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骡子,就冲你做的这些事,别说你毁容了,就算你残疾了,老娘也不会抛弃你的!”我的口袋里,突然传来了张静的声音。
尽管张静最终同意开车带着那个女孩儿,但对于老罗,她可并没有放心,上车之前就已经拨通我的电话,并且严令我不许挂断。
她用这种方式掌握着老罗的一举一动。
或许,这几天的失去联系让她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五内俱焚”,才会不肯放过这一点点的时间吧。
老罗的伤恢复得很快,这得益于他强壮的体魄。第五天的时候,他的腿已经没有大碍了,而张静那边的鉴定也有了结论。
第十天的时候,法庭按原定计划开庭。我本打算让老罗在医院继续养伤,可这小子却坚决要求出庭,还要求主辩,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呢。
在将从吴英的老家带回来的物证和张静做出的鉴定结论交给法庭后,老罗站起身说道:“审判长,各位审判员,在正式开始法庭调查前,请允许我先讲个故事。”
他那滑稽的样子配上肃穆的神情,怎么看都无比诡异,然而在现在这个场合,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静静地聆听着。
“大约在十年前,一个年仅十六岁,风华正茂的女高中生在放学的路上被人劫持了。劫持她的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暴徒,这些人劫持这个女孩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勒索,而是贩卖。但在将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出手之前,这些人渣却对女孩儿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他们轮流对她进行了奸污、殴打,直到这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女孩儿怀孕。
“女孩儿的命运并没有因为怀了孩子而有任何的改观,相反,那些人渣对这个女孩儿的凌辱变本加厉,对她的哀求充耳不闻。等到她生下孩子后,还来不及看自己的骨肉一眼,那个孩子就被卖给了别人。
“女孩儿对自己的命运彻底绝望了。她的这种表现让这群暴徒的头儿非常满意,将她据为己有。这一部分,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个女孩儿却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五年的时间,这五年她去了哪里?她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的时候,又为什么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恨的人贩子呢?”
我看着老罗,没有打断他深情的演讲,而是叹了口气。
在过去的十天里,在我和张静的不断逼问下,老罗终于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在过去几天里经历的一切。
那天,他抵达吴英的老家后,很顺利地就打听到了林琼的确曾在这里生活过,整整五年的时间。
一向冲动的老罗,这个时候却长了个心眼,他意识到光凭证人证词还不能为林琼作无罪辩护,因为证人只说林琼在这里生活过,但对于她是怎样生活的,这个证人却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老罗决定去吴英的家里看看。这个提供证词的人犹豫了一下,便带着老罗来到了吴英的家。那是一个破旧的老宅子,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了。窗户的玻璃都已经破碎,却根本没人去管。锁上也布满了铁锈,处处透露着一幅荒凉的景象。
走进院子之后,证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绕过了房子向后院走去。
“她不住这里。”见老罗有些犹豫,证人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这一点微小的神情却没有逃过老罗的眼睛,他静静地跟在证人的身后来到了后院。后院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落了锁的铁门。
一个古怪的想法在老罗的脑海中浮现:林琼在这里的时候就生活在这个铁门之后。
果然,证人说话了,他指了指那道铁门:“她那时候就关在这里面。”
老罗皱了皱眉,快步走到了铁门前,看着那把锁,又看了看已经腐朽的木质边框,犹豫了一下说:“有钥匙吗?”
