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警官本来一直在我和柴伟业之间做二选一的选择题,现在突然又冒出第三种答案,而且还是隐藏选项,这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什么意思?”
王小貌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在杜亮潜入我办公室偷取绩效考核表的时候,真凶尚在董事长办公室里。他已经杀死了董事长,甚至可能已经清理完现场,但他却没来得及离开。所以说,当杜亮为了避免被我发现而冒险躲进董事长办公室时,其实那屋子里藏着的不只杜亮一个人,还有真正的凶手。”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我。当我得知自己曾和杀人凶手共藏一室时,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王小貌看了我一眼,问我:“杜亮,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落实一下,发现尸体后我去物业那儿寻求保安帮忙,之后的那段时间,你和柴伟业做了什么?”
我如实相告:“因为我来公司时间不长,对办公楼结构不是很熟悉,柴伟业怕我离开的时候碰到外人,特意带我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王小貌脸上露出喜色:“这就对了,真凶一定是趁柴伟业给你带路的时候,逃离案发现场的。他在临走时,特意擦去凶器和门把手上的指纹,只是他匆忙间把你和柴伟业的指纹也一同擦去了!”
季警官听得心悦诚服,但这并不妨碍他嘴硬:“你说的只是众多可能中的一种,不能因此就断定事实就是如此。”
王小貌笑了笑,接着道:“今天早上,公司的同事们都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邮件的内容是柴伟业偷录的他和杜亮的对话录音,从录音里不难听出,柴伟业误以为是杜亮杀害了董事长,他录这番对话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和凶案无关。”
季警官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也许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迷惑人心,他合谋杀人之后再刻意录下这样的对话以证自己的清白,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警官,我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要说的是,在录音里柴伟业说得很明白,他录音就是为了自保,他不会主动跟警方揭发检举的,毕竟里面还牵扯到他们合谋偷取绩效考核表这种不光彩的事儿。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事后会演变成现在这样,柴伟业利用工作时间外出,却被撞死在街头!”
我叹了口气,满怀悲伤地说:“柴伟业利用工作时间外出是想去警局揭发我,因为他听你说高尔夫球杆就是杀人凶器,而上面有他的指纹。他知道自己已经和凶案扯上了关系,与其坐等警方提审,还不如主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也就是说柴伟业是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被车撞死的,难道这真是意外?这也太巧了吧?或者说这其实是凶手所为?季警官,你怎么看?”
季警官不是李元芳,未等接话,围观的同事已异口同声地说道:“不错,不错,柴部长一定是被人谋害的。”
季警官咳嗽了一声,以正视听,义正辞严道:“如果真像你所说,凶手另有其人,那么柴伟业前去警局检举,是要把杀人罪名扣在杜亮身上。那凶手高兴还来不及,又何苦铤而走险去撞死柴伟业呢?”
王小貌循循善诱道:“警官,你这样想,凶器没有指纹这件事只有凶手知道,而柴伟业和杜亮并不知情,他们以为自己的指纹还留在凶器上。柴伟业此番去警局揭发杜亮以证自己的清白,无疑是要解释清楚凶器上指纹的问题。这样一来不就露出破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了吗?”说罢,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季警官被这声叹息伤了自尊,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虚心请教道:“你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王小貌仰面看天,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12.下班后请勿登陆工作QQ
“是谁?”不论警方还是围观的同事,都一起盯着王小貌,等她揭晓答案。
结果,王小貌反过来问我:“杜亮,你昨天下班前找我打开柴伟业的电子邮箱看,是不是就是为了确定他邮箱里是否有你们对话录音的邮件?”
我点点头:“之前我和柴伟业发生过争执,他警告过我不要耍花样,说他已经把我们的对话录音以邮件的形式设置了定时发送。结果他到底还是出了意外,我当时以为他会用工作QQ邮箱发送录音,没想到他用的却是私人邮箱。”
王小貌说:“你猜对了结尾,却猜错了开头。是有人用私人邮箱发送录音不错,但用的却不是柴伟业的私人邮箱,何况柴伟业自始至终就没有把录音设置成定时发送的邮件。一定是你们发生争执时,他打不过你故意虚张声势吓唬你罢了。”
我昧着良心点头称是:“他确实打不过我,最后只得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吓唬我。但是话又说回来,王小貌,你凭什么确定那份录音邮件不是柴伟业发送的呢?”
