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觉得鸽子岭上那个女人长得很像你的时候,我就怀疑你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又让我觉得你不可能是凶手,第一,假如你是凶手的话,姚琐涵死就死了,完全可以当成是被火车撞死的,你为什么要提出疑点呢?第二,鸽子岭撒落了你很多名片,如果你是凶手,怎么会这么蠢呢?所以尽管怀疑你,但是我却没有想到去证伪你的不在场证明,你说你在图书馆借了两本书,我去查了,果然借了两本书,时间也对,所以也就不再怀疑了。可是,当看到你的火星文帖子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些帖子很可能是枪手代你发的。既然你能找到枪手帮你发帖子,为什么就不能找人帮你去借书呢?”
苏镜始终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而乔昭宁始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苏镜继续说道:“于是我又去了一趟图书馆,这次我不是看借书记录,而是看监控录像。监控录像真是好东西啊,我把那天中午的录像调出来了,到中午12:30前后,根本就没看到你的影子。在自助借书系统前面,倒是有一个人在借书,那是一个孩子,看上去应该是中学生。你的借书记录是12:30,而当时只有他在办理借书手续。你认识这孩子吗?”
乔昭宁叹息地摇摇头:“切!我怎么认识?”
“那你怎么解释你不在现场借书呢?”
“图书馆的监控系统是不是出问题了?”乔昭宁不耐烦地说道,“难道就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可能是图书馆的监控系统真的出问题了,”苏镜说道,“这么说,你真的不是凶手?”
“苏警官,拜托,你动不动脑子想想好不好?”乔昭宁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我是凶手,干嘛还要告诉你我怀疑姚琐涵不是被火车撞死的啊?”
苏镜连拍几下手,说道:“你告诉我的吗?我记得你是跟何旋说的呀!你知道何旋一定会告诉我,所以才没直接跟我说,而是跟何旋说的吧?一句话,就把你的真实意图暴露出来了。”
乔昭宁无辜地说道:“我什么意图啦?姚琐涵采访一向不迟到,结果那天偏偏迟到了,我怀疑一下,这就成了有意图?你不会给我按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别激动别激动,你还是伤员呢,”苏镜安抚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因很简单,你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是一出连环谋杀案,而且还设下了局,放了一张卡片,把警方的注意力往这张卡片上引,最后你成功地让我相信,凶手是一个憎恨媒体暴力的人。可是我刚才我已经说了,你的真实意图并非如此,姚琐涵只是一粒死棋,你真正要杀的人是樊玉群。你跟樊玉群的过节实在太深,你的每个同事都知道,如果哪天他突然被杀了,那警方首先怀疑的肯定就是你。现在不同了,樊玉群之前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而且都是憎恨媒体暴力的人干的,而你乔昭宁,也是一个经常媒体暴力别人的人,所以警方肯定不会怀疑到你。直到后来复旦大学的沈博士提出质疑,说这案子可能与媒体暴力没什么关系,我这才豁然开朗,重新调整了调查的方向,这一查就查到你了。”
乔昭宁苦笑了一声,说道:“苏警官,我觉得你是在浪费时间。鸽子岭上那些名片,都是我故意扔的?好让你们怀疑我?”
苏镜无辜地说道:“没有啊,你做得很好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没有那些名片,我早就怀疑你了,就因为有了那些名片,我才不再怀疑你。你这一招,叫做反其道而行之。研究过犯罪心理学吧?”
乔昭宁说道:“苏警官,多谢你了。在这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聪明呢!”
“何止聪明啊,还博闻强记呢,”苏镜继续赞道,“你是跑公安线的记者,所以也知道一些警方侦破手段。比如,你给刘宁打完电话,还知道把电池拔下来。手机也是窃听器,这事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啊!对了,你还采访过窃听器热卖的新闻呢。”
乔昭宁点点头说道:“是,后来我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看到了颜雄飞,便想到栽赃他,于是把电池又按上了,好让你们找过来。苏警官,你是这意思吗?”
“中啊!”苏镜学了一句河南话,说道,“我就是这意思,你真是一点就通。”
“我犯傻啊?”乔昭宁又激动了,“本来好好的没事,偏要把你们吸引过来,过来之后看到我也在场?”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呢。凶手为什么突然又把电池按上去了?刚才被你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了,你是为了栽赃给颜雄飞。而余榭那天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去了火车站,使案情更加复杂了,你一定在偷着乐吧?”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人根本就不是我。”
“你刚才明明自己说的,你看到颜雄飞之后就想到要栽赃他。”
乔昭宁快被气疯了,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顺着你的思路往下说而已。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别激动,千万别激动。”苏镜突然又问道,“你觉得我老婆这人怎么样?”
