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说可能。”
“苏队,你觉得呢?”
苏镜说道:“我也觉得这钱可能是凶手给的。”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这个推理说不通啊!”
“别忘了,还有那个牛皮信封。”
小胡说道:“我用了各种方法提取信封上的指纹,但是一无所获,信封上干干净净的。”
套子沉思道:“被凶手擦去了?”
“我想只有这一种可能。”
“奇哉怪也,奇哉怪也,”套子连连摇头,“凶手先给他九千八百块钱,然后又杀了他,杀人之后,能把信封上的指纹擦掉,却不把钱拿走。将近一万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苏镜说道:“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只有这么多了,大家说说看我们该从哪儿突破?”
猛子说道:“我看还是先查清死者的身份,找嫂子来采访一下,在电视上一播,就等于刊登寻人启事了嘛。”
众人哈哈一阵笑,苏镜说道:“别开玩笑,我们还是要公事公办的嘛。”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苏镜一看竟是何旋打来的,他挥挥手说道:“散了散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电话那头,何旋的声音有点愤怒:“苏镜,那几个维权的工人被打了。”
“哪几个工人?”
“就是患了矽肺的工人,他们昨天抬着棺材到毒龙坡煤矿大楼静坐,结果昨天晚上就被打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被你们跨省追捕的记者施喆发了微博啊。”
“施喆?怎么又是施喆?”
苏镜立即给施喆打了电话,施喆有点意外,问道:“苏队长,你怎么知道我电话?”
“我打电话给沈国麟,他告诉我的。”
沈国麟是复旦大学新闻学院的老师,跟施喆是大学同学。几年前,顺宁市发生了一次火车脱轨事件,造成两百多人死难,顺宁电视台的记者姚琐涵也死于这次事故,可是苏镜调查后却发现,他在事故之前就已经被谋杀了,凶手还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张奇怪的卡片,上面用八个圆圈十一个箭头组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正当苏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国麟造访顺宁,为苏镜解开了神秘卡片的秘密,原来那是一个传播模式的结构图。苏镜以此为突破口迅速破案,从此跟沈国麟熟络起来。
后来,顺宁市又爆发血铅事件,施喆将副市长黄安的丑陋嘴脸公告天下,顺宁警方对他跨省追捕。沈国麟听说此事后,仗着跟苏镜有点交情,立即给苏镜打电话求救。跨省追捕这事,苏镜并不知道,听沈国麟说了之后,马上跟局长沟通剖析利害,这才阻止了丑闻的扩大化。
如今,苏镜有事找施喆,自然想到了沈国麟。
施喆问道:“苏队长找我什么事,你们不是又要跨省追捕我吧?这次不用跨省了,我就在顺宁,哈哈。”
苏镜笑道:“施记者说哪里话,我是有事向你咨询。”
施喆本来懒洋洋地靠在座椅上,此刻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事?”
“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工人被打那条。”
“是。”
“但是我老婆说一共有八个工人代表,另外一个人去哪儿了?”
“哎哟,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你昨天去的时候,第八个人在吗?”
“不在。”
“他们住在哪儿?”
“苏队长,你管刑侦的,怎么关心这事了?”
“因为丁庄有人被杀了,死者的肺部完全纤维化,是矽肺二期。”
“啊?那些工人住的招待所也在丁庄。”
苏镜立即赶到丁庄,找到了几个被打伤的工人,带他们去认尸,刘晖悲从中来,说道:“徐虎竟然被他们杀了?!”

 

第五章 丑闻捂不住了
1.微博必须删除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未知,白石冰被一大团未知笼罩着。余榭拿着一份文件仔细地看着,这让白石冰浑身不自在,屁股动来动去,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说道:“余制片,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问你件事,你别有心理压力。你开微博了是吧?”
“是啊。”
“我今天看了你的微博,”余榭说道,“看了很害怕。”
知道说这事,白石冰心里就有底了,笑了笑说道:“余制片,我没有发布暴力血腥的内容吧?”
“那倒没有,但是更危险,”余榭说道,“你的观点太偏激了,我这是作为过来人给你做个友情提醒。但是呢,你把我给你发的短信转发到微博上,这事闹得很大,你知道吗?”
