说:“我都给学校提了无数次意见了,这个厕所虽然没什么人来光顾,可这水管也太差劲了,那边教师宿舍一用水,压力一大,这边厕所坑位下的水管就吱吱地叫。哎……学校就是听不进我的意见。不知道当初修厕所的时候,找的哪家施工队,买的什么伪劣材料……”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而且又是个虚虚实实,真鬼假鬼变换的故事。
听完故事后,我忽然想起,赵博楚曾经说过,我可以从这个故事里对他与他的家人有更多的了解。这是什么意思?我握着餐刀的手突然僵持了。
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在说,我所看到他是个病人的模样,其实并不是事实?难道他根本就不是病人?甚至,他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一个鬼魂?
哈哈,这也未免太无厘头了。我咧开嘴笑了笑,然后低下头来准备继续解决盘子里美味的黑椒牛扒。这时,我忽然看到牛扒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等我看清这是什么东西时,突然一声尖叫,然后一扬手,将牛扒扔到了地上,接着“哇”的一声,大口大口呕吐起来。
——牛扒上,连着一块几近透明的皮。皮上,似乎有什么隐隐约约的花纹。我已经辨认出来了,那是一副守护天使的图案!
那是年轻门卫后背上的刺青!
难道我们一直享受的美味,竟是年轻门卫的人肉?
我跪在地上,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吐得差不多连苦胆都呕出来了。
这时,我听到赵倩莲的声音:“是的,你没有猜错,我们一家人都是鬼!而我们最喜欢吃的,就是人肉!还记得有一天你来的时候,看到顾管家没在,我们告诉你,他检查食品去了。其实,那天他是去给别墅的工人做体检——我们赵家对食物的要求很高很高!”
赵朴哲补充道:“医院的李丹医生,也是我们的同类。我父亲并没有得什么重病,鬼又怎么会得病?我们之所以会请人来讲鬼故事,就是想多骗点讲鬼故事的人来,我们好吃他们的肉——听说有文化的人,肉会更嫩一点。”
“唉——”顾管家叹了一口气,说,“本来你来的第一天,我们就该吃你的。谁知道你那天的鬼故事太好听了,所以放过了你。我们原打算,只要你哪天讲的鬼故事不好听,我们就吃掉你。谁知道,你每天的故事都那么好听,让我们下不了嘴吃你。”
我说过,其实我一直是个胆小的人。此刻,我瑟瑟发抖地坐在地上,带着颤音,喃喃说道:“那你们现在想对我怎样处置?我不想死啊!”
“呵呵……”发出冷笑的是赵博楚。
他站了起来,轻飘飘地走到我身边,说:“本来我们今天定下的计划就是要吃你。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改变了主意,决定放了你,而且这个月来你的酬劳我们会照样付给你的!”
“为什么?”我真是个奇怪的人,当听到了劫后余生的消息后,不是先欢呼雀跃,而是先去问对方为什么要放过我。我真像个白痴!
赵博楚很严肃地说:“庄先生,我们之所以要吃人,是因为我们一直觉得,人比鬼更可怕!看看你们这个肮脏的世界吧,尔虞我诈,互相欺骗。人吃人,人杀人,甚至还有人自杀!你们人类制造的核弹,已经足以摧毁地球几千次了,可你们还在继续制造。整个地球上,什么地方盛产石油,什么地方就铁定在开战。无数儿童被枪杀,无数妇女被糟蹋,可你们却在报纸上说,这是正义在行动,是在维护世界和平!这样的事,就连我们鬼都是做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看着我,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今天的确是准备吃了你的。可是,你的一件举动让我们改变了主意。”
“我的什么举动?”我好奇地问道。我恨我这该死的好奇心!
“是你送给我们的礼物!”赵博楚一字一顿地答道,“我们只是雇主与雇工之间的关系,在我们即将结束往来的时候,或许我们以后将不再见面,你却依然为我们送来了礼物。这让我们感动——你是一个绅士,也是个好人。吃掉你,那是件很残忍也不符合逻辑的事。对于你,对于我们,都是如此!”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顾管家走到了我的面前,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说:“庄先生,这是给你这个月辛苦劳动的酬金。”
我手指颤抖地接过了信封。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咔咔”作响声。
“你快离开这里吧!一走出别墅,你就开车走吧。”赵博楚慢慢地说道。
我这才发现“咔咔”声是从我的头顶传来的。我抬头望去,发现天花板上所有的灯都在摇晃着,还有石头碎块正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别墅就要坍塌了!
“庄先生,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话的是赵倩莲,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竟盈出一汪泪光。
是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捏着信封,快步地跑出了别墅。我用最快的速度跳进了轿车,发动油门,向庄园外驶去。刚一驶出铁门,就听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看到整座别墅都湮没在一片灰尘中——赵家别墅真的坍塌了!
灰尘在空中盘旋着,如龙卷风一般。
我驾着轿车,沿盘山公路下到了山脚。当我下到山脚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此刻,我诧异地看到,身后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林,哪里还有什么盘山公路?
我手扶着方向盘,心跳剧烈,整颗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的胸口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记
回到家,我依然惊魂未定。过了很久,我才恢复了平静,回想起今天遭遇的一幕,至今我还觉得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对着一群鬼讲鬼故事。幸好,我的酬金一分钱都没少,此刻就放在我的裤兜里,突然间,我愣住了。
赵家的人都是鬼,他们给我的钱,会是真的吗?
我掏出厚厚的信封,飞快地撕开。在信封被撕开的一瞬间,一叠土黄色的冥纸从信封里落了出来,一阵风吹来,冥纸随风飞舞,像是起舞的精灵。
我像发了疯似的拉开抽屉,里面放着这个月来,顾管家发给我的车马费。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的信封里,竟然装的全是一张张冥纸!
我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这一个月的辛苦劳作竟全都打了水漂。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心脏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忍着剧痛,嘴里发出呻吟。只过了一会,疼痛突然就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白色,一片茫茫的白色。
我身处一个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
在我身边,还有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人,大声说道:“我就知道,心脏直接给药,会让患者的刺激更加明显。你们看吧,他醒了。”他的声音很熟悉,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另外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突然走到我身边,凑到我耳朵旁,很开心地说道:“表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这才听出,这个人是我的表弟。而我也恍然大悟,刚才说话的人,是表弟医院的外科医生——李丹。就是他为我介绍了去赵家别墅讲鬼故事的这单生意。
我挣扎着问:“表弟,这是怎么了?”我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乎有些虚弱。
表弟惊喜地对我说:“表哥,你不知道吗?你那天驾车去赵家别墅的时候,在盘山公路的一处大转弯,与一辆下行的载满原木的卡车撞到了一起。真是太幸运了,你还活着,不过昏迷了整整一个月。幸好李医生兵行险招,为你实施了心脏给药。一个月了,你终于醒了过来。我都担心死了,怕你变成植物人……”
我沉默了。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都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这么说来,这一个月来,我为赵家讲的鬼故事,只是出自于我的幻觉?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没有鬼的。可是,谁又能说得清?
我怔怔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月,身体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
我终于可以出院了。回到家,我打开电脑,立刻看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电子邮件。邮件是一位可敬的老太太发来的。她是一位做恐怖小说图书的老总。
邮件里,她告诉我,她准备出一套恐怖小说集,每本书里会有三十个鬼故事。她问我是否有兴趣参加其中一本书的编撰?
我愣了一愣,然后说道:“好的,没问题。我的手上,正好有三十个精彩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