证人摇了摇头。
老罗咬了咬牙,找了一块石头,用力向锁上砸去。“砰”的一声,铁锁应声而断,老罗却紧张了起来,他分明听到,就在门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里面还有人?”老罗问。
“不……不知道啊!”证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老罗一把拉开了铁门,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老罗却顾不上。他摸出手机,当成照明的工具,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漆黑的地窖,角落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一向怕鬼的老罗在这一刻却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慢慢地探进头,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你还活……”
没等他这句话问完,就感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大力,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一下子就跌进了地窖。接着“哐当”一声,地窖的门再次被合上了。
“你妈!”老罗怒吼了一声,不顾身上的伤痛顺着梯子爬到门边,用力推了推,那道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却无法打开。显然尽管没有了锁,可带他来的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却用别的东西别住了门。
“有种一辈子别让老子出去,要不然我弄死你全家!”老罗一边喊着,一边不死心地推着那扇门。
“没用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
老罗神情一凛,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我也是被关在这里的。”那个声音充满了痛苦。
老罗这才注意到,这似乎是一个女人。他从梯子上下来,循着声音慢慢地走了过去,借着手机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他终于看清,那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儿,穿着单薄的衣服,双手却被锁链锁在了墙壁上。
“怎么回事?”老罗问。
“出不去的,除非我怀上孩子……”瘦削的女孩儿没有回答老罗的话,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墙壁,淡淡地说道。
但老罗已经知道了女孩儿的身份,毫无疑问,她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为买主生下一个孩子,男孩儿。否则,她就要永远被关在这里。
这个地窖,恐怕不只是吴英关押林琼的地方,也是村子里的人关押被买来的女孩儿的地方。
他打量着地窖的四周,入目的场景证实了他的推测。同样的锁链,在这个地窖里不下五个。
“林琼被锁在什么地方?”老罗问。
“林琼?”女孩儿冷笑了一声,满是恨意地说道,“她会被锁在这里?我就是被她骗来的!”
“不。”老罗摇了摇头,“她和你一样,也曾被人关在这里。”
女孩儿愣了一下,她没有想过,那个将她骗来这里,毁了她一生的人,竟然有过和她一样的命运。
“活该!”女孩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怎么没死在这里!”
“我们得出去!”老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不仅要离开这个地方,他还得找到足够的证据,完成委托人交给他们的任务。
林琼曾在这里生活过,就一定会留有痕迹。
“吴英已经被抓了,林琼也被抓了。”老罗在女孩儿的身边蹲了下来,看着她手上的锁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瑞士军刀,费了一番工夫,将女孩儿解救了出来,“但是现在我们证据不足,我来就是要找到给他们定罪的证据的。”
他没有实话实说,以女孩儿对林琼刻骨的仇恨,一旦知道老罗是为了帮林琼脱罪来取证的,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即便是现在,她的双手已经恢复了自由,却依然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只是虚弱地靠在墙上。
“你不想报仇吗?”老罗想了想说,“你不想亲眼看着他们被枪毙吗?”
这句话让女孩儿的眼中升腾起了一团火苗,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又熄灭了。
“我们逃不出去,他们只要在外面锁上门,我们就逃不出去。”
老罗笑了一下说:“我能进来,就一样能出去。我是律师,他们也太小看我这双眼睛了。你只要告诉我,林琼是不是在这里待过,待在哪个位置,就够了。”
也许老罗的笑容给了女孩儿足够的勇气,她沉思了片刻,终于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里待过,不过,那个地方……”她指了指对面的墙壁,“那个地方从来没锁过人。林琼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跟我们说,要是我们不听话,就会像她当初一样,被打断手脚,锁在那里,没有吃的只能吃自己的大便。永远别想从这里走出去。村子里的所有雄性动物都会来和我们发生关系,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也会被卖掉。她说,她自己就被卖掉过五个孩子。”
