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目瞪口呆之际,木部口中冒出细小的白沫。接着肚子渐渐隆起,他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地上抽搐了两三下,就完全不动弹了。他双眼圆睁,翻着白眼,吐出的白沫顺着脸颊流向脖颈。
土井直美大叫起来。
“木部先生!”市长慌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想要扶起木部。
“别碰他!”我阻止了市长,走近木部,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看了看瞳孔。结果很明显。“已经死了。”
金子也惊叫起来。
“爲什么会忽然……是心脏病突发吗?”市长问我。
“不,应该不是。”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大玻璃杯,木部已喝了一多半的威士忌。小绿大概是看到了我的视线,伸手要去拿那个玻璃杯。“不要碰!”我叫道。她慌忙缩回手来。
我隔着手帕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以防指纹附在上面。凑鼻一闻,只有苏格兰威士忌的味道,初看之下也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样?”土井直美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问道。
“不知道。无色无味的毒药有很多。”
“毒药……”金子挺直了身子,“爲什么会有毒药呢?”他瞟了一眼自己的玻璃杯。
石英钟报时了。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让人窒息。
“这个时候还来吓我们。”金子嗫嚅道。
“咦?”月村博士说着,将自己的椅子移到牆边,踩了上去。报时石英中就在她座位上方。
我马上明白了她的举动。石英钟的报时鸽嘴里衔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折叠的小纸条。
月村博士伸长胳膊取下纸条,跳下椅子后打开它。
从她的眼神判断,上面写着什么。
“你看。”月村博士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我。
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罪恶在死者的书中。

  这是凶手发出的信息。石英钟指向了九点。凶手已料到被害人会在此之前毙命。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看来,木部先生是被人杀害的!”市长的呼吸变得紊乱。
“但是……”土井直美摇了摇头,“是被谁杀害的呢?”
“死者的书……什么意思?”我喃喃道。
“木部先生写过一本书,《胜利者的经营学》。会不会是那本?”月村博士回答。
“谁有那本书吗?”
“那种书……也就作者本人才会有吧。”
金子话音刚落,我便跑上了楼梯。
木部的房间在我房间相反方向的角落里。门上没有锁。我推开门,四下打量了一番。木部的房间也有两张床,其中一张放了行李,上面躺着一本封面华丽的软精装书。我赶忙拿起来翻开。
“发现什么了吗?”跟在我后面跑了进来的小绿问道。市长、金子和月村博士相继跑了进来。
“不,还没有……”我正说着,发现了夹在书中的书签。上面写着字。

    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禁忌之书……”
“上面写着什么?”听市长这样问,我默默地将书签递给他。
市长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也看看。”金子斜着眼往市长手中望去,月村博士和土井直美也伸长了脖子。
我挠着乱蓬蓬的头髮,在室内转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么,往门上望去。那里挂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木板。
而且,同样的,上面刻着“THU”,画了一个“×”。

