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我敲着我的大腿,“我应该在离开前抓一个烟头的。我们离得那么近。我应该伸出手拿一个。”
“我也慌了,”莱拉说,“看见那辆卡车开进来,我浑身发麻。”
“你浑身发麻?”我说,“你在说什么?你让我们脱离那里。你太了不起了。”我拿出我的手机,在口袋翻找起来。
“你在干什么?”莱拉说。
“麦克斯·鲁珀特给了我他的私人手机号,”我在每个口袋中摸索,似乎他的名片会缩成邮票大小,“糟糕!”
“怎么了?”
“名片在公寓的咖啡桌上。”
莱拉猛踩刹车,开到旁边的小路。“我们得回去。”她说。
“你疯了吗?”
莱拉把车停下来,转向我。“如果我猜得没错,为了远离监狱,丹尼烧毁了他爸爸的房子,也许甚至杀了他父亲。他下一步将是烧掉他自己的房子然后消失。他将逃到墨西哥、委内瑞拉,或者别的地方,要花上数十年才能找到他——如果能找到的话。如果我们能拿到一个他的DNA样本,与我们在指甲上找到的匹配的话,那么就没什么问题了。警察最终可以追捕到洛克伍德,与此同时我们可以推翻对卡尔的定罪。但我们必须现在行动。我们必须弄到他的DNA。”
“我不会去那里,我也不会让你去那里。”
“谁说过要进去,”她笑了,把车开回车道上,“我们只需捡点儿垃圾。”
七
太阳西垂,街灯和圣诞彩灯照亮了梅森市的大街小巷。我们的计划十分简单:我们会把车开到洛克伍德家后面的小巷,关掉灯,用眼睛查看门窗。如果我们发现房子里有丝毫动静,我们会一直开,开回明尼苏达,向麦克斯·鲁珀特汇报。如果晚上一切寂静,我们也没有看到洛克伍德的人影,莱拉会把车停在邻居家车库的后面。我会溜出来,利用我的忍者隐身能力走上前去,拿走最上面的垃圾袋。
进入巷口时我打开门,莱拉的小车在冰雪凹地上颠簸。我们经过他邻居家的车库后面去看洛克伍德家的后院,只有从厨房窗户漏出来一点细微的光芒。我努力去观察邻居家的圣诞彩灯发出的柔和光芒投下的阴影后面的动静。
我们经过花园,没看到什么来阻止我们的愚蠢行为,莱拉把车停在了旁边车库的后面,用手掌盖住座舱顶灯。我开门溜了出去,蹑手蹑脚穿过小巷回到洛克伍德太太在他们家和小巷间铲出的那条路前。我在路的起点最后一次停下来倾听。除了风的呢喃,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走上洛克伍德家的花园,刚下的一层薄雪在我脚下嘎吱作响。我的步伐缓慢而谨慎,似乎我在走钢丝。三十英尺……二十英尺……十英尺。我几乎可以碰到它了。突然,大约一个街区外的一辆车的喇叭声划破十二月的冷空气,让我的心漏跳了一两拍。我一动不动——我没法动弹。我一声不吭地站立,预计会有一张脸出现在窗口。我准备好跑回车边,想象与一位凶手竞走。但是没人过来,没人往外看。
我定神走完最后一步。垃圾箱的盖子七扭八歪,盖住最上面的垃圾袋。我小心地抬起盖子,放在雪上。充足的光从我头顶上的窗户露出来,让我看见了一个垃圾袋的提手。我缓慢地提起它,就像一个珠宝窃贼避免触碰到运动传感器,我的反应灵敏,平衡感稳定,我的视力……呃,有点欠缺。
一开始我没有看到那个啤酒瓶靠在垃圾袋上面,直到它从垃圾箱上端滚下来,在微光中闪闪发亮。它上下颠倒地旋转起来,碰到底部的木制门廊台阶,颠跳着,又旋转了几下,落到人行道上,碎成一堆小片,权威地宣告着我的存在。
我转身从人行道跑开,用右手死死抓住那袋垃圾,袋子里面的玻璃和罐子叮当作响,就像废品风铃。我到达人行道与小巷的交会点时,后门廊的灯突然开了。我大踏步踩在冰块上,脚不停向前迈,摔趴在小巷路上,我的臀部和肘部一阵撕裂的痛楚。我站起身,全速跑向车边,手中紧握着那个垃圾袋。
我的屁股一挨到座位,莱拉就踩下了油门,都没等把门关上。车胎在冰上旋转,车的后端来回滑动,差点撞到附近的车库。一个模糊的人影,洛克伍德家后门上的泛光灯映衬出他的轮廓,沿人行道朝我们跑过来。莱拉的车开到了一条狭长的砂砾路上,打破空转,开过小巷来到街上,把丹·洛克伍德的身影留在我们身后。
