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各位所见,目前市区几乎不见人影,也很少有车辆经过。大家都躲在家里,也有很多人撤离到远处。这一带的公司行号和商店几乎都临时休业,整个城市宛如一座空城。大家只能带着祈祷的心情静观事态的发展。以上是记者来自现场的报导。”
“赤岭小姐,”高坂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说,“你知道他犯了甚么罪吗?”
赤岭淳子微抬起头,一定是对“他”这个字产生了反应。
“就是你正在包庇的他所犯的罪,假设直升机坠落,在核电厂内引发爆炸。如果导致人员死亡,就变成杀人罪。不,即使没有造成立即的死亡,辐射可能会污染空气。在今后几年内,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或是日本各地都可能出现危害。从某种角度来说,比杀人更加罪孽深重。”
高坂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说道:
“但是,如果只是未遂,情况又不一样了。即使直升机坠落在核电厂,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情况又怎么样呢?他的罪行能不能构成杀人未遂呢?我个人甚至认为,恐怕很难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你知道为甚么吗?”
赤岭淳子的头比刚才抬得更高了,和高坂视线相遇后,垂下眼睛,然后又抬眼看着高坂。
“因为政府主张他的行为并不构成杀人。事件发生后,科学技术厅的人多次在电视上重申,即使直升机坠落,不会造成任何人员死亡,辐射也不可能污染空气。当然,因此造成社会的混乱,应该需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但讽刺的是,这次最直接的受害者炉燃和政府都纷纷跳出来为他证明,他的行为不构成杀人。”
高坂身旁的今野露出讶异的表情,他恐怕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所以呢,”高坂对赤岭淳子说,“只要你说出真相,等于也在帮他。请你赶快说实话,是谁拜托你篡改登记表?”
但是,赤岭淳子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她似乎心意已坚,决定甚么都不说。虽然高坂提到了他【注:日文中的“他”和“她”的发音不同,“他”的读音为kare,“她”的读音为kanojyo。】,但其实目前还不确定歹徒是男是女,只是他相信是男人,而且对赤岭淳子来说,是很特别的男人。
“现在我们按照时间顺序,来回顾一下至今为止发生的事。”电视上的主播说道。“首先,这起事件发生在位于爱知县小牧市的锦重工业试飞机场。”
画面中拍到了锦重工业的停机库,接着是警车停在停车场的画面。高坂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小。他和今野讨论后,认为赤岭淳子亲眼看到事件后,会促使她开口,但显然没甚么效果。
“如果你继续保持缄默,你也会变成共犯,这样也没关系吗?”
今野心浮气躁地说,但赤岭淳子微微低着头,斜眼看着电视,垂下的睫毛也没有动一下。
高坂心想,这种恐吓对眼前这个女人无法发挥作用。她可能不知道详细情况,恐怕也无法接受自己的男人犯下这起事件的事实。她应该很想赶快见到那个男人,听他亲口说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请那个男人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做。她决心在此之前,甚么都不说。正因为她是这种女人,才会遭到歹徒的利用。这次的歹徒并不是傻瓜。
也许来不及在直升机坠落前问出真相──高坂看着女人紧闭的嘴唇想道。
44
汤原和山下坐在一起,桌上摊着大B操纵系统的相关图纸,但他们并没有针对这些图纸讨论。在歹徒制作的仪器送来之前,根本无从讨论起。
“这么久还没送到。”汤原看着手表。得知警方已经找到歹徒住处至今,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分钟。
“是啊。”山下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对了,汤原先生,没听到歹徒遭到逮捕的消息,果然逃走了吗?”
“不知道,可能吧。”
“如果歹徒逃走了,为甚么没带走遥控器?”
汤原也很在意这一点,而且也猜到了原因。老实说,原因令人悲观,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最后一线希望,所以不想说出心里的想法。
“可能觉得逃走的时候很碍事吧。”汤原姑且这么回答。
“歹徒放弃犯案了吗?”