  4

  雷停了,风却更大了,勐烈的暴风雨势头不减,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家用发电机发电,不能要求太高,宅子里一片昏暗。
我们又回到客厅。男人们把木部的遗体抬进他的房间。现在聚在一起的,有日野市长、月村博士、土井直美、金子和彦、富米小姐、门卫和我一共七人。小绿在房间里休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见尸体了,一时接受不了是很自然的事情。
发生了杀人事件,我们却无法联係警察。电话綫断了,不知是刚才遭了雷击,还是被人爲破坏。我们认爲,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发生这种事,不可能是偶然。
“我想先判断杀人方法。”我坐在水岛雄一郎刻着“WED”和“×”的椅子上。一一看着大家。
在我们返回客厅后,我马上对木部的椅子进行了确认。不出所料,“THU”的上面也画着“×”。大概是我去木部的房间时,凶手伺机刻上的。说“刻”有点夸张,实际上只是用前端比较锋利的器物画上去的,几秒钟足矣。当然,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器物了。我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冰凿,上面沾有些许木屑。
小绿刚才坐在火田俊介的椅子上,“TUE”上也刻着一个“×”。
“是毒杀吧。刚才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土井直美圆乎乎的脸上泛着红晕,説道。
“是的,可凶手是怎么投毒的呢?”我指着木部手中的平底大玻璃杯。
“不可能是放在苏格兰威士忌里的,我一点事都没有啊。”土井直美看着面前的兑水苏格兰威士忌説道。虽然这么说,但我发现,事发后,她就没再碰过那个杯子。其他人也一样。我已经完全不想喝果汁了。
“水和冰块中也不可能有毒。”金子说,“我加了冰块,也有人往酒里兑水。”
“我直接喝的水。”月村博士説道,“什么事也没有。”
“将毒掺在某种东西中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捨弃了?”市长看着我。
“无论是酒、水还是冰块,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木部先生,命中率就太低了。”
“我同意。凶手的手段可能更爲巧妙。”
“有可能在饭菜里投毒吗?”金子急急地吐了一个烟圈,问道。
“若是在饭菜里,倒下的应该更早。”市长马上反驳。
“不,这个应该能够做到,药力发作的时间可以调节。比如,使用胶囊。”
“晚饭中有胶囊类的东西吗?”土井直美嘲笑道。
“只要像胶囊的东西就可以。比如,往没有剥皮的鸡胗里注射毒素。因爲鸡胗太硬,没有嚼碎便咽了下去。在胃中消化之后,毒药慢慢开始起作用,这样会延长时间。”
“晚饭中没有鸡胗这类东西啊。”月村博士説道。
“我只是举一个例子而已嘛。连我都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凶手稍微动一下手脚,不就可以让毒物延迟发作吗?要是在吃饭时下手,命中率也会更高。比如,牛排的煎烤程度不一,哪个盘子会放在木部先生面前,大体上提前就知道。”
“那么,您是说毒药是我放的吗?”一直一言不发在聆听的富米小姐终于忍不住了。
金子慌张起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满脸堆笑道,“我只是说,吃饭的时候,人多手杂,凶手有可能就是在这种时候找到了机会。”
金子慌忙辩解,但是很明显,他刚才是这个意思。富米小姐双眉倒竖,怒意毫无消退。
“在饭菜中投毒的可能性很低。”我说道。
“哦,爲什么?”市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如果凶手採用某种方法延迟毒效,就不会在报时石英钟里留言。因爲,消化程度因人而异,无法保证木部先生会在报时前死去,不是吗?当然,时钟先报时,毒效再发作,木部先生死去,这样也可以,但不符合凶手的本意。按照纸条的字面意思来看,凶手是在预料到被害人在报时之前会死掉的基础上写的。所以,凶手没有採用延迟毒效的手段。而且,即便木部先生是在吃饭时倒下的,我们不是也无法断定谁是凶手吗?”
“有道理。”市长点了点头,看着金子,“你有什么反论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凶手是怎么往兑水威士忌里下毒的呢?而且,只往木部先生的兑水威士忌中下毒。”
“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木部先生拿威士忌的时候,往玻璃杯中下毒。”
“很简单,但是不可能。”市长说,“木部先生好像一直都将玻璃板拿在手中。”
“所以说,凶手就是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
“也就是说,若非坐在木部先生旁边是不可能得手的喽。”
听了金子的话,土井直美竪起一边的眉毛,怒道:“哎哟,这么说,是我了?我就坐在他旁边。”
“我只是按照天下一的説法表达自己的推测而已。”金子看了我一眼,説道。
“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我向土井直美解释。
“那么,其他可能性呢?”
“在兑水的材料中下毒。”
“不,这不可能。”市长说,“不管是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水和冰,其他人也都喝过。”