乔昭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苏警官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又开始讨论何旋了?只听苏镜继续说道:“我老婆这人挺八婆的,你知道吧?嘴巴大,没个把门的。女人嘛,没有几个不爱嚼舌头根的。但是,她虽然八,却识大体,不该说的话,她从来不说。”
“是,她的确是这样。”
“关于这一点,咱俩算是达成共识了,共识很重要,奥巴马访华也就是为了一共识,”苏镜闲言碎语地说着,接着语锋一转,问道,“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去新闻发布会是因为在那里发现了手机信号。是谁告诉你的?难道是何旋?千万别说是我老婆啊,如果是她的话,会引起我们家庭战争的。”
“你……你没说吗?”
“是呀,我没说呀。”苏镜显得特无辜。
乔昭宁的脸色变得通红,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极不正经的警察,东拉西扯的,一会儿谈老婆,一会儿谈奥巴马,竟然突然又转到自己头上了。此时,苏镜催促着问道:“你到底从哪儿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我得治他个泄露国家机密罪。”
“我猜的,”乔昭宁说道,“你突然闯到新闻发布会去了,肯定是因为发现了问题了嘛!”
“我就说嘛,你很聪明的,这你都能猜出来,了不起了不起!”
面对咄咄逼人的苏镜,乔昭宁就像泄了气的中国足球一样,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无力地说道:“好吧,所有的人都是我杀的,刘向明也是我捅的,我也是我捅的。你满意了吧?”
“你终于承认啦!”
“我承认个屁啊?”中国足球吃了伟哥了,乔昭宁突然雄起了,“刘向明遇刺的时候,我正在直播,你老婆也在的!”
“老大,那可是日全食啊,五百年一遇啊!谁有工夫去看你啊?都抬着头看日食呢!你以为我老婆喜欢你啊?放着日食不看去看你?就是真想看你,也看不见啊!黑灯瞎火的怎么看?”苏镜说道,“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你知道吗?前几天,我还真以为你喜欢我老婆呢。那天,何旋包里放了一张夺命卡片,她说只有你从她包里拿过话筒,我问你的时候,你说:‘何旋几乎没参与过什么媒体暴力事件,那两条新闻,她根本就是个旁观者,暴力银行行长的是姚琐涵,暴力扣车场保安交警的只是樊玉群。你脱口而出,说何旋参与过两次媒体暴力,可是后来我问其他人,他们都不知道何旋参与过几次。你对我老婆这么了解,你说我能不紧张吗?现在算是放心了,你不是喜欢她,而是专门研究过每个人的媒体暴力行为。’”
“苏警官,你放心吧,我们没人敢从你那里横刀夺爱的。”
“那我就放心了,”苏镜傻笑道,“那你说,你为什么把卡片放到何旋包里,是威胁我不要再查下去了,还是嘲笑我查了半天毫无进展?一般来讲,连环谋杀案的凶手越是到后来越是嚣张的。”
“那不是我放的,你找别人去。”
“好吧,那咱们还是接着说你行刺刘向明的事吧。”
“我当时在直播呢!直播能离开吗?”乔昭宁着急地说,如果不是身上有伤口,他早就咆哮了。
“三脚架放在那里,又不用你扛在肩膀上,你当然可以离开了。”
“我没有。”
“我真是没有耐心了,”苏镜说道,“你为什么不说当时有人撞了你一下,余榭还骂你机器不稳呢?”
“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已经问过余榭了,”苏镜说道,“那天直播日全食的时候,你的机位突然晃了一下,整个黑太阳就在屏幕上晃,余榭立即骂你了。而刘向明遇刺的时间,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多好的不在场证明啊,你偏不说!还要等着我说出来。”
“不管谁说的,现在你总算知道了。”
“还是先让我景仰一下你吧,”苏镜说道,“这话要是你说出来,我得想想你是不是说谎了,但是余榭说出来,那效果就不一样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乔昭宁白了他一眼,懒得说话了。
“那机器摇一摇晃一晃,谁不会啊?摇完了,被领导批评一顿,然后去捅人,然后回来继续直播。”
“后来,当我在地下车库的时候,看到两个蒙面人过来,我就把自己捅了一刀,是这样吗?”
“谎言重复千遍也会变成真理,”苏镜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连自己都打心眼里相信,有那两个人存在?”
“难道我骗你的?”
“你说呢?”苏镜说道,“你说那女人身上有迷迭香的味道,这是你从哪儿听来的?是听何旋说的吧?可是你的味觉似乎一点不发达啊,刚才我已经试过你了,这花明明是紫罗兰,可是你却说是迷迭香。”
“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消毒水的味道太大,所以鼻子不灵光了,现在仔细闻闻,还真是紫罗兰。”
“不对不对,”苏镜摇着头说道,“你最初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在我的提示下,你闻出来这是迷迭香,后来我说这不是迷迭香,你便又跟着我说这是紫罗兰。乔记者,你一向很有主见的,怎么对这束花反而这么摇摆不定呢?你到底能不能分出香味来啊?”
乔昭宁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要纠缠这事好不好?”
