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车辆,衣衫不整的女孩,指纹、齿痕、精液等种种痕迹统统指向一个人,是证据确凿还是精心设计的阴谋?
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手握钉头锤,是过失杀人还是被人陷害?
被拐卖的妇女反而成为贩卖妇女团伙的头目,是天性使然还是另有隐情?
还有公路游魂、陋室碎尸、校园凌霸等多个扑朔迷离的案件……
简明三人组该如何利用专业知识,查出谜案背后的一桩桩惊天秘密……


作者简介
张海生
首都版权产业联盟会员和世界华语悬疑协会会员。
熟读万卷法典,一心想成为舌辩群雄的律师,却阴差阳错成了文字创作者。
从事悬疑小说创作近十年,拥有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天马行空的脑洞,喜好以文字为载体,挖掘最深处的人性善恶。

 

  法律是显露的道德,道德是隐藏的法律。
——林肯

引 子

  黑,不辨五指,稠如浓墨。
我蜷缩成一团,如置虚空,脚无法踩到实地,身体失去控制,随墨流翻滚,游荡。
看不到星光,看不到月光,更看不到方向。
吸入这个空间的最后一缕空气,窒息感扑面而来。我置若罔闻,只剩身体本能地抽搐、挣扎。
剧烈的绞痛蓦地突袭心脏,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抓紧,紧咬牙关,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地颤抖。沉闷的呻吟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似嘲笑,似讥讽,更似玩弄。
但我终于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整个人像从空中骤然坠落,从梦中惊醒。
我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黏糊糊的极不舒服,我却动也动不了。
那股绞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十几秒,但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抽空我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不多不少。
这是老毛病了,2013年那场意外之后,隔三岔五地就要来上这么一回。
绞痛过后的虚弱着实让人难以忍受,没有个十几分钟根本缓不过来,骨头里的痒麻让人恨不得当场就晕死过去。
幸好,在这件事情上老爸给我留下了很多经验。我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放任思绪魂游天外,不适感似乎减弱了不少。一道转瞬即逝的强光却撕开了夜的黑幕,吸引了我的目光。
强忍着痒麻,我侧过头,看着窗外,强光一道接着一道地闪过,伴随着划破沉寂的阵阵轰鸣和不知什么东西拍打在窗户上的啪啪声。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下雨了。今年的第一场雨就是雷雨,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随即,我的脸僵了一下。今天下班的时候,我好像忘了关办公室的窗户。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一软,一头栽倒在地板上。放在床头的药瓶被我扫落到了地上,圆滚滚的、棕黄色的药丸散落一地,讥笑着离我而去。
我顾不上它们的嘲讽,胡乱抓起一把压在了舌头下,躺在地板上等了几分钟,地板的冰凉让我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
当感到身体足以支撑我做一些基本动作的时候,我扶着床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窗外豆大的雨滴,衣服也顾不上换,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就下了楼。
发动汽车的时候我扫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多。
老掉牙的本田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似在抱怨我将油门踩到了底,超出了它的负荷。但它依然在雨夜里,载着我将游荡的人群远远地甩在身后,将路上的积水溅向来不及躲避的人,在他们的咒骂中,向着办公室疾驰,让我连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
那里有老罗和张静离开后我最宝贵的东西,留给我的东西。
身下的这辆破车还是老罗的那辆,他离开律所的时候把这辆车留了下来。本着“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的态度,我没换车,直接把这辆车充了公。这车虽然年头够久,但还算皮实,这么多年也没坏过几回。每次车检的时候也都是争气地压着合格线,一直没被强制报废。
冥冥中,大概是老罗和静在用这种方式和我一起守护着我们共同打拼出来的事业。
但就像郭德纲说的,人要倒起霉来,就剩一颗牙吃东西都能塞牙。离办公室还剩一百米的时候,这辆破车终于做出了最后的抗争。油门踏板都要被踩断了,它却还是只能以蜗牛一样的速度蠕动。
等到好不容易挪到了楼下,它就彻底趴了窝,仪表盘上各种故障指示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亮起,抗议着我对它的虐待。我恨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砰”的一声,车身猛地一抖,前轮竟然爆胎了!