一直开到市外,我们才说话。我一直留心查看身后,看是否有洛克伍德卡车的前灯迫近。没有出现。等我们到达州际公路然后向北开,我才放松下来查看垃圾袋。在最上面,一个旧番茄酱瓶子和一个油污的比萨盒旁边,至少有二十来根万宝路烟头。
“我们抓到他了。”我说。
八
我们有洛克伍德的烟头,他的DNA,这是不断变化的拼图的最后一部分。这些烟头中的DNA将匹配克丽斯特尔·哈根指甲上的DNA。一切事情都集中证明丹·洛克伍德——小丹尼,DJ——就是多年前杀害克丽斯特尔·哈根的人。全部符合。
我们沿35号州际公路向北开,朝艾奥瓦-明尼苏达边界前进,我们保持警觉,两次离开州际公路来确保没人跟踪我们。一旦旁边有车,我们等待并看着它经过我们,再并回州际公路。
很快我们进入明尼苏达,把车驶到艾伯特利加油并购买食物。我们交换了座位让莱拉休息一下。把车开回州际公路上时,我的手机响起了《加勒比海盗》的主题曲——我给杰里米的电话安排的手机铃声。
除了我们练习的那次,这是杰里米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我的脊背发凉。
“嘿,老弟,怎么了?”我说。
没有回应。我能听见他在另一端喘气,于是我再次说道:“杰里米,你好吗?”
“也许你记得你让我做的事?”杰里米说道,语气中的迟疑多过正常。
“我记得,”我的声音坠入深谷,“我让你给我打电话,如果有人试图伤害你的话。”我更紧地握住手机,“杰里米,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
“有人打你吗?”我问。
仍然没有回应。
“是妈妈吗?”
沉默。
“拉里打你了吗?”
“也许……也许拉里打我了。”
“该死的!”我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把手机拿离嘴边,“我要杀掉那个王八蛋。”我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耳边。“现在听我说,杰里米。我希望你回你房间并关上门。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也许我可以。”他说。
“你锁好门的时候告诉我。”
“也许门现在已经锁好了。”他说。
“好的,现在把枕套从你的枕头上拆下来,把你的衣服装进去。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也许我可以。”他说。
“我在去那里的路上。在我到达之前你就在房间里等待。好吗?”
“也许你要从学校来?”他问。
“不,”我说,“我快到了。我马上就到。”
“好的。”他说。
“把你的衣服收拾好。”
“好的。”
“我马上来。”
我挂掉手机,刚好从35号州际公路转到90号州际公路。二十分钟内我就能到达奥斯丁。
九
车子滑行了一段,停在了我母亲公寓的门口。我把莱拉的车转入停车挡,径直跳出门来,五步走完了从街道到门廊的二十英尺路,推开前门,拉里和我母亲猝不及防,他们拿着啤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喊道。
拉里跳了起来,把他的啤酒罐往我脸上砸。我把啤酒罐拍开,脚步不停。他举起拳头,我猛推他的肚子,把他提起来,摔趴在沙发背上。妈妈冲我尖叫起来,但我经过她身边来到杰里米房间,我轻敲着门,仿佛我只是过来跟他道晚安。
“杰里米,是我,乔。”我说。锁开了。杰里米站在床旁边,他的左眼一道红、蓝、黑,肿得几乎睁不开眼。他的枕套里塞满了衣服。拉里实在幸运,不在我身旁。
“嘿,杰里米。”我说,拿起枕套,感觉着它们的分量,“你做得很好,”我说,把它们递还给他,“你记得莱拉,是吧?”