“余制片,我的短信里没提你的名字,我只说是接到电视台的通知。”
“这我知道,”余榭说道,“微博的传播力量实在太大了。”
“也没有吧?我那条微博也就被转了十几次。”
“你来看看,”余榭将白石冰让到电脑前,“从今天中午开始,已经被转了五千多次了。”
微博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一条微博可能沉寂很多天甚至几个月,然后有一天,这条微博被“意见领袖”发现了,经他一转,顿成燎原之势。白石冰那条微博起初并不引人注目,可是到了中午,这条微博先是被上海电视台的施喆转发,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张志安又转了施喆的,然后新闻学界的名流大腕也跟着转发,学界大腕迅速引起了业界知名记者、主持人的注意,于是一条不起眼的微博顿时被转发了五千多次。
但是,白石冰却笑了。
“你还笑!”余榭正色道,“现在台领导对此事很恼火,要求严肃处理。”
“台领导准备怎么处理,按照哪条规章制度处理我?”
“你不要跟我嘴硬,总之你先把这条微博删除,然后写个检讨。”
白石冰心中不愿意,但也没办法,只好删除了微博,然后对余榭说道:“余制片,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你成了干涉他人言论自由的帮凶。”
余榭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我这是在保护你。”
“台领导也是在保护我吧?”白石冰说道,“什么时候,台领导别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你少废话,赶紧写检讨去。”
“我不编片子了?”
“编完片子再写,晚上回家写,”余榭说道,“台里准备专门针对员工开微博出台相关规定,你这次没事,是因为还没有规定。”
全国各地的媒体都给记者编辑下发了内部通知,要求他们在微博上要谨言慎行,现在终于轮到顺宁电视台了。白石冰不再争辩,来到编辑室,何旋早就把稿子写完了,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旁边,先是使劲闻了闻,说道:“何姐,你真香。”
“什么香?”
“女人香。”
“少跟我贫嘴,你去催一下配音。”
“得令!”白石冰走到配音间让播音员配音,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何旋身边多了三个人,只听何旋说道:“你们怎么又要找小白?”
白石冰看到苏镜,多少有点紧张,问道:“苏队,哦,不,姐夫……你又要找我?”
套子嘀咕道:“这就攀上亲了。”
苏镜说道:“找你聊聊。”
四人走进一间小会议室,套子随手将门关上,苏镜说道:“坐!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白记者。”
室外,姚笛凑到何旋跟前,问道:“小白到底怎么得罪你们家苏镜了,不就是夸你香么?”
室内,白石冰问道:“苏警官,我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又找上我了?”
猛子问道:“白记者,你认识徐虎吗?”
“那个维权工人?”
“是。”
“认识。怎么了?”
“他昨天晚上被人杀了,今天下午我们去市政府门口找那七个维权代表认尸,他们认出了徐虎。”
“他被杀了?这……这……这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说没有可能,你昨天晚上见过他吗?”
“不,不,没有没有,”白石冰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然后又问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套子说道:“徐虎是被人乱刀捅死的,我们在他身上没有找到手机,不过他的工友说了他的手机号码,然后我们就去营业厅查到了通话记录,再然后……”套子的语速慢了下来,盯着白石冰说道,“就查到了你的手机号码,昨天,你们一共通了四次电话,最后一次是他遇害前十分钟你打给他的。”
猛子问道:“白记者,你是怎么认识徐虎的?”
“采访认识的。昨天中午,他们抬着一口棺材到毒龙坡煤矿办公楼前静坐,我去采访了,就要了徐虎的电话,也把我电话留给他了。”
苏镜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的新闻没有发。”
“不是没有发,是没有发出来,”白石冰说道,“苏队长,何姐也是记者,你总该知道我们的处境吧?”
