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时新成员大概有十几个。迎新会在即,我们决定在咖啡店集合,商量对策。
“据说喝之前多吃点青菜就不会烂醉了。”
“不对,我听说吃油腻的东西比较好。好像是可以在胃里形成一层保护膜。”
“动不动就往厕所跑,一个劲地喝水也是个办法,可以稀释酒精。”
每个人都在发表“不会烂醉”的方法。我们认真地听取每个人的意见。这里头最拼命的是迄今为止一滴酒都没碰过的那帮家伙。我们来自不同的高中,自然会有这样的人。因此我们常在训练结束后结伴去便宜的酒吧或啤酒屋,让那些从未体验过酒精的人练习喝酒,还有人因喝得太多而宿醉。
让我们头痛的还不仅仅是前辈的灌酒攻势。二年级的前辈曾对我们说过这样一句话:“听好了,到时候每个人至少表演一项才艺。如果毕业生或者干部们不满意,还得重来。”
“那要是还不满意呢?”一个人问。
“那就会罚你连干三大杯清酒。没才艺的人就去吐,这是迎新会的规矩。”
啊!我们都浑身发抖。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衣服就不用说了,自然还是学生服。只要身在体育社团,一有什么事肯定得穿学生服。
场地是位于难波的某个宴会厅。我们这些新成员都被命令在店门口一字排开,负责接待前辈和毕业生。那些人一旦出现,所有人都要齐声招呼“七哇”。但我们这些新人自然不知道毕业生都长什么样子,这就需要有大二的前辈陪在旁边,专门负责认人。他们会留意远处,然后给我们做出指示。
“哦!是××前辈。快看,就是那个穿白西服戴太阳镜的人。等等,现在还不要打招呼,等他过了那根电线杆再打。”
我们这些大一新生就这样听从指示,打招呼喊“七哇”,将其带到毕业生的房间。
说实话,这实在是一个让人难堪的传统。从我们面前经过的人全都没好气地看着我们。我觉得这也不能怪他们。
就这样,等毕业生聚齐之后,迎新会开始了。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牛肉火锅,但是我很怀疑那些东西我们究竟能吃到多少。当天的费用,大一新生是不用交的。白吃牛肉火锅?体育社团里肯定没这种好事。
前辈们分散地坐在大厅当中,各处留出的空位,必定是出于让大一新生坐在那儿以便好好“招待”的企图。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没办法拒绝。
“好好,你坐那儿。你坐我旁边。什么?不想坐?不想就算啦。反正过一会儿我去给你倒酒就是了。”
“喂,也找个可爱的新人坐我旁边嘛。你看看,这里有这么多啤酒呢。我一个人哪儿喝得完。”
不知为什么,只有这种时候,每个前辈说话的语气才会变得黏黏糊糊、死缠烂打。
部长致辞、顾问讲话、教练赠言都结束之后,宴会终于步入正题。牛肉火锅咕嘟咕嘟地煮,啤酒瓶盖一个一个地开。
首先,大一新生被要求按顺序自我介绍。这时候经常出现一些故意刁难的问题。
“干部当中谁最可怕呀?你直说没关系。”这样问的基本上都是毕业生。这时候,如果老实回答:“是。嗯……我觉得……是A前辈。”结果会如何呢?会被猛然抬头的A前辈叫过去:“什么?我可怕?怎么可能呢!你小子带着杯子过来一下。你好像对我有些误会啊,让我好好地给你倒杯酒。”但如果反过来说什么“没有觉得可怕的人,大家都很亲切”,结果会更惨。
“你说什么?”四周会立刻响起这样的质问。
“你居然说前辈们根本不可怕?我们还真是没被放在眼里啊。这面子必须得找回来。喂,你到我这边来一下。”
“那边结束了到这儿来。”
“然后再来我这里。”
结果就会变成这样。
自我介绍之后是每人表演一项才艺。说到表演,我们这些刚进大学的毛头小子,哪里演得出能取悦那些酒鬼的才艺。我唱了《舞女华尔兹》,却被指责太难听,受到一口气喝光一瓶啤酒的惩罚。我后面的人表演唱佛经,则以破坏气氛的罪名处以三大杯清酒的惩罚。不过,像我们这样至少表演了才艺的人还算好。什么都不做的人甚至要成为“替身棒球拳”的牺牲品。这是个惨烈的游戏,由前辈负责猜拳,输一次脱一件衣服,然而却是由身边的新生代替前辈脱。前辈会事先商量好,因此,不管身处哪一方,肯定都要被扒个精光。可能因为当时还没有女性成员,这个游戏才得以存在吧。