“的确。但是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和他人共用的——冰。向苏格兰威士忌或水中投毒,会有多人喝下、不能指定被害人的危险。但是,如果只往一个冰块里下毒,就只可能有一个被害人。”我说道,晃了一下眼前的玻璃杯。里面有一块几乎融化的冰块和已被稀释了的果汁。
“但是,凶手不可能知道木部先生会拿哪一个冰块啊。”月村博士的疑问,在我意料之中。
“您说得对。所以凶手必须提前动手脚,让木部先生拿那个冰块。”
金子惊讶得直往后仰。
“这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但也不是不可能。比如,在木部先生要加冰时,把加了毒的冰块放在冰槃最易拿去的位置,成功率就能接近百分之百。”
“木部先生好像是第一个去加冰的。”市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那就是説,加了毒的冰块放在最上面。”金子说,“但是,谁又能预料到木部先生一定会取最上面的冰块呢?”
“以前是怎样的?听説木部先生酷爱苏格兰威士忌,只要预备好了酒,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加冰,是这样吗?”我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但也不一定总拿最上面的冰块啊。他今天是加了冰块,但有时他什么也不加,是吧?”土井直美说。句末的“是吧”,是在徵求他人同意。月村博士和市长都冲她点了点头。
“看来冰块的説法也不怎么准确。”金子撇嘴道。或许那是一种挖苦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月村博士抱着胳膊,慢悠悠地环视了一下大家,“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对吧。”
谁都知道,但谁都没挑明的话,被月村博士说了出来。全场忽然鸦雀无声。没有人提出反论。金子伸手去拿盛着波本威士忌的杯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缩回手来。
“可能的话……”市长首先打破了沉默,“希望那个人能自首。范围这么小,我们最终会弄清谁是凶手的。”
“说这话的人可能最可疑呢。”月村博士低头看着桌子说。
市长轻轻摊开双手,説道:“我没有动机。”
“我也是。”
“我也是。”
金子和土井直美也不约而同地说。月村博士看着我说:“我想听听侦探先生的意见。”
“我还在思考。”我答道。
“就这么几个嫌疑人,还无法断定凶手是谁吗?”
“问题就在这儿。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凶手爲什么偏偏在这种状况下杀人。的确,现在通讯中断,天气恶劣,无法通知警察,但是警察总会来调查的。在警方查明真相之前,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不能随意离开。这对于凶手,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凶手却这么做了,爲什么呢?”
“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吗?”市长问道。
“不像。凶手在作桉后留下了信息,从这一点判断,他是有计划的。”
“说来也是……”市长咬着嘴唇説道。
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一时陷入了沉思。但是,其中至少有一个人,与他人的想法完全不同。
实际上,我想起了凶手在这种状况下作桉的原因。但那太不吉利,会引发恐慌,所以我按下不说。
“对了。”我对大家说,“关于木部先生书中的那张书签,各位有什么綫索吗?好像是这么写的: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市长首先摇了摇头。
“不知道。禁忌之书……到底指什么呢?”
“月村老师呢?”我问女考古学家。
“据我所知,没有被称爲禁忌之书的书,也可能是关于宗教或性的书吧。”
“您二位呢?”我又问金子和土井直美。
二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摇了摇头,答道: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哦……”我点了点头,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大脑迅速整理发言内容,“禁忌之书,很可能就是被盗物品。”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没有人説话。
“水岛先生被杀之前,曾在日记中写道:‘最近一直睡眠不足。都是因爲那个东西,我每天都睡不着。今天晚上肯定也会失眠。说实话,我没想到会这么烦恼,这么痛苦。’水岛说的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是禁忌之书。也就是说,水岛先生也是因读了那本书,成了它的俘虏才失眠的。”
“成了它的俘虏,什么意思?”市长问道。
“从字面上讲,是被它迷惑了。也就是说,禁忌之书具有非常强大的吸引力。”
“可真厉害啊。那到底是什么书呢?”市长又问。
我逐一看着正望着我的人,再度开口。
“我觉得很可能……”我停顿了一下,在成功地令大家感到着急之后,接着説道,“是被称爲本格推理小説的东西。”
一瞬间,灯又灭了。

