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侦查员认为,中条一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很可能招来嫉妒。警方将视明天的案情发展,决定是否要调查这方面的情况。
纪美子端着咖啡现身。她穿了一身素雅的和服,长相也很普通,难以想像她是董事长千金。上原觉得她应该是默默在丈夫背后奉献的贤淑妻子。
“请问您们有没有孩子?”
看到纪美子出现后,桑名改变了话题。中条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们没有一男半女。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太晚结婚了。”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几岁结婚的?”
“差不多快四十才结婚,因为之前在打仗。”
中条开始抽烟,纪美子向众人欠身后走出房间,可以隐约感受到他们夫妻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桑名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便没有继续追问。
原本以为歹徒可能会打电话来,但直到翌日下午,都没有接到任何电话。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中条不得不准备出发了。
一名侦查员担任中条的司机,上原和其他人的车子紧跟在后。有多名侦查员已经在歹徒指定的地点监视。
中条的车子在四点二十分到达了岛津车站。车子停在路上,只有中条下了车。上原在隔了一个路口的地方停车观察情况。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桑名拿出了望远镜。
中条穿着做工考究的三件式灰色西装,和附近一整排廉价商店格格不入。东西电机就在附近,那里的员工应该做梦都想不到,他们的董事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中条四处张望了一下,拎着皮包缓缓迈开步伐。上原发现到处都有侦查员的身影,但在外人眼中只是很平凡的站前景象。
名叫“怀特”的咖啡店很俗气,和大众食堂相差无几,中条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吗?”
上原问拿着望远镜观察的桑名。
“不,完全看不到。”桑名回答。
十分钟后,中条走出咖啡店,手上仍然拿着皮包,但神情有点紧张。
中条左顾右盼,却没有走向自己的车子,而是去了计程车招呼站,坐上了等在那里的计程车。上原发动了引擎。
“歹徒应该已经和他联络过了。”上原说。
“嗯,想必打电话到店里了。”
计程车穿越商店街向南行驶,上原他们也紧跟在后。
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来到昭和车站前,中条正在付钱。他手上仍然拿着皮包,等一下应该会有侦查员去向计程车司机了解情况。
中条小心翼翼地抱着皮包,沿着圆环缓缓向前走,不一会儿,他在一家香烟店停下脚步。店门口有公用电话。
“该不会……?”
上原的话音未落,香烟店的老板就接起了红色电话,然后问了中条甚么。歹徒打电话来了。
中条接过电话,不知道说了甚么。上原观察四周,因为歹徒一定在附近观察中条的一举一动。
这次通话出乎意料地长,中条用手掩着听筒说话,可能怕被香烟店的老板听到吧。
结束通话后,中条抱着皮包再度迈开步伐,在公车站停了下来,把皮包放在长椅上。长椅上坐了一位老妇人。
“究竟做何打算?”桑名倾身向前说道。
“啊,中条先生!”
上原叫了起来。因为中条放下皮包后,快步走进了身后的书店。
“歹徒打算拿了皮包逃走吗?”
桑名用望远镜凝视着皮包,上原也目不转睛。有侦查员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在皮包附近徘徊,一旦歹徒出现,随时准备上前抓人。
然而,等了好几分钟,皮包仍然留在原地。等公车的乘客中,有人发现了皮包,但没有人拿起来察看。
伪装成路人的侦查员走进书店,想要确认歹徒的指示。中条先生应该还在书店里。
“歹徒是不是放弃了?”桑名嘟囔这句话时,走进书店的侦查员脸色大变地冲了出来,直接跑向他们。
“糟了!”侦查员说道:“中条先生不见了,他好像从后门离开了。”
※※※
整起事件令人摸不着头绪。装了一千万圆的皮包留在原地,中条却被歹徒带走了。分析整起事件的经过,显然歹徒原先的目的就是为了绑架人质。
桑名和上原等人在中条家待命,大家都几近沉默,满脸疲惫。
“中条太太呢?”其中一人问道。
“在二楼,可能不想看到我们。”另一名侦查员回答。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我也觉得很窝囊。不过,到底是为甚么……”
歹徒为甚么要这样做?他把这个反覆问了多次的问题吞了下去。
有两种可能。第一,歹徒之后才真正开始恐吓。也就是以中条为人质,要求更高额的赎款。
另一个可能,就是歹徒对中条怀恨在心,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掳人。这些侦查员心里都很清楚,如果是这种情况,中条可能凶多吉少。
上原瞪着客厅的电话。他们在等待歹徒来电。如果歹徒打电话来要求赎款,代表还有希望,中条仍然活着的可能性相当大。
两个小时过去了,对侦查员来说,漫长的等待让他们胃都痛了。
没想到──
八点左右,玄关有了动静。二楼传来纪美子下楼的脚步声。侦查员正竖耳细听玄关的动静时,却传来纪美子的惊叫声。
“老公,到底怎么回事?”
