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经理静下心来,仔细回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生怕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想,给殷警官进行电话推销时所用的电话卡,是在黑市临时办的,事发之后便已销毁,所以通话纪录这条线应该是无法查到自己的。
至于后来在大拇指广场约见,自己并未赴约,所以也不会有问题。
但自己虽未赴约,却安排了公司新来的员工王小貌前去发单页。很可能案发那天,王小貌把写有自己联系方式的单页发到了殷警官的手中,这或许是能查到自己的唯一线索。
像这种毫不起眼的细节按理说不会有人起疑,但杨经理还是非常谨慎,事关自己的性命,他不允许有一点差错。毕竟警方有可能会顺着宣传单页查到王小貌,再顺着王小貌查到自己。所以,杨经理必须要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可惜杨经理不是黑社会,没有杀人灭口的本事,但他身为营销团队的经理,却拥有辞退员工的无上权力。
其实,他当初安排王小貌去发单页就已经想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之所以选择王小貌而不是其他员工,就是因为王小貌是所有新来员工中唯一没有业绩的。
公司有规定,新员工实习期若没有业绩,则不予录用。所以,对杨经理来说,是时候辞退王小貌了。
杨经理把王小貌叫进自己的办公室,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没有直接表达辞退对方的意图。
但凡当领导的都身怀口是心非的绝技,杨经理也不例外,就看他上来先故作关心地问道:“小貌啊,来公司几个月啦?”
王小貌算算日子,深知自己也好被领导叫进办公室谈话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两个月。”
“两个月啦?业绩方面有没有进展啊?”杨经理笑里藏刀地问。
王小貌深觉对不起经理脸上的假笑,低着头说:“没有,还没开过单。”
“什么?两个月了还没开过单?”杨经理装成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即又语重心长地问,“小貌,你好好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工作方式不对啊?”
其实,当领导的从来不会主动找理由批评员工,而都是以谈心的方式引导员工自己坦白。王小貌不察其中端倪,认真反思了半天也没找出自己的不足。
杨经理在一旁循循善诱:“是不是没有按照我说的方式去开展工作,所以才会迟迟不出业绩?”
不遵从领导安排,可是当下属的大罪,王小貌赶紧反驳道:“没有啊!杨经理,我一直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做的,循规蹈矩,恪尽职守!”
杨经理见她不主动认罪,哼笑一声,质问道:“那你倒说说,你怎么个循规蹈矩恪尽职守了?”
王小貌自知不论说什么都难免会被挑出错来,索性先表明政治立场:“我就是听从您的安排,每天在路边发传单,在公司打营销电话。”说完,她觉得内容有些单薄,于是又缀上两句修饰词来凑数,“可以算是,不辞辛苦,任劳任怨!”
杨经理不为所动,重新划分成分,铲除异己道:“我带的营销团队怎么可能仅仅只是发传单、打电话这么简单?你问问咱公司里的那些销售冠军,他们一个月卖几十万的理财产品,业绩都是怎么出来的?难道就像你这样每天打几个电话、发几张传单就行了?”
别说人家王小貌还真跟那些销售冠军请教过经验,于是对答如流道:“我问过方娟姐,也请教过海燕姐,她们的回答就是不停地打电话,天天发传单,然后客户就慢慢积累起来了。”
杨经理见王小貌指名道姓,也不敢乱扣帽子,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嘴上却还不认输,故弄玄虚道:“小貌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要往深了看。”
王小貌不解,虚心请教:“不就是发传单打电话吗,这还有什么深意?”
杨经理装大尾巴狼,反问道:“同样是发传单打电话,你不出业绩,他们却出业绩,你不想想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运气?”王小貌一语道破天机。
杨经理也深以为然,但这话毕竟不好明说,于是胡诌八扯道:“她们之所以能出业绩,是因为她们用心了。”
王小貌赶紧表态:“我也很用心啊。”
“那只能说明你还没有真正地用心工作!”杨经理不好全面否定,只得在真假上找差异。
王小貌当局者迷,赶紧问道:“经理,到底怎么样才算是真正地用心工作?”
杨经理也说不好,于是托辞道:“只有成交业务了,才算是你真正地在用心工作了。”
我去!话转了一圈儿,说了跟没说一样。王小貌寻思着,却不好反驳,只得硬着头皮聆听教诲。
杨经理自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决定直奔主题,于是变换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惺惺作态道:“你也知道咱们公司的规定,实习期没有业绩是不予录用的。小貌啊,你这实习期已经满了,可是还没有业绩,很让我为难啊!”