不光我有这个疑惑,连同围观的同事和参与破案的警察,都把目光集中在王小貌身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王小貌慢条斯理地说:“那封邮件大家都收到过,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发送邮件的QQ邮箱有问题?那个QQ号是新申请的啊!如果那封邮件真是柴伟业设置发送的,按理说他应该用工作QQ邮箱发送才最方便,因为所有同事的工作邮箱地址都在上面,直接群发就行。”
说到这儿,她咽了口唾沫,算是换气,又接着说:“就算他没有用工作QQ,也可以用私人QQ,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发送这个邮件重新申请QQ号。这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家听到这里,都仔细琢磨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邢彦反应机敏,当即抢答道:“难道那封邮件是真凶发送的?”
季警官眼见自己的推理要被全盘推翻,当即施展出吹毛求疵的绝技开始挑毛病:“可是凶手怎么会有那份对话录音呢?”
王小貌嘻嘻笑道:“这样一来,那起看似意外的车祸就和本案联系到一起了。凶手先开车撞死柴伟业,然后下车找出柴伟业的手机,取出里面的内存卡,最后把手机踩碎伪装成汽车轧坏的假象。因为对话录音就存储在内存卡里,所以凶手才会假冒柴伟业群发那封邮件。”
说到这儿,王小貌顿了顿,看了一眼季警官,问道:“难道你们警察勘察车祸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死者手机里没有内存卡吗?”
“这个嘛,嗯嗯,这是人家交警部门的工作,我们也不太清楚。我看还是办案子要紧,哎呀,王朝、马汉,你俩怎么还把人家小杜摁在地上,没听见我们刚才在分析案情吗?小杜是冤枉的,一切都是误会,误会,快快,快扶人家起来!”
接着他又排兵布阵道:“张龙、赵虎,你俩赶紧带人把这公司里所有有驾照的会开车的,统统带回警局,我要好好审讯!”
这时,王小貌插言道:“这多麻烦啊,凶手不是昨晚新申请了一个QQ号吗?查一下那个申请新QQ号的电脑的IP地址不就得了?如果凶手是在家里电脑登陆的,那凶手是谁就再清楚不过了;如果凶手用的是网吧的电脑,请网管过来认人不就行了?”
季警官心中大赞妙计,嘴上仍不忘逞英雄,感慨道:“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说罢转头对众警员道,“听懂我的策略了吧,还不赶快去查IP地址。”
王小貌略迟疑了一下,又道:“等等,其实不用查IP地址,我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我去,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季警官心中抱怨,嘴上却不敢怠慢:“还有什么方法?”
“凶手新申请的QQ号邮箱里没有公司同事们的工作邮箱地址,他要想给同事们群发邮件,就必须把自己的工作QQ登陆上,把同事们的邮箱地址一个个复制粘贴到新邮箱的发件栏里。换句话说,谁在昨天晚上登陆过工作QQ,谁就有嫌疑!”
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季警官亦忍不住问道:“你赶快告诉我凶手是谁吧?”
“众所周知,QQ号每次登陆都会提醒上次登陆的时间,我怕凶手今早上班后会登陆工作QQ抹掉昨晚的登陆记录,于是今天我早早来到公司。因为我有公司所有员工的工作QQ账号和密码,所以我把同事们的工作QQ都登陆了一遍,并做好截图。结果发现所有同事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工作QQ在昨晚十点半时登陆过!”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王小貌“嘿嘿”冷笑,然后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也化身成柯南,亮出招牌的指人动作,把手指指向了围观人群里的某一个同事!

  13.报告老板:你不是好人!
在动画片里,代表正义的手指指向谁,谁通常就是罪恶的化身。
但现实和动画片毕竟有些差距,王小貌第一次指人显然不那么顺利。因为被指认的同事不是别人正是邢彦,这姐们当时就火了,反驳道:“凭什么说我是凶手,胡说八道!我是有驾照可我会开车吗?我有车吗?”
王小貌赶紧解释:“误会误会,我指的不是你,是你身后的那个人!”
她话音刚落,邢彦身后直接没人了。
王小貌重新另指,怕再指错,提前先打招呼:“同事们能不能分散开站,都凑在一起我不好指认啊。”
大家是分散开站了,但都一边分散一边往后退,等站住脚时恨不得都距离王小貌十万八千里。
王小貌无奈于自己胳膊短够不着,正考虑用不用走上前去直接指到凶手脸上。就在她彷徨之际,季警官终于耐不住性子,催促道:“折腾一上午了,别指了,直接喊名字吧!”