桑名和其他在客厅内的刑警全都冲到了走廊,看到站在玄关的男人,大伙都傻了眼。
中条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
※※※
整理中条健一的谈话内容后,情况大致如下。
中条在怀特咖啡店等待时,店里的电话在四点半准时响起。他接过电话,传来一个男人模糊的声音,叫他立刻搭计程车前往昭和车站。车站前有一家香烟店,让他等在香烟店的公用电话前,五点整会电话联络。
五点整,公用电话响起。香烟店的老板问他是不是中条先生?他回答“是”后,老板把电话交给他。
电话里头是同一个男人的声音。把皮包放在旁边公车站的长桥上,你走进书店。书店有后门,从后门离开──这就是电话中的指示。
他按照指示走出书店,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
“一走到巷子,身后就有甚么东西顶着我。我不知道是刀子还是枪,对方是一个中年胖男人。我依他的指示继续往前走,发现马路旁停了一辆车子。那辆黑色的车子好像是王子汽车的‘Gloria’。一坐上车,那个男人就用布盖住了我的嘴巴。我还来不及叫出声音,就失去了意识。我想布上应该有氯仿。”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四周有很多空纸箱。他以为自己遭人监禁,没想到出口的门没有上锁。走到外面一看,更加惊愕不已。因为那里是距离中条家不到五百公尺的废弃大楼。于是,他就满脸惊讶地回到家里。
侦查员听他说完后,立刻赶到那栋大楼,发现那栋建造在荒地上的房子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塌。
“建造这栋大楼的公司在大楼还没完工时就倒闭了,里面连楼梯也没有,没想到歹徒会带你去那种地方。”
中条听了侦查员的说明,不禁叹了一口气。
侦查员彻底调查了大楼内的情况,并没有人躲藏在里面的迹象。
警方无法猜透歹徒到底有甚么目的。虽然用十分巧妙的方法绑架了中条,却甚么都没做就放了人,完全搞不清楚歹徒在想甚么。
“歹徒对东西电机有深仇大恨。”桑名仰头看着废弃大楼说道,“歹徒甚么都不想要,只想做这些充满恶意的恶作剧。”
于是,我们就被这些恶作剧耍得团团转──上原听了桑名的话后想道。

一大清早,听到这个消息时,田岛正在自己的房间用功。他拿起即溶咖啡,正打算再解一题数学习题时,电话响了。
田岛想读法律系,他希望可以考进公立或是一流的私立大学,升上三年级后,他就开始用功读书。
──如果是王牌投手,就没有这么多时间读书了。
最近他经常这么想,虽然其中隐含一丝自暴自弃,但有一半是出自真心。只有候补投手才可能在一大清早用功读书。
这时,接到了佐藤打来的电话。
佐藤的声音发抖。向来辩才无碍的他只是要通知田岛一件事,却结结巴巴了好几次,才终于把话说完。
然而田岛听完他说的话,身体也忍不住发颤。就算回到自己的房间,仍然颤抖不已。他心跳加速,感到轻微的恶心和头痛。
田岛脑筋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目前该思考甚么,也完全无法整理自己的思绪。
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画面。他只能呆然地回味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脑海中的这些画面。
那是田岛刚进棒球社的日子。
他进棒球社的动机很单纯,一方面想要在高中时代做些甚么,另一方面,他在国中时就在打棒球,所以就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棒球社。当时,开阳棒球社是出了名的弱队,根本没有目标之类的东西。他们那一届有二十个新生想要参加棒球社,大多数人的动机都和田岛差不多。
