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说涡电流探伤器能够发现的损伤大小有一定的限度。”

“我无法否认这一点。因为必须在弯曲的细管中前进,细管和线圈之间必须有某种程度的缝隙,但如果缝隙太大,探伤能力就会降低,为了发现小损伤,需要宽度更狭窄的线圈,而且对圈数也有一定的要求。如何将细导线正确地绕在线圈上,当然会有极限的问题。”

“比极限更小的损伤就无法在检查中发现,在下一次检查之前,这个损伤就可能继续扩大。”

“的确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而且,涡电流探伤也无法发现材料的劣化问题,但损伤不至于扩大到会引发重大事故,而且在下一次检查时,一定会发现──他们大概是这种思考方式。”

“听起来似乎很乐观。但钠和水相遇时,不是会发生剧烈的反应吗?难道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但也作好了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钠火灾的心理准备吗?”汤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蒸气产生器所在的那个房间入口附近,放了一个黄色筒子。”

“黄色筒子?我没注意。”

“那是灭火器,为了和普通的灭火器区别,特地涂上黄色,里面装的是无水碳酸钠,商品名好像叫钠特灵,是钠火灾专用的灭火器。为甚么要放这种东西?就是在某种程度上,预料到可能会发生钠反应,这里的职员都接受过灭火训练。”

“综合技术的…好像是叫小寺先生,他不是断言,绝对不可能发生钠火灾吗?”

“他的意思是不会酿成重大火灾。只要细管破了洞,水就会漏出来,就会和钠产生反应。但是,因为内部设置了感应器,可以感应到这个反应所产生的氢气,一旦感应到,就会立刻停止供水,反应炉也会停止运转,不会引发重大的火灾。就像炉燃的企划部长在电视上说的那样。”

“但也有可能无法及时阻止,必须考虑到最初的反应可能导致细管接二连三破洞的情况,最后因为氢气累积造成危险。”

“英国曾经发生过这样的意外,但那是因为那个设备并没有急速排出氢气的装置,新阳当然有这个装置。”

“你真有自信。”

“我只是向你说明有这样的设计。”

“好吧,那我想听听你对这次事件的见解。万一大B坠落,引发爆炸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你刚才说的安全装置也可能遭到破坏。”汤原露出严肃的眼神。

三岛看着新阳的模型,轻轻叹了一口气后说:

“不知道,只有天知道。”

“这句话,”汤原轻轻举起双手,“真是振奋人心啊。”

三岛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汤原。

“我说汤原啊,这个世界上有绝对不坠落的飞机吗?没有吧?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飞机失事而丧生,你们对此能够做甚么?只能努力降低坠机的机率。但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让机率变成零。乘客也了解这件事,认为以这样的坠机机率,自己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而搭机。同样地,我们能够做的,就是降低核电厂发生重大事故的机率,但还是无法让机率变成零,只能希望民众肯定我们努力降低的机率。”

“我了解你说的意思,但恐怕很少人能够接受你这样的解释。至于飞机,不想搭飞机的人可以不搭乘。”

“问题就在这里。”三岛点了点头。“核电厂一旦发生重大事故,无辜的人也会受害。说起来,日本全民都搭上了核电厂这架飞机,却没有人记得自己买过这张机票。其实只要有决心,不让这架飞机起飞并非不可能的事,只是缺乏这份决心。因为不了解乘客到底在想甚么,除了一部份反对派以外,大部份人都默默无言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也没有人站起来。所以,这架飞机还是会继续飞行。既然还在飞行,我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汤原,你的态度呢?你赞成日本今后仍然仰赖核电,还是反对呢?”

汤原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许你会说我太狡猾,说句真心话,我觉得或许不得不仰赖核电,但希望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真的很狡猾,真的是很狡猾的回答。就好像在说,因为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不得不搭飞机,但绝对不要发生意外。既然搭了飞机,就应该有相应的心理准备。当然,为了预防事故发生,我们会尽力而为,但无法做到绝对,无法保证这起事件是最后一次意料之外的事。”

汤原听了三岛这番话,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这时,门突然打开了,一名警官冲了进来。

“汤原先生,原来你在这里。”年轻的警官很激动。

“有甚么事吗?”汤原问。

“又收到了歹徒的联络,内容令人震惊…”

汤原张大眼睛。“写甚么?”