“好,那我告诉你,这其实就是迷迭香,”苏镜说道,“不好意思,你被我忽悠了。”
乔昭宁气得咬牙切齿,说道:“苏警官,你好无聊。”
“既然无聊,那咱们谈点有聊的事吧。”苏镜说道,“先说说你自残的事情吧。”
“苏警官,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是受害者,你却一个劲地说我是自残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只是打个比方,假设一下,”苏镜说道,“那天晚上,你们台的保安张云开在地下车库巡逻,你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于是立即动手,捅了自己一刀,还大呼小叫地问‘谁啊?干嘛鬼鬼祟祟的?’接着又弄出点惨叫来,感觉好像在跟人搏斗。那句什么‘我是制裁你的人’应该也是你说的吧?哑着嗓子说一句话,保安离得那么远,哪能分得清那其实是一个人在说话呀!而等张云开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犯得着吗?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而且还往心脏上捅?”
“又没捅到心脏,如果你把自己捅死了,我肯定就不会怀疑你了。”
乔昭宁恶狠狠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警察说的话吗?”
“好吧,咱们正经点。你为什么要自残?答案很简单,因为你发现我开始怀疑你了呀,”苏镜说道,“把你的头像贴上假发戴上墨镜,就跟鸽子岭索道那女人一模一样了。如果你不遇刺,我肯定就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可是连你都遇刺了,我当然不能再怀疑你啦!这就得说说刘向明了。你虽然遇刺了,但是没死,所以我还是会怀疑你。不过有了一个遇刺没死的刘向明垫底之后,你也没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我之前就想过,为什么凶手杀其他四个人的时候都是刀刀毙命,但是杀你们俩的时候却偏偏这么没水准。于是我开始思索,在刘向明遇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这一想就想到了,那时候我刚刚开始怀疑你。”
“你接着说吧。”乔昭宁冷冷地说道。
“再说说鸽子岭。那里曾经搞过一次高空应急演练,好像是你采访的吧?”
“是。”
“很受启发?”
乔昭宁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采访过高空应急演练,所以知道从哪儿可以爬下支架,对吧?而你之所以选那么远的地方下手,是因为那天是周日,你知道余榭肯定会去鸽子岭,于是就能多一个替死鬼吧?而且你男扮女装,上山的时候买了往返票,但是返程票却没有使用,下山的时候,又买了一张单程票。这就会让人以为,凶手是步行上山,然后买票坐索道下山,到了半途杀人,然后逃跑。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对坐索道上山那些游客感兴趣了,尽管你化妆了,但是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双保险。下山的时候,你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个耳朵,耳朵上再伪装一个痣,马上就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余榭身上了。你的心思很缜密哦!只是,我不明白,樊玉群那天值班,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能擅离职守跑到鸽子岭去。”
“苏警官,你确实很聪明,能把所有的线索都罗织在一起,看上去还顺理成章,”乔昭宁说道,“可是你的推理看上去再怎么合情合理,也都是罗织罪名。”
苏镜嘿嘿一笑:“要不,咱们再罗织一个?”乔昭宁没说话,苏镜接着说道:“其实,那天晚上,你跟姚琐涵一起吃饭,也有点意思。当时姚琐涵跟《顺宁都市报》的马丰华约好了要一起吃饭,你也许听姚琐涵说起这事了,便想这是一次很好的动手机会,但是你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跟姚琐涵说想去吃饭,而是跟马丰华打了电话,结果还真接到了邀请。是吧?”
“你简直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啦。”
“客气客气,蛔虫没我这么聪明。”
“苏警官,我是不是该住进特别监护的病房了?”
“你看,性子这么急干什么?我这不都是推论吗?我根本没有证据啊!”
“哦,原来你没证据啊?”乔昭宁嚷道,“那你请回吧,我要休息了,等你有证据了再来抓我吧!”
“不好意思,再耽误你一会儿,证据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3、凶手自己招认了
顺宁市中医院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他们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但是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小记者。顺宁市小记者协会今天组织他们来采访中医药的发展,孩子们一走进医院,闻到那股浓浓的药香就变得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休。走进药房,药师给他们介绍了中药的起源,说不但植物可以入药,动物和化石也可以入药。然后药剂师还抓出一把黄连,说道:“俗话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黄连到底有多苦,你得尝一下才知道。谁敢尝一下啊?”
孩子们都很踊跃,每个人拿了一点点放在嘴里,然后一会儿便哇哇哇地大叫起来,“苦啊,好苦啊。”“妈呀,真是受不了了。”……
就在孩子们一连声的叫苦声中,苏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随便拉了一个小姑娘问道:“你们是顺宁市小记者协会的吗?”
“是啊。”
“你们老师呢?”
“在那儿。”
带队老师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见到苏镜急匆匆地走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迎上前去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苏镜小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道:“刘小龙是哪个?”