“既然他没带走遥控器,应该是这样吧。”
“但是…”山下欲言又止时,一名年轻警官走进屋,走向汤原他们。
“自卫队送来了这个,是救难队拍到的照片。”
汤原接过照片,向警官道谢。那几张大B的内部照片,是救难员在营救惠太前拍下的。汤原不由得佩服救难员在生死交关的关头,还拍下了这些照片。
照片拍到了装了爆裂物的木箱和驾驶座的位置,只可惜并没有照到歹徒改装的部份。因为救难员无法进入直升机中,所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左侧驾驶座后方有一排电子仪器,但画面太黑,焦距也没有对好。
汤原把照片放在桌上说:“太可惜了,这些照片没有参考价值。”
“是啊。”
“那就期待长滨送来的东西,目前只能这么办。”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手表。
“长滨…喔。”山下陷入了沉思,似乎想到了甚么,然后突然对汤原说:“汤原先生,你还记得佐竹开发官吗?”
“佐竹?”
汤原突然听到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姓氏,但随即想起听过这个名字。
“以前好像有这个人,详细设计审查时…他还在吗?”
“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但我记得他脑筋很好。”
“对,他怎么了?”汤原在问话时,产生了一个预感。他突然感到心慌。
“在你提到红外线摄影机时,我就想到了。你说那个使用的是无人直升机研究中开发的影像回馈系统。”
“你说的无人直升机,是指使用了模糊控制系统的智慧型无人直升机吗?”话题突然改变,汤原有点惊讶地回答。
“对,你不觉得两种技术很像吗?”
“对啊,都是透过识别图像后,反映在下一个步骤上…”
智慧型无人直升机就是不需要飞行员驾驶的直升机,有多所大学和研究机构都投入了这项开发研究,可以在地面上,用无线电向直升机发出类似“再往右移动”或是“转一个大弯”之类的指示,但目前都是运用在无法搭载人的小型直升机上,都是从撒农药的产业遥控直升机改良的。全长大约四公尺,螺旋桨直径也只有五公尺左右,但比起游戏用的遥控直升机当然大多了。
在相关研究课题中,也包括了山下所说的影像回馈系统。利用无人直升机所拍摄到的影像资料,操纵直升机的自动降落、避开障碍物和导航的控制系统。比方说,在自动降落时,只要在降落地点做上记号,直升机上的摄影机就会搜寻这个记号,发现记号之后,在确认降落地点的地形后自动降落。
的确和这次的红外线摄影的控制系统十分相似。
“汤原先生,你刚才说,藉由认识图像转动摄影机在技术上并不困难,但如果缺乏相关经验,应该无法轻易完成。如果曾经研究过无人直升机,恐怕就轻而易举了。”
“也许吧,但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研究过无人直升机的人很可疑,而且,这件事和佐竹先生有甚么关系?”
“因为佐竹先生曾经研究过无人直升机。”
山下的话让汤原大吃一惊,他看着后辈说不出话。
“真的吗?”他忍不住压低了嗓门。
“绝对没有错,因为是他亲口告诉我的。防卫大学的航空宇宙工学研究室在研究无人直升机,佐竹先生是那里毕业的,所以也参加了研究会。”
“是吗?但我刚才也说了,不能因为这样就怀疑他,其他领域也有使用影像回馈技术。”
“对,这点我也知道。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想起佐竹先生,只是听到长滨…”山下开始吞吞吐吐。
“长滨怎么了?”
山下抬起眼问:“汤原先生,你知道《国盗物语》吗?”
“《国盗物语》?司马辽太郎的吗?”
“对。”
“我知道,NHK还拍成连续剧,怎么了吗?”
“小组会议休息时,佐竹先生经常看那本书,你还记得吗?”
“有吗?你和他分在同一组,所以你可能记得比较清楚吧。怎么了吗?”
“听到长滨的地名,我想起这件事。长滨这个地名是丰臣秀吉取的。”
“喔,原来是这样。”汤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这只是你的联想吧。”
山下轻轻举起手,制止前辈继续说下去。
“我要说的还在后面,刚才今枝先生不是提到杂贺这个名字吗?听到这个名字时,虽然我没有朋友姓这个姓氏,但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那是《国盗物语》中的人物,名叫杂贺孙市,是名叫杂贺党的大炮队首领。”
“杂贺…孙市?”汤原没有看那出连续剧,也没有看过书,当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佐竹先生很不合群,说话的态度也冷冰冰的,很难猜透他在想甚么。他只有一次和我聊得很投入,就是和我讨论《国盗物语》的时候,但我只是看了连续剧而已。我记得他当时说,他在那本书中最喜欢的人物就是杂贺孙市。”
山下低声一口气说完后,注视着汤原的眼睛,想要征求他的感想。汤原的心里不禁产生了疙瘩,虽然山下的话很武断,却很有说服力。
“所以,你认为佐竹先生自称是杂贺吗?”