尽管老罗已经明确告诉女孩儿,吴英和林琼都被捕了,可女孩儿在叙述这一段的时候,却还是难以掩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恐惧,说话的过程中不停地蜷缩着身子。
老罗走到女孩儿所说的那个位置前,也许林琼说的是对的,为了保持对被囚禁在这里的女孩儿的威慑,这个锁链上血迹斑斑,地面上也有一团紫黑。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碗里,是一块已经发干却明显曾被人咬过的大便。
强忍着恶心,老罗将这些收进了随身携带的包里。
“走吧。”他阴沉着脸说道。
“明天早上,他们会来送饭,那时是我们逃跑的机会。”女孩儿积攒了一些力气说道。
“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老罗笑了一下,重新爬上了梯子,开始用力撼动那道铁门,铁门连带着门框开始不安地晃动着。
在打开铁锁前,老罗就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那个男人有问题。一直不肯开口说林琼生活状态的他,怎么可能好心带他来曾经关押林琼的地方?所以他才没有拆门,而只是打破了锁。现在,连门带框一起拆下来,就是他的想法。
这完全符合老罗一贯的作风,而且屡试不爽。当月光照进地窖时,老罗看到,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了他们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两个人从地窖里逃了出来,但是当他们来到停车的地方时才发现,村民们已经将那辆车包围了。他们正试图将那辆车隐藏起来。
而他们逃离了地窖的消息也很快传来,村民们开始了围捕。老罗打了几个硬仗,打残了几个人,才带着女孩儿逃离了重围,在大山深处打起了游击。
老罗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是他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知道,自己一直不回去,我和张静一定会来找他的。所以,他一刻也没有离那辆车太远。
“这叫灯下黑!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老罗不无得意地说道。
可惜,有一个女孩儿却再也无法离开了。那个被救出来的女孩儿在逃亡的路上告诉老罗,和她一起被关在那里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儿,只是那个女孩儿性子刚烈,不肯屈服在吴英的淫威之下,半年前,吴英亲手将她扔进了一口深井。
“五年之后,女孩儿终于摆脱了那种地狱般的生活。或者说,她妥协了,向命运妥协了。她离开了地窖,重新回到了阳光下,但是这时候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对生活充满了幻想的女高中生了。她胆小、怯弱,对那个混蛋的话言听计从。因为她害怕,害怕死亡,害怕再回到那个地窖里。离开了地窖,她本来有很多次机会逃走,可是她不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各位,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一个原本该享受幸福生活的女孩儿,一个原本应该在父母的庇佑下快乐成长的女孩儿,就这样被毁了,毁在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手里。”
老罗掷地有声地结束了发言,静静地等待着法庭情绪的发酵。
吴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冷地瞪视着老罗;林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旁听席上的人不可置信,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这位辩护人。”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传了出来,吴英的辩护律师站了起来,“这个故事非常精彩,故事中女孩儿的遭遇让人无比痛心,我想这一点在座各位的感受是一样的。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对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宽大处理,尤其是本案的主犯林琼,更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我想,这一点,大家应该也没有反对意见。”
“你瞎吗?!”老罗瞪视着猴子律师,竟逼得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鉴定报告你看不到吗?!”老罗愤怒地将鉴定报告的复印件摔在了猴子律师的脸上,“铁链上是林琼的血,大便上是林琼的齿痕,林琼的X光片显示她的四肢曾多处骨折,妇科检查证实她至少生过五个孩子,孩子呢?他妈的让你吃了吗?”
“抗议!抗议!”猴子律师终于反应了过来,高声叫道,“这是对我的侮辱,是对法庭的蔑视!”