“理解理解。”
猛子追问道:“你既然知道新闻肯定发不出来,为什么还要跟工人互留电话?”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明知发不出来还要去采访?”白石冰的语气硬邦邦的,把猛子噎得够呛,他早就对猛子有意见了,上次在咖啡馆,猛子咋咋呼呼的,让他很反感。他事后想想也明白那就是苏镜的主意,他故意置身事外让猛子可以嚣张跋扈地诈他口供。如今,苏镜就在身边,谅他看在老婆的面子上也不敢对自己大呼小叫,于是底气陡增,跟猛子剑拔弩张地顶撞起来。
白石冰心里怎么想的,苏镜一琢磨就明白了,他表面上是在顶猛子,实际上是在针对自己。但是他不以为忤,反而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不能做新闻,那么就做历史,哪怕发不出来,记者也要到现场,那是给后人的一个交代。猛子,你这是隔行如隔山啊。”
猛子偷偷地向套子做个鬼脸,那意思是说:“瞧,又在卖弄了。”没想到,套子却出卖了他:“苏老大,他在做鬼脸。”
“我是脸抽筋!”猛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白石冰看着这对活宝打嘴仗,不知道苏镜到底要卖什么药,苏镜忙制止道:“你们俩消停会儿。”
套子立即抹去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说道:“白记者,你跟徐虎的四个电话中,三个是他打给你的,一个是你打给他的。他打给你的时间都很长,两次通话在五分钟左右,一次通话超过十分钟,你打给他的却不到一分钟。你们在说什么?”
白石冰笑了笑,说道:“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怀疑我。好吧,我告诉你们。徐虎见到记者之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给我打电话诉苦,说煤矿多么差劲,政府多么不作为,希望我们能给他们做主,帮他们鼓与呼,他说新闻媒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就这能说那么长时间?”
“因为我不仅仅是安慰他们,我还想知道他们更多的故事,即便不能在我们的平台上播出,我也可以发在网上。现在网络力量那么大,我们传统媒体办不到的事,网络可以办到。”
“你发了吗?”
“还没有。”
“那你如何解释最后一次通话时间那么短?”
“那次通话我就告诉他不要着急,这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我没有告诉他要在网络上发表文章,我想等这事在网上有了一定影响力了再告诉他。”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看书,看熊培云的《自由在高处》,还是何姐借我的呢。其中一句话,说的就是警察,‘让被窃听的书斋变成课堂,让窃听者变成入室弟子,让监控记录变成课堂笔记。’”
苏镜笑道:“白记者,我们可不是思想警察啊。”
“苏队长也看过这本书?”
“这书还是我买的呢,”苏镜开玩笑道,“何旋这厮拿我的书去装好人了。”
猛子和套子郁闷地叹口气,无奈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想:这两人竟然开始讨论读书心得了,到底办不办案了?
猛子插话道:“白记者,你说你在家里读书,有谁证明?”
“警官,读书不是给别人看的,我在自己家里读书怎么找人证明?”
猛子被顶得一愣一愣的,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苏镜在场,他早就动粗了,压抑着怒火说道:“把你的银行账号给我们一下。”
“啊,干什么?”白石冰狐疑地看了看苏镜。
套子说道:“徐虎收到了一笔钱……”
白石冰大叫道:“你们还怀疑我!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跟他是第一次见面!”
苏镜劝慰道:“白记者,不要激动,我们也是例行调查,希望你能理解。”
白石冰气得脸色通红,看了看三人,掏出了银行卡甩到了猛子面前。
2.拆迁户砍死两个人
尘肺工人被打的被打、被杀的被杀,毒龙坡煤矿自然成了重点怀疑对象,苏镜三人来到丁庄招待所,调取了监控录像,锁定了几个带头行凶的人,其中一人明显是带头的,他平头,方脸,浓眉,三角眼,左脸上还有块刀疤。
三人又赶往毒龙坡煤矿公司调查,得知这个男子名叫熊力,是保安队长。但是他不在公司里,而是住进了医院,就在今天凌晨,他被人砍了,右臂受伤,伤口深可见骨,如果不是跑得快,他的一条膀子可能就被卸了。
砍他的人,名叫齐江海。
曹操是睁着眼睛睡觉的,齐江海是抱着刀睡觉的。
顺宁要旧城改造,齐江海是被改造对象,其他改造对象都跟开发商签订了补偿协议,但是齐江海不同意,因为他是一个迷信的人,他相信他儿子的魂灵过年过节还会回家看看,他怕搬家之后儿子找不到家,灵魂也得不到安息。儿子死的时候只有三岁,因为喝了三鹿奶粉得了肾结石最后一命呜呼。
多次谈判未果之后,开发商懒得谈了。几天前,三四十个不明身份的人光天化日之下闯进齐江海家里一通打砸之后扬长而去,从那之后,齐江海每晚睡觉都是抱着刀睡的,充分发扬了西晋人刘琨枕戈待旦的精神。
7月17日凌晨四点多,一阵稀里哗啦砸玻璃的声音将齐江海和老婆吵醒,老婆立即下床去看,结果刚走到门口,房门被人踹开了,她被撞倒在地,几个人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老婆的惨叫声并没有让齐江海心慌意乱,他慢腾腾地穿上鞋,拎着砍刀走出卧室,看到人就砍。
齐江海不是胡乱砍人,而是很有章法,找准一个对象之后就往死里砍,等到确定没气了这才寻找下一个目标。等他砍死两个人之后,私闯民宅的几个人这才傻眼了,纷纷夺路狂奔,齐江海杀红了眼,拎着砍刀紧追不舍,追上一人就是一刀,这次不再往死里砍了,砍伤一人之后又去追砍其他人……最后共有两人被砍死,三人被砍伤。
齐江海被抓了,受伤的三个人和齐江海的老婆一起被送进了医院。
熊力就是被砍伤的三人中的一个,在医院里,他也不老实,护士给他打针,他朝护士挤眉弄眼地笑:“你很漂亮啊,晚上请你吃饭吧?”
