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拉图斯位于主干道和一条小路的交汇処。因爲它那像公寓的名字,我原本以爲它比较高大,没想到只是一栋围着石墙的二层建筑。
透过紧闭的铁栅栏门,能够看到正对面的中庭。围绕在中庭四周的是口字形的回廊,后面则是房间。虽然规模稍逊,但是从格局上来説,很像市立大学。或许这是小城的传统建筑格局。
门柱上装有通话呼叫装置,我伸手摁了一下。很快,里面传来非常不高兴的应答,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对着话筒报出名字和身份。
不久,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大门里面。他长得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看起来度数很高的眼镜,脸色不太好。毛衣在瘦弱的肩膀処空荡荡地耷拉着,就像以前的落榜複读生。
他警惕地看着我们。
“跟您用来的只有这一位吗?”
“是的。”我回头看了眼小绿,答道。
瘦削的青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装在门侧的锁。我们进去之后,青年又把门锁上了。
“总是锁着门吗?”我问道。
“基本上是这样。有些人想要参观,总会随随便便、不打招呼地闯进来。”
“做名人也很辛苦啊。”
“名人是我老师。”
“您是他的弟子吗?”
“我叫青野。”他微微鞠了一躬,引我们向前走。
楼梯在回廊中央。我们上了二楼,那里也有回廊,一侧是并排的一个个房间。
“这栋住宅真大啊,不知房间佈局如何?”
“二楼有八个房间,供老师和家人居住。我们弟子的房间在一楼,共四个房间,但目前只有三个人,有一个空房间。此外,一楼还有书库和公用厨房。老师的房间里都带有厨房。”
你们只是寄居的弟子,共用一个厨房也无可厚非吧——我暗自在心里嘀咕。
“真安静啊。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吗?”小绿悄声问道。
“夫人和小姐们去境外旅游了。”青野答道。
“哎呀呀。”我叹了一口气。这家人,好像真有用不完的钱啊。
我们沿着回廊走了大概半圈,青野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抬手敲门。屋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请进。”
青野推门进去。“天下一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们跟在青野的身后走进房间。屋内光线昏暗,只能看见两个人影。一个坐在安乐椅上,另一个则站在他的面前。
“请在那里稍等。”坐在安乐椅上的人説道。
他大概就是火田俊介。长髮披肩,蓄着鬍子,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戴着有色眼镜,令人难以判断年龄。加之穿着一件肥大得像是黑色工作服的衣服,也判断不出体形。
他说的那里,似乎指入口处的那条长板凳。墙边立着书架,上面摆放着火田俊介出版的作品。编辑们来拿稿时,都是在这里等候的吧,我心里这样想着。火田俊介的座位旁有一扇门,里面大概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真是的,让人说多少次啊。”依旧是火田俊介低沉却略微刺耳的声音。这句话应该是对站在对面的青年说的。这个青年和青野不同,身材矮小且有些肥胖,背影看起来圆鼓鼓的,应该不仅仅因爲沮丧。
“你的这些小説,”火田俊介将手中的一曡纸扔到青年的脚边,应该是书稿,“人物完全没有血肉,描绘的力度远远不够,很做作。这种东西不能称爲小説,甚至不能称爲故事。只能说是一些文字的罗列,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文字的罗列!”
“但是老师您不是说,想写什么就儘管写吗?”胖胖的青年小声反驳。
“我是说,要是你能写出被人称爲小説的东西,随便写什么都行。但是,你写的根本就不是小説,登场人物的心理让人无法理解,他们的行动也让人无法理解。通篇非现实的设定,完全感受不到真实性的存在,如何引起读者的共鸣?说实话,这样的小説,读一遍就痛苦不堪,有好几次我都想把它扔掉。”
胖青年沉默了,背微微地颤抖。我身旁的小绿似乎已不忍听下去,低下了头。
“啊,反正这样的东西不能要,你要么重写一遍,要么捲铺盖走人。你自己决定吧。只是,出去之后,请你放弃当作家的念头。你要是还写什么东西,只会玷污我的名声。”
“我重写!”青年喊道。
“是吗?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回老家更好。不过,如果你想留下来继续努力,随你的便。只是,若下次还拿这种垃圾作品来让我看,我就让你离开这里!”火田说着,又踢了一脚他刚才扔到地上的书稿。
胖青年笨拙地弯下腰,拾起脚边的书稿。从我这个位置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真让人心酸。
“拾起来后,给我整理一下书库。”火田极冷澹地説道,“我下一部作品需要的资料,之前已列给你了一张便条。你根据上面所列整理好,要在两个小时内完成。”
“两个小时……”胖青年似乎有些惊讶。
“对,不会完不成吧?老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事了。听好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就要开始工作了。”
“……知道了。”
“对了,青野,”火田俊介又说,“不是说就一个人吗?”