刘小龙,十六岁,几年前加入了小记者协会,长得胖嘟嘟圆乎乎的,苏镜看着就想捏一把他的胖脸,但是怕落下一个猥亵幼童的恶名,所以便忍住了。
苏镜暗自点点头,长得确实很像。问道:“你是刘小龙吗?”
“是啊。”
“你是康欣中学的吗?”
“是啊。”
“你认识乔昭宁吗?”
“你是说乔老师?”
“嗯。”
“认识。”
“好,我找的就是你。”
苏镜此前已经去过了顺宁市图书馆,监控录像显示,樊玉群遇害那天去借书的不是乔昭宁,而是一个小胖子。当时小胖子只露了一个后脑勺,看不清他的脸,不过这也难不住苏镜,因为不管是谁借了书总是要出去的嘛!门口一个摄像头就是正对着图书馆内部的,所以当那个小胖子走过来的时候,苏镜立刻就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这是一个中学生,但是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校读书,他一概不清楚。他没想到的是,老婆何旋竟然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她看了那个中学生的视频截图后,立即说道:“哎,我好像见过他!”
“在哪儿见的?”
“我想想?”何旋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想起来了,有一次采访一个青少年英语大赛,我跟乔昭宁去的,那个活动主办方还请了一些小记者,其实也是社会实践嘛。这个学生也在,还跑来跟乔昭宁打招呼,乔昭宁说这是他邻居的小孩。”
得到这个信息之后,苏镜立即赶到小记者协会,查阅信息登记表就查到了这个小胖子,知道他叫刘小龙,今天去顺宁市中医院参加活动了。
此时,刘小龙走进了病房,一看到乔昭宁便惊呼道:“乔老师,你怎么了?”
乔昭宁恼怒地看了一眼苏镜,然后说道:“没事,受了点伤。”
“哪个坏人打你的?”
“不知道,警察会查出来的。”
“这位警察叔叔告诉我你受伤了,我便赶紧过来了,乔老师,你还好吧?”
“没事了没事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好,到时候我去你家看你。”
两人攀谈一会儿,刘小龙就被邱兴华送回学校了,苏镜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乔昭宁反问道。
“刘小龙什么都说了,他帮你借的书,而且是按照你要求的时间借的。刘宁遇害那天晚上,也是他用你的账号发帖留言的。你怎么解释?”
“你怎么跟他说的?”
“放心,”苏镜说道,“他看上去很崇拜你,我可没告诉他你是杀人凶手,只是说你受伤了。”
“哼,我本来就没杀人。”
“乔记者,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事到如今,你还是这么嘴硬。如果你没杀人,那你为什么要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那只是巧合罢了,我让小龙帮我借两本书,他借了。后来就发生命案了,我怕你们怀疑我,所以就顺水推舟说我去图书馆喽!”
“这个解释真好,”苏镜说道,“那发帖那天呢?”
“我让他练练笔喽!”
“练笔?不会用自己的账号啊?”
乔昭宁不说话了,但也不服输,依旧傲慢地看着苏镜。
“那你说说,那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我心情不好,开着车到处转喽!”
苏镜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乔记者,你知道吗?我本来挺佩服你的,现在却开始鄙视你了。又是游车河,多么无聊的借口啊!”
“我就是在游车河。”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证据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苏镜说道,“你知道我们在你车里发现什么了吗?”
乔昭宁脸色微微一变。
“当初你说你遭到了两个人的袭击,你伤口上又没有留下匕首,我们自然认为匕首被凶手拔出来拿走了,”苏镜说道,“可是我怀疑你之后,就开始想,既然你是自残的,那匕首去哪儿了呢?于是我又去看了下你的车,就在你的驾驶座下面发现了那把匕首。”
“是吗?那可能是凶手放进去的吧?”
“当然是凶手放进去的,因为凶手就是你。”
“不,你一定搞错了,那不是我放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乔昭宁,你还是识相点,”苏镜说道,“匕首上是有你指纹的,而且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
“好吧,就算我是自残了,那又怎么样?难道这样,你就能证明我是连环杀手吗?你有证据吗?”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没有。乔记者,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其实呢,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那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逗你开心啊,哈哈哈,”苏镜爽朗地笑道,“尽管很多疑点都指向了你,但是我始终认为你不可能是凶手,因为被领导骂了几句就杀人?换作别人也许可能,但是你乔昭宁肯定做不出这种事。”
“苏警官,你总算想明白了。”
“是啊,连环杀人这种事,一般都是男人干的,你怎么会做出这么刺激、有风险的事情呢?”
“你……”乔昭宁涨红了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你别生气,”苏镜说道,“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温柔的男人,是不会杀人的。你看看那些混黑社会的,哪个不是膀大腰圆一脸彪悍的?像你这么白白净净的男人,连握刀估计都不敢,又怎么会杀人呢?你说是吧?”
乔昭宁气得肺快炸了,转念一想,又极力克制住了,从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哼,警察也喜欢这么拐着弯骂人吗?”
