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有点同情谷内……”汤川从电脑前站起,“好了,准备完毕。”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程序窗口,窗口里排列有小小的照片。那些是草薙拍下来的案发现场。
草薙准备把这张SD卡提交给县警的鉴证课,不过在此之前想先确认一下内容。
“开奥迪的女士居然是被害人的女儿。伞的事情你对她道谢了么?”汤川问他。
“哪里是道谢的场合。而且对方也没发觉我是谁。”
“受恩于她的女性却身遭如此不幸,听得我心都痛了。衷心希望案件能够尽早解决。”
“和你想的一样。我的话,是觉得那个叫鸟饲的男的很可疑。就别墅内的整体情况来说,并不像以盗窃为目的的案件。争论到一半武久先生拿出猎枪以示威胁,反被对方夺走遭到射杀——像这样不是嘛?”
“枪是被害人的东西?”
“好像是的。听女儿说,武久先生直到几年前还有飞碟射击的爱好,最近是不怎么玩了。在起居室的墙壁上钉有摆饰猎枪用的木架,木架的门是开着的。”
“子弹也在那里?”
“不,那里没有。地下仓库有个保险箱,好像通常子弹是放在保险箱里面。我们去看的时候,保险箱的门关着,上了锁没法打开。我想事前武久先生就只取出了一发子弹。”
汤川用指尖将眼镜往上推了一点点。
“你的推理具有其合理性,但是为了威胁不放子弹不也可以吗?”
“那可不行。只是装饰用的猎枪平时是不装子弹的。为了具有威慑力,必须要当着对方的面装填子弹。”
汤川稍稍思考之后,头上下晃动。“确实是个道理。”
“总之就是,确认不在场证明。鸟饲住在西麻布,我们发现尸体时是在死后七到八个小时,所以犯人在白天一定没有不在场证明。”
“原来如此。”汤川点点头,拿起杂志。
“你不看照片嘛?”坐到电脑前后草薙问,“迄今为止你都帮忙多少次搜查了,但还没有看过案发现场吧,就当为将来做个准备如何?”
汤川歪过头,瘪起嘴。
“敬谢不敏。我并不认为能够从中获取到对人生有用的知识。”
“是嘛,那算了,不逼你。”
草薙按着键盘,先按照拍摄的顺序看起。开头连着几张是起在居室入口拍的,为了记录家具和日常用品的位置关系。
然后终于到了尸体的照片。摇椅上闭着眼睛的桂木武久,从胸部往下被血染成了赤黑色。这个景象的照片从各个角度连着拍了几张。
接下来是妻子桂木亚纪子的遗体。头朝庭院方向仰躺在地,长裙裙摆翻乱了,但还看不到内衣。
就在这时,草薙听到背后传来“STOP”的一声。他转过头,看见汤川没在看杂志,在望着电脑屏幕。
“什么啊,结果你有在看啊。”
“偶尔看到一眼,好像看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在意的东西?”
“能再回到前一张照片吗?那张被射杀的男性的照片。有好几张的样子。”
“你想看就自己来看,这是你的电脑。”
好吧,汤川说着站来,走到草薙旁边,手指放在触摸板上,用熟练的手法浏览过数枚照片。每一张都是死在摇椅上的桂木武久的画面。
“惊人的出血量。”汤川小声讲。“是即死吧?”
恐怕是,草薙回答。“在近距离被打穿心脏,可能连叫声都没发出来。”
“唔……”汤川露出了陷入思考的表情。
“怎么了?注意到什么了?”
“没,还不能下任何结论。”
汤川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宾馆的记事用纸和圆珠笔。他一边看着的电脑屏幕,一边写下些东西,然后回到沙发上。
“什么啊!别卖关子了,好好说清楚啊!”
然而汤川没有回答草薙。他一直在记事用纸上用圆珠笔写着什么。草薙探头过去张望友人手边,不由吓了一跳。汤川埋头在写的都是公式。
没敢发问,草薙又面向回电脑。他无视怪人物理学者,再度开始工作。
到了看完桂木亚纪子遗体照片的时候,汤川说道:“散弹枪,你说过是被扔在院子里的是吧。”
“没错,这张就是相关的照片。”
草薙点开一张照片让其显示在屏幕上,照片中在铺有草地的院子里有一柄散弹枪,落在距离玻璃门大概两米的地方。草薙拍完照片后和熊仓商量,把枪收回到屋内。他想如果继续淋在雨里,就会失去重要的线索。枪身上附着有溅回来的血迹。
“你还说过桂木夫人是死于颈部被勒。是绞杀?”