“肃静!”审判长敲响了法槌,“法警,请罗律师出去冷静一下。”
老罗威胁地向猴子律师挥了挥拳头,跟着法警走出了法庭。在他的身后,却是旁听席上如潮水一般的掌声。
5
“审判长,既然我的同事已经离开了法庭,那么请允许我继续完成我的辩护职责。”法庭恢复审理后我第一时间站起了身,“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
2002年的时候,“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个词在国内还属于冷门,只有极少数专家和关注这方面的人才了解。
见法庭上的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说道:“我请求传唤证人到庭。”
“准许。请证人出庭。”审判长说。
我们找来的这名证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精神矍铄。
“证人,你的身份?”审判长问道。
“第七医院院长。”证人说。
旁听席上顿时传来了一阵喧哗,第七医院并不是一所普通的医院,而是一所精神病医院。
“证人,你是否清楚你的权利与义务?”审判长问道,“你是否清楚你有如实向本法庭作证的义务,如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
在得到了证人肯定的答复后,审判长看了看我说:“辩护人,请对证人提问。”
“谢谢审判长。”我走到证人席前问道,“证人,请问你是否听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是的,那是我的研究方向之一。”证人自豪地说道。
“能否向我们阐述一下,什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可以。”证人说,“‘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有人称之为斯德哥尔摩效应,或者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通俗一点的叫法叫‘人质情结’。简单一点来说就是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甚至协助加害人。
“这种病症最早在1973年由社会科学家提出。1973年8月23日,两名有前科的罪犯扬和克拉克在意图抢劫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内最大的一家银行失败后,挟持了四位银行职员,在与警方对峙了一百三十个小时后,主动放弃了犯罪行为。
“但是,这件事发展到后来,却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四名被挟持的银行职员对扬和克拉克显露出了怜悯的情感,他们拒绝在法庭上指证这两个人,甚至还为他们筹措法律辩护的资金。他们向公众表示,对扬和克拉克并不痛恨,对这两个人没有伤害他们并照顾他们感到感激,却对警察采取了敌对的态度。
“其中,在四名人质中有一位名叫克里斯提娜的女职员,她对克拉克甚至产生了爱情,并在克拉克服刑期间与他结婚。
“社会科学家对这个案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希望弄清在施暴者和被害者之间的这份感情的产生,究竟是发生在这起斯德哥尔摩银行抢劫案的一宗特例,还是这种情感结合代表了一种普遍的心理反应。而据后来的研究显示,这起被学者称为‘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事件,是一种令人惊讶的普遍现象,这种症候群的例子见诸各种不同的经验中,从集中营的囚犯、战俘、受虐妇女与乱伦的受害者,都可能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体验。”
“我问一下。”审判长突然插话道,“你们说的这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不是可以认定为是严重的心理疾病?可能不承担刑事责任的那种?”
“是的。”证人点了点头,补充道,“至少在国外是这样界定的,在国内,我也不太清楚你们是怎么界定的。”
“如果让你给出意见呢?”
“我认为,那时候患者可能并不具备行为能力,至少不完全具备行为能力。”证人想了想说。
“好的,辩护人,请继续。”
“证人,我是否可以认为,在所有犯罪行为中,都有可能发生‘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体验?”我思索了一下,问。
“并不是这样。”证人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们认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产生有四个要素是不可或缺的。首先,患者要切实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至于是不是一定发生并不重要,但患者相信,施暴的人会随时、毫不犹豫地取走他的性命;其次,这个施暴的人一定会给患者施以小恩小惠,这也是最关键的一个条件,比如在绝望的情况下给患者水喝,促使患者对施暴人产生感恩的心理;再次,除了施暴者给出的信息和思想,任何其他的信息患者都无法得到,换句话说,患者处于一种完全被隔离的状态;最后一点,就是患者感到无路可逃。”
“非常感谢您的解释。”我转向审判长,说,“本案中,我的当事人林琼,曾遭到暴徒们的集体凌辱,在这些暴徒中,其中一人正是本案的另一名被告人吴英。吴英后来将林琼作为自己的专属物品囚禁起来,使她免于遭受轮奸的痛苦。但她被囚禁的时间长达五年,这五年里,她始终被关在地下室,生命时刻受到威胁,饮食无法得到保障,也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从地下室脱困后,林琼并未选择逃跑,而是协助吴英作案。证人,从你专业的角度判断,你认为我的当事人林琼是否有可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证人。
“反对!”吴英的辩护律师站起来说道,“辩护人提出的是一种假设因果,眼下无法证明我的当事人囚禁了林琼,并对她进行了生命威胁。”
此刻,我终于能够体会到老罗的心情了,在证据已经确凿的情况下,他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是前所未有了。
“那好,我换个提问方式。”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假设在我说的那种情况下,我的当事人林琼是否有可能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鉴别需要专业系统的检查和测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但是我认为,你说的那种可能性并不排除。”证人说。
“谢谢,审判长,我问完了。”
“一号被告人的辩护人,请对证人提问。”审判长说。
“证人,你的结论是否是出于主观的判断?”吴英的辩护人跳出来问道。
“我的结论是出于科学的分析和统计后做出的,并不是你说的主观判断。请不要侮辱我的专业!”证人忍着怒气说道。
“但是对于林琼的判断,我并没有看到你所说的科学的分析。”
“我也没有肯定过林琼就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只是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排除。”
“好的,审判长,我的问题问完了。”吴英的辩护律师走回了辩护席,看着证人离开法庭后说道,“很显然,在这个案子中,林琼是否遭到了我的当事人吴英的囚禁和威胁并不能证实,她是否患有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就无法得到证实了。因此,我希望法庭依然以之前已经查明的事实进行裁决,对于林琼的证词,法庭应该予以重视。”
“辩护人,你的意见本法庭会充分考虑。公诉人,请发表你方的意见。”审判长说。
“我方对本次庭审没有意见。”公诉人微微一笑,“但是我们请求暂时休庭,我们将启动追加诉讼请求程序,对本案的被告人吴英提出追加诉讼请求,吴英涉嫌故意杀人!”