“哦,不,”苏镜似乎有点错愕,“我怎么骂人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啊,如果哪儿说得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你想啊,姚琐涵块头那么大,也算是孔武有力了,你这种小白脸哪是他的对手啊?而杀樊玉群的时候,凶手还得从高空脱险,这事也必须得男人才能完成,而且还必须是那种阳刚气十足的男人,娘娘腔小白脸肯定办不到。”
乔昭宁终于忍不住了:“苏镜,你他妈的骂谁呢?”
“不不不,乔记者,你可别激动,我只是在推测案情而已。”苏镜说道,“我说过,你不可能是凶手的啊。你再看皮华明,他是喉咙被人割了一刀流血而死。割喉这种野蛮的行为,怎么可能是你干的呢?这也必须得是个男人才干得出来,你说是吧?”
乔昭宁冷笑道:“哼哼,苏镜,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苏镜也火了,咆哮道:“你他娘的骂谁呢?老子好心好意为你开脱,你丫的非但不感激,还狗咬吕洞宾,你丫的还是男人吗?妈的整个一副娘娘腔的样儿,还不让人说啊?你有种就去变性,做个纯爷们,不要整天一副扭扭捏捏弱不禁风的样子。”苏镜骂得越来越难听了,而且还骂上瘾了,“就凭你那小体格,还想高空杀人?做梦吧你!来阵风都把你吹跑了,还杀人!省省吧你,你个小白脸。”
苏镜决定放手一搏了,乔昭宁的作案动机,他已经确定了;乔昭宁的不在场证明,他已经推翻了。可他还是不能定乔昭宁的罪,因为他没有证据。乔昭宁在每个案发现场都没有留下指纹毛发等物证,也没有人证可以指正他。现在又不能刑讯逼供,否则他早就动手了。苏镜觉得自己就像贵州的那头驴子——技穷了。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索性来一次激将法,希望能让乔昭宁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其实这一招也是他最近刚学来的,是从记者大佬们那里学来的,姚琐涵曾经用这一招逼急了一个银行行长,让他说出了“我就是法律”的话;樊玉群曾经用这一招逼急了扣车场一个保安,让他放出了“非法拘禁你又怎么样?”的狂言。如今,苏镜决定如法炮制,在这位记者身上试试效果如何。
乔昭宁果然被激怒了,没几个男人喜欢被人叫做“小白脸”、“娘娘腔”的,乔昭宁尤其愤恨别人这么叫他。想当初刚到电视台的时候,竟然有人开他玩笑叫他小乔,还时不时地吟诵一段“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最后,乔昭宁忍无可忍,跟人大吵一架,同事们这才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开这种玩笑,于是再也不叫他小乔了,不过私下里,大伙依然拿他的长相和姓氏打趣。现在,苏镜张口一声小白脸,闭口一句娘娘腔,他早已出离愤怒了,正待发作,却听苏镜继续说道:“小乔啊小乔,火气不要那么大,上火会长痘痘的,那样就不漂亮了。”
“谁说我不敢杀人?”乔昭宁冲口而出。
苏镜心中窃喜,面上却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还用说吗?地球人都知道。姚琐涵、樊玉群,你能杀得了?皮华明你能杀得了?估计也就是刘宁,大概你还能对付得了吧,像你这种玉面郎君也就能拿女人出出气,男人你是不敢动的。”
“哼,”乔昭宁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都是我杀的!”乔昭宁其实心知肚明,苏镜这是在搞激将法,可是怒火已经在心中熊熊燃烧,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知道我不能中计,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拉倒吧你,”苏镜继续嘲笑道,“姚琐涵人高马大的,你杀得了他?再说了,你甚至连进他屋的机会都没有,姚琐涵又不喜欢小白脸。”
“你他娘的嘴巴干净点,”乔昭宁说道,“姚琐涵失恋了你不知道么?喝得醉醺醺的,还得我扶着才能回家,我怎么就不能进他屋了?”
“他有没有趁醉非礼你啊?”苏镜好奇地问道。
“他敢!”乔昭宁吼道,“老子一刀就结果了他!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苏镜叹息一声,说道:“这个故事很精彩,你真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打死我都不信,你会杀人。小乔,其实男人女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长得漂亮点有什么关系呢?很多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啊?还有不少男人也喜欢你这样的啊!你何必硬要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呢?你以为你说你是连环杀手我就信了?你以前认识刘宁吗?最多见面打个招呼!凭什么你打个电话,就能把她约出来?你以为你是仙女啊?”
乔昭宁冷笑道:“哼哼,女人的好奇心都是很强的,我打电话告诉她,余榭让我给她带点东西,她就信以为真了。”
“她也没问是什么东西就披了件睡衣出来了?”
“当然。”乔昭宁颇有得色。
苏镜摇摇头,然后说道:“你把她杀了我倒是相信,我刚才说过,你也就能杀杀像刘宁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然还有一个烂醉如泥的姚琐涵。但是皮华明可是清醒得很啊,你还敢杀他?你继续吹!”