至此,它对我的“动手动脚”不再有任何回应。
我只能冒雨跑进大楼,进了办公室。至于那辆车,幸好不挡道,要不然我还得连夜找人处理了。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刚拧开老罗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道闪电劈在了窗台上。“啪”的一声脆响,我放在那里的一个花盆应声而碎,不用想,那里面的花肯定没救了。
我快步走到窗台边,手忙脚乱地将幸存的两盆花挪进屋里,小心地放在办公桌上。那个可怜的碎掉的花盆,从还冒着烟的花枝上滑落的雨滴好似它的眼泪。那两盆完好的花也垂头丧气,像对刚刚离去的亲人默默哀悼着。
一时间,一股怒火在我的心底翻腾,绞痛竟有复发的趋势。
这都叫什么事儿?我这层办公室位于整栋大厦的中间楼层,楼顶还安了避雷针。老罗和张静那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又不在了,不管怎么论都劈不到我头上。
老罗要是还在的话,一句话都没有,早就左手律师证、右手杀猪刀冲进物业办公室了,不省下一年房租来,用老罗的话说,“我跟你姓!”
当然,我们的物业主任也姓罗,吃亏的事儿老罗才不会干呢,口头上的亏也不行。
可这种事儿,我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的,我损失的东西,是多少钱也无法弥补的。
简单清理了一下“碎尸”现场,我在老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点上一支烟,狠吸了一口。右手放在左胸,缓慢地揉着,目光却落在了桌子上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儿,她坐在轮椅上,神情冰冷,一道斜刘海儿不情不愿地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右半边脸。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2009年的4月,林菲的那个案子结束后的一个月。
那年3月,张静心不甘情不愿地破了这个案子,开车离开学校的时候,为了躲避几个突然跑上马路的孩子,一头扎进了路旁的绿化带,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
出院之后,虽然脾气还和以前差不多,但她额前的刘海儿却再也没有梳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挡住那半边脸,就连婚纱照,她也是只以半边脸示人。和以前马尾给她带来的灵动跳脱不同,这个披肩长发斜刘海儿倒让她有了一种神秘高冷的范儿。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也不知道老罗哪根筋搭错了,向来对张静唯恐避之不及的他在张静住院的第二天竟然主动求婚,恨不得在医院就把事儿办了。
搭错筋的不止老罗一个,原本以为张静会一口答应,我这边都开始替他们张罗酒店和婚礼的事了,张静却在傻笑了一天之后,一口回绝了老罗的求婚。
“我嫁他?矮冬瓜,不会下蛋的骡子?他也配!”张静这话损到了极致,不过我和老罗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相视苦笑了一下,就把这页翻了过去。
之后的日子里,这件事也像没发生过一样,两个人之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我一度怀疑这俩玩意儿是不是脑子有病,眼瞅着水到渠成,生米就要煮成熟饭了,可俩人就是喜欢那种挖水渠、种水稻的过程。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直到四年后的2013年才算有了结果,不过,我要是早知道最后是那样一种结局,我还真是宁可他们俩就这么一直闹下去。至少,现在留在这里的,不会只有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
或许,留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我。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手边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亮了一下。我随手拿过手机,是一条短信:“我是房东,我的银行卡换了,请把房租汇到工行6222************665。”看着这条短信,刚吸进嘴里的一口烟一下子呛到了气管里,惹得我一阵咳嗽。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老掉牙的骗术竟然还有人在用?!
“已汇,注意查收!”我随手回道。
刚放下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您已成功订阅XX业务,本业务即时生效,业务费用50元已扣除。如需退订请回复TD。”
这都叫什么事儿?这回我可不敢手欠了,连诈骗的都玩起套路了,比我这个律师还懂得与时俱进。
不过看着这条短信,我倒是突然想起2005年的时候,我、老罗、张静我们三个人办过的一个诈骗案。
反正漫漫长夜,我已无心睡眠,距离上次讲故事也过去几个月了,我也该抖点儿新东西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故事我准备好了,酒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001 欺诈血案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陆机

  1
2005年11月底12月初,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天色渐晚,日已西沉,我和老罗腾出手到律所开户的银行对账,和我们对接的柜台服务员罗四海正准备给我们办业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忽然插了进来,满脸的急迫。
“同志,我着急,能让我先办吗?”老太太急切地说道。
“大娘,我这是对公柜台,不办私人的业务。”罗四海耐心地解释道,“再说,您得领号排队。”
“我知道,我这不是着急嘛!”老太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这也是对公的业务,同志,你就帮帮忙,我急着救命啊!”
