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塚忍不住咽着口水,如果真有监测方法,恐怕就无法阻止歹徒──

31

锦重工业航空事业本部──

高坂和两名下属正在技术本馆入口的管理室。

“我们再重新整理一次,”高坂说:“如果是公司以外的人,就会在这个窗口出示会客单。即使是同公司的人,如果不是航空事业本部的员工,就要出示识别证。无论是哪一种人都要在出入人员登记表上填写姓名、所属单位和联络电话等资料。柜台人员确认会客单和识别卡上的登记内容一致后,会在登记表上填写来访时间,交给来访者一张临时入场证。来访者将临时入场证插进入口的读卡机,门就会打开,得以进入馆内。离开时,必须将入场证交回。这样没错吧?”高坂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说道。

总务部的冈部课长和他们面对面坐在小型会议桌前。他也是这个管理室的室长。

“没错,就是这样。”冈部缩着单薄的肩膀点了点头,他看起来很神经质。

“还满严格的嘛。”

“那当然,”冈部一脸严肃的表情回答,“因为这里是航空事业本部的心脏,所以会二十四小时监控,避免任何外人进入。”

“是啊。”高坂嘴上这么附和,内心却有不同的想法。因为歹徒突破了严格的检查,冒用重机事业本部生产技术一课原口昌男的名字进入,而且连续进入了两次。

向原口确认后,他说这一年都不曾来过航空事业总部,也不知道谁会冒用他的名字,识别证也没有遗失或外借给他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歹徒伪造了识别证。识别证是一张塑胶卡片,正面印了所属部门、姓名、员工号码和照片,背面是深咖啡色的磁条。进公司时,只要让专用机器读取这张卡片,电脑就会记录上班时间,也就是兼具打卡的功能。

如果是航空事业本部的员工,这张识别证也是进入技术本馆的入场证。只要插进入口的读卡机,门就会打开。虽说是门,其实是三根旋转钢管,如同剪票闸门般的简单机械,只要有人通过,钢管就会转动。想要跳过去并不困难,但管理室的值班人员可以看得很清楚。

即使伪造航空事业本部的识别证,背后的磁条部份也必须和真正的识别证相同,才能进入航空事业本部的大门。现在连银行提款卡都有办法伪造,所以在技术上并非无法克服,但也伴随着风险。

如果要伪造,伪造航空事业本部以外员工的识别证比较理想,因为只要瞒过柜台的人就好了,应该比骗过电脑更简单。

“能够查到当时是谁在柜台值班吗?”高坂向冈部出示了出入人员登记表影本问道,写有原口昌男姓名的日期分别是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

“嗯,两次都是林田。”冈部立刻回答。“这里写着当时柜台人员的姓名。”冈部指着登记表左下方,栏外用小字写着林田的姓氏。

“可以把他找来吗?”

“可以啊。”冈部转动椅子叫了一声:“喂,林田,你过来一下。”

靠墙的桌子前,一个正在打电脑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年约三十,体格很强壮。

“他参加了公司的柔道社。”冈部对几名刑警说,似乎暗示他很适合当警卫。

林田有点紧张地坐在冈部身旁。

高坂向林田说明,目前正在调查新阳事件,把那份出入人员登记表放在他面前,并告诉他,向原口昌男本人确认后,发现他这两天并没有来这里。

“这…太奇怪了。”林田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嘀咕。

“我想要请教一下,你记不记得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来访者的情况?有没有可疑人物,或是和平时不同之处,任何小细节都无妨。”

但是,林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或许他不属于把感情写在脸上的人,只有稍稍张着嘴,微微偏着头。

“如果有甚么异状,我会写在日志上。”他说。

“日志吗?”

“在这里。”冈部伸手从身后的桌上拿了一本笔记本,“呃,这天和这天。”

高坂接过笔记本,但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的栏内一片空白。为了谨慎起见,他也顺便确认了前后的日期,发现并没有写任何重要的事。他很想叹气,但还是忍住了,把笔记本交还给冈部。

高坂原本想问,如果歹徒伪造识别证,柜台人员是否能够识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基于柜台的立场,当然不可能承认无法识破。

这时,林田语带迟疑地说:“对不起,我可以说句话吗?”