杰里米点点头。
“她就在门口她的车旁边。”我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带他走出卧室,“把这些给她。你来跟我一起生活。”
“他敢。”妈妈尖叫道。
“走,杰里米,”我说,“没事的。”
杰里米从我母亲身边经过,没有看她,很快地穿过起居室,走出门。
“你在搞什么?”妈妈用极尽训斥的语气说道。
“他眼睛怎么了,妈妈?”我说。
“那……那没什么。”她说。
“你的狗屎男友打了他。那不是没什么,那是人身侵犯。”
“拉里有点不开心。他——”
“那你应该把拉里赶出去,不是吗?”我说。
“杰里米按了拉里的按钮。”
“杰里米有自闭症,”我喊道,“他没有按按钮。他不知道怎么按按钮。”
“好吧,那我应该怎么做?”她说。
“你应该保护他。你应该有一个母亲样。”
“那我就没有生活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做出了选择,”我说,“你选择了拉里,那么杰里米过来跟我一起生活。”
“你拿不到他的社会保障金。”她生气地低声说。
我愤怒地摇头,紧握双拳,平静了一点后才说话:“我不想要那个钱。他不是饭票,他是你的儿子。”
“那你心爱的大学呢?”她语带讽刺地说。
一瞬间,我看见我的未来规划打了水漂。我深吸了一口气,叹气道,“呃,”我说,“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
我朝前门走,发现拉里站在路当中,他的手握成拳。“让我看看你不偷袭我的时候有多强。”他说。
拉里以一个粗笨拳击手的姿势站在一旁,双脚平行,左拳挥舞在胸前,右拳抵在胸口。其实如果他想比试一下的话,没有比他更好的目标。他的左脚侧向一边,露出左边膝盖的内侧让人进攻,而膝盖又极易从前向后弯曲。如果你踢膝盖背,它会发软;如果你踢膝盖前面,它会保持强壮。但是膝盖侧边又不一样。膝盖侧边跟干树枝一样不堪一击。
“好的,拉里,”我笑着说,“我们来试试。”
我走向他,似乎我要先用脸来承受他为我准备的右勾手。但是我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翘回腿,用脚跟使劲踢他的膝盖内侧。我听见骨裂的声音,拉里尖叫着瘫倒在地。
我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我母亲,走出门去。
十
我把头靠在莱拉汽车的乘客位窗户上,凝视着我们开过的加油站和城镇远处的灯光。我能看见我的未来毁于一旦,车的速度、窗户上的水珠,以及我眼中涌出的泪水让我的视线模糊。我再也不会回到明尼苏达奥斯丁。从现在起我要为杰里米负起责任。我做了什么?我大声说出这句话,自从我离开我母亲的公寓,这句话就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桓着。“下学期我不能去上学。我不能既照顾杰里米,又上学。”我擦干眼睛,转向莱拉,“我得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莱拉把手伸到我的座位,按摩着我仍然紧握的拳头的背部,直到我松开拳头,她可以握住我的手。“不会那么糟的,”她说,“我能帮忙照看杰里米。”
“杰里米不是你要担负的责任。这是我做出的决定。”
“他也不是你要担负的责任,”她说,“但他是我的朋友。”她转身看向杰里米,他蜷起身在后座上睡着了,手上仍然抓着他的手机。“看看他,”莱拉冲杰里米点点头,“他睡得真香,仿佛他好些天没有睡觉了。他知道他现在安全了。你应该为此感到欣慰。你是个好哥哥。”
我冲莱拉笑了笑,吻了她的手背,转向窗户去看我们经过的道路并且开始思考。就在那时我想起外祖父曾说过的话,他去世那天我们在河上吃三明治时他说过的一些话,那些话已在我的记忆中封存多年。“你是杰里米的哥哥,”他说,“照看他是你应该做的事情。有一天我会没法再帮忙,杰里米会需要你。答应我你会照看他。”那时我十一岁。我不知道外祖父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想到这里,一阵平静力量的爱抚解开了我心头的结。
我们接近公寓了,从州际公路到城市街道的转换改变了轮胎摩擦的噪声,吵醒了杰里米。他坐起来,起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着四周不熟悉的建筑,他的眉头紧锁,眼睛使劲眨巴。
“我们快到家了,老弟。”我说。他向下瞥了一眼。“我们要去我的公寓。记得吗?”