听她这么说,老罗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让这个老人先办。
“大娘,你别急,慢慢来,别弄错了。”老罗好心提醒道。
“罗哥,这可不行,就快下班了,给她办,你们今天就办不了了!”罗四海急道。
“没事儿。”见老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老罗连忙说道,“今天办不了就明天呗,反正也不是最后一天,来得及。”
“快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老人递给罗四海一张银行卡,又递给他一张攥得皱皱巴巴的纸条,催促道,“麻烦你往这个账户转十五万四千九百八。”
纸条上是一个医院的账户,听到这个汇款数额,罗四海皱了皱眉:“大娘,你这算是对私的业务,得到个人业务柜台办理,我这只能办现金存入的。”
“咋是对私的呢?那边不是医院账户吗?”老太太不满地说道。
罗四海一脸的无奈:“大娘,不是业务里牵扯到对公账户就是对公业务了。按规定,你这就是个人业务,得到个人柜台办理。”
我和老罗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排着长队的个人柜台,知道罗四海是察觉了什么,找借口不想给老太太办。
“大娘,我能问一下,你给这医院汇款是为啥吗?”我上前问道。
“是我那个小孙子。”老人突然擦了擦眼角,说道。
大概就在一个小时前,老人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医院的大夫,说老人在外地上学的小孙子赵子晨心脏病突发,正在医院抢救,让老人把医疗费用汇过去,如果医疗费用没有及时到账,出了问题医院概不负责。
近年来,这种电话诈骗多了,老人也有所耳闻,她原本是不打算理会的,但毕竟事情牵扯自己的孙子,她还是有些慌,便拨打了小孙子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这个人自称是他孙子的老师,赵子晨的确心脏病突发,在医院抢救。
到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有些理智,她问明了这个老师的姓名,拨打了学校的电话,获得这个老师的手机号后,和这个老师取得了联系。正是刚刚和她通话的那个人。
这下,老太太才慌了手脚,她忙不迭地带着银行卡来到了银行。
罗四海仔细查看着老太太报上来的账户,那确实是一家医院的账户,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就算没有钱,对于重大疾病,医院也是先行抢救,费用事后再说,更不可能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他在银行工作这么多年,还没听说医院要求患者家属直接把钱汇入对公账户的。
“大娘,你不会让人骗了吧?”罗四海性子耿直,想到了这些就直接说道。
“我都问过了,没错,你赶紧的吧!晚了,我孙子的命可就没了。”老太太催促道。
“大娘,你这个我真不能给你办。”罗四海说着,把银行卡和写着账户的纸条推了出来,“你得先到那边把钱取出来,再到我这来办现金缴存,要不你直接去别的柜台办电汇也行。而且你最好再核实一下,我还没听说医院没钱就不抢救了的,那可是犯法的,对吧,罗哥?”
老罗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我,显然,这小子已经把老师教给他的那些东西都还回去了。我刚要说话,老太太就竖起了眉毛,厉声道:“你还让我咋核实?!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样?我这可是急着救命,你不给办,我小孙子出事了,你担得起责任吗?”
“万一那边是骗子呢?”罗四海针锋相对,“你孙子要是死了,那是他活该倒霉。我要是给你办了,钱没了,到时候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我一个月才挣几个钱啊?再说,我这儿也确实办不了这个业务啊。”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老太太急道,“年纪轻轻的,你有没有点儿素质?”
“大娘,大娘,别急!别急!”我赶紧上前劝道,“银行有银行的规矩,这位同志也是为你好。而且啊,咱们国家法律还真有规定,对于病情危急的患者,必须先行抢救,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施救。你这事儿,确实有点儿奇怪,你看这样,要不咱们让警察来处理?他们有经验,能看出到底是不是骗子。”
“那就来不及了啊!”老太太急得抹着眼泪直转圈,“我孙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咋整啊,我就这一个孙子啊!”