新生的那些无聊才艺结束后,前辈便开始表演早已准备好的看家才艺。其中绝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是猥琐下流的歌曲。那些歌的歌词几乎都是改编其他歌的,我们头一次听到,里面包含大量性器官的俗称。他们说,这些才艺节目是靠社团里代代相传才保留到今天的。
我们的教练是曾参加过慕尼黑奥运会的梶川博先生,当看到如此伟大的梶川先生一边拿筷子敲着茶杯,一边念念有词地哼唱出“珍宝(日语中,“珍宝”的发音很接近男性器官的俗语的发音。)法莲华经,珍宝法莲华经,一寸的话——不够往里放。珍宝法莲华经,珍宝法莲华经,两寸的话……”时,我觉得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在这种事情进行时,新生们还在不停地被灌酒。而且我们能得到的只有清酒和啤酒,连牛肉锅里的一根葱都吃不到。之前和伙伴们商量好的“多吃青菜”“多吃油腻的”之类的对策完全无法实施。我们不得不陷入空腹饮酒这种最容易烂醉的境地之中。
前辈当中有人会这样说:“真可怜啊,想吃肉了吧。想吃就吃,没关系。来来来。”说着还替我们夹肉。如果这时候欣然接受,将其吃下肚,那么等在前面的就是地狱。
“哦,吃掉啦。吃了两块嘛。一块肉配一杯酒,总共就是两杯啦。好了,赶紧喝吧。”接下来,酒就会咕咚咕咚地倒进我们的杯子里。
这种时候,前辈肯定会说这样的话:“一口气干了,一口干。中途如果停下来喘气,就要再来一杯。”“一口干”这个词真正流行起来其实是几年之后,但在我们中间却早已成为了常用词汇。
宴会进行大概一个小时后,大一新生中往厕所冲的人开始增多。也有些人开始双眼无神,坐倒在地一动不动,或者躺在榻榻米上呈大字形昏睡过去。当然了,前辈们并不会因此就放过我们。
“怎么啦,怎么这么安静啊?酒应该已经醒了吧。好,那就让你再醉一次。”话音未落,一升装的酒瓶口已经塞进了大一新生的口中。新生被灌过酒后就直接冲进厕所,哇哇地吐。大一新生的胃就好像水桶,将酒完好如初地从宴会桌上搬进了厕所里。
由于当时正是迎新会的旺季,为同样目的而来的人另外还有好几组。厕所总是被看似大一新生的人挤满。隔间里接连不断传出呻吟声,还有人直接吐到小便池里。洗脸池不知何时也因呕吐物而堵塞了。
因为讲了个不好笑的笑话,我被罚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杯酒,直接来到厕所呕吐。走出厕所后,我决定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休息一会儿。我的前方就是电视机,正直播巨人和阪神的比赛。巨人队的投手是当天作为职业球员初次登场的江川卓。我便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给阪神加油。
不一会儿,阪神队的莱茵巴克打出了全垒打。那一瞬间,我起身拍手,嘴里喊着“好球”。这一举动几乎要了我的命。
我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身,发现被评为“干部当中酒品最差”的T前辈正在窃笑。
“你还挺会享受的嘛。大晚上的还看球呢。”
“不是,那个,我正打算回房间呢……”
“晚间球赛还是要配啤酒吧,还是你觉得清酒比较好?”
“没有,那个……啤酒就行。”
“好好。那我们就去喝啤酒。”
我被T前辈带回房间,被迫挑战了“流水素面(日式料理,把竹子劈成半月形,接成水渠,水中有面条顺水而下,想吃的人把筷子一放,就可夹到面条。)式喝啤酒”。具体是怎么个喝法,请各位自行想象。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迎新会结束了。最后所有人合唱了大阪F大学生歌,还围成一圈喊了口号,四周躺着如同烂抹布一般的大一新生。
大二学生和相对较精神的大一新生负责照顾那些烂醉如泥的人。我照顾的人是打算说自己不能沾酒的K岛。他的小伎俩惹恼了众位前辈,结果落了个喝得比谁都多的下场。
“K岛,你没事吧?”