护士脸一沉,说道:“没空!”然后将针头用力一戳,熊力吃不住疼,叫了一声。
“对不起,你忍一忍。”她捏着针管让针头在他肌肉里来回戳动了几次,这才找到了血管。
“你他妈的会不会打针?”熊力吼道。
“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小护士非常客气。
“我投诉你!”
这时候,两个警察笑呵呵走了进来:“熊队长好大的火气啊。”
“警察同志,你们来了,你们来了就好,”熊力说道,“那个齐江海暴力抗法,砍死我们两个兄弟啊。”
“暴力抗法?谁在执法?”
“我们啊,我们在执法呀!”熊力嚷道,“让他赶快搬,他就是不搬,我们不就去执法了嘛!”
猛子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熊力的胳膊,熊力“嗷”的一声大叫,原来猛子拍的正是他受伤的胳膊,上面还缠着绷带呢!猛子立即住手:“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是刑侦大队的,这位是我们苏队长。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因为我们遭遇暴力抗法了呀。”
“真是笑话,你执的是哪门子法?”猛子问道,“15号晚上你去丁庄招待所也是执法吗?”
“这……什么丁庄招待所?”
“你不知道招待所大门口有监控录像吗?”
“嘿嘿嘿,警官怎么问起这事了?”
“我们就是为这事来的,”猛子问道,“说吧,谁派你们去的?”
“也没有谁,就是我们自己去的。”
猛子哈哈大笑起来,手又放到了熊力的右臂上,亲切地握着,说道:“熊力,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啊?大半夜地跑到招待所去打人。”
熊力疼得冷汗直冒,说道:“你……你……这是刑讯逼供。”
“哎哟,对不起,”猛子连忙将手缩回来,“我忘记你受伤了。”
苏镜冷冷一笑:“你也知道刑讯逼供?要不等你伤好了,请你到看守所问话?你是想躲猫猫,还是想喝开水,或者是做噩梦?”
“我……我……”熊力嗫嚅道,“我们就是去招待所跟那几个工人谈判,谁知道没谈成,然后双方就大打出手。”
猛子又笑了,手再次抬起来,准备去握熊力的胳膊,熊力见状连忙喊道:“别,别,我说我说,我们就是去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别再闹事了。”
“谁让你们去的?”
“这个……这个……哎,别,别……是老板让我们去的。”
“哪个老板?”
“雷老板。”
“说全名!”
“雷天横。”
“他让你们怎么教训他们?”
“就是打他们一顿,给他们点钱,让他们见好就收,别再缠夹不清。”
“徐虎呢?”
“哪个徐虎?”
“就是被你们打死的那个。”
“啊,死人了?那不是我打的,我只是带人进去,我没动手。”
“那是谁动的手?”
“郭昌鹏,对,就是他动的手,他死了,刚死,被齐江海砍死了。”
“他在哪儿动的手?”
“就是在屋里啊。”
“他用的是什么凶器?”