“我当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果真如此的话…”
曾经担任开发官的人当然十分了解大B的机密,要犯下这起案子并非不可能。虽然为了拿到最新的资料,可能必须数度潜入锦重工业技术本馆,但因为不是陌生的环境,所以并不至于太困难。唯一的问题是从电脑中窃取技术资料时,ID和密码的问题──
“佐竹先生有没有曾经来公司支援驻官?”
“我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曾经在公司遇到他好几次,但忘了是不是来支援驻官…打电话回公司问一下,应该马上就知道了。”
“嗯,那晚一点记得查。”
驻官是防卫厅派来监督的人员,锦重工业会给驻官一组ID号码和密码,以便能够随时确认相关研究的资料。驻官通常有一个扮演协助角色的开发官,如果佐竹曾经被派来支援,或许可以拿到驻官的号码。
“但他说不定已经离开防卫厅了──”说到这里,汤原闭了嘴。因为他察觉背后有动静,当那个人走近后,发现是楢山开发官。
“你们在聊甚么?”楢山敏锐地察觉到汤原他们的态度问道。
山下有点慌张,汤原想了几秒钟后,鼓起勇气问:
“我们在讨论以前曾经加入B计划的佐竹先生。”
“佐竹?”
汤原觉得开发官的表情产生了变化,立刻知道也许不该问,但他还是继续问道:
“佐竹先生最近在忙甚么?”
“为甚么突然关心他?”
“我刚才和山下在讨论,除了这个计划的成员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很了解CH─5XJ的系统,结果就想到了佐竹先生。”他没有说详细的来龙去脉,避免刺激楢山。
楢山用力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翘着高挺的鼻子注视着汤原。他的薄唇微微张开。
“佐竹因为私人原因退役了。”
果然不出所料。汤原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忍住了。
“具体是因为甚么原因呢?”
“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向来伶牙俐齿的楢山难得这么慌乱。
“他离开防卫厅后去了哪里?”汤原问。
楢山张大眼睛,随即目露厉色地瞪着他。
“没必要告诉你,你也没必要知道。”
“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管是事务官还是自卫官,离职者都会持续追踪调查,没有任何例外。”
如果对方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呢?──汤原还是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那就好,对不起,问你这些无聊事。”汤原微微低头道歉,楢山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们。
这时,远处传来叫声。
“歹徒的装置送到了。”
“太好了。”汤原向山下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正当他想要离开,楢山抓住了他的右手。楢山的手很用力,这位高大的开发官在汤原的耳边小声说:
“不要对其他人提到佐竹的事,包括警方。我们已经在调查他了。”
汤原惊讶地看着楢山没有表情的脸,内心产生一丝黑暗又阴险的空虚感,原来这票人一开始就知道歹徒是谁。
45
面对保持缄默的赤岭淳子,高坂无计可施,于是,他们也跟着沉默起来。电视仍然开着,主播仍然用激动的语气播报着事件相关报导。淳子心不在焉地看着画面。
刚才已经派人去她家中搜索。大批侦查员此刻正在她狭小的公寓内翻箱倒柜。
高坂认定歹徒是和淳子有特殊关系的男人,否则,她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答应篡改出入人员登记表或是收下可疑包裹这些奇怪的要求,她昨天出国旅行的行程,恐怕也是受那个男人的指使。
去她家搜索的人员至今仍然没有传回好消息。不,其实已经有消息回报,邻居看到她家不时有男子出入,但没有人看清楚男子的长相。
高坂努力思考,觉得或许无法找到线索查出那个男人是谁。即使那个男人留下了日用品,也无法判断他是谁。虽然会采集指纹,但如果那个人没有前科,指纹就没有任何意义。根据高坂的推测,歹徒可能没有前科。
高坂从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可以掌握歹徒模糊的轮廓,这个人和他目前为止所接触过的罪犯都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在完成犯罪行为之前处处小心谨慎,但完全不在意犯案之后遭到逮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要求赤岭淳子在包括犯案当天在内的短期间远离日本,八成是担心她得知事件后,会向警方通报,但是,她不可能永远留在国外不归。只要回到日本,不,或许在国外期间得知新阳事件后,就可能报警。然而,完全看不到歹徒试图预防这件事发生的痕迹。
高坂甚至觉得,即使眼前这个女人不愿说出他的名字,事件结束后,歹徒可能会自己跳出来。
正当他在考虑这些事时,突然发现赤岭淳子脸色大变。她张大眼睛,嘴唇动了起来。她低下头,缓缓看着自己的双腿,又再度缓缓抬眼看着电视。
原来是电视──高坂也看向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简单介绍事件经过的录影影像。
她看到甚么画面产生惊慌?