“啊?啊,话虽如此……”青野看了我们一眼,説道,“另外一位是市长的千金,没问题吧……”
“不管是谁,都不能破坏我的原则。採访的时候,对方只能有一个人。否则,全都拒绝。”
看来,我带小绿来,令他非常不满。而且,他似乎很自傲,竟然说市长的女儿碍事。
“啊,那……我就先告辞了。”小绿有点忍不住了,説道,“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令人难堪的沉默笼罩着室内。青野和胖青年似乎不敢多嘴,只是默然肃立。我很想帮小绿,但一想到这会惹恼火田俊介,便没敢言声。
这时,火田俊介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调向小绿説道;“这位小姐,你喜欢书吗?”
忽然听到这样的问话,小绿吃了一惊,马上笑着答道:“非常喜欢。不光喜欢读书,即便是看着封面,也很欣喜。”
“那你能帮帮他吗?”他说着,指了指胖青年,“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活儿,只是从很多书中找出符合条件的放在一起。”
“愿意效劳。”小绿精神十足地回答。
小説家闻言好像很满意,点了点头,又转向胖青年,说道;“让她帮你吧,不要让她搬重东西。”
小绿和胖青年一起走出了房间。
“给天下一先生上茶。”火田俊介説道。
“是。”青野站起来,去位于房间一角的小厨房里烧水了。
“那么,”火田把目光转向我,不,准确地说,是把有色眼镜转向我,“请问阁下有何贵干?听市长在电话里説,是关于纪念馆的事情。”
“是的,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关于水岛雄一郎。”
“啊。”火田仰视着天花板,缓缓摇头道,“我听説了,很震惊。生命真是虚幻啊,真可以说现实比小説更奇幻。对了,听説当时你也在现场。我听市长说,你非常完美地解决了这起事件。真是不简单啊。”
“都是运气好。先不说这个……”我直视对方,说,“听説水岛被杀前一天,你与他见过面,还特意去了他的房间。”
听到问话的那一瞬间,火田俊介脸上滑过一丝不安。这一幕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果然,他回答得非常不自然。
“是……吧。啊,我最近事很多,很忙,这类在哪里跟谁见面的事情,真是很快就忘了。”
“可这事没几天啊。”
“我的原则是该忘的就忘,哪管它有几天。”火田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接着説道,“我想起来了。的确,我见过水岛先生。是关于保存委员会的事情,我们碰了碰头。”
“可是据市长说,没有什么事需要你们俩单独会面商量。”
火田脸上浮现出笑意。
“日野先生自以爲是我们的领袖,但我们可不听命于他人,而是自有主张。”
“我想听听您的想法。”
“请原谅,这我不能说。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说出来,我可没法在纪念馆保存委员会待了。喂,茶还没沏好吗?”他看着厨房里的青野,催促道。
“马上就好。”
青野用托盘托着茶杯,来到我面前。带着薄荷味的茶香在屋中缭绕。我说声“谢谢”,伸手接过杯子。
“密室杀人这个词您听説过吗?”我喝了一口薄荷茶,抬头直视火田,问道。
火田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不知道,完全没有听説过。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不可能出入的房间中发生了杀人事件。房间里面有尸体,却不知道凶手是如何逃脱的。”
“魔术啊。”
“啊,也可以这么说。您真的没有听説过?”
“没有。怎么了?”火田喝了一口茶,沉着脸对青野说:“怎么这么苦?”