“不是,是扼杀。由于桂木夫人目击到射杀武久先生,凶手就不得不连夫人一起杀掉。留在夫人脖子上的血估计也是武久先生的,血都溅到枪上了。”
但汤川还是一脸没想通的表情。
“怎么了?你哪里不满意?”
“没什么不满意,只是照你刚才所讲的,那散弹枪没落在起居室里就很奇怪了。凶手端着枪的同时是无法掐死夫人的。”
“那就是,凶手在杀夫人之前、或是杀了之后扔到院子里。”
“为什么要扔?”
“谁知道啊。这一点得问凶手本人。”
草薙继续审视照片,不光是别墅内部,他把别墅周边也大致拍了一圈,包括停车车位的照片,照片上沃尔沃和奥迪并排停靠在车位上。草薙注意到沃尔沃的车牌因为蒙上了泥巴而看不清车牌号,咂舌后悔,应该再靠近一点去拍的。
“的确就是那辆奥迪,”草薙背后的汤川讲,他果然是有在看,“那辆车现在在哪里?”
“不能随便乱动就还停在别墅那边。车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都没。”
这时客房电话的电话铃响了。草薙接起电话。“喂?”
“喂,是草薙吗?是我,谷内。”
“哦,有什么事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问题。另外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你,太谢谢你肯应我这个不情之请了,熊仓局长也说感谢你帮了大忙。”
“能帮上忙就好。局长现在情况如何?”
“大概还在之前那个会议室里,给各方面打电话吧。泥石流加上杀人案,我看他今晚是无论如何都没空睡觉了。”
熊仓似乎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因此也许他便无法坐视不管。草薙心想熊仓真不走运。
“说来我现在正和古贺他们在一楼的休息室里打发时间,当是我没能搞个像样第二摊的赔礼,你们要不要也下来一起?”
“好啊,我跟汤川也讲讲。”
草薙挂下电话,对汤川说了电话里的事情。
“这个邀请挺好的。正好一张纪念照片都还没拍过。”汤川在电脑上操作过后把SD卡拔出递给草薙。“不过在下楼前我有点事要调查,你先去吧。”
“啊?你要查什么?”
“不是怎么要紧的事情,等我查明白了,就告诉你。”
“一点都没变,你这家伙老是端着。也好,我也要先绕去局长那边。”说着草薙接过了SD卡。
草薙离开房间,坐电梯来到二楼,走向会议室。会议室门没关上草薙就朝里面望了望,和谷内说的一样熊仓正在打电话。
“那请明天一早就派特种车辆出动……好,那就拜托了,这边也会做好准备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援助。”讲完电话,熊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草薙在开着的门上握拳叩了叩。熊仓见到他,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笑容。“哦,你来啦。”
“我是来送这个的,”草薙进到会议室里,递出SD卡,“里面的内容我大致看了下,多少有拍到点东西。”
“太谢谢你了!可帮了我们大忙!”熊仓像是在经手贵重物品那样小心地接过SD卡。
“后来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嗯……进展倒说不上,但来自县警本部的支援人手能比预计的更早到达,会派出在泥泞路面上也能行驶的特种车辆。”
“是嘛,那太好了。”
“接下来有关鸟饲这一人物的行踪,我们已经向警视厅请求协助调查。从各方面情况来看,鸟饲他都是最可疑的,排查过不在场证明等等之后马上就会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干的了。这次啊真是多亏有草薙你从旁指点,太麻烦你了。”
草薙摆摆手。
“请不要放在心上。局长还是别太操劳,注意身体健康为上。我想您今晚睡一觉比较好。”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去休息的。”
与谦和的警察局长道别后,草薙乘上电梯,汤川正好也在里面。
“事情查完了?有何斩获?”
