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她自己的供述内容以及真岛、守屋二人的证言,苦爱会的实际面貌逐渐明朗起来,具体情况如下。

以前佐代子曾和其他男性结过婚,丈夫经营一家小镇工厂,对微波加热技术略通一二。

但是佐代子并不爱她丈夫,结婚也只是瞄准对方的财产而已。实际上,那时候工厂的效益还不错。

然而受大萧条的影响,工厂的经营每况愈下。佐代子厌倦了每日操劳持家、缩衣节食的生活,于是离家出走了。

虽然之后她一直靠接客谋生,听说丈夫因病去世的消息又跑回了那个家。她没和丈夫离婚,回来就是想领取生命保险。当然所剩不多的遗产也是她的目标。

但是她离家出走期间工厂的状况愈发恶化,不得不变卖土地建筑,最后只剩一点现金和丈夫直到死前都在研究的、莫名其妙的机器而已。

困窘的佐代子于是找上以前赌博时认识的真岛。真岛有门路把倒闭工厂里的生产用机器倒卖到东南亚。佐代子想把丈夫留下来的古怪机器卖掉,能换多少钱是多少钱。

但看完佐代子丈夫留下的说明书之后,真岛也束手无策,说这机器卖不出去。佐代子询问原因,真岛回答她说因为这不是生产用的机器。

“既不是加工设备也不是测量仪器。非要说的话,这玩意算是保健产品吧。”

据真岛说,使用这台机器对人体照射微波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一试之下,发现身体确实变暖和了。佐代子这才想起,她丈夫以前是想用微波治疗血液循环病,好像还准备申请专利。

可是根据留下来的记录,这种方法并没有医学上的根据,何况一般都认为微波这类电磁波对人体有害。

于是他们开始商量怎么利用这机器捞一笔,比如宣称发现了新型癌症治疗法的话,患者一定会从全国各地涌过来。

不过这样很快就会被识破,把机器藏起来比较好。选择合适的墙壁建材,让微波可以穿墙而过。要是身体平白无故地热起来,谁都会大吃一惊,把这当成是某种超能力吧。

这时加入的新同伙守屋,和真岛一样是通过赌博认识的人。守屋曾经借灵能之名投机倒把赚了大笔钱,也了解获取宗教法人资格的流程。三个人以佐代子为中心,指定了周详的计划。在某地成立新兴教团,卖点是使用微波的把戏。问题是谁来做教祖?他们自己当然不能担任这个职位,不然万一东窗事发,就没法推卸责任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石本一雄。石本当时打着气功师的招牌为人治病。虽然也有人说效果奇佳,但更多人都觉得没有任何作用。

这个男人可以利用——佐代子第一次见到连崎时就生出这个想法。长相不差,也有知性的气质,表现能力出众,自我陶醉的本事更是值得大写特写。佐代子觉得气功什么的不足为信,石本自己却深信不疑。他并不是在欺骗患者,所以他的话极有说服力,令人信服。

佐代子开始有意地接近石本。孑然一身的石本并不习惯和女**往,几乎没有任何经验,面对诱惑轻易地上钩了。让他彻底迷上佐代子并没花太多工夫。

于是佐代子瞅准时机,向石本提起成立教团的事。一开始石本还在犹豫,佐代子说“除了你之外没人可以做教祖”,给他戴了顶高帽,就点头答应了。然后佐代子介绍他和真岛和守屋认识。

就这样,新兴教团“苦爱会”成立了。苦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把“苦”和“爱”连在一起而已。教祖虽然是石本,但教团的组成核心全是佐代子为首的几人想出来的。不仅“心灵污秽”的概念,“送念”这个词等等全是她创造的,让石本自称连崎至光也是她的命令。她认为教祖没有一个与之相衬的好名字可不行。实际上连崎是她和前夫分居时使用的旧姓,所以真岛跟守屋到现在还叫她连崎。

在郊外借来的一所独门独户的房子里,他们的活动开始了。微波装置的威力超乎他们的想象,召集人员来围观,稍微展示一下,任谁都会相信石本,也就是连崎至光拥有超能力。

雇佣托儿向人吹嘘送念的效果,直到终于有一天,出现了靠送念康复起来的人。这就是所谓的安慰剂效果。从此之后教团的发展一帆风顺,卖起了护身符、壶啊之类的招福商品,不管定价多么离谱,转眼间都会一抢而空。他们还雇了枪手以连崎的名义出书,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册了,而且全部成了畅销书籍。