  5

  “不好,像是又停电了。”这是市长的声音,“喂,去看一下发电机。”
“好。”传来了门卫的应答声。
“应该有手电筒的。”是金子,“在哪儿来着?”
“像是在楼梯下面。”这是月村博士的声音。
“找到了。”又是土井直美。
我坐着没动,等待土井打开手电筒。手电筒没有亮,我们却听到了某个地方某种东西歪倒的声音,十分剧烈。
“啊!喂,怎么了?”金子问,“喂,土井小姐。”
没有听到土井直美的回答。
“发生什么事了?”市长喊。
不久,灯亮了。几乎同时,富米小姐一声惊叫。
土井直美趴在楼梯下面。我马上跑过去,抓起她的手腕,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不好。”我小声嘀咕着,扫了一眼她周围,发现手电筒落在地上。
我没有伸手去拿手电筒,而是仔细观察了一番。有机关。
“手电筒怎么了?”市长走近问道。
“不要碰!”我伸手制止了他,“开关附近有针。针尖上有剧毒,我猜是烟碱。”
“啊?”市长慌忙缩回手去。
“啊,这个……”金子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看了一眼,递给我,脸色变得苍白。
上面写着:

    罪恶在死者的口袋中。

  我再次蹲下身子,把手伸进土井直美的上衣口袋。右边的口袋中有一张曡起的纸条。上面的内容,我已预料到了大半。

    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啊,不要,放了我!”金子忽然叫了起来,退到窗边,“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是想杀了我吗?放了我,我没做错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金子先生,请冷静!”市长责备道。
“别靠近我!”金子喊,“快叫警察,马上叫警察!”
“话虽这么说,但现在电话不通,没有办法。”月村博士说。
“那我去叫!我现在就回去通知警察。借给我车,给我车钥匙。”他伸出右手説道。
“下着雨很危险啊。”富米小姐似乎很恐惧,説道。
“比待在这种地方安全多了。快,给我,把车钥匙给我!”金子继续喊。
市长、月村博士和我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写着同样几个字:没有办法。
市长掏出车钥匙。“开车时一定小心,有很多路没有铺柏油。”
“我有自信。”金子一把夺过钥匙,警惕地看着我们,沿着牆根,走向大门。
“金子先生!”月村博士冲着他的背影喊,接着对着停下脚步转过身的他说,“你也可能是凶手啊。装着要去报警,其实是要逃跑,也有这种可能性啊。”
金子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像我这样的名人,若遭警察通缉,很容易就会被抓到。”
“倒也是。”市长两手插在口袋里,説道。
“我走了。祈祷不会有人再被杀害。”金子匆匆往大门口走去。
“喂,金子先生,您这是要去哪里啊?”这好像是正在检查发电机的门卫的声音。
“回城里。待在这种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杀了。”
“可是……今天这种天气,您还是别回了。”
“行了,别管我!”传来粗暴的关门声。
门卫慢吞吞地走了进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市长没有説话,只是指着土井直美的尸体。门卫瞪大了眼睛。
“什么……土井老师也被杀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是不是因爲听了门卫的话,富米小姐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弄清楚停电原因了吗?”我问门卫。
“嗯。我去盥洗室查看电表,发现上面装着这样的东西。”他说着,拿出一个像是小座钟的东西。那是一个智能计时器,输出端子被设置为短路。只要时间到了,电闸就会自动掉下来。
是谁做的手脚?去盥洗室插计时器这种事,谁都可以做到。
“不管怎么说,先把尸体搬进房间吧。”月村博士提议。
我和市长搬土井直美的尸体,月村博士先行一步,给我们开门。
“大河原警部大概会被吓坏吧。又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就在我们身边。”把土井直美的尸体放上床后,日野市长看着死者的脸,半是自虐地説道。没有人回答。
我忽然想了起来,看了一眼门的内侧。上面有一块刻有“SAT”的木板。不管怎么想,凶手不是有选择性地将她杀害的。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拿到那把手电筒。
某种想法在我脑中快速浮现,就在想法快要成形时,一直看着窗外的月村博士忽然说:“真奇怪!”
“怎么了?”市长问。
“车子一点儿也没动……是市长您的车吧?”她指着窗外。
“啊,是,是我的车。真奇怪,金子在干什么?”
我们三人互看一眼,默默走出了房间。
“啊,又出什么事了吗?”或许是从我们的表情中觉察出了什么,在楼下等待的富米小姐表情僵硬地问。没有人回答,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向她解释。
出了门,我拿起门卫的手电筒。上面没有毒针。
我们撑着伞,走出大门,来到外面。暴风雨倏地勐烈起来。天气比想象的还要恶劣。一瞬间。所有人都被浇湿了。
但是,我们顾不了许多,仍旧朝着汽车前进。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单薄的月村博士有几次差点摔倒。
终于来到汽车旁边,我打开手电筒,向车内查看。
金子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发生了什么,后面两人也一定很清楚,但没有任何惊讶的叫声。