高坂不认为自己看错了。就在前一刻,赤岭淳子宛若冰山般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不,即使现在,看起来也有点心神不宁。
“今野先生,你来一下。”他向小牧警察分局搜查一课的股长使了一个眼色后站了起来,今野也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走出房间后,高坂问:“你有没有觉得她和刚才不一样了?”
“我也有同感。”今野回答。“好像突然坐立难安起来。”
“应该是看到电视的关系。”
“电视?”
“可能拍到了甚么,拍到了让赤岭淳子紧张的某个画面。”
“那是NHK吧?”今野抱着双臂,摸着下巴的胡碴说:“好,那我马上和电视台联络,把录影带调来看看。”
“拜托你了。”
目送今野快步离开后,高坂回到了会客室,看到赤岭淳子慌忙重新坐回椅子上,桌上遥控器的位置也不一样了,连电视都转台了。
“你果然很在意这起事件吗?”高坂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用遥控器把频道调回NHK,因为刚才让赤岭淳子紧张的画面也许会再度播放。
她沉默不语。
“你在那里有亲戚吗?”高坂把烟灰缸拉到面前时说。
“那里是指…?”
“敦贺那里。有没有亲戚在那里?”
赤岭淳子停顿了一下说:“不,没有。”
“是吗?我也没有亲戚或朋友住在那里,但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听新闻报导说,爱知县和大阪都陷入一片混乱,因为大家都想躲去远处。听说如果有大规模的辐射外泄,受到风向的影响,那里也会有危险。”高坂说话时,注视着赤岭淳子的表情,试图用各种话题测试她的反应。
“刑警先生。”她主动开了口。“你们不逃吗?”
“如果有人想要逃,应该不会阻止他,但目前还没有人提出这种要求。”
“因为你们相信很安全吗?”
“并不是有坚定的信心,只是不相信也没办法,眼下只能尽自己的职责。我猜想在阪神大地震时参加救援的警官也是带着同样的心情。”
高坂在回答时,忍不住心想,她主动谈论这些话题,代表她开始因为良心感到不安。似乎有了一线希望,但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她突然问:
“请问有警察去现场吗?”
“现场?”
“就是新阳…”
“喔,有啊。福井县警应该有派人去那里,怎么了吗?”
“没甚么,只是在想,那些人不撤离吗?”
“在最后一刻应该会撤离吧,但在此之前,应该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
“来得及吗?我是说,在最后一刻来得及逃吗?”
“谁都没有把握,只能相信科学技术厅和炉燃的话,即使直升机掉下来也不会有危险。”
高坂忍不住思考,她为甚么谈论这个话题,为甚么担心现场的警官?这也是受到良心的苛责吗?
之后,赤岭淳子再度陷入沉默。高坂也没有再发问,但搞不懂她为甚么没有提出要回家。她并没有遭到逮捕,而是以证人身分来这里接受侦讯,随时都可以离开。
电视中传来主播激动的声音。
“直升机坠落即将进入倒数计时的阶段,政府最后还是没有答应歹徒提出的要求,歹徒会如何采取行动呢?会按照之前的预告,让直升机坠落在新阳上吗?还是在紧要关头把直升机移开呢?目前完全无法预测歹徒的行为。”
赤岭淳子看着电视,右手的手指紧紧抓着棉质长裤外的衬衫衣角,微微地颤抖着。
46
福井县知事金山滋从县警总部长打来的电话中得知了好消息。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在知事室内,山根副知事、防灾课的诸田课长和原子能安全对策课的长内的课长在一个小时前,终于出发前往现场。根据目前的情况研判,恐怕无法阻止直升机坠落,核电厂显然会发生某种程度的灾害,因此,县政府方面必须派人参加。
目前的好消息就是已经查到了嫌犯,并发现了歹徒操纵直升机所使用的装置。听到第二个消息,金山由衷地感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以为可以阻止直升机坠落。
金山觉得直升机一旦坠落很麻烦。即使灾害再小,新阳恐怕也难逃暂停运转的命运。问题在于之后,谨慎派一定会抗议,再度运转真的没有问题吗?即使外观看起来没有问题,万一开始运转之后就出问题该怎么办?金山当然不可能不理会这些声音,但又不能反对新阳重新运转,如何拿捏将会成为一大考验。
“可以逮捕到嫌犯吗?”金山问。
“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有一件事要向您报告。”总部长打了招呼后告诉金山,嫌犯很可能曾经是防卫厅的储备干部,在福井县警逮捕之前,先要交给防卫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真奇怪啊,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总部长停顿了一下后问:“知事,您是否听说过‘懦夫游戏’【注:懦夫游戏(chickengame)又称懦夫博奕,源自两车迎面行驶相互逼近的打赌游戏,先踩煞车或先闪避者为输家。】?”