“请说。”高坂没想到这个面无表情的人会主动开口说话,有点意外地看着对方的嘴。

“登记表上显示,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原口先生都有来。”

“对,但原口先生其实并没有来过,所以,我们认为很可能有人冒用了原口先生的名字进入馆内。”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

“有甚么奇怪?”

“这天是我坐在柜台值班,如果原口先生以外的人冒用他的名字想要进入馆内,我应该会发现。”

高坂再度看着林田的大脸。“为甚么?”

“因为我和原口先生很熟。”

“喔?”

“如果原口先生以外的人冒用他的识别证,我当场就会觉得不对劲。”

高坂张大眼睛,身体向后仰。然后,轮流看着两名下属,最后,又将视线移回林田身上,用食指指着他。

“你认得原口先生吗?”

“对,以前在工厂实习时,曾经在他的手下工作,他来这里时,我们有时候会聊几句。”

“但是,即使别人冒用原口先生的名字,你会不会以为只是同名的人?”

“不可能,因为必须确认所属部门。重机事业本部的生产技术一课只有一位原口先生。”听林田说话很小声,以为他反应很慢,没想到他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所以,”高坂看了下属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代表原口先生本人来过这里,但当事人忘记了,或是在说谎。”刑警野村说。

“不,原口先生应该没有来过。”林田再度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我刚才也说了,如果他是在我值班的时候来这里,我一定会记得,但原口先生最近没来过。”

“会不会原口先生来这里的时候,刚好是其他人负责接待的?”这是另一位姓滨村的刑警的意见,但冈部否定了他提出的可能性。

“虽然有可能上厕所,但会在这里留下接待人员的姓名。”他指着登记表说道。

“那不是很奇怪吗?原口先生没有来过,也没有其他人冒用他的名字进入,但为甚么这里会有原口的名字?”高坂指着姓名的部份问道。因为内心的焦虑,他忍不住大声说话。

冈部和林田都没有说话,他们也搞不清楚状况。冈部因为可能会被追究责任,所以脸色很差。

“可以看一下接待柜台吗?”高坂问。

“喔,好啊,林田,你带路吧。”

柜台就在办公室角落。柜台前有一扇窗户,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技术本馆的玄关大厅。窗户前是柜台接待人员的座位,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坐在那里,发现刑警站在身后,她显得很不自在。

“柜台只有一个人吗?”高坂问林田。

“通常只有一个人,如果进出人员很多时,会安排两个人,但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高坂抱着手臂点了点头。从刚才观察至今,发现的确没有太多外人来这里。柜台只要有一人负责接待就足够了。

如果林田的话可信,即使歹徒拿了原口的识别证,也无法进入馆内,但这里留下了原口的名字。到底为甚么?

目前已经派了大批侦查员分头调查这半年内曾经进入馆内的人员,眼前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

“对不起,请出示一下会客单。”

高坂正在思考时,一个身穿灰色工作服的男子向柜台出示了识别证。

“请在这里填写姓名、所属部门和电话。”

柜台的女职员把登记表拿到男子面前,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临时入场证。男子从胸前口袋拿出自动铅笔,开始填写登记表。

“啊,对不起。”女职员慌忙把原子笔放在登记表旁,但男子已经填写完了。

女职员把登记表上的内容和识别证对明后,把入场证租识别证一起交给男子。男子拿了两张卡片,走向入口。

“野村。”高坂叫着下属。“你去把写有原口名字的登记表借来,不要影本,要原来的登记表喔。”

“喔,好。”

野村跑向冈部。

高坂问林田。

“刚才那个人用铅笔填写姓名和所属的部门,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吗?”

“有时候会啊。”林田仍然用听不太清楚的声音回答。“大部份人都会用这里的原子笔填写,但也有人用自己的麦克笔或铅笔填写。”

“但铅笔不是可以擦掉吗?”

“是没错啦。”听到高坂的问题,林田皱了皱眉头。“但谁会来擦这种东西?”

“这…”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时,野村回来了。“我借到了。”登记表是用一叠B4的纸钉起来的。

高坂把登记表推在旁边的空桌上,发现填写的资料除了原子笔以外,还有铅笔和钢笔字迹,但影印后就无法分辨是用哪一种笔写的了。高坂找出六月九日和七月十日的部份,原口昌男的名字都是用原子笔填写的。

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问题。

“有甚么问题吗?”冈部不知道甚么时候也走了过来。

“这份登记表平时放在哪里保管?”高坂问他。

“呃,就放在那个柜子里。”冈部指着柜台旁灰色的办公柜。

“有没有锁住?”