教团的总部在短短两年间就从独栋的小屋变成了五层建筑。那时干部的人数也增加了,但佐代子他们并没有告诉其他干部微波装置的事。共享秘密的人越少越好——这依然是佐代子的提案。

虽然教团顺利地增加着信徒人数,但最近终于遇到瓶颈了。只靠信徒口耳相传,能召集的人数毕竟有限。佐代子绞尽脑汁想要提升教团的名气。

就在这时,她发现信徒中开始流传奇怪的谣言,说有少数干部把教团财产据为己有。佐代子当然知道那是指的真岛和守屋。

于是真岛他们派出间谍,追查散播谣言的人是谁,监视他们的动向。令他们惊讶的是,谣言的源头居然是管理账目的中上正和。而且中上还决心带着他的仰慕者一起跳槽去敌对的光明守护教。

愤怒的佐代子想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让中上尝尝连崎真正的力量,叫他牢牢记住,一旦背叛罪无可恕。平时送念的时候,微波的输出功率都控制在很低的水平上。但佐代子知道,如果把输出功率开到最大,全身就会热得跟置身火海一般。

但我们没想杀了中上,更没料到他会跳楼——佐代子和真岛他们都如此坚称。

 

 

“虽然他们的借口有不自然的地方,但要推翻他们的主张也很困难。”草剃说,“就像你说的,以杀人手法来说这种方式太不确定,就算实行也没法预料结果。微波照射的范围并不大,只要往旁边躲开不就没感觉了吗?”

“你说的对。”汤川点头,“但我不认为那些对送念原形一无所知的人,可以这样冷静地应对。”

“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威胁,一开始就对中上抱持着杀意。起码是觉得中上死了也无所谓。你要是见过那个女人,一定也会这么认为。虽然她本人坚持说是巧合,当时《周刊TRY》的记者会在场绝对是她事先算计好的。”

“操作微波装置的人是那个女人吗?”

“没错,躲在净化之间隔壁的房间里,从被你识破的单面透镜后面一边窥视这边的情形一边操作。”

“哈,听你这么形容,她似乎是个很喜欢幕后工作的女人嘛。”

“她本人可不这么想,当自己是制作人呢。”

草剃再次想起佐代子的面容。

“很有趣哦。”罕见的毒妇人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管事前有多少怀疑,按下开关立刻就会改变想法,轻轻松松地成为信徒。无论是谁,哪怕是石本,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用求他们也会主动布施,而且还对我们感恩戴德。我再次认识到,人类可真单纯啊。”

没有一丝一毫的悲壮感,是因为猜到自己不会被指控杀人罪吧。说不定杀死中上的时候,还把这当成是游戏。

但是佐代子连欺诈罪也不承认,她坚持说使用微波不过是一种表演。

“和基督教会演奏管风琴、唱圣歌一样,这只是为了增强信徒正面情绪的一种表演。这也不对吗?”顶着一张毫无罪恶感的脸,佐代子极力向草剃争辩。

“看来她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教祖大人那边如何呢?”汤川又问道,“一夜之间就从枝头上摔下来变成欺诈犯了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吧。”草剃说。

被带到审讯室的石本,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自觉自己是欺诈团伙的一员,甚至连微波装置的事情都没有正确的认识。

“我听说是辅助用的机器,可以最大限度地引导出我的力量。实际上,自从用了那台机器以来,我的能力大幅增强,我自己也感觉跟独自施行气功的时候相比,精神上有了无可比拟的进步。请替我转告佐代子,以后不用再借助机器的力量了,我们夫妻二人可以重新开始。请务必替我转告她。”

一开始搜查人员都觉得他是在装傻,但在审讯的过程中又发现不是这么回事。

“那家伙是真的相信哦。相信自己的力量是货真价实的,并且拯救了许多信徒。所以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是真心想要自首。因为他认定是自己的力量杀了人。于是佐代子他们就决定利用他的决心。教祖自首的话,宣传效果肯定倍增。反正他们早就猜到不会被判罪的吧。听看守说,石本在拘留所里也一直在冥想,那个样子不像是演戏。”

听完草剃的话,汤川脸上浮现沉痛的表情,然后他用指尖推了推眼镜。

“也就是说,被教团迷惑的,不只是信徒们的心啊。教祖本人才是中毒最深的。”

“没错。啊,对了——”草剃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姐交给我的,说是给你的谢礼,感谢你阻止她婆婆被教团欺骗。”

“没必要这么客气。里面是什么门票吗?”