汤川用意味深长的一句“马马虎虎吧”回答了草薙。
来到一楼的休息室,就看到占着里面那边地盘的谷内等人,新娘也在。谷内也看到了草薙他们而朝他们挥手。
周围还零星有些别的客人,草薙看见一个坐在离谷内他们稍远一点座位上的女性后,停下了脚步。那位女性就是桂木多英。两人视线碰巧对上后,她朝草薙点头示意,草薙也轻轻点了点头。
“遇上了那样悲惨的事,也没法安心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吧。”草薙在汤川耳边小声说道。
到了谷内他们跟前,大家给他俩空出了座位。
“我可是听说了呐,参加个婚礼都能大显身手呀!”古贺调侃着讲。
“别笑话我了。我又没做什么。”
“没有的事!局长都佩服地说警视厅的警官就是厉害,他这不是客气,搞得我倍儿有面子。”谷内面向新娘骄傲地说道。小他十三岁的新娘子两眼放光地喊着真厉害啊。
“还比不上您先生啦。”草薙客气地谢谢她。
草薙和相识多年的朋友们边喝着香槟、葡萄酒边谈天说地,聊到一半时,汤川拿手肘捅了捅草薙侧腹。
“从刚才起奥迪小姐就一直在注意这里,是不是想找你谈谈?”
“奥迪小姐?”
草薙朝汤川动下巴指了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有看到桂木多英也在看着他。
跟谷内说了声暂时走开一下后草薙站起来,到了桂木多英座位旁边。“找我有事吗?”他问道。
多英轻轻点点头。“就耽搁您一小会儿,行吗?”
“嗯,当然行,”草薙坐到她对面,“你是想问和案子有关的事情吧?”
“正是,”她回答,“我有些事想问您。”
“什么事呢?”
“其实是不太说得出口的事情。我慌慌张张地并没有看清楚现场的情况。知是知道父母死了,但真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头绪。所以就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桂木多英微微垂着头,客客气气地。
“那个啊……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普通人很难直视的景象,那个现场状况,尤其是您双亲的遗体。”
“凶手是怎样杀害我父母的?父亲被猎枪打中了的这一点我倒是看得出来。”
“我想,凶手是在距离武久先生极近的地方朝坐在摇椅上的他开的枪。之后,凶手又徒手掐住了亚纪子夫人的脖子。具体情况还要等鉴证人员调查后才能知道。”
像是感到了寒意,桂木多英交叉起双手摩擦小手臂。
“是谁做了这么可怕的事……是强盗吗?”
草薙倾过头讲道。
“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解释起来很难。如果是强盗作案,会自己准备好武器,不会因为正好碰上把猎枪就去用的吧。估计还是和死者认识的人所为。”
“认识的……也就是说那个人,是鸟饲?”
草薙苦笑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就是县警局的工作了。我是警视厅的人,作为非相关人员不能毫无根据地乱讲。”
“是……这样啊。”
多英伸手去拿玻璃杯时,草薙看见汤川走了过来。
“非常感谢您白天的帮助,多亏有您。”站在桌边汤川向桂木多英致谢道。
多英小声说着不客气,“两位原来就是那时候的人。”
汤川拿出名片,多英大概是看到物理学副教授的头衔,吃惊得眨了眨眼。
“我从他那里听说案情了,这次实在太不幸了,衷心祝愿能够及早解决。”
“谢谢。”
听了两人几番对话,草薙不禁集中精神起来。汤川可不是什么会特地跑去跟不怎么熟的人向其深表遗憾的家伙。
“能占用您一点儿时间吗?”
请说,桂木多英回答汤川。
“其实我是令尊的迷,不,也许该说是由令尊谱词的歌曲的迷。”
“原来……”
桂木多英面露难色,然而草薙比她还要震惊失措。他压根没听说过汤川居然还是名演歌爱好者。但当然地,草薙不能表露出这种震惊。汤川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令尊的作品多以家人友爱为题呢,或表达新生儿诞生的喜悦,或唱出女儿出嫁时父亲的心境,也有感谢年老亲人的,都是温暖人心的佳作。”
“能有您的这番评价,想必父亲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
“事实上令尊也真的很重视家庭和睦嘛,他有和同事们共同定期举行家庭聚会,和全家人一起参加的吧。”
“您很了解呢。”
“我在网上看到的。受邀参加聚会的人写了相关的博客,说很羡慕竹胁桂老师如画般美满幸福的家庭生活。”
草薙听着汤川的话想,原来是去查了这些东西。
“由于这次的事,令尊作品的价值会有何变化呢?说不定,在失去了一位创作人之后音乐界将再次审视他天才的才能?”
但多英无力地摇摇头。“不可能的。”
“是吗?”
“姑且不说病死或者事故致死,遭到杀害这种事情给人的印象太糟糕了,歌手们可能以后都不会想要唱他的歌了。”
“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嘛,那你岂不是各方面会很辛苦?这么问有些冒犯,请问您父母是否有参加人身保险?”