“这…总之,请你立刻来会议室一下。”

“好,我这就去。”汤原转头对三岛说:“刚才这番话让我受益无穷,改天再向你请教。”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三岛回答。

汤原和警官一起走出了房间。

三岛也站了起来,看着新阳的模型后走向门口。他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太多了。

他回想起刚才和汤原谈话中最初讨论的话题。“家庭”。那是他已经失去,而且再也无法得到的东西。

突然,一个女人的脸庞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并不是他的前妻,他知道,她也在寻求“家庭”。

三岛思考着她目前所在的地方。

33

名古屋机场──

她搭机场巴士来到国际线航站大楼。这栋长方形的大楼共有三个楼层,她推着行李箱经过出入口,前方是行李检查站,后方是一排办理登机手续的柜台。国际线出发大厅平时没甚么人,但因为目前正值暑假,到处挤满了携家带眷出游的游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幸福。

距离她搭的班机出发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经常出国旅行的她很少这么早到机场,当然,今天是因为有特别的理由。

“这里也好热,果然也没开冷气。”旅行团中的中年男子说道,她忍不住看着他。

“有开一点冷气,如果完全没开,绝对会更热。”回答的应该是他的太太,那位太太戴了一副渐层镜片的太阳眼镜。“即使停电,飞机也会照样飞吧?”

“那当然,飞机不用电力。啊,但是需要塔台的指挥,应该会确保塔台的电力供应。”

“真讨厌,偏偏在这种时候出这种事。”

“就是啊。”

她继续竖着耳朵,大家都在讨论新阳事件。看来他们也不是百分之百幸福。

她推着行李箱转身往回走,从刚才走进来的出入口走了出去,经过巴士站,走向入境大厅。因为她知道那里有电视。出境大厅内,只有候机室内才有电视,必须办理完登机手续和出境手续后才能进入候机室休息等候。

今天,狭小的入境大厅内也人满为患,电视前更是挤满了人。手提行李宅配柜台前,排了二十张椅子,所有椅子都被占满了。她拉着行李箱,站在角落的位置。电视上正在播新阳事件的相关新闻,光看画面,不知道目前的发展情况,但显然还没有找到任何解决方案。

她还不太确定这起惊世骇俗的重大事件和自己有关,她并没有舍弃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希望,所以,她按照原定计划,不,她比原定计划提早来到机场。

她打开皮包,确认了护照和机票。然后,拿出了镜子,确认自己的表情是否像游客。短发造型剪得很漂亮,让她心情放松下来。为了配合发型,她也改变了化妆方式。她对这次的改变很有自信,即使遇到公司的同事,也不会被认出来。两天前,她决定告别长发。所以,他也不知道她的这种变化。

希望等一下出示护照时,海关的人不会以为是冒用别人的护照──她把镜子放回皮包时想。当然,要等到真正需要用到护照时,才会遇到这个问题。

34

汤原回到会议室,中塚他们聚集在中央的桌前。数十分钟前,和儿子感动重逢的山下也在其中,但是,没有任何人说话。

桌上放着之前没有的东西。那是一台电脑。十五英寸的彩色萤幕上出现了奇妙的图形,所有人都盯着那张图。

“中塚先生…”汤原走过去叫了一声。

“啊,汤原先生。”中塚转过头,他的脸色很差。

“听说歹徒再度联络了,这台电脑是…”

“请你先看了再说,这是歹徒刚才传过来的。”中塚把原本放在旁边的纸递给汤原。

刚才传过来的?──汤原有点纳闷,看着那张纸。和之前一样,是一份传真。

“刚才寄了一封邮件给炉燃问题信箱,建议立刻去看。

天空之蜂”

“就这样而已吗?”

“就这样而已。”

“炉燃问题信箱是甚么?”

“是投书栏,专门接受新阳和其他炉燃事业有关的问题。除了电话、传真和信函以外,最近特别增设了可以利用电脑投书的专栏。因为歹徒提到邮件,所以猜想可能是电子邮件,结果发现信箱内收到了这些图像。”

“让我看一下。”汤原挤到电脑萤幕前。

萤幕上出现了用鲜艳的红色和蓝色画出的复杂图形,有些地方还有数字。

“是红外线热像。”汤原说。

“对。”中塚回答。

红外线热像是用颜色表现物体的表面温度。汤原在工作上也经常用到。

“这是哪里的地形?”汤原接着问。

小寺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到他面前。是一份简介。小寺指着上面的图。

那是新阳的厂区配置图。汤原对照配置图和电脑画面上的图形后,发现两者完全吻合。

“这是这里…从上空拍摄到新阳发电厂吗?”