  6

  我站在车窗外观察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任何外伤。
“退后。”说完,我屏住呼吸,拉开车门。
金子的身体一下子歪出车门。上衣口袋里的烟斗也掉出来了。
“搬吧。”市长如梦方醒般伸手説道。
浑身湿透的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金子搬进屋子。等在门口的富米小姐看到第三具尸体,顿时頽然蹲在地上。
“死因是什么?”市长问我。
“是毒气吧,很可能是氢氰酸。氰化钾与酸溷合后放在车内,很快就会释放毒气。进了密闭的车内,只要一呼吸,就会毙命。”
市长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被雨淋湿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啊,这是什么?”月村博士从金子掉落的烟斗前端抽出一个纸团,展开后递给我。

    罪恶在死者的床下。

  “我去看看。”博士去了二楼。
几十秒后,她回来了。只说了一句“找到了”,便又递给我一张纸条。

    他被诅咒迷惑了,成爲禁忌之书的俘虏。

  正如我所料,我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市长似在呻吟。
“不管怎么说,先把尸体搬进房间吧。”我话音未落,忽觉有人影,于是往走廊看去。
小绿站在那里,像一个幽灵。
她看了一眼金子,苍白的脸因痛苦而略微扭曲,然后对着父亲说道:“那样做果然还是不行啊。诅咒不是迷信。大家都死了,都是因爲我……这种事情……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说完,她竟号啕大哭起来。
“你说什么呢?哈哈哈,我说你这是怎么了?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市长抚着小绿的背,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道,“她像是吓到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然,我并不相信市长的话。我确信小绿掌握着一个重大事实。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客厅吧。”我说道。就这样,金子的尸体被我们放在了大门口。
客厅里,失去了主人的椅子并排而立,我决定进行最后的谈话。至于土井直美与金子椅子上的“SAT”和“FRI”上方是否画上了“×”,已经无关紧要。
“在听小绿説话之前,我想先明确一件事。”我盯着其中一个人说,“那就是,你爲什么要这么做。我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杀人魔。”
我的视线前方,是月村博士毫无表情的脸。她动了动嘴唇,説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吗?”
“这次的事件中,最爲关键的,其实是凶手并没有以特定人物为目标。明确地说,不管谁死了,都没关係。”
“怎么会呢?”説话的是市长,“从现场发现的纸条来看,凶手是有计划地实施犯罪啊。”
“那只是一个骗局,我也差点被骗了。”我的视线回到月村博士身上,“以金子先生为例。金子先生去开市长的车,不是相当具有不确定性吗?难道凶手已经预测到金子先生会强行去开市长的车?不可能的。土井小姐也一样。除了她,其他人都有可能碰触手电筒。但是,凶手不在乎是谁。因爲他只需在被害人出现后,调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可以了。”
“但是,每个人被杀,凶手都会留下一张纸条……”
“请回想一下。从金子先生的烟斗中拿出纸条的是月村博士。但是,那张纸条真的原本就放在烟斗中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月村博士将自己手中的纸条,偷偷放进了烟斗,却装作刚刚发现的一样。拿给我们看。”
“说来也是,从金子先生的床底下拿出纸条的也是月村女士。嗯……但是如何解释土井小姐的情况呢?从她口袋里拿出纸条的可是你天下一啊。”
“说得对。但那时写有‘罪恶在死者的口袋中’的纸条已躺在地上。当然,把纸条扔在地上的人就是月村博士。博士在知道死者是土井直美的瞬间,将事先备好的纸条中为土井老师准备的那张扔到了地上。”