当时棒球社的主将,三年级的谷村要求新生列队后,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演说,说甚么如果只是想玩玩而已,就不可能在社团待下去;只有强者才能在棒球的世界生存,都是一些形式化、缺乏说服力的内容。
整天跑步的第一个星期结束后,学长开始测试新成员的实力。没有打过棒球的人练习传接球,打过棒球的人则练习接内、外野的球,有投手经验的人则试投五、六球。只有包括田岛在内的三个人自称是投手。
最先投球的是名叫松野的男生。他在跑步时跑得很快,练习结束后,也都不帮忙整理,只顾着聊中学时代的当年勇。
松野装模作样地站上投手丘,在众目睽睽之下投出了第一球。是一个豪迈的上肩投球。球离开他的指尖后,勾勒出白色的轨迹,捕手用手套接住了球。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下来。尤其是当时的王牌投手,三年级的市川暗自松了一口气,面带笑容地和身旁的其他人聊天。想必是看到松野的球,知道王牌的宝座不会被人夺走而安了心。
不知道是否察觉到这种气氛,松野露出不满的表情。
“我主要是投曲球。”
接着他投了两个曲球,又投了一个直球。当他再度做出投球姿势时,主将谷村叫他不用再投了,并叫他从明天开始,和野手一起练习。松野哭丧着脸,要求让他再投几个球,谷村没有理会他。
接着,换田岛站上投手丘。他忍不住有点紧张。
田岛使用下勾法投球。他在国中二年级时改用这种方式投球,国三时靠这个姿势打进了县赛前八强。他擅长的是曲球和滑球,但有松野的前车之监,所以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他轻轻地投了第一颗球,没想到颇有威力。大家脸上都浮现出惊讶之色。
投第二球时,他稍微加快了速度,比刚才的球更令人满意。王牌市川的表情严肃起来。
谷村问他,能不能投曲球?田岛决定投出自己擅长的球。他各投了两个曲球和滑球,全都令他感到满意。第二个曲球有一定的落差,临时上场的捕手差一点没接到。
“很好,”谷村满意地对他说,“你是哪一所中学的?”
“三吉中学。”田岛回答。
“难怪,三吉很强。”
于是,谷村命令他明天开始也要练习投球。
在那一刻,田岛深信自己已经抢到了王牌投手的宝座。因为他知道市川和第一候补投手的二年级生都球技平平。
田岛在心里爽翻了,根本没把下一个投手放在眼里。
有一部份新进社团的成员对第三个投球的男生另眼相看,由于他所读的国中并没有甚么出色的战绩,所以田岛不太了解他,只记得有人说他很厉害。但他是个不起眼的人,田岛也不记得曾经听他说过话,甚至忘了他在自我介绍时说了甚么。不过,田岛发现谷村和其他人听到他的名字时,表情有点不一样。
那个男生把球拿在手上把玩了几次后,缓缓做出投球动作。他的动作并不花稍,却投出一个流畅而漂亮的上肩投球。他将重心完全放在轴心脚上,之后的重力移动也很顺畅。右臂像鞭子一样从弯成弓形的肩膀下甩出,球如同弹簧一般飞了出去,转眼间就进入了捕手的手套。
太快了!田岛心想。
所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接到球的捕手也暂时忘了还球。
之后,他又连续投了三个球。张嘴愣了半天的谷村似乎终于回过神,问他:
“你会投曲球吗?”
他问了和刚才问田岛时相同的内容。那个新生回答,没有正式投过变化球。
“所以,刚才的速球是你表现最好的球。好,没问题,你也从明天开始练习投球。”
谷村心情大好地说。
──恐怕要和这家伙争夺王牌投手的宝座。
田岛紧张地这么想时,那家伙在投手丘上自言自语地说:
“这不是最好的球。”
听到这句话,谷村停下了脚步。“你说甚么?”
那家伙问谷村:“我可以再投五个球吗?”