“好像是,这代表歹徒在监测这家发电厂整体的温度。”中塚可能想要保持平静,他的声音充满痛苦。

“在监测目前的状态吗?”

“应该是。”

“但到底是怎么拍到的…”说到这里,汤原倒吸了一口气,“大B上搭载了红外线热像用的红外线摄影机和解析装置吗?”

“似乎是这么一回事,”回答的是山下。不知道是否因为儿子获救的关系,他似乎恢复了精神。“然后把拍到的数据资料转换成静止图像,以几十秒一次的间隔送到歹徒手上。歹徒寄了其中一张,所以刚才大家正在问我,直升机上原本是否有这种功能。”

汤原摇了摇头,“原本没有这种东西。”

“对,我刚才也已经向大家说明了,应该是歹徒自己装上去的。”

汤原捂着嘴,再度看着电脑画面。这张图的确必须从大B的位置才能拍到。

“但是,摄影机装在哪里?”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派人去向救难队借录影带了。”中塚说。

“录影带?”

“机上的维修员把救援的过程都拍下来了,只要看录影带,或许可以发现某些线索。”

“是吗?或许有参考价值。”

“另外,救援惠太的救难员也用照相机拍下了大B内部的情况,目前正在请他们把照片洗出来。”

汤原听了山下的话后点了点头,看向中塚他们。

“既然歹徒寄了电子邮件,不是会显示寄件人的名字吗?”

“对,的确显示了,叫这个名字。”中塚把电脑旁的一张纸递给汤原,上面写着佐藤伸男的名字和帐号。

“佐藤伸男…这个人是谁?”

“不知道,已经请福井县警调查了。”

汤原不认为那是歹徒的名字。歹徒一定用某种方法窃取了他人的帐号和密码,假冒他人的名义寄了电子邮件。

“能够了解这个影像的意义吗?”

“对,已经充分了解歹徒的意图了。”中塚斩钉截铁地回答。

“有甚么意图?”

“这个图像下方不是有好几个数字吗?我认为这就是歹徒想要表达的意思。”

汤原凝视着画面,下方出现了以下的数字。

“X=30.300 Y=23.750”

他的视线往上看,立刻了解X和Y所代表的位置。根据厂区配置图,这两个数字的位置都是海上,但这两点之间是防波堤。

“X是排水口附近的海水温度,Y是进水口附近的海水温度。”小寺在一旁说道,“当发电厂正常运转时,两者的温度大约相差六度。”

“所以说,歹徒…”汤原看着综合技术主任凝重的脸。

“歹徒正透过直升机监测海水的温度。”

汤原也了解了中塚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歹徒主动告知自己确认新阳的反应炉是否在运转的方法,只要排水口和进水口的温度差消失,就代表反应炉停止运转,就会让直升机坠落──歹徒想要表达这样的意思。

“完全是我们的盲点。”中塚面带苦涩地说。“我们刚才讨论了那么多反应炉停止运转可能发生的情况,却没有想到海水的温差,也完全没想到直升机上居然装了这种设备…”

消防队长佐久间和警备部的今枝部长也在场。他们也对眼前的状况束手无策。他们前一刻才去寻找可以监视变压器风扇的地点,以及监测电磁场变化的装置。

“厂长,这会不会是陷阱?”小寺问。

“甚么陷阱?”

“会不会是歹徒用这个假影像让我们误以为在直升机上用红外线温度计监测海水的温度…”

汤原听了,有点意外地看着小寺。他不由得对小寺可以想到这种事感到佩服,这位综合技术主任似乎极度乐观地面对眼前的事态。

“即使真的如此,我们有办法证明吗?”中塚问。

“不,这…”

小寺低下头说不出话。这时,一名警官冲了进来。

“小松救难队的录影带送到了。”

“送到了吗?”中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汤原说:“先来看看再说。”