王小貌意犹未尽,只得在人群中点名:“孙金,别装了,就是你,快站出来吧!”
“什么,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他才来公司不到一个月,为什么要杀害董事长?”
在同事们的议论声中,孙金面如死灰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季警官甄别犯罪分子的方式非常简单,上来就问人家:“你有驾照吗?”
“有。”
“你会开车吗?”
“会。”
“你有车吗?”
“有。”
“好,条件都对上了,基本上没错了。”季警官自我肯定的同时不忘询问动机,“那就说说吧,为什么要杀害你们的董事长。”
“不是我想杀他,只是他欺人太甚了。”
众同事一听这话,都来了精神,纷纷打探是非:“小孙,快说说,董事长又做什么缺德事儿了?”
孙金叹了口气,将其中的恩怨娓娓道来:“众所周知,我之前一直从事电话营销,公司也正是看好了我这段工作经历才把我招聘进来的。进公司之后,不论邢彦也好,张辉也好,包括咱们的柴部长,都对我的工作方式有意见,这个你们不说我也明白。想想也是,一件版权登记业务成本不过三百元,行业收费一般在八百元到一千元之间,而我跟客户打电话张口就收费两万,这无异于消费诈骗!”
邢彦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是啊,我这边注册商标的客户,你是不是还打电话吓唬他们说只注册商标起不到保护作用,如果有人把商标图案抢注了版权,那么商标注册就作废了,进而蒙骗他们再花钱登记版权?你这不是在砸我的饭碗吗?”
孙金无奈地摇头:“是董事长教唆我这么做的,他还让我打电话给那些开工厂的乡镇企业家,利用他们知识产权法律知识淡薄这一弱点,收取他们高于行业价格十倍的费用。”
邢彦恨恨道:“你们这么做是属于经济诈骗,早晚要出事的。”
孙金苦笑道:“已经出事了,你们知道董事长这次出差为什么突然提前回来了吗?是因为有人准备以经济诈骗罪到法院起诉他!”
“啊!”众同事听到此处,无不瞠目结舌。
孙金继续往下揭秘:“董事长一下飞机就把我约到办公室面谈,你们猜他是怎么跟我说的?他竟然要我自己顶罪,不要牵连公司!他还说,我来公司不到一个月,尚在实习期,没有签定劳动合同,我的所做所为本来就与公司无关。就是因为董事长说了这么没有良心的话,我才会一时气极失手杀了他!”
说到这儿,他沉寂了片刻,又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和王小貌推理分析的一样。因为知道柴伟业对杜亮的误会,所以我一直偷偷跟踪观察这两个人。后来我偷听到柴伟业要去警局揭发杜亮,这样一来势必会使指纹的问题暴露,所以我才铤而走险,在柴伟业出园区必经的小路上开车撞死了他。”
“同时,我还照葫芦画瓢把那份对话录音群发到同事们的邮箱里。我本以为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当王小貌提出发邮件的邮箱是新申请的,并建议落实发邮件的电脑的IP地址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这样一个致命的失误,而且这个失误无可挽回。”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金深情地望着王小貌,缓缓地问:“你来我们公司,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干秘书吗?”
“不啊,我肯定不会永远干秘书的,我还在学习会计呢!嘻嘻!”
孙金惋惜道:“你能给出这么缜密的分析推理,将来不干侦探真是可惜了。”
王小貌认真地说:“我将来是要当会计的。”
当他二人这番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结束之后,孙金痛悔不已,仰天长叹:“我其实是个好人,只是因为跟错了老板。”
他这一句话说出了在场所有同事的心声,但这世间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位警员已手持手铐走上前来。

  0.天台上的密会
四月,春风拂面,空气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
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很少会有人愿意登上天台,因为曾经有人从这里跳楼摔死过,所以它总会给人一种如同站在悬崖边的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现在,大老板就站在天台上。他站在这里是为了约见一个人,而约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然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个人登上了天台。
大老板回头看着那个人,哼笑了一声,冷冷开口。
“你们公司怎么总是死人?”
“呃,是的。”
“不是前年、去年都死过人吗?勒毙、毒杀、跳楼、车祸、坠崖,真是花样百出,还没死够吗?”