“哦,是的。”他说,脸上显出一丝笑容。
“几分钟后我们就可以把你塞进被窝,你能再次入睡。”
他的眉头再次皱起,“嗯……也许我需要一把牙刷。”
“你没有带牙刷?”我说。
“公平地说,”莱拉说,“你没有告诉他他要搬家。你只是让他把衣服收好。”我有点头痛,揉了揉我的太阳穴。莱拉把车驶到公寓前面的路缘。
“你能一个晚上不刷牙吗?”我问道。
杰里米开始用大拇指摩擦指节,咬紧牙关,他下巴旁边的肌肉像青蛙的食管一样鼓起。“也许我需要一把牙刷。”他再次说。
“平静下来,老弟,”我说,“我们会解决的。”
莱拉用温和平静的声音再次说:“杰里米,我带你去乔的公寓把你安顿好,乔去给你买一把新牙刷,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杰里米不再摩擦他的手,紧急状况减轻了。“好的。”他说。
“这样可以吗,乔?”莱拉冲我笑。我也冲她笑。
八个街区之外有一个小的街角商店,只不过是迂回漫长一天的又一次迂回。我喜欢莱拉跟杰里米讲话的语气,她抚慰的态度,她对他的真心。我喜欢杰里米对这些情感的回应方式,或者至少说他对这些情感的处理,仿佛他恋上了莱拉,一种我知道超出了杰里米感受能力的情感。这让我对发生的一切感觉好了些。我不再是大学生乔·塔尔伯特,或者门卫乔,甚至逃亡的乔。从那天起,我将是杰里米的哥哥乔·塔尔伯特。我的人生将由我弟弟世界的一连串突发小事件比如忘带的牙刷来定义。
莱拉带杰里米上楼做睡前准备,我钻进汽车去买牙刷。我在去的第一家便利店找到了一把。那把牙刷是绿色的,跟杰里米的牙刷颜色一样,跟杰里米用过的每一把牙刷颜色一样。如果我在那家店里没找到一把绿色的牙刷,我得再去另一家店找。我买了些额外用品,付了钱,返回公寓。
我回来时公寓又静又暗,只有厨房水槽上方一个小灯泡亮着。杰里米在卧室睡着了,他沉闷的鼾声表明他为失去他的牙刷感到的焦虑让位给了他的疲倦。我把牙刷放在床头桌上,退出房间,让他睡觉。我决定溜到隔壁屋给莱拉一个晚安吻。我轻轻地敲她的门,用一个指节敲,然后等待着。没有回应。我抬起手再敲,停下来,又让手垂下。这是漫长的一天,她应该睡个好觉。
我回到我的公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在面前的咖啡桌上看见了麦克斯·鲁珀特的名片,有他私人手机号码的那张。我拿起来,考虑给他打电话。午夜的钟声就要敲响。无疑莱拉和我收集到的证据——有关真正的DJ的震惊信息——足够重要到深夜打电话。我把大拇指放在第一个按键上想给鲁珀特打电话,又缩了回来,想听听莱拉的意见。此外,这给我绝佳的理由去她公寓把她叫醒。
我拿起鲁珀特的名片和手机朝隔壁屋走。我正要敲门时,手机响了,让我跳了起来。我看着那个号码,区号是515——艾奥瓦。我把手机拿到耳边。“你好?”
“你有我的一些东西。”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天哪。不可能。“你是谁?”我说。
“别跟我捣鬼,乔,”那个声音厉声说道,他很生气,“你知道我是谁。”
“DJ。”我说,我敲着莱拉家的门,把手机拿到我的脸边,这样他听不见我敲门。
“我喜欢别人叫我丹。”他说。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问道。
“我知道你的名字,因为你的小女朋友告诉了我。”
阵阵恐慌的感觉让我胸中忽冷忽热。我转动门把手,莱拉的门没有锁。我推开门,发现她厨房的餐桌翻倒在一侧,书扔得满地都是,她的论文作业撒落在油毡地板上。我努力想理解我看到的景象。
“正如我所说,乔,你有我的一些东西……”丹停下来,似乎是在舔他的嘴唇,“我有你的一些东西。”
十一
“接下来你要这么做,乔,”丹说,“去你的车里,沿35号州际公路往北开,确保带上你从我这里偷的那袋垃圾。”
我转过身,尽快地跑下台阶,我的手机仍然紧贴在耳边,“如果你伤害莱拉,我就——”
“你就怎样,乔?”他说,“告诉我。我真想知道。你想怎么对付我,乔?不过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想要你听听。”
我听见了一个含糊的声音,一个女人。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那更像是咕哝。接着咕哝声被一个说话声取代。“乔!乔,抱歉——”她想要说更多,但是她的声音被截断,似乎他塞住了她的嘴。
“那么现在告诉我,乔——”
“你要是伤害她,我向上帝发誓我会杀了你。”我说着跳上莱拉的汽车,坐在方向盘后面。
“哦,乔,”一阵停顿,接着是一阵模糊的尖叫,“你听到了吗,乔?”他说,“你漂亮小女友的脸刚刚挨了我一拳,很重的一拳。你打断了我。她挨了揍。如果你再打断我,如果你不听从我的指示,哪怕是最小的细节,如果你胆敢做出什么事来吸引警察的注意力,你的小莱拉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我说。我发动莱拉的车,喉头一阵恶心。