“哼,坐在后排座位上,用刀轻轻一划,他就一命呜呼了,这还需要什么胆量吗?”
“皮华明开着车,你又是怎么上车的呢?”
“我就等在他们报社那个广告总监的家门口,等那个女的一走,我就去敲他的车窗,让他捎我一程。”
苏镜拍掌大笑:“这又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他都不认识你,就肯让你上车?鬼扯吧你?”
“谁说他不认识我?”乔昭宁辩白道,“好几次采访我都遇到过他,他们报社组织活动,我还采访过他。只要自我介绍一下,他自然肯让我上车。”
“然后你就动手了?”
“当然,我还问他车上那张卡片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是从哪叠新闻通稿里掉出来的呢。”
“车上那张卡片?”苏镜说道,“那张卡片不是你放上去的?”
“当然是我,”乔昭宁得意地说道,“那天下午我就撬开了他的车门,放了那张卡片。”
“然后你先去泡吧,然后泡到一个妞之后再出来杀人?”
“当然。”
乔昭宁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了,苏镜生怕他从此变得冷静,于是赶紧又添了一把火:“拉倒吧你,这么高智商的活儿,你能想得出来?看看《赤壁》那电影,小乔会干嘛?就会弹弹琴,你还敢杀人?而且杀的还是皮华明!”
“当然是我杀的!”乔昭宁辩驳道,“你觉得很复杂吗?只要把那个女人灌醉,然后调整她手机时间就可以了。”
“那个容笑薇说你很强啊!说一个晚上搞了三次,她想睡觉都没睡好。”
乔昭宁得意地笑了:“那女人床上功夫也不错。”
“容笑薇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几点被你弄醒的吧?”
“她当然不知道,”乔昭宁说道,“她第一次看时间的时候,看到的是11:30,实际上那时候已经是凌晨1:10了;第二次的实际时间其实是3:10。”
苏镜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你真是冰雪聪明啊,其实让她看一次时间就够了,但是你还不放心,让她看了两次。不过,你真的确定皮华明是你杀的?”
“嘿嘿,信不信由你,”乔昭宁说道,“我至今还记得他的惨叫声呢!”
“好吧,权当是你杀的吧,”苏镜说道,“可是高空杀人,你应该没那胆量吧?樊玉群又不像你那么弱不禁风?”
“我弱不禁风?”乔昭宁说道,“可是樊玉群中刀的时候却一个劲地向我求饶呢!”
“他上班上得好好的,你一个电话就把他叫到鸽子岭去了?”
“樊玉群的事业如日中天,可是他却违反了我们电视台的规定,”乔昭宁说道,“我们台规定,不准员工在外兼职或者开公司,一旦发现立即开除,可是樊玉群却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估计全台也就我一个人知道,是我在工商局查到的。”
“哦,你跟他打电话说的就是这事啊!难怪他接完电话很紧张呢。”
“哼哼,谁的屁股都不干净,”乔昭宁说道,“就这种人渣,竟然还来侮辱我,你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苏镜笑道,“怎么能侮辱我们的小乔呢?”
“姓苏的,你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希望你放尊重点儿!”
苏镜立即放尊重了,说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连环谋杀案设计成媒体暴力呢?”
此时,乔昭宁已经平静下来了。其实每个人在犯了禁做了坏事之后,都有一种想跟别人分享秘密的冲动,没办法,人是群居动物嘛。只是,在正常状态下,没人会勇敢地吐露心声的。可现在,苏镜制造了一种非正常状态,在这种非正常状态下,乔昭宁得意地说出了自己干掉四个人的手法,他知道自己完了,但是依然感到满足。听到苏镜的问话,他说道:“颜雄飞裸奔的视频播出后,颜雄飞就发表文章严厉斥责媒体暴力,还说媒体越来越沦丧了,很多记者都变成了该死该杀之人。这篇文章给了我灵感。”
“那最后刘向明也是你刺伤的?”
“是,”乔昭宁说道,“那是风险最大的一次,那么多人在场。但是我决定赌一把,结果我赌赢了。我该说的都说了,你是不是该多派几个人手看住我这个重犯啊?”
4、媒体暴力的深渊
《顺宁新闻眼》栏目制片人的竞聘顺利结束了,余榭毫无悬念地当上了制片人,终于去掉了前面那个“副”字,余榭自然开心。记者们有的跟他关系很好,自然替他开心;有的关系一般,但是也要表示出开心;有的关系不好,但是也要强作开心。一群开心的人鼓噪着要余榭请客吃饭,余榭满口答应。
一家火锅店,鸳鸯锅底,香喷喷的浓汤在锅里沸腾,牛羊肉、肚片、百叶、黄喉、鱼唇、肉丸、豆腐、豆芽、香菇、蘑菇、金针菇……二十多种菜品使着劲往锅里加。最初说不喝酒,怕交警抓,可连恒福给交警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便说道:“随便喝,今天交警不查车。”乔昭宁之后,连恒福开始跑公安线,已经跟交警很熟络了。既然不查车,那就喝吧!于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佳肴与美酒齐飞,阿谀共奉承一色,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余榭余制片非常高兴,而十多个记者大多也都晕晕乎乎的了。
就在这时候,苏楚宜从火锅里捞出了一根筷子,看其成色,似乎已经煮了很久,他也没在意,随手放在了一旁;过了一会儿,凌岚在锅里一捞,又捞出了一根筷子,看其成色,跟刚才那根应该是一对的!她正准备往一边放,何欢欢却忍不住了,说道:“天啊,他们这个锅不会是二手的吧?怎么里面会有双筷子呢?”