“好像是入场券之类的。”

汤川打开信封取出门票,里面还有一张附言卡片。汤川一看到附言的内容,镜片背后的眼睛就睁圆了。

“怎么?”草剃问。

汤川把门票亮给草剃看。“全国占卜节。”

“占卜?”

“附言上说,‘之前的事谢谢你了。听说这个很准的,跟女朋友一起去玩吧’。”

“那个笨女人……抱歉,你扔了吧。”

“这怎么行,不是说很准的吗?真有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汤川把门票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END


虚像的小丑2—听心
作者:东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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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着电脑坐了不到五分钟,那阵耳鸣又依例而至。脇坂睦美将双肘搁在办公桌上,佯装是在望着屏幕的样子,静候耳鸣消失。屏幕上显示出的是用EXCEL做的图表,但是她的眼睛什么都没在看。就算看了也没法进行任何思考。这耳鸣就是如此令人不快。
或许可以形容其为“虫子在脑袋里乱飞”。低沉的声音以不规则的节奏时强时弱地反复。
最初她没想到这是耳鸣。她以为是哪里真的发出了这种声音,而自己则是听见而已。所以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她向邻座的长仓一惠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可是一惠却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眨眨眼,反问道:“哪个声音?”
“就是这个声音啊,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响么。”睦美指着天花板。因为听起来像是从上方传来的。
一惠侧耳聆听一番之后,说:“你是说换气扇吗?”
“不是的不是的。是某种很低的声音。诶?你听不见吗?”
一惠疑惑地摇摇头:“我没听见啊。”
诶?当睦美皱起眉毛的瞬间,那个声音突然消失了。
“啊,听不到了……”
一惠微微苦笑起来:“是不是你的错觉?我什么都没听到哟。”
睦美歪歪脑袋:“是这样的吗……”
“你是不是累了?周末玩过头了之类?”
“怎么可能,我才没那么多钱呢。可是,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一惠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
睦美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可是果然还是听不到刚才那个声音。她呼了口气,继续开始工作。也许正如同事所说,只是自己的错觉吧。而事实上,那天确实没有再听见那个声音。
可是到了第二天白天,正当她与三名同事一起坐在公司附近的露天咖啡厅里吃午饭时,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啊,又听见了。呐,你们也听得到这个奇怪的声音吧?这是什么声音?”她向同事们确认道。其中一人正是长仓一惠。
“昨天的声音吗?”一惠讶异地问道。
是的。睦美点点头。
一惠向其余两人问道:“你们听得到吗?”
听到什么?那两人反问道。他们都一脸不明就里。
“奇怪的声音。听,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低鸣一样不是吗?”睦美拼命地说明道。可是那三人都只是迷茫地面面相觑。
“你们听不见吗?”
面对睦美的疑问,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听不到”。看他们的表情恐怕不是在说谎。
“为什么会这样?”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突然消失了,“啊,消失了……”
“这个会不会是耳鸣?”一惠担心地说道,“说不定是压力太大造成的哦。趁着还不严重,快去五官科看看比较好。”
被这么一说,睦美不安了起来。
“你们真的没听到吗?”
三人同时点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周之后,睦美前往了位于公司附近的五官科医院。在此期间她绝非没有听见耳鸣声。事实上,几乎每天都会听见。基本上都是在公司工作时,也曾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等电车时听到。每次都是响个两三分钟,也从未同一天听到好几次,所以并未对工作产生影响。但是她在网上得知耳鸣放着不管的话会很危险,因而才决定去医院。
可是诊断结果是“并无异常”。
“我想这是精神性的。别想太多,抱着‘啊,又来了’的感觉接受它的话,不久之后就会听不到了。”上了年纪的医生轻描淡写道。
可是,在那之后耳鸣也并未好转。虽然没有恶化,但是可以说是每天之中必定会听见一次。不过,休息在家的时候就不会听见,所以果然还是精神上原因造成的吧。
今天的耳鸣也一如既往地突然消失了。就像是被关掉了什么开关一样。幸好边上的长仓一惠正好离开座位。最近自己没有提起过耳鸣的事情。恐怕一惠做梦也没想到睦美至今还在为此苦恼吧。
干了没多久的活,一惠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回来了。她一坐到座位上就小声地向自己问道:“你听说部长的事情了吗?”
“部长?你是指早见部长吗?”
当然了。一惠点头道。
睦美朝着窗边的部长座位望了一眼。要是平时的话,应该可以看到将掺杂着白发的头发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早见,可是今天却至今不见踪影。
“部长他怎么了?”
顿时,一惠的黑眼珠里浮现出了好奇之色,将脸凑近了睦美:
“部长他今天早上死掉了。是从公寓的阳台跳下来的。”