通常领导为难员工之前,都会先自称自己很为难。王小貌深悉领导的脾性,所以赶紧说道:“经理,求求你再宽限几天吧!”
杨经理早料到王小貌会这么说,所以对应的台词都想好了。若是像黄世仁那般赶尽杀绝,显然会引人警觉。所以,辞退这件事儿要想做得没有痕迹,不如以退为进、欲扬先抑,于是他故作慷慨道:“那就再给你三天时间吧!”
话说两个月了都没有业绩,再给三天又有何用?
杨经理本以为王小貌会一脸悲伤地转身离去,不想她却拍了一下胸口,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连连道:“幸好,幸好!”
杨经理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轻声问:“幸好什么?”
王小貌非常感激地说:“幸好经理您放宽了三天,而不是两天。”
“这两天三天的,还有什么差别吗?”杨经理感觉到自己马上又要听到噩耗了。
果然如他所料,王小貌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这边刚谈妥一笔业务,约好了明天签单,后天汇款,第三天正好财务到账,业务成交。”
“什么?什么意思?”杨经理愣了一下。
“就是说本来我是要被辞退的,但因为经理您大人大量放宽了三天,所以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工作啦。”说完,王小貌深表感谢地鞠了个躬,然后兴高采烈地退出了经理办公室。

  3.来自市北分局的威胁
在薛警官有重大发现的第二天下午,市南分局的警员小冷终于拿到了王小貌的电话清单,厚厚一打卷得跟卫生纸似的。
其时,薛警官正捧着一本《警官的自我修养》细细阅读,见小冷捧上电话清单,他也不过目,孤注一掷开始盲猜:“你看一下,监控里显示的那个时间段,王小貌有没有电话往来?”
小冷依言去看,竟真有电话打进,不由惊讶道:“啊,薛警官,太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警官不好明说自己是蒙的,只得借着笑而不语故作高深,接着又问:“你再看一下,打进来的那个号码,之前是不是从来没有跟王小貌联系过?”
小冷翻看着王小貌前面三个月的通话纪录,那个号码果然是第一次打进来。
薛警官连猜连中,信心爆棚,当即收起书本,拍案而起盖棺定论道:“不错,这个号码肯定有问题,也许就是线人‘流年’的手机号!”
小冷不解,虚心请教:“为什么这么说?”
薛警官凭着感觉指点迷津道:“如果是熟人电话也就罢了,但它却是陌生号码,而且偏偏通话时间又在案发这段时间内,何况‘流年’打电话时手里又拿着王小貌的理财单页,这难道不可疑吗?”
小冷实诚,不善溜须拍马,自己寻思道:“也许是巧合吧。”
薛警官哼笑道:“正常人一天能接几个陌生来电?这还是在案发时刻,怎么可能是巧合?”
“不是啊,这王小貌每天都有很多陌生电话往来。”小冷抖抖手里的通话清单,这长度大有绕警局三四圈的气势。
薛警官当时就不高兴了,喝斥道:“你这不是在抬杠吗?!”
小冷不敢怠慢,急忙拉出通话纪录用事实说话:“领导,您看,她平均一天打一百五十个电话,其中有一百四十条通话都是陌生号码啊!”
薛警官不信,拿过话单亲自过目,待确认无误后,惊骇道:“这,这王小貌是干什么的?没事打这么多电话?”
小冷据实禀告:“好像是在理财公司做电话营销。”
薛警官闻言大惊,顺势回看电话清单,只见上面平均每三分钟一个电话,有打进来的也有打出去的,总之密密麻麻的全是陌生号码,心里不由凉了半截,暗道:“好不容易抓住通话纪录这条线索往下查,不想查到一个做电话营销的。照这样追查下去,万一查到最后发现那通电话真是巧合,那前面自己把话说那么满,到时可就威严扫地了!”
案发时段内和王小貌通话的手机号码,现在就摆在薛警官面前,要查机主身份易如反掌,查还是不查,成了薛警官难以抉择的事情。
同样难以抉择的还有拉话单的小冷,他心想:当领导的都好面子,这查机主如果查对了倒也还好;可万一查不对,薛警官一怒之下让自己把话单上剩下的陌生号码都清查一遍,那这平均一天将近一百四十个号码,到底是查还是不查啊?