“小姐!”连恒福喊道。
一个服务生连忙跑了过来:“请问什么事?”
“你们这锅里怎么会有双筷子?”
“啊?不会吧?”
“不会?难道我骗你?你看看,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筷子?你看都煮了多久了?”
“应该不会的,是不是你们不小心掉进去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在讹你啊?”
“不是,不是……”
“把你们老板叫来!”
服务生如释重负,跑去找老板了。老板是一个中年人,肤色较黑,看上去很精明,却是一团和气,当听说火锅里有双筷子的时候,他惊讶地说道:“不会吧?我们这火锅店干了这么久了,从来没出过这种事啊。”
余榭也忍不住了:“你看这是什么?这不是筷子是什么?”
“会不会是你们不小心掉进去的?有时候,捞菜的时候,确实会把筷子滑进去的。”
余榭指着每个人问道:“你们有没有把筷子滑进去?”
众人都说没有。
“你看吧,你还想抵赖吗?”
老板心里早就不耐烦了,但是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他还是一副笑脸地做着解释:“这个肯定不会是我们放进去的,而且我们的筷子都是消毒过的。”
“我怀疑你们这锅底都是回收的。”
“不,这绝不会。”
“你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我给你们加两个菜,你们看行吗?”
连恒福叫道:“不行,我们吃了半天的回收锅底,加两个菜就想打发我们?”
老板急了:“这位先生,你说话要负责任的,我们店从来不做这种事。”
余榭说道:“少跟他废话!叫人来!都打电话,我就不信搞这种回收锅底还有理了!”
深圳的三名女子又被暴力了,被媒体暴力了。原因跟颜雄飞一样,也是因为醉酒驾车被交警抓住了,然后便大闹交警队,新闻标题很耸动:《最牛醉酒女司机大闹交警队》。视频里,三名女子跟警察拉拉扯扯,还拿东西砸警察。跟颜雄飞不同的是,她们还好没脱衣服;相同的是,她们的脸部都没有打上马赛克。
苏镜坐在电脑前,看着这段视频,想了很多很多,媒体暴力还在继续,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不过,事情正在起变化,在这段视频下面,已经有了质疑的声音,网友“浪打浪”说:当她们强烈要求警方不要拍摄的时候,警方为什么还会强行拍摄?拿镜头对着她们的脸拍摄,是不是在故意激怒本已因醉酒而失控的她们?有媒体说,其中一名黑衣女子以腹中胎儿为人质要挟警察,以达到对抗法律、逃脱罪责的目的,“浪打浪”认为,媒体作出这样的评论简直不是人。最后,他严重质疑:这起事件是不是媒体与警方联合上演的一场话语权暴力秀?
苏镜正在家看新闻,何旋打来了电话,她的声音有点醉,说:“这边出事了,你赶快过来。”
老婆出事,十万火急,苏镜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家门,当他赶到火锅店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已经不是餐馆了,仿佛是市政府的大型会议室,挤满了各个部门的人和各个媒体的记者,有卫生监督所的,有工商局的,有食品安全委员会的,有质量技术监督局的,此外,还有《顺宁都市报》、《顺宁快报》、《顺宁晚报》、《顺宁日报》等等媒体记者,而最多的自然是《顺宁新闻眼》的记者。
餐馆老板正在接受各个部门检查人员的质询,记者们扛着一台台摄像机或者照相机,虎视眈眈大义凛然地拍摄着画面。
何旋见苏镜来了,忙凑过来埋怨道:“你怎么不穿警服啊?”
“又不出警,我穿警服干什么?”苏镜奇怪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正说着,余榭满面红光地走过来,拉着苏镜的手,大声叫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你们看着办吧。”
老板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说:“这次免单,然后再免费送你们一餐,你看这样行吗?”
苏镜不明所以,狐疑地看着何旋,当听说了事情原委之后,他有点不耐烦,问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你们质监局、卫生局、工商局还有食安委,都被我们叫来了,你不来一下,说得过去吗?”
“食品安全的事情,正常解决不就行了吗?叫我过来有什么用?”
“哎呀,这不是壮壮声势吗?”
“你们吃饭还带摄像机啊?”