“您也说那是前年和去年的事儿啦。”
“什么意思?你们公司死人还死出时间线来了,每年都要死一次吗?我说过你们多少次,老把警察往公司里招,你们暴露了是小事,把组织牵扯进去可就是大事了。”
“大老板啊,这是公司运营不下去了,董事长开始各种无理由裁员和克扣工资,结果这回有同事受不了了,一时气愤,失手把他给杀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你说什么?这次被害的是你们董事长安海?”
“是啊!”
“哎呦呦,谢天谢地,终于有义士把他给收了,他当董事长这几年,哼哼,公司管理得一塌糊涂,做黑市交易也做得毫无起色,找他谈多少次了也没用。现在可好了,终于甩掉这个大麻烦了。”大老板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听说这次不是警方破的案,是你们新来的一个女同事抓住的真凶?”
“是啊,叫王小貌。”
“什么?王小貌?”
“怎么,大老板,你认识她?”
“呵呵,她居然会出现在你们公司,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说完这句话,大老板目视远方,终于一言不发。

第三话 摆摊请交保护费

  1.猫文身的小哥
对于一个小哥来说,文身不难,难就难在文什么样的图案比较合适,毕竟每一位老大的世界观都不一样。
所以,当我一脸虔诚地询问我的老大,问他我文什么图案比较合适时,老大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然后很淡定地回答我:“只要合适,文什么都行。”
所谓没有克制就没有放肆,不规矩无以成方圆。老大告诉我文什么图案都行,我反倒不敢乱文了。但我又不好再问,因为同一个问题问两遍,在领导眼中是愚钝的表现。
于是,我换了个话题:“您当年文的是什么图案呀?”
老大的回答很笼统:“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咱们混江湖的,文身不只是为了威慑恫吓,还得图一个平安祥和的寓意。”
我如梦初醒,并以此回忆过往的童年,忽然想起了藤子·F.不二雄。于是我就在后背上文了一个机器猫(哦,对,现在大家都叫它哆啦A梦,但我还是习惯叫它机器猫),这个象征着平安祥和且无所不能的动漫人物。
说实话,老大刚看到这个文身时,并不是很满意,因为他觉得机器猫过于可爱的卡通形象会影响我们收保护费工作的顺利开展。所以在他的建议下,我又去文身店让老板在机器猫的右手上文了一把砍刀,砍刀上赫然写着“屠龙”两个字。
是的,这是一把象征权力和尊严的屠龙宝刀,拿在一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保佑平安的动漫人物手里。这下正符合了老大对文身的要求:不只是威慑恫吓,还图一个平安祥和的寓意。
在我文完手持屠龙刀的机器猫的第二天,老大便带我到市面上收保护费。
老大带我去之前,曾叮嘱过我:“在江湖上混,凡事要把握一个度。”
我虚心请教:“这个度怎么把握?”
老大说了一个时间点,他说:“下午五点之后才是我们的天下。”
我好奇地问:“那五点之前呢?”
老大淡定地告诉我:“城管五点下班。”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和城管是早晚两班倒的节奏啊!对此,老大有更深刻的理解,他总结成一句话是:社会分工不同,他们收摊,我们收钱。
老大带我所去的市面,是青市最繁华的商业圈——台东。所谓台东,最繁华的莫过于夜市。台东夜市主要集中在四条街:步行街、婚纱街、桑梓路和台东一路。其中婚纱街和台东一路是政府设立的民生夜市。顾名思义,为保障那些下岗无业的职工生存而设立的摊位。因为合法,所以摊位费在每月三千元到五千元不等。至于桑梓路和步行街的摊位则是小哥收费,因为非法,所以摊位费在每月两千元到三千元之间。
老大划分天下大势的时候,我俩正站在台东商圈的中央。于是,我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问题,随口问老大:“咱们的地盘在步行街吗?”
老大摇头。
我又问:“难道是桑梓路?”
老大又摇头。
我奇道:“总不会是婚纱街和台东一路吧?那可是合法的民生摊位,咱若收费会被警察抓的!”
老大的地盘遥远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笑着说:“你说的这些地方都是人家的地盘,咱们不能收保护费。”
我隐隐有一种要跟着他出生入死打天下抢地盘的不祥预感,老大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亲自把我领到了一处地方。
那是一条小巷,夹在台东一路和步行街之间,属于两不管地界,老大告诉我:“这里就是咱们的地盘。”
我抬眼望去,那小巷短得可怜,不足百米,但却有三个摆车摊的,分别卖衣帽、鞋袜、手工香皂;有四个卖小吃的,分别卖炸串、鸡柳、肉夹膜、臭豆腐;还有一家是卖小龙虾的。
老大告诉我,小巷的尽头最近开了一家培训学校,有成人高考,有英语辅导,还有会计学习。
“晚上下课的学员比较多,这才渐渐聚集了些摊位。因为小巷不起眼,还未被其他帮派注意,所以现在尚属于咱们的势力范围。”
我问:“为什么叫‘现在’属于咱们的势力范围,那将来呢?”