“是没问题啦……”
谷村还想问甚么,那家伙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做投球准备。捕手慌忙戴上手套。
田岛发现他的动作幅度比刚才大,右臂画着圆弧,投出去的球以惊人的速度瞬间穿越众人的视野,比刚才的球快很多。
“好快……”
松野在田岛旁边低语。他忘记自己前一刻被剥夺了投手的资格,呆然地张大嘴巴。
不光是他,谷村和其他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真正惊人的还在后面。
那家伙又继续投了两球,球速越来越快。沉默的运动场上只听到他和捕手之间传球发出的清脆声响。
压轴的是最后那一球。他像弹簧般的身体彷佛凝聚了最强大的力量,在刹那间缩起后,手臂用力一甩──就连田岛所站的位置也可以听到“咻──”的声音。白球已经飞到本垒板上,伴随着响亮的声音落入了捕手的手套。三年级的捕手则在球力的冲击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吓到了。坐在地上的捕手也愣在原地,这种状态持续了半晌。
主角在投手丘上淡然地看着大家。
──这就是我的球。
田岛觉得他似乎在如此昭告众人。
他就是来自东昭和中学的须田武志。
※※※
那年夏天,开阳的须田在高中棒球界打响了名号。在全国高中棒球全县预赛的第一轮比赛中,开阳遇到了强手佐仓商业队。佐仓商业队在那年春天参加了甲子园的选拔赛,被公认是全县最具冠军相的球队。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所有人都认为比赛的结果显而易见。事实上,比赛时只有选手的家人去为开阳加油,就连选手也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赢,缺乏争取得几分,或是不让对手队得分领先几分之类的目标。
果然不出所料,开阳队的王牌投手市川在第一局就被盯上了。打者打中球心后,球飞到正前方,导致一人出局。但这种幸运并没有持续,对佐仓商业的打者而言,市川用尽吃奶的力气投出的球,个个都是好球,简直就像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球棒,轻而易举地击中。在对方的眼中,市川投的球没有任何杀伤力。
转眼间对手队就得了一分,而且面临了一人出局,二、三垒有跑者的局面。那时候,比赛开始还不到十分钟。站在投手丘上的市川脸色铁青,用力喘着气,疲惫的样子好像已经投了好几局。佐仓商业队的休息区传来笑声。
这时,开阳的领队森川要求换投手。市川被换下场,由一年级的须田武志上投手丘,对手队的休息区立刻传来起哄声,可能认为开阳队已经丧失了战意,但在武志开始投球练习时,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
比赛重新开始。
武志的第一球大大偏离了外角的好球带,第二球也是明显偏高的坏球,对手开始嘲笑他不会控球。田岛之前从来没有看过他控球这么差。
然后,他投了第三个球。球一离开他的手,想必每个人都在心里惊叫了一声:“危险!”那是一个投在内侧的快速球,打者试着跳开却闪避不及。随着沉闷的声音,他按着侧腹蹲了下来。
对手队的几名选手跑了过去,北冈也担心地探头张望。武志脱下帽子,走下投手丘。
不一会儿,打者终于站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跑向一垒。选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比赛重新开始。这是球赛中很常见的一幕,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大家只觉得第一次登板的一年级投手,因为过度紧张导致控球失误。
所以,武志向下一位打者投出的第一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又是一个内角偏高的快速球,而且刚好挤进好球带。打者可能想到刚才的触身球,身体往后一闪,没有挥棒。
第二球也是相同路线。打者挥棒,却连球边也没有擦到。
第三球是偏向外侧的外角慢球,没想到打者伸长手臂挥棒击球。球棒前端碰触到的球滚到武志面前,马上又传到捕手和一垒手手中,结束了第一局上半场。
开阳的选手喜出望外,但佐仓商业的选手都一脸茫然。原本他们以为在第一局就可以赢十分,没想到只赢了一分而已。
这种气势立刻对下半场产生了影响。对手队的投手连续投出四坏球,开阳及时打出一支三垒安打,转眼之间就以二比一暂时领先。佐仓商业队终于沉不住气,赶紧换了投手。因为和开阳比赛的关系,他们原本只派了候补投手上场。
王牌投手上场后,开阳在那一局没有继续得分,但佐仓商业显然慌了手脚。只要须田武志一投球,他们就像着了魔似的急着挥棒。武志用慢球和刚学会的曲球打乱了对方的步调,时而用他擅长的速球瞄准对方的胸口,令对方吓得腿软。佐仓商业队的打线完全无法发挥,开阳的野手在防守时,表现出一种即使在练习中也不曾见过的轻快。
比赛在这种情势下持续进行,开阳队的休息区也可以听到佐仓商业领队的怒吼声。开阳队听到这个声音越来越放松,对手却越来越紧张。
第九局上半场,武志也以三振终结了对方三名选手时,佐仓商业队仍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开阳队也一样,甚至在本垒前列队时都晚了好几拍。
“第一局上半场决定了一切。”──面对记者的发问,两校的领队说了相同的话。
开阳的森川还补充说:“投了那个触身球后,须田决定豁出去了。”对手队的领队先称赞了武志:“这是一个可以尽情投球的优秀投手。”然后心有不甘地说:“照理说应该好好利用那个触身球,没想到本校队的选手反而吓到了。”
那个触身球的确扭转了局势,因为这个触身球使对手满垒,才会有之后的双杀出局。“确实因为那个触身球而因祸得福。”──主将谷村也这么说,他还说:“看到须田接连投出坏球时,我还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田岛也这么认为,原来须田也会紧张啊。
那天回程的电车上,他才得知真相。北冈刚好坐在他旁边,田岛便提起了这件事,然而北冈听完脸色一沉。
“你以为这是偶然吗?”