“不,平时不会锁,放长假之前才会锁。”冈部有点窘迫地回答后,又补充说:“这个房间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晚上呢?”

“会请警卫来这里。即使深夜时,技术本馆仍然有人在工作,所以这里随时都会有人。”

“原来是这样。”

高坂判断,显然不可能有人在夜间潜入这里。

“请问到底哪里不对劲?”

高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瞥了周围一眼,压低嗓门问:

“请问甚么人可以进出这里?”

“甚么人…就是在这里工作的人。”

“其他呢?”

“其他人吗?呃,只有人事事务股的女职员会来这里联系工作。”

“人事事务股?”

“每个职场都有,负责各个部门人事相关的手续,那里的女职员就是。”

高坂也顺着冈部视线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长头发女人正把类似信封的东西放进墙边的架子上。

“这里是公司邮件的中继站,紧急的时候,她们会直接送来这里。”

“她们可以看到出入人员登记表吗?”

“她们吗?如果想看的话就可以看到。”

“可以随便翻吗?”

“应该没有人会随便乱翻,但午休时,这里只有柜台人员,如果想要趁这个机会翻动,应该并不困难。”

说到这里,冈部似乎恍然大悟,皱着眉头问:

“刑警先生,你是不是怀疑公司内部人员篡改登记表?”

“目前还没有结论,只是也在怀疑这种可能性。”

“怎么可能…我认为不可能。”

“为甚么?”

“因为──”冈部说到这里,沉默了起来。

高坂向野村咬耳朵说:

“立刻联络总部,请他们派人支援,至少要五个人。另外,请他们准备做笔迹监定。”

“好。”野村小跑着冲了出去。

32

三岛悄悄走出房间,走下楼梯。大门旁有一个公用电话,他很想用那个电话,但目前有一名警官站在那里。而且,其他警官和消防队员一直从那里进进出出。

虽然他带了手机,但这里收不到讯号,所以无法使用。在敦贺半岛,只有东西海岸附近才有讯号,在山上和这里半岛向海面伸出的地方完全收不到讯号。

三岛没有停下脚步,假装要上厕所,直接走向玄关深处。这栋第二管理大楼以前是工地事务所,比起综合管理大楼,三岛和其他核电技术人员对这里更熟悉。

走廊转弯处有一间样品室。三岛推门走了进去,这里展示了和实物相同尺寸的燃料颗粒、炉心燃料集合体、蒸气产生器用传热管的模型,还有机电的缩小模型和冷却系统图。

角落有一张办公桌,上面放了一台电话。三岛拿起电话,按了写有“外线”的按键。断断续续的讯号声变成了连续的嘟声。

他从口袋里拿出便条纸,上面是他亲手写的几个数字,数字的前面分别标着方案一、方案二的号码。

他预先在美滨公寓的电脑内输入了几个程式,三岛只能根据敌人出的招,选择启动其中的某一个方案。虽然也可以事先准备下载遥控软体的口袋型电脑(pocketcomputer),遥控家里的电脑,但因为无法使用手机,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电话的插头,所以他放弃了这种方法。况且,在公用电话前按号码,别人也不会起疑。

三岛认为他事先准备的四种方案足够因应所有的情况,不可能需要新的额外方案。

他用手指抚摸着第四方案的数字。

他早就研拟了反应炉停止运转时的方案,只是不知道甚么时候会要用到。因为他早就料到有人会提出,即使反应炉停止运转,外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三岛当然必须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有钸在反应炉内继续燃烧,让大B坠落,这次的行动计划才有意义。

第四方案是让政府和炉燃打消让新阳停机念头的王牌,如果公司没有派他来这里,他恐怕更早就亮出这张王牌。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亮出这张王牌,是在等待最有效的时机。而且,一旦使用这一招,将为警方提供重要的线索,有可能成为一把两刃剑。