“没用凶器,就是拳打脚踢,没用凶器。”
猛子的手又抬了起来,熊力吓得大叫:“别,别,真的没用凶器啊。”猛子笑了笑,还是将手重重地落在了他的右臂上,还亲热地捏了捏,最后说道:“谢谢熊队长合作,我们后会有期。”
离开医院,猛子沉吟道:“看来徐虎不是他们杀的。”
“对,应该另有其人。”
丁庄招待所的监控录像显示,在熊力一伙人闯进招待所之前二十分钟,徐虎就离开了招待所,一出门就往左走了,而熊力是从右面进来的,打完人之后,也是原路返回。
“会不会是雷天横另外派人做的呢?”猛子问道。
“有这可能,”苏镜说道,“他故意派一拨人去打人引开注意,然后另外派人去杀死徐虎。他可能给徐虎九千八百块钱想收买他,但是徐虎不答应,于是……”
“不对!”猛子说道,“那些钱是在徐虎身上发现的,如果他不答应,凶手应该把钱拿走才对。而且,凶手是怎么跟徐虎联系的呢?徐虎的通话记录里,没有这样一个人的电话啊。”
“看来,只好跟雷天横当面谈谈了。”
3.媒体终于曝光了
雷天横很生气,当苏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拍着桌子大骂:“别给你脸不要脸,不知死活的东西。”被他骂的,是坐在他对面、跟他谈判的尘肺工人。
雷天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市委书记刘天豪给他打来了电话,要求他必须妥善处理此事,该赔偿的要立即赔偿。
刘天豪之所以做出如此明确的表态,仅仅是因为新闻竟然播出了!
记者们都知道,新闻就是一场赛跑,要和时间赛跑,要和同行赛跑,要和禁令赛跑。顺宁尘肺工人维权的新闻是在上海电视台播出的。当年互联网初兴之时,很多人担忧报纸要灭亡了,电视也要灭亡了。可是十几年过去了,报纸电视非但没有灭亡,相反借助网络的力量,影响力大大增加了。同样的一条新闻如果是在十几年前播出,可能只会影响到上海本地受众,可是现在不同了,新闻播出之后,施喆便把视频上传到网络,并利用微博迅速传播,一时间舆论沸腾。
中国人常讲“欺上瞒下”,这是一个并列动词词组,本无轻重之分,不过对于某些官员来说,“欺上”比“瞒下”更重要,因为“下”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上”却可以决定你的仕途、升迁、荣辱。所以,当施喆的报道在互联网上呈燎原之势后,顺宁领导紧张了,照这样下去,上面很快就会知道顺宁出事了。其实,被上面知道下面出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同时意味着你没有能力捂好盖子不捅娄子,这才是最要命的。
事已至此,再堵漏已经堵不住了,顺宁市委书记刘天豪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终于拿起了电话。
“喂,我是刘天豪。”
“哎哟,刘书记,你好。”
“网上的新闻你都看到了吧?”
“还没看,听说了。”
“你派人去打工人了?”
“不是,不是我。”
“雷老板,你可不要给我添麻烦啊。”
“刘书记,这是哪里话,我怎么会给您添麻烦呢?”
“现在舆论影响很不好,我们要本着对人民群众认真负责的态度妥善处理此事,该补偿的补偿。”
“哎呀,刘书记,他们又没跟我签劳动合同,怎么证明他们是在我这儿得病的呢?”
“雷老板,你现在都是慈善家了,别省这点小钱。”
“那是好几百万啊,而且后续治疗我管不管?只要一开这口子,每个人我都得管他们一辈子。”
“这样,让劳动部门出面,你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一次性解决这事。不就是几个农民吗?给点钱就打发了。北京给他们的一次性待遇也就十七万嘛!我们这小地方,根本用不着那么多。”
“好,我一切听刘书记的吩咐。”
放下电话,雷天横气地直骂:“丢车保帅,妈的!”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他还很清醒,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他放眼看看窗外,一百多号人横七竖八,或坐或躺在大门外,招魂幡在风中烈烈地响,白底黑字的标语触目惊心,无非是一些诅咒谩骂的话。本来这些工人只是委托了八个代表来讨说法,可是人都被打了,其中一个还被打死了,于是呼啦啦全来了。
雷天横拿起电话要找熊力,又想起熊力还躺在医院里呢,不禁又骂了一句:“王八蛋!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找死,活该!”
他叫来一个保安,让他把为首的几个工人带到办公室,保安吼了一声:“好!”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雷天横心情很是暴躁,“让你把他们请到会议室,不是抓到会议室,态度要好一点儿。”
“好。”这次的声音温柔了很多。
保安刚走,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王乃春市长打来的。
“雷老板,听说工人又去你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