“很好,”他说,“我不想再伤害她。看,乔,她并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也不想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不得不劝说她这全是为了她好。她真是个难对付的小婊子。”
想到他对莱拉做的事情,我的膝盖发软,胃中不适。我感到全然无助。“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他怎么找到我们的并不重要。也许我只是想让他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跟我说话。如果他忙着应付我,他就没工夫伤害她。
“你找到了我,乔。记得吗?”他说,“那么你可能知道我在商场当保安。我了解那些警察是怎么干的。你们经过我的小巷时,我记下了她的车牌号。那让我找到了小莱拉小姐,她让我找到了你。或者我应该说,她把你带到了我这里。”
“我在路上了,”我说,再一次试图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到我身上,“按照你的吩咐,我正转向35号州际公路。”
“为了确保你不干那些傻事比如报警,你开车的时候要跟我说话。我强调一下,乔:如果你挂断电话,如果你经过通信静区没了信号,如果你的电池没了电,如果发生任何事情中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呃,这么说吧,那样你就需要找一个新女友了。”
我飞快地从斜坡滑下来,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车挂着挡,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辆大货车占着路中间,于是我把油门踩到底。货车似乎要加速,仿佛那位司机试图要彰显他过多的雄性荷尔蒙的优势。我紧抓住方向盘,手指疼痛。我的合流车道变得越来越窄,我朝迎面而来的高架轨道驶去,货车的轮胎在我旁边嗖嗖响,离我的窗户只有几英寸。我与货车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肩宽,我的车缓慢经过货车的前保险杠。猛地一颠,我驶到了州际公路,我的后保险杠差点撞上他的前保险杠,他的喇叭高声鸣叫着。
“希望你开车小心点,乔,”丹说,“你不会想要被截停。那可不妙。”
他说得没错。我不能让自己被截停。我刚刚在想什么?我放慢速度与其他司机一样,像另一组车队一样并入。
“我要去哪里?”一旦我的心跳回到可控制的速度,我问道。
“你记得我老爸家在哪,是吧?”
想到这里我浑身颤抖,“我记得。”
“去那里。”他说。
“我以为它被烧了。”我说。
“这么说你听说了。可怕的事情。”他说,他的声音平静漠然,似乎我是一个打搅了他晨间阅读的讨厌小孩。
我环顾车内,想寻找一个武器,一个工具,一个我可以伤到他……或者杀死他的东西。手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塑料挡风玻璃雨刮。我打开顶灯,再次查看——快餐垃圾,几个备用的防寒手套,莱拉一门课程的文件,丹的那袋垃圾,没有武器。从洛克伍德家跑开时,我听见垃圾袋里瓶子叮当作响。如果没有别的东西,我可以拿一个瓶子出来。接着我看到后座上一道闪光,一个银色的东西,半塞在座椅靠背和垫子之间的缝隙里。
“你似乎很安静,乔,”丹说,“我没有让你厌烦吧,是吗?”
“不,我没有烦躁,只是在思考。”我说。
“你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是吧,乔?”
我按下免提电话键,把手机放在前面两个座位之间的储藏小柜上,调高音量。“我没有养成这种习惯,但这种情况不时出现。”我说着悄悄地拉起操纵杆让我的座位尽量后仰。
“告诉我,乔,你在想什么?”
“我刚刚想到我去找你爸爸,我们分开时,他心情似乎有点不佳。”我慢慢向后滑倒在座位上,用手指尖握住方向盘,等待公路的直线段。“他怎么样?”我问出这个问题,部分是想听到他的反应,部分是在直段公路出现时让他说话。
“我猜你可以说他有过好日子。”丹说,他的语气变得冷漠。
我放开方向盘,扑通倒在座位上,去抓后座上发光的金属物品。一个手指摸到了一边,一个指节摸到了另一边,往前拉。我的手指滑了下来。我重新去抓,再次去拉。杰里米的手机从垫子中滑出去,向前旋转,落在前面的座位边。
“当然,”丹继续说,“就像人们所说,你不应该让一个老酒鬼去做事情。”
我坐起来,发现车子偏离了道路,朝路肩驶去。我抓住方向盘,校正位置,轮胎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要是这地方有个警察,我肯定被请到一边去了。我在后视镜里寻找警车的车顶红灯。我看着,等待着——什么也没有。我松了口气。
“不过他是出于好意。”丹结束了。
“他想要杀我……这是出于好意?”我说,试图让他一直说下去。我拉起座椅升降杆,把靠背调到竖直。
“哦,乔,”丹说,“你是在故作天真吧,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