然而,他认为继续等下去反而更危险。一旦警方和消防队员在调查后发现,外人不可能观察到变压器的风扇和排水口的情况,也没有任何监测电磁感应的仪器,很快会决定让反应炉停止运转。中塚厂长虽然处事谨慎,但如果炉燃强势下达指示,中塚厂长恐怕也无法拒绝。

三岛仔细按下所有的号码,接通了他家中的电话,然后同时连上了家中开着的电脑。

他小心翼翼地按着数字,绝对不能有任何疏失。

电话中传来哔哔的声音,那是已读取数字的讯号。他松了一口气,挂上了电话。接下来,只要祈祷电脑按计划运作。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啊,对不起。”对方道歉了一声,但发现是三岛,立刻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你啊。”

走进室内的是汤原,手上拿着一张纸。

“我跑来这里喘口气。”三岛说。“一直在上面,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也有同感。”

“你也来放松一下吗?”

“一方面是,但也想了解一些情况。”

“甚么情况?”

“我想知道新阳的结构和材质,问了中塚厂长,他说这里有模型。”

“原来如此,航空专家在反应炉问题上却是外行。”

“彼此彼此,你了解直升机吗?”

“只知道飞行原理,其他就一窍不通了。”三岛站在机电整体模型前。“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不必知道,有些事必须知道,直升机的构造属于不必知道的事。”

汤原咧嘴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必须知道核能发电的构造吗?”

“我的确这么认为,所有国民都必须对核电有某种程度的了解。”

三岛很严肃地说,但汤原似乎并没有感受到。

“关于你刚才说的话,”汤原用指尖抓着太阳穴说,“说得真重啊。”

汤原指的是他刚才责备山下,让儿子擅自闯进直升机是家长督导不周的那番话。

“我并没有说错,但可能没有顾及当事人的心情。”三岛回答,他无意和这位直升机技术人员争吵。“无论如何,很庆幸小孩顺利救出来了。”

“嗯,是没错。”汤原连续点了两次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现在和你太太两个人吗?”

“不,我一个人。”三岛回答时,察觉到汤原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智弘的死讯。“我离婚了。”

“是吗?”

“你呢?和你太太,还有两个孩子吗?”

“不,只有一个。”

“女儿吗?”

“是儿子。”

“是吗?”如今,三岛即使听到别人聊儿女的事,心情也不会受到影响,当然,他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终于做到这一点。“家庭很不错?”

“是啊。三岛,你有没有打算再婚?”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

“是吗?”汤原没有追问,也许是他的体贴。他看着模型问:“三岛,你负责的是热交换器的部份吧?”

“正确地说,是用二次钠的热量将水变成蒸气的部份。”

“那不是重要的部份吗?”

“核能发电的每个部份都很重要。”

“但这次不是特别受到瞩目吗?因为听说钠和水的反应最可怕。”

三岛没有回答,把手伸上展示台上的长方形盒子。里面并排放了两根长度约三十公分、纵向切开的管子,两根管子的直径都是三公分,管壁厚度为三公厘出头。上面都贴了贴纸,一根是蒸气产生器的细管,另一根是过热器的细管。

“高温的液态钠从这根管子外侧流过,将管子里的水变成水蒸气。”

“分为蒸气产生器和过热器吗?”

“蒸气产生器所产的蒸气在过热器内进一步加热,变成高温干燥的蒸气。”

“为甚么不合而为一,轻水型反应炉只有一个蒸气产生器,不是吗?”

三岛听了,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汤原。汤原轻轻笑了笑。

“即使是对核电一窍不通的外行人,这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

“失敬失敬,”三岛耸了耸肩,“转动涡轮发电机,需要极度消除水气的蒸气,像水壶口冒出来的那种蒸气不行,因此,轻水型反应炉中使用了湿气分离器,过热器就是代替了这个功能。”

“是喔,听说蒸气产生器和过热器的材质不同?”

“过热器必须耐高温,所以使用了耐热性理想的SUS321,蒸气产生器除了高温以外,还有另一大难题。”

“腐蚀吗?”

“真了不起啊。”

“因为耐热和耐腐蚀也是我们随时面临的难题,难怪蒸气产生器使用了铬钼钢,飞机的排气管通常都使用英高镍合金。”

“英高镍合金也不错,目前加压水型反应炉的蒸气产生器就使用这种材质,但这里的蒸气产生器用的是铬钼钢,是研究之后作出的决定。”

“听说你们吃了不少苦头。”汤原笑着问。

“炉燃那些人说,这是智慧的结晶。”

“但是,”汤原拿起蒸气产生器的管子,“这种材质真的没有问题吗?”