“唔——唔——”走出饭店后,K岛似乎光是站着就已经很辛苦。他的胃都空了,想吐都吐不出来。
梶川教练走到旁边说:“让他喝水。这样舒服些。”但是附近到处都找不到水。正发愁时,梶川教练不知从哪儿抽来了一根水管,那是用来往路上洒水的,正往外喷着水。梶川教练将管子塞进了K岛的嘴里。“好了,喝吧。”
K岛表情扭曲,咕咚咕咚地喝着水。
“手指塞进喉咙,把刚才喝的水吐出来试试。”教练说。
K岛按照指示做了。他吐出来的水已被染成了红色。
“梶、梶、梶、梶川教练,血、血、血,有血、有血混在里面!”我吓得不轻。
“嗯——”教练看到后,手啪的一下拍在K岛的背上,“唉,好像喝得有点多啊。以后要注意。”然后,教练丢下一句“剩下的就交给你啦”便离开了。
最终,K岛在接下来的三天都请了假。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因急性酒精中毒被送进了医院。
对此,社团里的一名骨干评论说:“作为新生欢迎会的成果,还是不太令人满意啊。”
山寨理科生的悲哀
每当回顾自身的经历,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常问自己,为什么要学电气工学专业呢?
当然,因为那是我自己的志愿,而我也考上了。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志愿呢?
其实电气工学是第二志愿,我的第一志愿是电子工学。那么,之所以想读电子工学专业是因为有某种明确的理由吗?
没有那回事。
说实话,其实一切都是想当然。想当然地将电子作为第一志愿,于是电气便十分自然地成为了第二志愿。诱发了这种“想当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其实是“以后就是电脑的时代”这么一句话。是谁先说出口的也不得而知,感觉忽然之间身边的人都开始这样说了。就连“IC”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老太太,都知道了“Computer”这个词。这个词同样被深深地刻印在了身为高中生的我的脑海里。由电脑联想到电子工学,最终萌生了电子工学专业的志愿。这就是真相。
我要给青少年们一个建议。千万不要如此草率地决定自己的未来。尤其是以理科为目标的各位,不如再重新考虑一遍。
昨天的报纸提到,孩子疏远理科的现象越来越严重,理科相关教育人士和科学工作者似乎很着急,他们甚至认为那是人类的危机。
我并不想扯这些人的后腿,但如果让我发表意见,我觉得一定程度上的疏远理科其实也挺好。不,应该说,我甚至觉得,除抱有强烈的热情和决心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离理科远点才好。
理科的路很艰苦。要学的东西很多,而且全都晦涩难懂。我们常听讨厌数学的人抱怨:“微分啊、积分啊、三角函数啊到底有什么用?”对于在理科世界生存的人来说,这简直可笑至极。他们会说:“微分?积分?三角函数?那些如同做游戏般简单的数学什么用都没有。有用的,是从那里开始更进一步的真正的数学。”同样的话,对物理、化学、生物、地学等所有理科相关学问都适用。如此一来,可以理解那些东西的,实际上仅是十分有限的一小部分人。正因如此,如果明明没有相应的能力却想当然地误以为自己适合理科而轻易走上这条路,便注定要背负起无法想象的艰苦和辛劳。
我就正好是一个例子。
虽然这看上去纯粹是在自吹自擂,我也知道这样写会引起读者的不快,但直到高中结束为止,我都对数学、物理和化学有着极大的自信。我自命不凡地认为,根本没有自己解不开的题。虽然有时候因身体状况欠佳或过于慌张而在考试时犯些错,但只要拿出真本事,不管什么时候肯定都能得满分。
然后,我进了大阪F大的电气工学专业。那时,我的错觉还在持续。我还坚信自己是适合理科的人。
大学的课程陆续开始。第一学年大多是公共课倒也还好,问题是到第二学年专业科目开始逐渐增多了。我从这个时期开始愁眉苦脸。到了第三学年,当开始担心自己的学分是否够顺利升学时,我不得不得出以下结论:
不行,我根本不适合学理科,我当初的选择太失败了。
举个例子,有种东西叫电磁学。英国物理学家麦克斯韦是这门学问的集大成者。这个大叔建立的麦克斯韦方程组可谓电磁学的基础,我试着查了一下《广辞苑》,里面是这样写的:“定义电磁场的运动法则的方程组,通过分别针对电场强度和磁场强度的四个偏微分方程来表达。只要给出电荷密度、电流密度以及边界条件,就可以通过该方程组决定电磁场。”
文科的人估计会觉得不知道这是在讲什么吧。实际上,我对这些话的理解程度和文科生几乎没什么差别。总之就是一头雾水。而且并不是说以前我可以理解而现在忘记了。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专业课中这种非常难懂(当然是对我来说)的科目林林总总,教授们上课时好像在拉家常,可内容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大家都是讲日语,所以话是懂了,却完全没有在脑子里咀嚼消化。