汤原也站了起来。

※※※

因为希望在大萤幕上看,所以决定用一楼大厅的电视播放录影带。录影机连结完成后,立刻开始播放。

救难队的机上维修员拍摄的影像充满了临场的震撼,虽然已经知道救援活动成功,但看到救难员向大B发射抛绳枪的瞬间,以及抓着悬吊钢索跳出直升机外时,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汤原身旁的山下看着电视,不停地发出紧张的叫声。

救难员准备接近大B时,出现了关键的画面。大B的机头出现在画面右端时,汤原和山下同时发出惊叫。

汤原用遥控器将录影带倒带,转到那个画面后按了静止。

“应该是这个。”汤原用手指着直升机的机头前端嘀咕。

“没错。”山下也立刻表示同意。

直升机正前方、驾驶座窗户的下方,装了一个四方形的黑色东西。

“这就是红外线摄影机吗?”中塚把脸凑到画面前问。

“应该是。”汤原说,“照理说,那里没有任何东西。”

“但是用甚么方式固定的?”

“那里有一扇小门,用来检查驾驶室的仪器,只要打开那扇小门,里面有用来固定仪器类的H型钢片,用螺丝之类的加以固定。我猜想歹徒应该让小门呈半开的状态,把摄影机固定在上面。这么一来,也有助于保护摄影机。”

“所以是经过精心的设计。”

“是的,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但歹徒对这架直升机了若指掌。”

“这么一来,就粉碎了你的陷阱说。”中塚转过头,对坐在斜后方的小寺说。小寺默默地点头。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今枝对着汤原轻轻举起了手。

“甚么问题?”

“包括这个摄影机在内的装置很容易买到吗?”

“在市面上当然可以买到,称为红外线热像仪,通常需要分析热量的研究室都会有这种设备,这里应该也有吧?”汤原看着中塚和小寺他们。

“有。”小寺简短地回答。

“会不会是私人拥有呢?”今枝看着技术人员问道。

“那应该不太可能。”中塚回答。“因为没有用途,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大概要多少钱?”

“五、六百万吧。”

“那么贵?”今枝的身体向后一仰。

“而且,歹徒使用的是可以用遥控方式调整角度的摄影机。”汤原说。

“甚么意思?”

“如果摄影机固定,无法确定直升机飞到某些角度时,能不能确实拍到整个发电厂的情况。”

“喔,原来是这样,”今枝似乎了解了汤原所说的意思,又继续问:“所以说,歹徒也在随时调整摄影机的角度吗?”

“不,这不可能,因为距离太远了,应该事先设定摄影机的角度能够照到发电厂。”

“可以这么设定吗?”

“可以用电脑操控摄影机的遥控器,其实不需要用到电脑,只要用单板机就够了。只要事先在电脑中输入想要拍摄的画面,让摄影机捕捉到和事先设定画面一致的图像,之后摄影机就会自动改变角度,持续拍摄相同的画面。”

真复杂啊。今枝转动着脖子,叹了一口气。

“真是无所不能啊,但听你刚才的解释,歹徒似乎准备了相当特殊的装置,也许可以从歹徒购买这些器材的途径中发现某些线索…”

警备部长的后半段话似乎在自言自语,然后,命令身旁的下属:

“马上把歹徒寄来的图像转寄回总部,也许可以查出歹徒使用了怎样的器材。”他的下属动作敏捷地离开了。

汤原不想给警备部长的期待泼冷水,所以没有说甚么,但他认为歹徒不可能自己购买红外线热像仪。贩售这种测量仪器的厂商或商社的客户都是企业或大学的研究机构,如果有人以个人名义订购,就会立刻遭到怀疑。而且,这种仪器并没有大量生产,交货期还可能会大幅度拖延,搞不好无法赶上犯案的时间。与其冒这种风险,还不如偷偷潜入某个研究所偷窃更有把握。

“厂长,要不要和总公司联络…”小寺微微站起身说。

“喔,对啊,必须和总公司联络。”中塚双手撑着双腿站了起来,汤原觉得他看起来很疲累,歹徒这次寄来的内容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中塚沉痛地说:“要明确告诉他们,反应炉不能停止运转。”

“能不能将计就计呢?”佐久间问。

中塚反问:“怎么将计就计?”

“有没有方法在反应炉停止运转后,排水口的温度都不降低呢?”