他二人深思熟虑之后,都不敢再说话,各自琢磨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让人尴尬的真空期,警员小吴忽然传来喜讯,说出卖殷警官的线人几天前落入法网了。
自从局长大人对内宣布,谁能破获此案谁就可以接替殷警官的职位,晋升为市南分局刑警大队队长,一时之间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那个线人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他就和金庸小说里的屠龙刀似的,大有落入谁手谁就能号令群雄的节奏。
所以薛警官连他手头最心爱的卖淫案都不关心了,每日每夜全神贯注地把精力放在侦破殷警官遇害案上。不想这边刚有点线索,立刻传来噩耗,说出卖殷警官的线人落网了!
薛警官闻听此讯,当场悲愤交加万念俱焚,郁郁寡欢之际仍不忘打听破案者的身份。
小吴答曰:“是季警官。”
薛警官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凝神静思,思索了半天自觉整个市南分局上下百十来号人似乎没有姓季的,于是溯本求源刨根问底道:“哪个季警官?”
小吴再答:“市北分局的季警官!”
一听这话,薛警官当时面露不悦,心想这市南分局设下胜者为王的擂台也属于内部选拔啊,他们市北分局八杆子打不着的跟着瞎掺和什么?再说了,季警官本就是刑警队长,此番抓了出卖殷警官的线人,接替殷警官的职位,那也仍是刑警队长,只不过是从市北分局调到市南分局,总不至于是图个家近下班方便吧?
薛警官越想越窝火,愤愤不平道:“市北分局不是一直在忙伪钞案吗?为什么突然插手殷警官遇害的案子?”
小吴回复:“是凑巧破的!”
原来殷警官遇害前,市南分局和市北分局正在合力侦办一起伪钞交易案。虽然提前锁定了十家嫌疑公司,但不知道究竟哪一家在暗中销售假币。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市南分局的殷警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破案计划,即为“十面埋伏”。
所谓“十面埋伏”,就是市南分局的殷警官和市北分局的季警官各派五名线人,凑足十人分别卧底潜伏进这十家有嫌疑的公司,进行暗中调查。
殷警官作为侦破方案的总设计师,率先派出一名线人卧底进入十家公司中的一家知识产权公司,在确认其不是伪钞集团之后,正准备派出第二名线人执行卧底工作时,他遭到了歹徒的袭击,不幸遇难。
至此,市南分局全面退出伪钞案的调查,集中力量侦破殷警官遇害一案。
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市北分局的季警官在破获伪钞案的同时,他所派出的潜伏在伪钞集团的女线人竟然发现了出卖殷警官的那个线人的踪迹,于是便布下天罗地网将其一并围捕。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薛警官在悲叹自己时运不济的同时,仍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立功表现的机会:“太好了,我要和季警官并肩作战,一起审讯那个线人,共同为殷警官报仇雪恨。”
薛警官此言一出,自然是把自己摆在和季警官相同的高度,大有左右护法的气度,视局里其他几名副队长如同无物。
不想,这时小吴却叹了口气,话峰一转,道:“可惜,最后被那线人逃脱了!”
薛警官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布下天罗地网了吗?怎么就逃脱了?”
“其实是埋伏了二十几个警察。”
“那也算是围捕啊!”
“准确地说是围而未捕,因为没上手拷!”
薛警官奇道:“为什么不上手拷?”
小吴回答道:“本来是要上手拷的,但是那线人最后启动了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薛警官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心想:歹徒装备如此精良,就算身怀拳脚功夫也是难逃一死。
“那定时炸弹是藏在快递包裹里的,而启动装置则是线人手里的手机。据现场的警员说,那线人后来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接着包裹里就传出了倒计时的滴答声。”
薛警官直奔主题:“炸了吗?”
小吴摇摇头:“没有!”
薛警官关心地问:“为什么没炸?质量不过关?”
“因为包裹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炸弹,而是一部手机,那线人只是把手机铃声设定成了滴答声,所以在那线人按下通话键后包裹里会传出倒计时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薛警官心想:现在的犯罪分子真是诡计多端,就算换成自己恐怕也要中计!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不屑一顾道:“这种小把戏,我一眼就能识破,不要告诉我那线人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逃脱的?”