万般无奈之下得出的结论是:我不该学理科。不过如果有人问我:“那文科就行吗?”这也很难说。因为我的语文、英语和社会的成绩都惨不忍睹。说得直白些,就是一无是处吧。文科不行,理科也不行。就是这么回事。
有一次,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向朋友们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朋友们的反应让我大吃一惊。在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竟都说其实他们最近也开始这样想了。甚至有个人还说,只要一听到麦克斯韦这名字就会起荨麻疹。
“真正能在理科世界生存下去的人,恐怕非常少吧。”其中一个朋友感慨颇深地说道。我们也都跟着点头。然后,我们决定将自己命名为“山寨理科生”。
可即便有这样的自觉,也不可能事到如今还因此走回头路。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先设法毕业、顺利蒙骗过某个企业的人事部、混个技术员当当之外,再没其他路可走。再说得长远一点,在顺利从那家公司退休之前,必须隐藏好自己只是山寨理科生这一事实。
可是,山寨理科生和正牌理科生之间的差别一目了然,做实验时就更为明显。一般是一个课题五六个人一组,光看分工就能知道谁是山寨谁是正牌。明确地发出各种指示、即便是不熟悉的测量器材也会积极动手的是正牌,只是单纯地听从他们的指示行动、明明是错误的指示却也毫无察觉的就是山寨了。而且,山寨理科生绝对不会主动去接触仪器。这一点倒是和坚决不碰录像机的老头老太们很像。
实验一开始,山寨在正牌面前就完全抬不起头。不管被骂成什么样,都只能点头哈腰。因为每个人都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正牌,实验根本做不下去。
所以,小组里哪怕有一个人是正牌也好。悲剧的是那种所有人全是山寨的小组。而我们这一组里,偏偏就全都是这样的人。
实验开始之前,我们组里所有人会争抢当记录员。记录员的工作是记录实验人员读出的数据,然后将其绘制成图表。这是一项即使实际上没有直接进行实验操作,可看上去也还是参加了实验的工作,再适合山寨理科生不过了。如果拿音乐的世界来打比方,就好像一个人说自己参与了曲子的创作,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将完成后的曲子誊写成乐谱一样。
通过猜拳决定好记录员之后,实验终于要开始了,可总也没法顺利开始,这就是山寨小组的悲哀。即便组装好了器材,却没有人能够判断究竟有没有出错,不得已只能冒险开始实验。由于没法把握实验的内容和目的,所以也不知道得到的数据究竟是不是正确。有很多次都是花了好几个小时,结果只不过是无止境地记录下一些根本没用的数据而已。这种情况下只得重做。我们够呛,负责监督的助教老师也很无辜。
光记录数据还不算结束,一星期后必须将数据分析结果整理成报告提交上去。最伤脑筋的是,必须写明考察结果。我们的考察结果永远是这种感觉:“……所以,这次虽然没能得到理想的磁滞回线,但实验本身很有意思。下一次希望能够做得更加顺利一些。完。”
这种和小学生的牵牛花观察日记差不多的东西,完全是在糊弄,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难为情。
但如果是从拿学分这一点来看,实验对我们来说却很宝贵。因为只要参加,虽然问题重重,但报告交过后就没问题了。真正叫人头痛的,其实是如何应对那些考试不及格就拿不到学分的专业课。
稍有良知的人或许会说,去好好学习。但如果能做得到这一点,我们就不用伤脑筋了。能通过学习摆脱困境的,绝对不是山寨理科生。
说实话,我们这帮人除了学习之外,所有的方法都尝试过,不惜时间、金钱和自尊。我们最大的武器,其实不用说各位也知道,就是作弊。这种十分原始的不正当行为,正是我们的救命稻草。
对于企图作弊的人来说,首先抢座位很重要。青春偶像剧或小说里那种匪夷所思的作弊方法也不错,不过现实中可没那么简单。低调是最重要的。确保身处监考官的视线最难捕捉的位置,对坏学生来说是铁的法则。
所以,在遇到可以作弊的考试时,学生之间的座位抢夺战尤为激烈。无论教室里是否空旷,学生们如雪崩般涌进教室后首先抢占的便是后排座位。当然中途也会发生口角。
“喂,那是我的座位。”
“凭什么?我先坐下来的。”
“傻了吧。你看看抽屉。我的笔记本还在里面呢。”
“啊,可恶!这是你昨天放进去的吧。”
“正是。好了,你让开吧。”
“有这东西又怎么样。大学里的课桌,正在使用的人才有使用权。”
“那权利也该在我这儿啊。我从昨天开始就在使用。”
“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正在用?这笔记本搞不好只是忘了拿而已。”