“不可能。”小寺立刻回答。

“没有热源,不可能让海水变热。”

听到自己提出的意见被当场否决,佐久间再度陷入沉默。

“能不能设法挡住摄影机的视野呢?”发电厂的年轻职员问汤原,“不让歹徒测量海水的温度,会有怎样的结果?”

“要怎么挡?”

“可以用直升机啊,让直升机挡在摄影机下方。”

汤原轻轻笑了笑。

“或许可以挡住视野,但你认为歹徒会袖手旁观吗?”

“也对…”年轻职员抓了抓头。

“而且,如果搞一些小动作,反而更加危险,搞不好红外线热像仪会直接向直升机发出坠落的指示。”

所有人听了都倒吸了一口气。

“甚么意思?”佐久间代表所有人发问。

“首先,让电脑会从红外线热像仪得到的数据资料中挑选有用的资料,有用的资料就是指排水口和进水口的温度,但并不是从一个点测量温度,而是同时测量好几个数据,取其平均值。如果只测量一个点,可能会因为某种因素的影响,导致那个点的温度发生变化。算出平均值,就可以计算出两者的温度差。一旦发现比设定值更低,电脑就会向直升机的操纵装置发出螺旋桨停止转动的指示──大致是这样的系统。”

“设定很简单吗?”今枝问。

“并不简单,但对这次的歹徒来说并不困难。如果歹徒已经这样设定,不仅反应炉停止运转会发出坠机讯号,当摄影机拍摄到的图像有任何可疑之处,也可能就会发出坠落讯号。所以,我认为搞小动作反而可能误事。”

姑且不论刑警和消防人员,发电厂职员都是技术人员,他们能够了解汤原所说的内容,所以,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

“能不能干脆让直升机在空中爆炸?”今枝说,“如果被炸得支离破碎,即使掉下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汤原惊讶地问:“要怎么让它爆炸?”

“一定有甚么方法。”

“如果你的意思是让自卫队的直升机攻击吗?我认为是危险的赌博。如果顺利炸得粉碎问题还不大,但很有可能只是让直升机提前坠落。”

“会这样吗?”警备部长皱起眉头。

“而且,歹徒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消防队的佐久间队长说。

今枝叹着气,点了点头。

“反应炉不能停止。”中塚小声地说。

就在这时,刚才去和搜查总部联络的年轻警官冲下楼梯,他走到今枝身旁对他咬耳朵。

今枝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真的是这样吗?”

“对,已经向警察厅报告了,当地警察很快就会展开行动。”

“今枝先生,有甚么新情况吗?”中塚着急地问。

警备部长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公开侦查上的秘密,最后还是开了口。“已经查到了寄电子邮件的佐藤伸男的真实身分。”

“是怎样的人?”中塚问。

今枝看着汤原和山下的脸。

“你们不知道是谁吗?”

“我们吗?不知道。”汤原不了解今枝为甚么会问自己,身旁的山下也摇着头。

今枝又转头看着坐在角落椅子上的三岛,“那你呢?”

“我不知道。”三岛也回答。

今枝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才开口说:

“佐藤伸男是锦重工业有限公司重机事业本部的部长。”

“佐藤常董吗?”

汤原差一点跳起来,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35

福井县三方町──

藤井道雄穿着汗衫和短裤坐在电视前。矮桌上放了两个空啤酒瓶,和还留着串烤沾酱的盘子。那是昨天晚上,他一边看棒球比赛,一边吃晚餐留下的残骸,今天早上他还没有吃东西。十点过后醒来,一打开电视,得知发生了重大事件,他就一直坐在电视前。

真是乱来。他看着新闻报导想道。核电厂和他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是生活的支柱。

电视上,知名的政治学家正在解说政府该如何回应眼前的局面。政府当然不可能屈服于歹徒的胁迫,但直升机坠落时,万一造成辐射污染,向来鼓吹核电厂安全神话的政府就必须负起相对的责任。藤井立刻转台,觉得根本是废话连篇。

或许因为现场没有进展,每一台播放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藤井终于站了起来,想去泡一杯即溶咖啡。他四十出头,目前是单身。虽然曾经结过婚,但婚姻生活撑不到两年。

他在水壶里装了水,正准备烧水时,玄关的门铃响了。对这个两房的公寓来说,门铃声太吵了,总是让他觉得很伤脑筋。

打开门一看,发现一个身穿短袖衬衫的男子,和另一个穿着白衬衫、系着领带、但挽起袖子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