青野说了一声“对不起”,拿着茶托,低下了头。
我咳嗽了一声,拽回了火田的注意力。
“水岛雄一郎知道了其中的一个魔术,而凶手正是利用这个魔术杀害了他。我很纳闷,是谁告诉了水岛这个魔术。于是,我翻查了他的日程表,结果发现有你的名字。”
“你是说是我告诉的?对不起,没有这回事。我对魔术可不感兴趣。”
我本想问他跟水岛雄一郎都谈了些什么,但最终放弃了。问了也是徒劳,他只会兜圈子。
我又喝了一口薄荷茶。
“您爲什么加入保存委员会呢?”
“啊,第一,是出于好奇。这是我们这种职业的特性,也可以说本能。纯粹是为了想知道这个小城的始祖是谁。”
“是否也是为了准备小説的素材?”
“当然,考虑过这一点。”
“会以什么形式写呢?”
“这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商业机密。”火田俊介摇晃着身体,笑道。
我决定改变提问方向。
“您写的小説属于社会派,对吧?”
“大家都这么说。”
“听説也写过杀人事件?”
“必要的时候。”
“您想过写以杀人之谜本身为题材的小説吗?比如,对是谁杀的、怎么杀的这类问题进行推理的小説。我称这类小説为本格推理小説。”
我本以爲火田俊介会回答“没有”,可他像是有点不知所措,把视线转向青野,又慌慌张张地往远方看了一眼,问道:“你爲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爲在这个小城里没有这种小説,到处都没有,怎么想都有些异常,因此想请教作爲作家的您是怎么想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爲什么,火田俊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读不懂他的心理。
就在这时,里间的电话响了。火田俊介向青野递个眼色。青野打开门,进了里屋。
“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啊。”火田看着我,説道,“你怎么想到的?我反而对你比较感兴趣。”
我当然不能说是因爲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只好沉默。
里屋传来青野的声音。
“啊,是白石啊,你现在在那里?啊,是吗,稍等。”
门开了,青野探出头来。
“是白石打来的,说有事要问老师。”
火田跟我说了一声“失陪”,便进里屋去了。青野则走了出来。
“这位白石先生,也是这里的弟子吗?”我问道。
“是的。我、白石和刚才的赤木,一共三人,都参加了大学的文学同好会。”
看来,那个胖青年叫赤木。
“啊,是我。怎么样,找到了吗?”传来了火田的声音,“找不到?这不可能啊。你再扩大查找范围吧。”
“白石按照老师的吩咐出去找资料了。”青野小声説道,“是为下一部原创小説作准备。”
“你们爲什么来当火田先生的弟子呢?”
“因爲我们都喜欢老师的小説,而且认爲他是最受欢迎的作家,能力又强,有他的辅导,比较容易走上作家路……”他挠着头皮説道,从他的表情中我能感觉到一些迷茫。
正当我低头喝薄荷茶的时候,火田高声叫了起来。
“啊,你想干什么!”
接着传来东西倒地的声音,像是什么落到了地板上。
“老师!”青野打开门。
他没有立即跑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大叫了一声,往后一个踉跄。
我走到青野前面,探身查看。我惊呆了。
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
高耸的书堆歪倒在地,形成一座小山。火田俊介斜躺在书堆上,额头上插着一支箭,血如泉涌。
“老师!”
“别碰。”我制止了青野。
玻璃窗大开着,缀着花边的白色窗帘随风摇摆。我急速跑到窗边。
窗外也是回廊。通过它,能够达到二楼的任何房间。我看了一眼脚下,一个小型弩弓落在地上。
由高度来推测,凶手不可能从回廊上跳下去。推测归推测,我还是往下面的树林中看了一眼,树木很稀疏,如果有人躲在那里,一眼就能看到。但是,树林里没有一个人影。
凶手是从窗外的回廊逃跑的。
我翻过玻璃窗,来到外面的回廊。青野似乎明白了我的目的,在我身后说:“我也去。”
“你从右边追,我从左边。”我说着便向左边跑去。
我一边沿着回廊跑,一边检查每一个房间的窗户和玻璃门。房间都锁着。火田俊介的夫人和女儿都去旅游了,出发前应该已经锁好了门窗。
围着回廊跑了半圈之后,我遇见了青野。
“啊,天下一先生,那边有人吗?”