早见达郎死后第二天,警视厅的搜查员们来到了睦美的公司。和早见有密切关系的人都被一一叫去问话,不过睦美心想自己应该不会被点到名。虽然在工作上是自己的上司,然而私下几乎没有过一句像样的对话。
可是与她的预想相悖,睦美也被叫了过去。坐在来客室里等着自己的是两名刑警。比较意外的是,其中一名是女性。
主要负责提问的是名为草薙的男性刑警。他看起来人不错,一边聊着些不轻不重的话题,时不时会突然问出些出乎意料的问题来。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您对早见先生的女性关系有何想法?”。
睦美一时词穷。
“我们都听说了。”草薙笑道,“大概半年前,这件事在贵公司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吗?听说脇坂小姐更是消息灵通。”
“并不是消息灵通什么的……”睦美摆摆手,“只是对方的办公室里刚好有朋友在,她告诉了我不少而已。”
“您所说的‘对方的办公室’是?”
“所以说,这个……”
“是指哪里呢?”草薙的眼神就像是要窥探进自己的内心。他是明知故问,偏偏就要睦美亲口说出来。
睦美叹着气回答道——是广告部。
“广告部怎么了?”
睦美瞪了草薙一眼:“您不就是因为知道了才将我叫来的吗?”
可是警视厅的刑警根本就不为区区OL的讽刺所动。
“如果我们随便乱开口的话,就有可能会被说是诱导询问。虽然您可能会嫌麻烦,不过还是务必请您配合。”
睦美又叹了口气。看来唯有一一交代了。
三个月前,有个女性职员自杀了。她用胶带将自家的房间密封起来,然后点燃了碳。那是一名隶属于广告部的年仅三十一岁女性。
虽然显然是自杀,却没有遗书,自杀动机也始终不明。然而广告部的女性职员——其中一人正是睦美的朋友——全都知道她正在进行不伦之恋,对方则是营业部长早见达郎。
“听说他一直声称自己会和老婆离婚,两人就这么交往了三年。可是结果都是骗人的。搞到最后还是被抛弃了。而且被抛弃的理由是他又在外面找到了新的女人。哪有这样的?这么一来,确实是窝囊得叫人想死嘛。说不定还会有些‘死给你看’的想法呢。”
睦美将那名友人的话转述给了营业部里的女性朋友。就是此事在这次搜查过程中进了刑警们的耳朵,才会有“消息灵通”一说吧。
“原来如此,是这样一回事吗。”草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那么关于此事的后续,您听说了什么?”
“您说的后续是……”
“在公司里搞不伦,女性一方自杀身亡。就这么结束了吗?我认为应该会有更多流言蜚语才对。”
睦美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因为男女之间的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不是吗?就算有人嚼舌根,只要没有证据的话就只不过是想象而已。我想最近都没人提及此事了吧。”
草薙露出了微微失望的表情点头问道:“那么关于这次的事情又如何呢?——早见先生身亡一事。您有想到什么吗?”
睦美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我没想到什么。”要是随口乱说,最后被追究责任的话可就糟了。
此时草薙阖上了原本一直打开的记事本,又对坐在身边做记录的女性刑警说了“喂,接下来的不要记录”之后,转头望向睦美。
“您就当这是在聊天吧。哪怕只是稍微想到想到点什么也好,请告诉我们您对这次事情的看法。您听说此事这时候是怎么想的?很吃惊吗?”
他的神情平和,但是眼里闪着认真的光。
“这当然是吃了一惊了。”
“您做梦也没想到早见先生会自杀吗?”
睦美顿了一顿,答道:“嗯……是的。”
草薙的眉毛一跳:“刚才您似乎欲言又止呢。”
“不,没有的事。”睦美摇头。
脇坂小姐。草薙冲着自己探出了身体。
“这件事只告诉您——其实关于早见先生的死,我们发现几点可疑之处。因此我们才在此进行搜查。不管是多细小的事情都好,只要是您想到的事能否都请告诉我们?”
听了刑警这话,睦美不由得挺直了背:“可疑之处是指什么?”
“这是搜查机密,所以无法告诉您。而且您也不要知道比较好。您也不愿意被卷进各种麻烦事吧?”
会是什么样的麻烦事啊?睦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点了头。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将您所说的话保密。关于早见先生的死,您知道什么吗?”
睦美摇头道:
“我并不是知道什么。还有,没有必要将我说的话保密。因为恐怕大家都在这么想。”
草薙皱起了眉间:“怎么回事?”
睦美略带迟疑地答道:“听说部长自杀身亡时,我心里想的是‘果然啊’。”
“果然?为什么?”
“因为部长他最近一直样子很奇怪。或者该说是形迹可疑吧?脸色也很差,看起来总是紧张兮兮的。课长们都说他会突然之间走神、完全不听人说话。还会在自己座位上喃喃自语。大家都说他好像挺奇怪的。”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呢……我想大概有一个月以上了吧。”
草薙刑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沉默着点了几次头。对睦美的提问就到此为止。
后来,睦美从网上得知了事件详情。据网上所说,事发当天早上,早见达郎说是去上班,一度离开了自家公寓。然后,他的孩子们去上学,妻子也为了上社区学校而出了门。大约一小时之后,公寓楼下发现了早见的尸体。从其位置判断,很可能是从自家阳台落下来的。
可是不明点也很多。明明是为了上班而离开家里,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在此期间,他在哪里做什么?若是自杀的话动机是什么?
一时之间,公司里的人将这些谜团当作了话题的中心。也有流言说他会不会是追着自杀的情妇而去?可是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揣测,没有任何材料可以证明其真实性。
最初刑警们几乎是天天来访,但是渐渐地频度开始下降,最终再也不见人影。与此同时,公司里的气氛也恢复了往日模样。虽然没有正式发表,不过所有人都认为事情最后被判定为自杀,终于也就再没有人将此事当作话题。
脇坂睦美也是一样。事发一个月之后,她就连刑警们向自己询问一事都已经忘了。
只不过——
她自身的烦恼并未得到解决。那个如同小虫飞舞一般的耳鸣还是每天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2