“懦夫…甚么?”
“这是我的一个在防卫厅当干部的朋友告诉我的,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几年前,防卫厅内发生的事件。一群年轻的研究人员计划发动政变,还进行了模拟,如果只是这样而已,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问题是这种模拟的内容泄露了,而且其中包含了很多防卫厅的机密。听说泄密的是其中一名成员,但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更糟糕的是,这些机密资料落到了在野党议员的手上,于是展开调查。防卫厅紧急调查了所有成员,处分了带头的人──
以上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懦夫游戏”是那个模拟行动的名字。
“所以,这次的嫌犯就是当时受到处分的人之一。”
“喔,原来是这样。”金山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目前还没有确定,如果果真是那个人,恐怕就会按照我刚才说的步骤处理。”
“我知道了,对我来说,只要事情能解决就好。”
“那就先这样。”
挂上电话后,金山看着始终开着的电视。新闻报导还没有提到已经查出嫌犯的消息。
政变──
金山之前也曾经听过防卫厅内有类似的计划,尤其是优秀的人,内心很容易累积不满。
话说回来,这个人为甚么要让直升机坠落在新阳?
金山不解地偏着头。
47
汤原和山下一起仔细观察着送到的装置,立刻得出了结论,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周围聚集的相关人员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个装置上。
“怎么样?”中塚代表众人问。
汤原点了点头回答:“的确是歹徒使用的,做得非常精巧,绝对出自专家之手。”
“喔。”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那可以用这个移动直升机吧?”新阳发电厂的厂长露出既不安、又期待的表情,汤原很希望能够回应他的期待,但还是必须说出身为技术人员的专业见解。
“不,这恐怕…”说着,他看着山下。山下也对这个装置感到失望。
“恐怕?难道不能用吗?”
“现在还无法断言,但这个可能性相当高。”
“为甚么?坏掉了吗?”
“不,没有坏掉,而是无法用这个装置移动直升机。”
“怎么会…”
“可不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后方传来声音。是消防队长佐久间。
“没问题。”汤原指着装置说。“这是无线电遥控器,是用无线遥控系统改装的。”
“我知道。”
“这个装置可以做三件事,启动引擎,操作主螺旋桨和尾舵,以及切换自动驾驶。”
“既然这么厉害,”中塚说,“应该可以想办法吧,只要从自动驾驶变回手动驾驶,再控制方向舵就好了,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里,这个装置无法解除自动驾驶。”
“但不是可以切换…”
“只能从手动驾驶切换成自动驾驶,应该只要按这个开关就行了,”汤原说着,指了指装置左侧的开关,“但不能倒过来,无论再怎么拚命按这个开关也没有用。”
汤原深深感受到所有人内心的绝望,但他也无能为力。
“原本应该有这样的开关吧?”佐久间问。“可能驾驶座上有吧。”
“不,并没有这样的开关。”
“没有?那怎么切换回手动驾驶?”
“并没有某一个开关可以从自动驾驶状态变回手动驾驶,只要飞行员接触驾驶杆、尾舵踏板或总距杆的其中一个,就会自动切换。当自动驾驶在飞行中发生状况,如果解除后再操作操纵杆,就会造成时间上的损失,进而引发飞行上的失误。如果这样无法切换,就可以有特定开关直接停止自动驾驶装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