“偶然?”
“那个触身球,你以为是刚好打中对方吗?”
“……”
“须田是故意的,我太清楚了。”
“为甚么要这么做……?”
“为了之后更容易收拾他们,你不也看到佐仓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吗?”
田岛惊讶地望向武志。北冈在他耳边继续说:“他就是这种人,投触身球也是高手。”
武志一脸淡然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似乎忘记了自己前一刻才立了大功。
在之后的比赛中,都是由武志登板投球。最后虽然因为队友的失误,在第三轮比赛中落败,但经由这次大赛,须田的名字传到了县外。
※※※
田岛回想起武志这两年来的投球表现,每一场比赛在田岛眼中都很神奇。完全比赛、夺二十次三振、连续三场完封──但每场比赛最令田岛惊叹的,就是武志的精神状态。无论面临任何状况,他都可以保持沉着冷静,彷佛有一颗冰块做的心脏。他冷静得令人害怕。
──他是个狠角色,是个无人能出其右的狠角色……田岛咬着嘴唇。
然而,这位天才投手须田被人杀害了。


留言

须田武志的尸体在石崎神社东侧的树林中被人发现。发现尸体的是每天早晨在这附近散步的老太太。
尸体腹部中刀,警方判断腹部的伤应该是致命伤。地面上清楚留下了挣扎的痕迹。
“太残忍了。”
其中一名侦查员低声感叹。武志的整个右臂都被砍了下来,尸体周围流出了大量血迹。
“刺中腹部的手法和被杀害的北冈明相同,是同一凶手所为吗?”
小野低头看着尸体问。
“目前还不清楚。”高间小声回答,“虽然他们都被刺中腹部,但北冈的手臂没有被人砍掉。”
“但他的狗被人杀了。”
“……的确。”
狗和右臂──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间忍不住自言自语。
高间走到法医身旁询问凶器是甚么。法医村山约五十多岁,推了推度数很深的眼镜回答:
“应该和之前那名少年的相同,是薄型的小刀,不是菜刀或登山刀。”
果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手臂也是用那把刀子砍下的吗?”
“不,那种刀子无法砍下手臂。”
“那是用甚么?”
“十之八九是锯子。”
“锯子……”
“对,而且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锯子──高间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在没有人烟的神社树林中,用锯子锯下尸体手臂的凶手身影,难以想像是正常世界会发生的事。
“大致的死亡时间呢?”
“昨晚八点到十点左右,详细情况要等解剖报告出炉才知道。”
和北冈被杀时的时间相同。高间暗忖。
他陷入沉思时,听到小野叫他。小野和监识课的人一起弯腰看着尸体旁。
高间走了过去,小野告诉他:“好像写了甚么字。”
“字?”
“在这里。”
小野指着尸体右侧的地面。仔细一看,的确用树枝在地上写了甚么字。那四个字看起来像是片假名。
“是 a─ki─ko─u……吗?”
“嗯。”
的确如小野所说,看起来像是“a─ki─ko─u”,却不知道是甚么意思。
“看不懂。”高间偏着头思考。“真的看不懂,也不像是人名。”
高间在嘴里念了好几次。a─ki─ko─u、a─ki─ko─u……“如果是须田武志写的,这也是和北冈明遇害的不同之处,北冈并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对啊。”
高间看似漫不经心地听了之后,转身准备离开,但立刻停下了脚步。
──北冈也留下了讯息。
高间走了回去,重新确认那几个字,心脏用力跳了一下。
“小野,那不是 a─ki─ko─u,第一个字不是a,而是ma,第三个字不是ko,而是yu,而是 ma─ki─yu─u……魔球。”【注:a─ki─ko─u 原文巍、キコウ;“魔球”(ma─ki─yu─u)片假名拼音则巍∞キユウ,两者笔划相近。】
须田母子正在石崎神社的办公室等着,因为之前负责北冈事件的关系,所以由高间他们去向这对母子了解情况。真不想去啊!高间心想。
在辖区刑警的陪同下,须田志摩子和勇树坐在狭小办公室的冰冷榻榻米上。他们面前放了茶,但两人都没有喝,茶的温度和房间内的空气一样,已经变得冰冷。
勇树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垂头丧气地跪坐着,脸上还有擦干的泪痕。他双手在腿上用力握紧,强忍着悲伤,高间发现他的指甲剪得很干净。
“请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