“没有。”
我没有回问他,只是沿着青野跑过的路綫又查看了一番。依然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所有的门窗都锁着。我们最终回到原点——火田俊介被杀的那个房间门前。
我穿过房间,来到内侧的回廊上。
“怎么了?”一个声音从下面传来。赤木出现在一楼的回廊上。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我问。
“就在刚才。听着上面很吵,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吗?”
“没有。”赤木摇摇头。
这时,小绿从后面的书库中走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回答,又沿着内侧的回廊检查每一扇房门。
假设面朝外侧回廊的窗户中有一扇没上锁,凶手从那里逃进室内,返身锁好窗户,穿过房间逃到内侧回廊……他是没有办法锁上门的。
但是,面朝内侧回廊的所有房门,都锁着。
“凶手消失了……”
我挠着乱蓬蓬的头髮,说道。

  3

  问明情况之后,大河原警部长叹一口气,盯着我説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短短几天,就发生了两起杀人事件。而且,都是你造访的对象。怎么这么巧呢?”
“您若这么说,就让我爲难了。我也觉得很没劲儿,很麻烦呢。”
“真的吗?”警部话中有话,仍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不然,又是什么呢?”
“啊,我不清楚。但我总觉得正是因爲你,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件。”
我不由得向后一个踉跄。
“胡説。”
“这样想法的确很傻。但是,上次的事件我也有这种感觉。”警部摸了摸下巴,接着说,“我总觉得,这个小城里的人,好像生来就要充当某种角色。”
“我可是个外人。”我不再搭警部的茬,指着现场的入口,问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啊,可以。”
有人正收拾现场。那支箭仍然插在火田俊介的额头上。
“请稍等。”我制止了正要搬尸体的工作人员,把手伸向火田俊介髭鬚遮掩的嘴边。他脸上鲜血纵横,但已开始凝固。
“喂,别乱碰尸体。”
“就碰一下而已。”
我轻轻抓起附在火田唇边的东西,像白色的细丝。
“什么啊,那是?”警部看着我的手,説道。
“不知道,请调查一下。”我把它放到警部手中。
看到警部转交给部下后,我走到玻璃门旁边。小型弩弓像是已被警察收起。
石墙对面是一片树林,大批侦察员正在那里搜索,不时还传来喊叫声。
“您认爲凶手逃到树林中去了?”
“那当然了。你们这些傢伙,在外回廊里追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凶手。那么,从时间上来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凶手用弩弓射杀火田之后,从回廊上跳下去逃跑了,难道不是吗?”
“但是……”我俯身看着下面的树林,説道,“虽然只是二层建筑,但是也有一定高度。若从回廊上跳下去。轻则扭伤,重则骨折。要是那样,凶手怎么可能逃脱呢,何况还会閙出很大的动静。”
“大概是个幸运的傢伙吧。”
“不一定,也有可能凶手并不害怕。或许他没有想到会摔伤,会走不动。”
“也可能是一个没脑子的傢伙。”
“即便他跳下去没什么事,我们也应该能从窗户里看到他逃走的背影。”
“大概跑得比较快吧。”
正当我因警部的推测而无言的时候,他的一个警部走了进来。
“警部,青野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哦,什么啊?把他带过来。”
刑警出去了,不久,脸色苍白的青野走了进来。
“什么事?”警部问道。
青野原本瘦削的肩膀更瘦了。他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看看警部,又看看我,终于看着警部开口了。
“嗯,这位警部问我有没有什么綫索,比如有没有人对老师怀恨在心……”
“你有綫索吗?”
“也算不上什么綫索。”青野又偷偷地看了我一眼,説道,“实际上,最近赤木那傢伙,在喝醉的时候曾说过要杀掉老师……”
“杀掉老师……真的吗?”警部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的赤木,是那个胖胖的弟子吗?”
青野垂下细细的脖子,点了点头。
“他的小説被老师贬得一文不值,老师还让他赶快回乡下去。赤木好像对这件事怀恨在心。而且,今天早晨,他的新作又被骂了……”
“既然他那么恨老师,不做老师的弟子不就行了。”警部想当然地说。
“要是能那样,就没什么烦恼了。赤木曾经想发表处女作,但是老师在背地里做了手脚,阻止了这件事。赤木总是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当弟子。在当读者的时候,他那么崇拜和尊敬老师。”
“哦,这么说,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还有,”青野继续説道,“我觉得弩弓是放在一层资料室里的那具。赤木在事发之前一直都在书库整理书籍,书库和资料室挨着……”
“好了。”警部拍拍手,向部下发出指令,“彻查赤木。”
目送警部出去后,我对表情僵硬的青野说:“我还以爲你们是朋友呢,你这么控告朋友,心里平静吗?”