“你孙子上学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要是不远,我开车带您老跑一趟得了,要不然你不也得过去吗?对公转账也不一定是即时到账的,我看那个账户也是跨行的,是吧,四海?”老罗突然说道。
“嗯,咱这是工行,那边是建行,最快得两个工作日到账呢。”罗四海答道。
“你看,还不一定比咱们送过去快呢。”老罗笑道。
“那就麻烦你了,小伙子,我孙子上学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听罗四海这么说,老太太一把抓住了老罗的手,拖着他就往外走。
“我带大娘去看看,老简,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了。”老罗无奈地笑了一下,说道。
“下雪呢,慢点儿开车。”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老罗或许就是意思一下,可情急之下的老太太可管不了那么多。
“我孙子要是出事了,我饶不了你!”临走前,老太太恶狠狠地对罗四海说道,转头对老罗报了个城市名,就在邻市,开车大概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看着老罗带着老太太离开的背影,罗四海撇了撇嘴:“罗大哥还真是爱管闲事。”
“他就那人,不用管他。”我把材料递给罗四海。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罗四海一边帮我对账,一边说道,“她孙子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又不是因为钱的事儿她孙子才死的。”
“这话你可别乱说,人家孙子毕竟还没死呢,要是真死了,老太太非闹死你不可。”我笑道。
“可拉倒吧,有简大哥你这个大律师,我怕她闹?罗哥要是再出手,她不赶紧搬家滚蛋就不错了。”罗四海不屑地说道,“我还是觉得这事儿是诈骗,不过现在这骗子还真牛,都用上对公账户了。”
“你罗哥现在改邪归正了,是守法好公民。”我笑了一下。看来老罗背后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啊,不过,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也是为了我好吧。
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在银行对完账之后,我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办公室,就见老罗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这可不像他,除非情况特殊,要不然他绝不会两天都穿同一件衣服的,这是张静对他的特殊要求之一。
“起来了。”我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个当领导的,带头在办公室睡觉,底下人看到有样学样,咱这买卖还干不干了!”
老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干笑了一声。
“那个赵什么的,咋样了?”我一边整理桌子上凌乱的文件,一边问道。
“死了。”
“死了?”我愣了一下,没想到罗四海这张乌鸦嘴还真说中了。
老罗叹了一口气,“嗯”了一声,“我们没还没到地方,医院那边就来电话说没抢救过来。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死透透的了。”
“大好的花季年华啊,就那么没了。”想起那个孩子的年龄,我不由得有些唏嘘。
“老简,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声。”老罗站起身,走到了门边,一手抓上了门把手。
“啥事?”我不解地看着老罗的举动。
“我用咱的车拉着他们回来的。”
“你说啥?”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调,老罗这小子却已经拉开门,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在这事儿我们都忘得差不多的时候,我那种不祥的预感却突然应验了。
那天上午,我和老罗上了一个民事庭,大获全胜后,正研究着晚上要不要带上张静去庆祝一下。那丫头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神秘兮兮的,也不接我们的电话。少了她,连我们律所都冷清了不少。律所的助理却突然来了个电话,让我们赶快回去,有个大案子,刑事案件。
我和老罗匆忙赶回律所,就见几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正坐在会议室里,他们的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律所的行政助理小王正忙着给这几个人端茶倒水。
见到我和老罗,这几个人也没有起身,只是招了招手,让我们过去。
这个举动说不上礼貌,换了以往,老罗肯定是装作没看见这几个人。不过老罗今天却是点头哈腰、一路小跑着进了会议室。因为这几个人都是我们开户的那家银行的头头,同时也是我们的客户,每年光是顾问费就足够养活律所这群人了。
“刘行长,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老罗从助理手里接过茶水,亲自给居中而坐的秃头行长倒了一杯茶水,“有什么事儿,您来个电话,我们上门服务就是了,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这我们可承受不起。”
“你手机停机,简律师的手机关机,我倒是想让你们跑一趟,也得能找到你们啊。”刘行长嗤笑了一声,说道。
老罗尴尬地挠了挠头:“你看这事儿闹的,电话停机我都不知道。小王,去帮我把话费交了,先交两千。”他豪气干云地向行政助理说道。
“罗头儿,你昨天刚预支了两千,这个月的工资不够扣了。”小王低声说道。
刘行长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儿全喷了出来:“你们这日子,过得有点紧啊。”
“下个月的也预支了!”老罗咬了咬牙,“有财神爷在这儿,你怕啥?”