“唉,薛警官,要是当时你在场,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你猜得没错,那个线人最后确实是通过手机铃声伪装定时炸弹倒计时,才成功蒙蔽了在场的所有警察,最后顺利逃脱。”
薛警官面上和大家一起唉声叹气,内心却窃喜不已。
线人这一跑,非但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而且案件的性质也变得更加严重,这无疑是一战成名的绝佳机会。
薛警官兴奋之际,仍不忘落井下石,就看他一脸惋惜地仰天长叹:“唉,那季警官逮住线人本是大功一件,可惜最后智商不济中了对方奸计,反而又让线人逃脱。这一抓一放,看似不赔不赚,其实功不抵过,犯了大忌。”
警员小铁不解,虚心请教:“本来那线人也是凑巧被抓到的,只是后来又让他跑了,大不了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何说是功不抵过呢?”
薛警官摇头晃脑,化身成刘伯温道:“你想啊,线人被抓一次,戒备心更重,以后要再抓他岂不难上加难?”
众警员闻言深以为然。于是警员小崔又问:“那咱们还怎么替殷警官报仇?”
薛警官想到自己手头正在跟进的通话纪录的线索,原本他怕查错了丢人,但现在看来有季警官放走线人这种囧事在前面顶着,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于是,便见那薛警官装完刘伯温,又开始装白素贞,伸手掐指一算,悠悠道:“我本来有一个计划,足有九成把握能破案!”
众警员听到此处,皆膜拜不已,纷纷讨教:“是什么计划啊?快说来听听!”
薛警官不急于揭底,先仰天悲叹道:“破案最忌讳的就是打草惊蛇,如今季警官这么一折腾,不瞒诸位,我原先的九成把握,现在仅剩一成了。”
这一眨眼间就蒸发了八成把握,大家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怪只能怪市北分局的季警官打草惊蛇,我虽然只有一成把握,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案子未破之前,先找好背锅之人,此等境界与“拉不出屎来怨茅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众警员再无顾忌,纷纷请薛警官指点。
薛警官当仁不让挥斥方遒,先命警员小冷查那陌生号码的机主身份,然后又命警员小吴再查王小貌的通话纪录,看那号码是否又再与王小貌联系过。
结果,查机主身份的小冷一无所获,而查王小貌话单的小吴却又有新发现,忙报告说:“四天前,那个陌生号码又和王小貌联系过!”
薛警官心中默算日子,正是季警官放走线人的第二天,更觉这二者之间有着莫大联系,琢磨着是否该出警将王小貌抓来讯问。
就在薛警官为此左右彷徨之际,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他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来电显示竟是殷警官的家庭电话,不由大吃一惊,下意识以为殷警官在天之灵大显神通,即便人鬼殊途仍不远万里打来电话,指导案子的侦破方向,于是胆战心惊接通来电,操着人语打招呼:“喂,哪,哪位?”
听筒里传来女声:“小薛,我是你嫂子。”
“啊,嫂子,有什么事吗?”得知是殷警官的夫人,薛警官心中略安,暗道肯定是来催案子进度的。
结果这次却是薛警官猜错了,只听对方接着往下说道:“我这边遇到一件怪事,刚才家里来了一名理财师,放下一份理财合同。”
薛警官愣了一愣:“什么理财合同?”
“是一份购买理财产品的合同,收益人是帅帅,可是我没买过什么理财产品啊,孩子他爹的钱都在我这儿,生前也不可能买。”
在这一瞬间薛警官忽然聪明起来,身怀未卜先知的绝技:“那个理财师是不是叫王小貌?”
“咦?你怎么知道?”听筒那头突然传来拍击脑壳的声音,接着就听对方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这是你们局里对我们孤儿寡母的一片心意!唉,你们太客气了,直接给现钱多好啊,还送理财产品这么花哨的玩意儿,嫂子我也不懂啊!而且直接买到了2015年,这时间太久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要不你跟你们局长说说,能不能退了它折成现金啊……”
殷夫人显然想多了,因为整个市南分局的警员们都忙着破案争当队长,谁会有心思给前任队长的儿子买理财产品,所以购买者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出卖殷警官的线人,或许他是出于愧疚想做一些事情来弥补自己的罪过。
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已没有时间来解释这一切,因为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审讯王小貌。
一念至此,不及多想,薛警官赶紧沙场点兵,率领众警员气势汹汹地直奔理财公司而去。

  4.谁买的理财产品?