“我们不是朋友。”青野説道,“是竞争对手。”
“赤木不是一直都和小绿在一起吗?”
“谁知道呢。要是他真想那么干,应该能逃过她的眼睛吧。书库很大。”
我呼了口气,随便扫了一眼现场。地上依然散落着大量书籍。但我感觉有些不对。与我最初走进房间看到尸体时相比,情况有些不同。
“书架上的书……这么少吗?”
“啊,什么?”青野问道。
“书架。火田先生倒地処再往后一点的那个书架。丝毫我第一次来现场时上面的书要比现在多一些。”
“哦?”青野似乎没有任何兴趣,只是看了看书架,含含煳煳地说,“是吗?”
我出了房间,在内回廊上走着。
假使凶手有某个房间的钥匙。他藏在那个房间里,通过房间面向外回廊的玻璃门出去,来到火田俊介的工作间,杀掉火田,并不困难。事毕,原路返回屋内,从内侧锁上门窗,穿过房间,来到内回廊,返身锁门,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会被我们发现了。但是,只要来到内回廊,就能逃脱吗?
赤木和小绿都在一层书库里。赤木说自己听到吵闹后,马上走了出来。如果凶手出现在内回廊,他应该能够看见。
而且,大门的侧面出口也紧锁着,即使从内侧开门也需要钥匙。这么说,凶手应该有那把钥匙。
我这样思考者,不觉走到了一楼。警部和刑警们不知因爲什么事,像是很忙碌。
“我一直都在这里。真的,请相信我。”书库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我探头一看,是赤木,他圆乎乎的脸涨得通红,急不可耐地摆着手,坚持道:“我在整理书,一直都在整理书。一步都没出去。”
“真的吗,小姐?”大河原警部问小绿。
她用力点了点头。
“是真的。赤木先生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警部沉闷地嗯了一声,一脸阴沉地瞪着部下。大概是觉得被青野的话蛊惑,下不了台吧。
电话铃响了,一个刑警拿起听筒,三两句话后,叫道:“警部,是火田夫人打来的。”
脸色越发阴沉的大河原警部走近电话。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跟被害人的夫人説话。
“没事吧?”我问小绿。
小绿脸色苍白,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市长该担心了。”
我这样说着,正想拍拍她的肩膀,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説道:“天下一先生,这是诅咒。”
“啊?”
“是诅咒。原本封存在纪念馆中的东西被解封之后,大家都开始被诅咒了。必须得……得想想办法。”
“小绿……”
“得想想办法,得想想办法。”
小绿重复了两遍之后,闭着眼就像玩偶一样瘫软下来。看见她马上就要倒地。我慌忙上前扶住。

  4

  头顶没有一根头髮、双鬓和脑后白髮闪闪的医生看着手錶给小绿号过脉后,摘下了老花镜。
“只是一时晕了过去,没什么可担心的。让她睡两三个小时吧。”
“辛苦了。”日野市长低头道谢。
这里是医院的一个病房。大约三十分钟前,我把忽然晕倒的小绿送到了这里。其间,我通知了市长。
医生离去后,市长向我鞠躬説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短短几天时间,小姐遭遇了两起杀人事件,难怪会受到惊吓啊。”
“真是让人吃惊啊。”市长摇了摇头,说道,“今天早晨我们还在谈论水岛先生,现在火田先生又……简直不敢相信。”
“听小绿説,都是因爲诅咒。”我看着睡着的小绿,説道。
“真是个孩子。”市长苦笑着,正要把手伸进西装内袋,又停住了。好像是想取烟。
“我们去休息区吧。”我説道。
让市长沮丧的是,休息区也禁烟,我们只好买了两杯速溶咖啡。这里的桌子排列得很整齐,我们找了一张,坐在旁边。
“这次的事件属于哪种类型?还是密室吗?”市长已经完全变成了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