这么一个无端冒出来的无礼提问,吓到了草薙,可汤川还一脸坦然。
“这个,怎么讲呢,我觉得大概没有参加,他们两人都挺烦这个的。不过没关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照顾好。”
“明白了,那请不要过于勉强,能帮得上您的人,一定是有的。”
桂木多英的表情就轻松了那么一点点。“是的话就好了。”
“您是从事什么行业的?莫非,您也是作词家?”
“没有,我是搞设计的。”
“是设计啊,这也是一份具有创造性的工作啊。您一定继承了您父亲的优秀才能。”
桂木多英神情变得复杂,没说话。草薙也不懂汤川打的什么算盘。
“说来您今晚是在这里留宿吧,是白天订下房间的?”
“是白天,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觉得、既然您父母有别墅,您为什么没住别墅,这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草薙看向汤川的侧脸,经他这么一讲,倒还真就是。
桂木多英明显“嘶”地倒吸了口气。
“因为我想不出来,结果会是如何。”
“什么结果?”
“父亲和鸟饲商谈的结果。我觉得有可能气氛会变得极为恶劣,父亲的心情会变很差……所以就想一个人住去宾馆了。”
汤川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样。不过您登记开房的时间相当得早,在去别墅之前您都干了些什么事呢?”
桂木多英瞪着眼角细长的双眼,脸色僵硬。
“去别墅前想先给父母打个电话,但是没打通,就在房间里休息了。这又怎么了?哪里不行么?”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
桂木多英拎起身边的包,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累,要先回去了。草薙先生,谢谢你能告诉我那些重要的事情。”
“不足挂齿。请好好休息吧。”
道过晚安,她就走向了出口。“这怎么一回事?”目送她离去背影的草薙质问汤川,“被你那么追着问,谁都不会觉得舒服,何况她还是被害人的遗属。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难不成你要说她就是凶手?”
然后汤川沉默地回过头看向草薙,他的目光充满科学工作者特有的冰冷。
“喂!你该不会真的——”
“我有个提议,”汤川说,“有关酬谢雨伞之事的提议。”


6

多英躺在床上,硬是合起眼,但只能合个几十秒,闭上眼后武久血淋淋的身体和被掐死的亚纪子的样子就浮现在她脑中,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多英起身打开床头柜的灯。她想喝点东西,尽管并不觉得怎么渴。
这时宾馆房间的电话响了起来。被惊到的多英看向放在床头柜上的数字式时钟,刚刚过凌晨一点。
咽了咽口水,多英拎起电话听筒。说不定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喂,她对着电话说道。
“抱歉,您已经睡下了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点轻,但听得很清楚,“我是汤川。”
“啊……没,我还没睡觉。”
“这样的话,能否请您听我跟您讲点事。”
“有事告诉我?”
“对,最好不是在电话里,我想当面对您说。麻烦能请你到一楼大厅来吗?”
多英没能立刻回答汤川的请求。汤川的口气四平八稳,但让多英觉得他别有用心。再说了在这种时间半夜里给人打电话,本来就是十分有欠常识的行为。可多英也举棋不定要不要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来回绝汤川。到底要和自己讲什么事情呢。多英想起在休息室里和汤川的对话。这个男人绝对发觉到了什么。
汤川再次询问多英,是不是可以成行。多英做了个深呼吸。
“我懂了,到大厅去了就行了对吧?不过大概要请你稍等片刻。”
“尽情随意,慢慢来。我就在楼下恭候了。”
听到对方挂断电话后,多英也放下了听筒。
她一边开始梳妆一边思考着。汤川发觉到什么了呢。可如果是与案件有关的事情,就不该是汤川而是草薙打来。
多英没有重新化妆的心思,描了眉戴上眼镜后离开房间。
她坐电梯来到一楼,深夜的楼层空间里没有人声静悄悄地。她战战兢兢走向大厅,前台那里也看不见人影。
面向中院的窗户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是汤川。他看见多英来了,就礼貌地点头示意。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走近汤川后多英说。
“没关系,是我硬请你来的。”汤川露齿微笑道,“要不要喝点饮料?旁边就有自动贩卖机。”
“不用,我不渴。”
“是吗,那先坐下来再说。”
汤川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多英就隔着张桌子坐在他对面。汤川在手边放着笔记本电脑。
“雨快要停了吧。”汤川看着窗外说,“雨停后工程作业也能容易许多,听说好像中午前就能恢复通车。照此一来,就要开始正式的案情调查了。”
多英点头道:“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闻言汤川凝视向多英,说:
“真的吗?”