“这种事你小子才没权利去判断呢。我都说了正在用,那就是正在用。”
“你本人的话不能成为证据。这种情况下需要客观判断。”
“你小子不也算是当事人嘛。当事人就没资格进行什么客观判断。”
证据啊、权利啊、客观判断啊,啰哩啰唆讲了一大堆,其实就是在抢一个适合作弊的座位而已。
确保了座位之后,接下来终于要开始作弊了。作弊的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偷看别人的答案,另一种是抄自己带进考场的小抄。前者不需要特别准备,要准备也只是平时和成绩好的搞好关系,然后就是熟练掌握斜视方法吧。
问题是后者。下定决心在考试时抄小抄是可以,但如果不知道应该在小抄上写什么,那也没用。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抄上去也不是好办法。我个人偏爱的小抄,是将大约宽四厘米长十厘米的纸折成可以藏在手掌里大小的折扇扇面形状,然后用制图笔在上面写满大约一毫米大小的字。可就算这样,书写的信息量也是有限的。
精心挑选抄袭的内容——这才是我们山寨理科集团最重要的应试对策,也是我们存活下去的手段。
平时吊儿郎当的我们,一到快考试时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听说某人手上有过去几年的考试题目和答案,就满脸堆笑地接近他,谄媚地借过来复印。如果找到了题库书,宁愿牺牲一个星期的饭钱也要买回来。考试临近时,所有人都整天窝在常去的咖啡店里,根据各自收集来的资料商讨考试对策。那时候的对话基本上都是下面这样:
“这几年,每年都出了这道题,今年肯定还会出。”
“解法知道了吗?”
“不知道。不过,这里有个示范答案。”
“哪里哪里?哈哈,看来要用到这个公式啊。把这里的数字代入到M然后再乘N……”
“等下。这里还有一道类似的题,可是这题在乘以N之前还求了平均值呢。这是为什么啊?”
“哎,真的吗?哎—真的啊。看上去好像基本上是一样的题目,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不知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考试的时候该怎么办?到底是求平均值还是不求呢?”
“嗯……只能凭直觉了吧。剩下的就是赌那二分之一的可能性。”
特意跑去商讨考试对策,可到最后也只能靠神明保佑。我们的团队从人力资源上来讲还是挺强的,可最大的弱点是没有一个可信赖的参谋。不过这也理所当然,能当参谋的家伙也不会跑来参与这种蠢事。
就这样,我们通过不正当手段接二连三地拿下学分,就连电磁学也得以及格过关。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怕,真庆幸没被麦克斯韦的怨灵所诅咒。
但事情也不会永远都一帆风顺。依赖小抄其实是一种极端的押宝行为,所以当然也有押不中的时候。对于完全没有相关知识的我们来说,没押到宝的结果会很惨。
另外,还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指导某门专业课的K教授在最开始的一节课时曾说过这样的话:“我出的考题很难,特别难。你们去问学长就知道,靠一知半解的学习是解不出来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拼了命地学。”光凭这样的豪言壮语也可想而知,课程本身确实非常之难,不管怎么听都听不懂。于是我觉得反正听也没意义,便再也没去上课。
这样的情况原本应该放弃学分就好,可我们却贪得无厌地妄想着或许有办法,打算只去参加考试。我们有些得意忘形,觉得电磁学都过了,这个应该也没问题。我们如同往常一样,收集情报,准备考试。做好小抄之后,意气风发地来到考场。剩下的只有抢座位了。
但是座位争夺战并未上演。教室里竟有两名监考老师,其中一名说道:“请按照点名册顺序坐好。”
我坐在最后一排,顿时觉得自己很幸运。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其中一名监考老师竟把椅子搬到我身后坐了下来。
试卷发了下来。如果能看小抄,或许我还能做出些来,但那已不可能。
我只写下名字便站了起来。伴随着身后监考老师“不错不错,很男人”的话语,我走出了教室。
为了恋爱而恋爱的联谊狂人
我很喜欢《相亲红鲸团》这个电视节目。如果要向并不了解的人去介绍它,那么其实它就是个找来单身男女各十名,让他们集体相亲的节目。相亲的场地有时是游乐园,有时是公园,或者是滑雪场。告白一般都是男方主动,他们会走到意中人面前,说些“我凭第一印象就决定好了。虽然我年龄比较小,但还请您多关照”之类的话。有时候还会有其他男人大喝一声“慢着”,中途打断告白。三个人争一个美女是常有的事。如果女方看上了男方,就握住他的手,没看上就低头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