醒来的瞬间,草薙就暗道不妙。身体有些发热,而且喉咙感觉不对劲。扁桃体肯定是肿起来了。这些都是自己感冒时必然出现的症状。
他慢吞吞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然后走向洗面台。要是平常的话,肯定就是吞些家里常备的感冒药之后静观其变。可是现在他所属的班组并未面临什么案件。那也就没必要勉强自己。要是不小心将感冒拖得太久,真等需要出动的时候病倒的话,不仅会挨上司的讽刺,还会被部下看不起。
还是尽快去医院,速战速决吧——草薙看着洗面镜中自己那张略有浮肿的脸,叹了口气。
医院里挤满了人。虽然填好了挂号卡,却要排队才能交进挂号窗口。不该来这种大医院的。现在已经是追悔莫及。
好不容易排队挂到了号,工作人员叫自己上内科。幸好内科的等候室同样是在一楼。可是坐在那里等候的人数之多令草薙一阵胸闷。少说也有三十人吧。他想象了一下排队轮到自己所需的时间,几乎想要就此转身回家。
见他这么呆然站在那里,坐在边上的一位老妇人挪开了一个座位,冲他微笑道“请坐”。看来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没地方坐而发愁呢。草薙也不好意思谢绝,道谢之后坐在了她的身边。座椅暖洋洋的。
“这个医院总是这么多人哦。”老妇人冲他搭话。“总是”——看来她是常客了。
“是吗。”草薙应答道。
老妇人颔首道:
“花在每个患者身上的时间都很长。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认真仔细,所以才会这么有这么多人呢。像是流水线一样对待患者的医院还是不行啊。人们不会朝那种地方去。”
她似乎是个不得了的医院通。草薙钦佩地答道“原来如此”。
“你是哪里不舒服?”
“不,我只不过是……”
感冒——这两字刚到喉咙口的时候。
草薙的背后传来了男人“呜啊啊啊啊啊”的叫声。他转头一看,之间一个男人正在挥舞着什么棒形的东西。一名瘦弱的老人倒在他的脚边。女性们发出了悲鸣声。
草薙站起身来飞奔出去。其他的患者都远远望着那个男人。
男人年约三十过半,高个子,体格结实。他的容貌很是端正,说他是演员也不会有人怀疑。可是他的眼里满是疯狂之色。明明天气不热,他的额头却汗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