老大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忧愁:“如果咱们发展好的话,别人不敢来抢地盘的话,将来也许大概可能还是咱的势力范围。”
他这番话让我感觉到为人老大的不易,我劝慰道:“按照一摊月收两千的标准,这条小巷有十余个摊位,一月收上两万元的保护费不成问题啊!到时咱们再招兵买马,壮大势力。”
老大笑我单纯,不知江湖深浅,他说:“摆车摊的保护费不好收,比方说路边那个开宝马Z4卖手工香皂的摊主,人家宝马车都养得起,出来摆摊纯粹是图个乐,消遣一下。这种人说不准有什么背景呢,一旦得罪了,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啊。”
即便如此,我依旧保持乐观:“除去那三个摆车摊的,还有六七个摊位可以收费啊。”
老大继续排除:“那几个卖炸串、炸臭豆腐、炸鸡柳和肉夹膜的摊位,咱们恐怕也不好收保护费。”
听到这里,我很不理解,问道:“为什么啊?”
老大指点迷津说:“干这种炸货小吃,而且又不重样,说明他们几个人很可能都是一起的,搞不好是同村老乡结伴进城。这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群体,就靠这种小吃生意维持生计,你若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能联起手来跟你拼命。要知道这种人平时腰里都别着刀,城管都不敢惹。”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也是混社会的,谁怕谁啊?!”
老大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年头干什么都需要执照,唯独黑社会不需要。所谓拿起屠刀即为小哥,放下屠刀则是良民。他们一穷二白无牵无挂,斗狠咱不是对手。”
我想想也是,叹息道:“抛开摆车摊的,除去卖小吃的,敢情这条小巷十几个摊位就只有那家卖小龙虾的可以收保护费了?”
老大颇为乐观,扩大盈利范围,说:“倒也不是,烤地瓜的那个也可以收。”
我问:“为什么啊?”
老大说:“因为摊主是个老大爷。”
我说:“欺老怕壮,你就不怕老大爷和那些卖炸货小吃的是同乡?”
老大信心十足地说:“不会的,进城营生的大多是青壮年,而那烤地瓜的大爷都一大把年纪了,明显是本地人。”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老大很欣赏我这种孺子可教的表情,他欣慰地笑了笑,接着便开始布置工作:“小何,今天你先负责通知,明天咱俩就过来收保护费。”

  2.卖小龙虾的杀手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杀人不难,难就难在要按照客户的要求,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杀人。
就拿眼下这单生意来说,客户想弄死目标人物,却又生怕露出蛛丝马迹被怀疑到自己头上。话说回来,每个雇凶杀人的客户都不愿暴露自己幕后主使的身份,但这个客户显然小心谨慎到了极致。他想让目标人物死,又不愿让警方看出是他杀,所以他希望最好警方能以意外事故结案。
这类生意我以前接手过,所以我提了几个经典案例以供客户选择,比如伪造车祸案、伪造溺水身亡案、伪造抢劫杀人案,结果客户都不满意,觉得太俗套了容易被揭穿。
最后,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花样了,于是问客户:“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客户想了想,说:“你要杀的那个人,每周三的下午六点都会去台东一家培训班学会计,然后在晚上九点下课。每次下课她都会在街边小摊买上一斤小龙虾,我觉得你可以在小龙虾上做文章。”
就这样,我想到了毒杀。
所谓下毒杀人其实很简单,可是要会烹饪小龙虾却不那么简单。在我施实杀人之前,我先用一周时间了解了小龙虾的进货渠道和烹饪过程,然后我购置了简单的器具,化装成摆摊卖小龙虾的小贩,潜伏在培训学校周围,伺机以待目标人物出现。
毕竟我是杀手不是厨师,所以我做的小龙虾自己都觉得口味欠佳,但为了能吸引目标人物买到我下毒的小龙虾,为了能让毒杀计划顺利进行,在质劣的前提下我只能做到价优了。别的摊位,小龙虾一斤通常卖三十几元,而我这边直接二十元一斤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