“哎?”
“你真的认为,调查开始得越早越好吗?”
多英不禁皱眉。“你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汤川一下挺直背。
“日本的科技探案水平正不断发展,所以就算案发现场里有一点点巧妙的伪装,也能很快就被识破。对布下伪装的人来说自然是查案越晚开始越好,因为遗体的状况是时刻在变化着的。”
多英收紧下巴,瞪向物理学者。
“您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有什么话想说就尽管说清楚。你是想说我有做出过什么事情对吧?”
汤川从多英的正面承受住她投来的视线,并没有避开。
“都说好几次了,你做了,伪装。”说着他把电脑挪了过来。

 

7

撬开罐装啤酒的拉环,一些白色的泡沫飞蹭到左手上。草薙舔掉泡沫后喝下一口啤酒。窗外漆黑一片,窗玻璃上能照见他自己。
从汤川离开房间算起已经过去十分钟左右,草薙想汤川差不多该和桂木多英谈起来了。
“就这次给你破个例”——草薙回忆起没多久前和汤川的对话,嘴里嘟囔着。
“我最先起疑,是在看到那张坐在摇椅上的被害人的照片时,”汤川打开电脑调出案发现场的照片说道。他未经草薙同意私自复制了SD卡内的内容。草薙本想对此作出抗议,但还是决定先听汤川把话说完。
“我记得,那时起你的样子就怪怪的,还不肯说你注意到的情况。”
“因为你是警察,我就不能说还未能被确证的事情。我可不想由于我的轻率发言而给谁添麻烦了。”
“行我懂了。那你快说到底对什么起疑来着?”
汤川操作电脑,把有问题的照片的其中一张显示在屏幕上。那张从对角线方向拍摄了摇椅的情况。
“我虽然并不熟悉枪支,但如果被人用散弹枪从极近的位置射中,受害人大概会受到多大程度的冲击?”
汤川提的问题颇为意外,草薙抱起胸回答说:
“那肯定是很大的一下冲击了吧。精确的数据我回答不上来,可就算小型手枪以近距离射击,都有可能造成射击目标猛地被吹飞的冲击。”
“嗯。”汤川点点头,指着电脑说:
“死者是坐在摇椅上的,而摇椅是能够前后摇摆的结构,那么,在这样的状态下遭散弹枪射中会发生什么情况?就算是你也能懂的吧。”
草薙认真看着照片。
“摇椅会向后面仰。”
“没错,向后面大幅度地仰倒。”
我知道了!草薙说着打了个响指。
“大幅度后仰、直到仰倒掀翻。也就是说,你认为摇椅没有翻在地上这是一点矛盾。”
但汤川摇着头。
“不对,高级摇椅这种东西其实是很稳固的,首先不管怎么向后摇它都不会翻倒。”
“搞什么,是这样哦。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啊。”
汤川翘起嘴角。
“向后方大幅度摇过后,摇椅会怎么样?”
“什么会怎样,向后摇了之后自然就要向前……啊!”
“看来你终于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嘛。”汤川指着照片。“由于向后倾的反作用力,摇椅会使劲向前方倾倒回去。这也是摇椅的一个优点。老年人利用这种反作用力就能轻松纠正坐姿,不至于人往下滑瘫坐在椅子上。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如果不是活人,是当场死亡的尸体,情况又将如何?”
“在摇椅往前倒回来的时候,顺势就被抛出去……”
“正是如此。”汤川从上衣口袋中取出记事用纸放在桌上,纸上潦草地涂满了公式,“我以照片为基础,推算出摇椅的形状与重量以及死者身高与体重的相互关系,粗算了一下。计算结果表明,尸体保持坐在摇椅上的这个情况无论怎么想都很可疑。因为理应像你刚才所讲的那样,尸体必然会被往前抛出去。”
“那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凶手所为?”
“我也考虑过这种情况,但可能性很低。站在犯人的立场上想象一下,开枪后、死者的身体连同摇椅一起朝后方大大地仰倒,然后又一口气朝自己这边扑过来,这时一般的反应通常都是下意识地躲开吧。”
在脑中模拟着汤川口中的场景后,草薙点头表示同意。
“的确像你说的那样。那这样一来又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