“刚回去取的。”
苏镜无奈地看了看何旋,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问题最后终于解决了,在几个部门检查人员的交涉下,在十几台摄像机照相机的拍摄下,老板屈服了。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何旋不好意思地说了一件事情。
“当时他们刚开始吵的时候,我去洗手间了,等我回来后,他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其实,那双筷子是我之前不小心弄到锅里去的。”
“啊?那你怎么不说?”
“我说了,但是大伙都在气头上,也没人听我说。”
“是没人听你说,还是装作没听见?”
“起码余榭应该听见了吧,我就是对他说的,但是他看了看我没说话,继续吵,最后便让跑线记者把相关政府部门的人都找来了。”
心理学上有一个现象,当一个人犯了错误被人指出来之后,他很可能不会承认错误,而是坚持着自己的做法,以此证明自己没错。余榭大概就是这样,吵都吵了那么久了,再突然说自己搞错了,脸面上怎么挂得住呢?
何旋很快睡着了,苏镜却辗转难眠。
凡是权力,只要失去了约束,都会变成一种暴力,话语权也不例外。连一向反对媒体暴力的余榭,都会滑入暴力的深渊,又遑论他人呢?
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可以做。
这才是中国媒体的真正悲哀。
后记
《杀人游戏之媒体暴力》终于写完了,这篇小说从酝酿、构思到最后完稿,我用了两年的时间。这几年,关于媒体暴力的新闻经常见诸网络报端,关于媒体暴力的反思也渐渐浮出水面。当我开始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自己其实也曾经是媒体暴力的践行者。
关于媒体暴力,其实有两层意思,第一种指的是包括电影、电视、电子游戏、报刊等在内的媒体,含有或刊登暴力内容,并对人们正常生活造成某种不良影响的暴力现象,比如说美国校园频发的枪击案,比如说我国各地经常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都是受到这种媒体暴力的影响。第二种指的是媒体本身的暴力,媒体及其从业者利用媒体本身作为大众传播媒介的话语权优势,对新闻当事人或被波及的人群所实施的一种暴力行为,比如常用的污名化都属于这个范畴。
这篇小说讲的是第二种媒体暴力,这种暴力的危害更大。第一种媒体暴力不是说不重要,只是限于小说的篇幅无法展开,也许将来会有另外一篇小说着重讲这种暴力。
我从事新闻工作已经将近十个年头了,回首这十年,我也曾有意无意地对采访对象进行了媒体暴力,小说中的情节都来源于生活,有的更是我曾经干过的事。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以为摄像机扛在我的肩上,我便成了正义的化身,于是我便可以为所欲为,可以将被采访对象逼上梁山。比如,小说中,姚琐涵采访银行行长的情节,樊玉群大闹扣车场的情节,就是我真实经历的。我一直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可是当我年岁渐长学会了反思,我认识到我的荒唐和跋扈,我知道我的媒体大棒也许已经伤害了很多人。我不知道那位被我伤害的银行行长和保安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能碰巧看到这篇小说,我想在这里对他们说:对不起,请原谅我当年的少年轻狂。
其实,进行这种反思的记者也并非我一人,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记者陈耀文2007年就在他的博客上,讲述了自己对一当事人进行媒体暴力的经过,他也是采用了剪辑的技法,只用了被访对象一句同期声,而对其解释的话一概没用。那个老板说:“你采访我没有?我跟你说了他们的事情没有?你一句都不在节目里播,就给我剩一句‘把灯关喽’,你什么意思?你他妈的把磁带都给我留好了,这辈子倾家荡产我也跟你打官司。”
陈耀文说:“在随后的时间里,那个老板对着我吼的那句话,时不时会在我的耳畔响起,也一次次刺激和逼迫着我往深里想这个问题。我公正吗?我在现场了解的信息就只是这些吗?一个个问号,一个个拉不直的问号。”
跟我一样,陈耀文在他的博客里说:“我觉得该说一声对不起。不仅仅是对那位老板,还应该对当年的观众朋友们说:对不起。为什么说对不起?因为我现在明白了:在这件事情的报道上,我堂堂皇皇地使用了媒体暴力。”
反思之后,我们都不再进行媒体暴力,追求客观公正,还新闻本来的面目。陈耀文说,那件事情之后,他还制作过很多焦点节目,随着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他越来越注意对事件各方当事人的全面采访,保证每个人在话筒前都有充分的表达,甚至是已经被法律宣判有罪的人,也依然会给他起码的尊重。
反思,这应该是每个新闻工作者都应该做的吧?
实际上,有的人行使了媒体暴力而不自知,有的人为了追求收视率订阅量为了增加广告,而在故意进行媒体暴力,对后者,我无话可说,在经济利益面前,一篇再怎么精彩的小说,对矫正时局都无关痛痒。而对前者,我只希望这篇小说能有一点点借鉴作用,希望我的每位同行在不自觉地滥用话语权的时候,稍微给自己提个醒。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想这篇小说就算是成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