“甚么意思?”

“我是外行,所以不太清楚,我记得以前曾经有加压水型核电厂的蒸气产生器曾经发生意外,引发很大的问题。”

“那是位在美滨的美花核电厂,最近在大饭也发生了同样的问题。”

“细管破裂吗?”

“是啊。”

“原因是甚么?”

“有各种原因。美花是因为装细管时的人为疏失造成的,至于大饭的情况就不清楚了,因为那里不是用我们公司的产品。”

三岛觉得美花的意外对核电业界是一大打击,至今仍然成为反对派攻击的王牌。在讨论新阳蒸气产生器的安全性时,也一定会以这起事故为例。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意外,凭甚么断言新阳没有问题?三岛认为这种质疑很有道理,所以,必须严格杜绝这种单纯的疏失。

“轻水型反应炉的蒸气产生器细管,也和这个差不多吗?”汤原轻轻摇晃着手上的细管问。

“直径更细,外径大约两公分左右,也没有这么厚,可能不到两公厘,不过,大致上差不多。”

“是吗?细管的安检情况呢?新阳和普通核电厂不一样吗?”

“不,基本上相同,都是进行非破坏性的安检。”

“非破坏性检查是?”

“用涡电流探伤。”

“喔,原来是那个,钢管厂商经常用这种方式。”

“你了解原理吗?”

“大致了解,就是用桥式探头检测电感的变化吧?”

“对。”

“你也接触过这种检测方法吗?”

“对,因为曾经试过各种探伤线圈。”

“难怪。”汤原点了点头。

“难怪甚么?”

“难怪刚才提到电磁感应线圈的问题,你会立刻想到那个问题。”

“也许吧。”

当电流经过金属等物质放在磁场中,磁场强度产生变化时,就会因为电磁感应产生电流。这就是涡电流。涡电流探伤就是让被检查物质的两个地方处于相同大小的磁场环境,检查两处产生的涡电流是否相同,藉此发现是否有损伤。如果涡电流有差异,就代表两个探伤点中的其中一个有损伤。

通常会使用卷了电线的线圈产生磁场。将线圈通以交流电,接近需要检测的部份。在核电厂内通常将这个线圈称为探伤器,基本上都使用一百千赫和四百千赫两种周波数。当周波数较低时,虽然可以检测内部,但灵敏度较低;相反地,周波数较高时,灵敏度增加,但只能检测表面附近的损伤。

“探伤线圈有多大?”汤原问。

“直径比管内直径小几公厘,长度大约几公分,放进细管内,遇到有损伤的地方就会发出讯号。”

“细管有多长?”

“八十公尺吧。”

“八十公尺?一根就有八十公尺吗?”汤原瞪大了眼睛。

“对,一根就有八十公尺,而且弯弯曲曲,要把探伤线圈放进细管内。”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

“老实说,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三岛苦笑着说,“不瞒你说,在测试时,线圈曾经卡在细管内动弹不得。细管是用好几个管子焊接在一起的,所以很容易卡到焊接点。”

“似乎并不意外。”

“制造业的人能够体谅这一点,但是,对新阳抱有质疑的人并不会这么宽容。”

“连这种事都会公布吗?”汤原颇感意外地问。三岛觉得这也是技术人员才有的感想。

“是内部人员揭发的,结果成为反对派理想的攻击材料。”

探伤线圈卡在细管内之类的问题,只要稍微改善就可以解决,但反对派人士猛烈攻击,好像认定是重大的设计失误。他们也无法原谅在内部有人告发之前,新阳电厂试图隐瞒这件事。对三岛他们来说,在实验中,尝试错误是很正常的现象,根本不可能针对每一个错误进行报告。

“发现损伤后怎么处理?”

“基本上会塞住细管,如果是轻水型反应炉通常会采取修补的方式,最近的纤维镭射焊接技术很进步,所以并不会太困难,但新阳恐怕无法修补。”

“是喔,我大致了解了。”汤原抱着手臂。“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安全无虞。”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