小王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询问。
“走我的账吧。”我无奈地说道,“扣光了你们罗头儿的工资,下个月他就得吃我的去了。”
“实在不好意思,刘行长,我刚刚在开庭。”我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刘行长,问道,“出了什么事儿?我听助理说,是刑事案件,是挪用公款,还是渎职?”
“都不是。”刘行长摇了摇头,“罗四海,你们认识吧?罗律师的本家!”
“是我们的专员啊,哪能不认识。”老罗说着,皱了皱眉,“这小子犯事儿了?不应该啊,除了嘴臭点,他没别的毛病啊。”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他被警察带走了。”刘行长说着,苦笑了一下,“说起来,这事儿还和你们两位有关系呢。”
“和我们有关系?”我和老罗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刘行长。
“大概一个礼拜前,有个老太太插队,让罗四海办个业务,这件事你们知道吧?”
“知道啊。”老罗点了点头,“那老太太还是我给送走的,按理说,四海没办这个业务没问题,那应该没事啊。”
“坏就坏在他没办这个业务了。”刘行长叹了口气,慢慢说出了缘由。
老罗拉着老太太和她孙子的尸体从邻市回来后,老太太一家就张罗着孙子的后事,这一忙就是两三天过去了。等把后事忙完,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如果当时罗四海办了这个业务,救命钱及时到账,她的孙子就不会死。
恰好,她的家族里有一个律师,两个人一合计,干脆报了案。牵扯人命,还有一个颇有能耐的律师参与其中,警察也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拘留了罗四海,对这件事展开了调查。
“他们要多少钱?”听完了刘行长的话,老罗想都没想就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要钱?”刘行长愣了一下。
“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老罗笑道,看了一眼尴尬的刘行长,恍然意识到刘行长也是个秃子,连忙说道,“我不是说您。这事儿我和老简当时都在场,四海没问题,要告也是告医院去。”
“他们还真就告了。”刘行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光是医院,连学校也一起告了。告我们拒绝办理业务耽误了医院急救,告医院没尽到抢救义务,告学校没尽到监管义务。一家索赔五十万。”
“警方目前是怎么认定的?”我问。
“警察说这案子可大可小,操作好了就是个民事纠纷,赔点钱就行了。”刘行长说,“要是操作不好,那四海可能就得进去待几年,该赔的钱我们还得赔。对方律师认为四海是渎职,过失致人死亡。”
“这不是扯犊子吗?!”老罗眼睛一瞪,忍不住说道。
“不管结果是哪一种,四海那孩子……”我皱了皱眉。
“对,那孩子还年轻,可能就这么毁了。”刘行长叹了口气,“这笔钱我们不是出不起,可是这钱出得不明不白,还搭上一个孩子,我们不甘心啊。”
“老简?”老罗看了我一眼,试探着问道。
“这案子,接了。”我想都不想就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很清楚,四海和银行这边肯定没有过错。”
“那太谢谢你们了。”刘行长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连忙说道。
“不过……”刘行长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还有事?”我问。
“学校和医院那边答应赔偿了,一家赔了三十万。”刘行长叹了口气,“简律师,罗律师,我心里有点儿没底,这事儿我们不会真的有什么责任吧?你看那两家,可都赔了啊。”
“我的刘行长,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笑道,“那两家愿意赔偿,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给他们带来负面影响,再加上他们上级主管部门对这种事都是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处理的,所以才有这个结果。你们不同,首先你们没有任何责任,其次,上边也不希望无缘无故花这笔钱吧?”
“他们那么处理,其实没什么好处,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有责任。这种事,一旦开了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那时候,他们才真的是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我喝了一口水,说道,“刘行长,这官司我有把握打赢。”
“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刘行长呵呵一笑,笑容里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