杨经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懊悔过,他恨自己不该多嘴宽限三天,这辞退员工又不是做文章,玩什么欲扬先抑、以退为进啊?这下可好,原本的虚情假意最后弄假成真了。
当王小貌把成交合同恭恭敬敬地递交到杨经理面前,并一再鞠躬致谢还执意要请客吃饭时,杨经理已经自己把自己气得无言以对,只剩摆手婉拒了。
王小貌参加工作这些年,从未受到领导如此关照,先是违背公司制度宽限三天使自己得以业绩达标,然后又不接受自己请客吃饭的答谢。回顾过往,之前所遇领导皆是凶神恶煞妖魔鬼怪之化身,唯有杨经理如观世音菩萨般大慈大悲救苦救难,顿时感激涕零不能自已。
王小貌当即化身为刘胡兰,伸出右拳借着发誓表白心迹,铿锵有力地说要为公司奉献青春,要与公司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杨经理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宣完誓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待王小貌离去后,杨经理“啪啪啪”扇了自己三个耳光,然后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如今这王小貌在公司多待一天,自己便多一份危险。可眼下辞退她的最佳时机已经错过,若是再把她从公司里赶走只怕没有合适的借口了。
原本,杨经理是打算通过加班加点加重工作负担逼王小貌自己辞职,可是刚才她这一宣誓大有舍生取义、以死相报的决绝,所以杨经理连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杨经理冥思苦想了半天,在把王小貌赶出公司这件事上,始终没有悟出解决之道。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改成祈祷警方办案不力,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王小貌身上。
结果,因为局长大人对内宣布谁能破案谁就可以晋升刑警队长的奖励机制,市南分局的警员们个个奋发向上努力拼搏,展现出了人民警察难得一见的雷厉风行。话说杨经理前脚刚祈祷完,薛警官后脚便率领众警员冲进了理财公司。
杨经理躲在自己办公室里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不会是警察来了吧。他作贼心虚,扒开一道门缝往外窥视,果真见清一色的制服男竟有十余人之多。
这么多警察,看来是大案,莫非真是因为殷警官被害而来查王小貌的?
杨经理正寻思时,警察中有一个微胖的警官和他心有灵犀道:“谁是王小貌,把她叫过来!”
杨经理倒吸口凉气,庆幸王小貌现在还对此一无所知,进而想到王小貌此番势必会被警方带回警局审讯,自己则可以趁机回家收拾行李偷偷跑路。
唉,亡命天涯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但就眼下这种情形来说,相比于坐以待毙,跑路似乎已是自己唯一的选择了。
“罢了,罢了。”杨经理悲叹着摇头,只等王小貌被警察带走,自己就好驱车回家收拾行李远走高飞了。
结果却听屋外不知哪个员工轻声说了句:“王小貌刚出门,应该是出去发传单了!”
杨经理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这时外面传来那胖警官的声音:“去哪儿发传单了?”
众员工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知。
那胖警官又道:“你们谁和王小貌熟悉,打个电话把她叫回来,但不要说警察在这儿。”
众员工一看这架势,十几个警察抓一个小姑娘,明显是大案要案的节奏。普通老百姓哪敢多嘴,生怕得罪黑道遭到报复,何况又没赏金,于是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理念,纷纷发誓和王小貌不熟。
杨经理感到不妙,暗想:警方不会一直待在公司等王小貌自己回来吧?
不想他刚有此念头,屋外的胖警官便大手一挥道:“罢了,咱们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杨经理的手心浸满了冷汗,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身为杀害殷警官的帮凶,与负责查案的警察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他们还耐心地守在公司里等待王小貌的归来。在这期间,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可能引起警方的怀疑,从而暴露自己。
尽管杨经理一直告诫自己要镇定要镇定,但俗话说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何况自己又不是职业罪犯,哪里算得上狡猾。
既然如此,为了不被怀疑,最好的方法就是不露面,不与警方接触。
“是的,只要躲在办公室里不出去,警方就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存在,又何来怀疑的理由?”
想通此节,杨经理当即拿定主意,就算肚子饿了也要忍着,想上厕所也得憋着,反正打死也不走出办公室半步,一定要熬到王小貌返回公司被警察带走为止。
于是,杨经理抱着这种坚定的信念,一边深藏不露,一边祈祷王小貌发完传单早点归来。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的胖警官忽然突发奇想,随口问了句:“对了,王小貌的上级领导在哪儿?”
全公司的员工顿时活跃起来,纷纷举手表示知道,然后热情洋溢地在前面带路,直往办公室这边走来!
与杨经理面对面而坐的胖警官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哦,哦,是薛飞,薛警官。”杨经理面带假笑给薛警官斟茶,然后明知故问道,“敢问到此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