这一记重槌让吴英的辩护人呆立当场,审判长也根本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宣布同意公诉人的请求,暂时休庭,半个月后再开庭审理本案。
“干得漂亮!”
一出法庭,张静就迎了上来,对着老罗就是一拳:“姐姐今天高兴,小骡子你说,想吃什么?姐姐请客!”
“他只吃草!”心情大好的我笑道。
半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案子虽然出现了重大转折,但我和老罗、张静也没闲着。
利用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完成了对林琼的精神鉴定,再次开庭的时候,这份鉴定书已经放在了审判长的案头。
“法庭已查明,被告人林琼曾遭到被告人吴英的囚禁及生命威胁,多名证人提供了证词证言。”审判长说,“同时,应辩护人的申请,在本法庭和公诉人、辩护人的同时监督下,完成了对被告人林琼的司法鉴定,证实林琼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公诉方已经决定对林琼进行不起诉处理,已经起诉的案件撤诉,本法庭认为公诉方的行为符合规定,准许撤诉。”
“公诉方提出对本案另一名被告人吴英追加诉讼请求,合议庭合议后认为,公诉人的请求符合规定,本法庭予以受理。”
我和老罗在辩护席上面面相觑,没想到公诉人比我们还急迫,我们本来是等着法庭宣判林琼无罪的,可他们竟直接撤诉了。
那今天这次原定做出判决的庭审就彻底和我们失去了关系。
我和老罗耸了耸肩,在审判长的注视下,离开了法庭。
在法庭门口,我们却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和老罗一起逃出来的女孩儿正在法庭边安静地等待着。
此时,她的精神状态恢复了许多,脸上也多了血色。我们起初还担心,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儿以后的人生要怎么过。看起来,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罗律师,谢谢你!”一见到老罗,女孩儿雀跃着跑了过来。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罗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却下意识地和女孩儿拉开了距离。不远的地方,张静正带着玩味的笑容,慢慢地走过来。
“是证人吧?好像在叫你!”我连忙说道。
“哦,那我先去了。”女孩儿微微一笑,“我是控方的证人哦,要证明那个吴英故意杀人!”
“人缘不错嘛!”张静似笑非笑地说道,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喏,你们的酬劳!”
“一百万啊!”老罗眼睛里冒着金星,颤抖着接过支票,然后像怕被人抢走一样死死地攥着再也不撒手。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老罗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不过,那天,看着那张支票,老罗却叹了口气。
“老简,你说这钱我们到底应不应该拿?”
“拿着啊,委托人给你的,应得的报酬,也是你的老婆本啊。”张静吃惊地看着老罗,“娶我的话,没有足够的老婆本,我家里可不会同意的。”
“我决定了,老简,这笔钱,我们设立一个基金吧,就用来寻找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老罗就像没有听见张静的话一样,无比坚定地说道。
第四章 变装灾厄
法律的真正目的是诱导那些受法律支配的人求得他们自己的德行。
——阿奎那
1
几个月前,本市发生了一起恶性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凶手在入室抢劫的过程中,在未遭到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将一家三口残忍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